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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听风诉晴
“顺帝陛下曰:‘女子无德,何以为妻?’”爹爹讲得兴致高昂,声调渐高。“此话已严厉之极,然而明德皇后聪慧……”
我强作精神地听着,与下意识生出的瞌睡感做艰苦的斗争。在斗争的间隙,我勉强听得这故事的原委,大概讲的是杞国昭平年间的事,距今已有近百年。
这位顺帝也是个奇人,娶了一位美貌又贤惠的皇后,就是不喜欢,偏爱乔装去民间寻访野花,乐此不疲。终于有一回,皇后在民间将他逮了个正着。顺帝恼羞成怒,斥责她无德不贤,干涉夫君寻花问柳。这位皇后十分淡定地说:“你不喜欢我,难道我就喜欢你么?既然你可以无视天子之威仪做出这些猥琐之事,是不是我也可以养八百面首,公然出入?如此一来,家不成家,国不成国,你就不怕落得千古骂名?”顺帝陛下听了这席话后幡然醒悟,痛改前非,从此与皇后重修旧好,举案齐眉,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我对史书上的这种记载向来不以为然。比如这段里,明德皇后是否真贤德我不知道,挺彪悍倒是真的。顺帝一花花公子,几句话就被劝了回去,可见其中必有猫腻。说不准当时皇后捏了一把匕首对着顺帝的裤裆道:“再被我逮住,命根不保!”史官深觉得如实记录十分不雅,润色润色再加上合理想象之后,便成了史书里记录的那样。
爹爹结束了这一段史书的阐述后,摇头晃脑地做了个结论:“是以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贵在相互尊重,以己度人,决不可南辕北撤,同床异梦。说到同床异梦,为父又想到朔安年间的一段旧事……”
我心下一沉,暗暗叫苦。爹的老毛病果然又犯了。所幸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抓扑之声,原来是元宵见我久久未出,等不及直接将门扑开,欢快地奔了过来。我松了口气,接住它肉乎乎的白爪子,无比感激。元宵努力地往我膝盖上扑,最终因为身体过于庞大无果,只好伏在我脚边,咬着我鞋上的团花穗子玩。
爹爹被它打断,也无不悦之色,只是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又继续道:“朔安年间,有那么一个……”
元宵竖起耳朵,恐慌地呜咽了一声,朝爹爹瞅了瞅,拖住我的裙角拼命往外拽。
我尴尬地朝爹爹笑笑。心想元宵有时实在是太通人性了点儿……
爹爹住了口,朝元宵看了看,顿悟。“爹又扯远了。”
我赔笑道:“没关系,爹你想说的是——?”
爹爹沉吟一刻,终于说了实话。原来这些天他们听了些流言蜚语,说是吏部侍郎与夫人的感情几近破裂,夜里分床而居,平日里的关系也如同仇敌一般,水火不容。爹爹说得含蓄,我大概可以猜到那流言中多半还有安锦的夫人貌丑无盐,个性泼辣,蛮不讲理,难怪安锦在外风流快活不愿归家之类的。
我恍然大悟。难怪娘亲跟大哥欲言又止,说的话也奇怪,原来是听了这样的传言。爹爹叹了口气:“阿遥,都怪爹不好。当时你说对安锦并无感情,后来还是答应了这桩婚事,爹虽觉得不妥却未阻止。如今你过得这般辛苦,都怪爹……”谈及此处,爹神情悲伤,喉头颤颤,泛黄的胡须抖索着,令我看了十分不忍。
“爹爹,那些流言蜚语怎么信得?”我面做轻松,揽了他的胳膊撒娇。“灼衣对我可好呢,前些日子特意给我买了玉版金宣,我们还商量着过些时候便要个孩子。瞧您这样子,好像我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当真?”
“比史书还真。”我睁大了眼,无比诚恳。
爹爹看上去松了一大口气,舒缓下来。“这样便好。爹一直担忧你还为成婚前家里发生的那些事怪责安锦。那可真是冤枉了人家。”
我听出些门道,连忙问:“那些事,难不成还不是他做的?”
爹爹摇头。“原本我也以为是。但前不久,段大人无意间说起去年时的考核,我才知道那次考核评定,是多亏了女婿向圣上美言,我这官职才保了下来。”
“那也不代表不是他做的。也许他故意要做好人,卖我家一个面子?”
“如果是这样,为何这件事直到现在才被我们知道?”
我语塞。“就算爹爹的考核不是他动了手脚,那其他的呢?娘被打劫,还有大哥和小妹……”
“你娘她平日里赢了些钱便得意洋洋,被人盯上估计也不是一两天了,有什么奇怪的?女婿他身为吏部侍郎,还不至于用这等下作的手段。至于你大哥那桩婚事,是那户小姐又攀上了工部宋大人的儿子。那等嫌贫爱富攀附权贵之人,不要也罢。至于迢儿嘛,她就该受点教训才学得乖。”爹劝慰道:“如今你应该明白,这些事并非女婿所为,就别再心存芥蒂了。”
我心中五味杂陈。这些事是不是安锦做的,其实对我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直接的影响,却令我深感失衡。就好像借债还债,我欠了他一百两,他欠了我八十两,我尚觉平衡。谁知如今却发觉那八十两不是他借走的。原本的平衡被打破,他成了单方面的债主,我顿觉气短。
又与爹爹说了会儿话,我才带着元宵出去走路消食。刚出门几步,只见一辆宝顶朱门,装饰着孔雀翎和大颗珍珠的华丽马车徐徐而来,至安府门口停下。
拉车的是四匹白马,看上去趾高气昂,丰神俊朗。元宵大慨是难得看见与自己白作一堆又比它身形大个几倍的生物,兴奋地直冲向那马车,在右前方那匹白马的蹄边抬起后腿,欢快地撒了一泡尿。
白马惊怒不已,嘶鸣一声扬起前蹄就要踢它。元宵见势不妙,发挥了它平日逮老鼠练就出的灵活,躲过马蹄就往我的方向奔来。我暗叫不好,这马车主人看上去非富即贵,元宵此举无疑是引祸上身。我赶紧朝它使眼色,示意它赶紧跑。
元宵愣了愣,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想了想,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我深感宽慰。
谁知它竟然又跑回了那些白马的身边,冲着那匹白马狠狠下了嘴。白马痛呼一声,撒着蹄儿开跑,顿时乱了套。那马车被冲撞得东倒西歪,两名车夫惊慌失措地勒缰呵斥,却怎么也停不下来。这时候,从马车后面奔来数名红衣带刀侍卫,才勉强把场面给控制住了。
元宵再次冲我跑来,一面跑一面发出胜利的欢叫。我扶额,知道这次麻烦大了。
红衣带刀侍卫跟随,那是宫里人才有的待遇。那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不言而喻。我左右瞧了瞧,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藏身之处。
都是我的错,大晚上的溜什么狗!都是我的错,没事教元宵什么睚眦必报受人欺负十倍还的道理,今儿个全报我自己身上了。
元宵跑到我身边,呜呜地讨要奖赏。我摸出一块肉干给它,视死如归地望着那马车的方向,几个红衣侍卫很快把我跟元宵围了起来





夫君谋 章节5
,拔刀相向。
对付一只狗,至于么?我悲愤地搂紧了元宵的大头。
马车终于安稳下来,朱门一开,一名紫衣玉带的男子先下得车来,随即优雅地伸手扶他身后的黄衣少女,动作十分温柔有礼。
少女矜贵美丽,长长的脖颈上戴着各色宝石穿成的项链,如同一只骄傲的天鹅。她朝那男子感激含情地笑了笑,随即敛去笑意,冷声问:“怎么回事?”
一名红衣带刀侍卫将原委细细说明,她的眼神如刺落到我身上,扎得我极不自在。果然是冤家路窄。这个少女不偏不倚,正是那个要求元宵十三公子画像的七公主夏之倩,而她身边的男子,是我家夫君安锦。
夏之倩对安锦的情意,可谓是源远流长。听闻当初安锦以殿试第二高中榜眼,她便已将他视为未来夫婿人选,并用尽各种方式想令当今陛下为她和安锦赐婚,却不知为何一直未能如愿以偿。再后来,安锦向我家提亲,她在皇宫里闹自尽,逼她的母亲当今皇后阻止这场婚事,闹得整个燕丰传得沸沸扬扬。这场风波一直到我与安锦成婚之后许久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如今看来,她非但没有放弃安锦的打算,还大有将我视作眼中钉除之而后快的意思。
她瞟了安锦一眼,而安锦正默默地看着我,以及我身边的元宵。
我挡在元宵身前道:“公主殿下,是妾身没管好这只狗,惊扰了公主的马。请公主恕罪。”
夏之倩缓缓朝我走来:“这是你的狗?”
我点头。
“人说狗肖其主,这句话可一点儿也没错。”她目露嘲讽,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和元宵一遍。“看着都那么讨厌。”
我忍气,决定看在元宵的份上不争这口舌之气。元宵却似感觉到了什么,朝她怒吼了两声。
我的狗在为了维护我的尊严怒吼着,我的夫君却站在原处一语不发。这一场景不禁令我悲从中来。
夏之倩皱眉道:“把这只狗拖下去斩了。”
我闻言,惊悚地抱紧了元宵的头。红衣侍卫上前,欲将它从我怀里拉出来。元宵挣扎着,死命地哀嚎。
安锦忽然开了口。“公主,请你放过我的狗。”
我松了一口气。安锦这么说,无疑是将元宵纳入了他的羽翼之下。公主要动它,也得顾及他的情面。元宵的命算是保住了。
夏之倩回过头去看他。“既然安郎这么说了,那就不杀它。”她回过头来,不怀好意地看了我一眼。
“阉了它。”
第六章 他的维护
第六章四瓣梨花
元宵像是意识到即将遭受奇耻大辱,眼泪也快流了出来,夹着腿在我怀里不住地抖。
安锦忽然轻笑一声,走到夏之倩的身边道:“公主宅心仁厚,何必跟一只狗计较?今日伤了公主的马,改日微臣再寻得一匹良驹,双手奉上。”他的声音温柔,言语之间像带了磁,令人难以抗拒。
夏之倩果然吃这一套,娇羞地朝他笑道:“安郎,这可是你说的。”
安锦唇角微勾。“微臣从不食言。”
夏之倩春风得意地笑了一回,转向我时又是满脸寒霜。变脸速度之快,令我叹为观止。
“虽然可以放过这狗,但她驱狗行凶,却不能饶过。”她扬手。“掌嘴,二十下。”
红衣侍卫正要上前拿我,安锦却先一步来到我身边,看似无意地挡在我身前。“拙荆冒犯公主,理应受罚。微臣愿替拙荆受这掌嘴之罚。”
我看着安锦的侧脸,脑子里一片空白。
马车前挂着的宫灯发出幽黄色的光线,夏之倩的神情在这片幽黄中显得变幻莫测。“安郎,你确定要维护她?”
“是。”安锦说得从容不迫。
夏之倩完全收起了之前刁蛮任性的模样,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下升起,跟元宵齐齐打了个哆嗦。
安锦揽住我的肩,与我靠得很近。元宵的大头被夹在我们之间,它左右瞅了瞅,似认清形势,示好地在安锦腿上蹭蹭。
“请公主看在微臣的薄面上,不要再难为拙荆。”安锦忽然又开口,音色依然带磁,却微微泛了凉气。
夏之倩垂下眼,似在思考。顷刻之后,她缓缓绽开一个有如春花开放般的笑。“好。”
依然有些说不出的寒气,如毒蛇攀在我的脚上一寸一寸往上爬。然而安锦放在我肩头的手心像替我罩上了一层铁甲,无论这毒蛇怎样攀爬,也入不了我的身体。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安全感。
夏之倩转身,头也不回地在踩在车夫的背上进了马车。朱门一关,遮住了她明艳矜贵的脸。两名车夫驱使着四匹白马,掉转了马头朝皇宫的方向而去。红衣带刀侍卫收了兵器,整齐划一地跟在马车后,小跑着离开。
我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已是满头冷汗。元宵低鸣一声,如同脱力般趴在我脚下。
安锦似乎叹了一口气。我以为他要责备我不该带着元宵闯下祸事,却听他轻声道:“吓坏了?”
我先是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他笑了一声。“刚刚让元宵咬那匹马的时候,可没见你害怕。”
我有些委屈地辩驳道:“我原本是想让它逃走,谁知它会错了我的意。”元宵呜呜地抗议了两声,继续趴在地上装死。
他又叹了口气,放在我肩头的手紧了紧。“走罢,我们一起回家。”
安锦难得上门一次,受到了异常隆重的招待。爹爹和大哥在前厅跟他说话,连小妹也凑到他身边,姐夫姐夫地叫个不停。
娘亲偷偷把我拉到后院,塞给我一块手帕。我展开看了看,是上好的鲛绡,中心绣了一朵红蕊白瓣的小花儿,极似梨花。只是梨花通常为五瓣,这朵花却只有四瓣。
这种四瓣花名为遥花,十分少见,唯有在杞国的南方才能见着。这“遥”字与我名字的暗合,想必是娘亲做女红时牵挂着我,特意绣了这么一方手帕。我欢喜地将手帕看了又看,十分宝贝地藏进怀里。
娘笑得神秘兮兮。“娘知道你不擅刺绣,特意帮你绣的。喜欢么?”
我猛点头。“娘真好。”
“等会儿回去之后,你把这手帕送给女婿,就说是你自己绣的……”娘叮嘱道。
“嗯。嗯?!”我回过神来。“送-送给他?!”
娘恨铁不成钢地瞅了我一眼。我终于明白过来,娘亲要我把这饱含寓意的手帕送给安锦,以表情意。这等小儿女之间互诉衷肠的情趣竟然还要娘亲亲自教导,令我很有些汗颜。
我在心中想象了一下自己娇羞着将手帕塞进安锦怀里的情形,浑身恶寒,决定阳奉阴违,把这手帕留着自己用。
归家的时候,安锦破天荒地拉了我的手。我心中忐忑,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两个人沉默地在月光下走了一小段,他的手心渐渐捂热了我的手指。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不禁有些荡漾。虽然今日之事根本上还是因他而起,但他后来的表现实在可圈可点。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向他示个好,表达表达对他保住了元宵命根的感激之情,他却停住脚,抬头朝四周看了看。
我有些紧张,以为他要趁无人之际寻点野趣。谁知他悠悠道:“还记得这儿么?”
我后知后觉地发现此处正是当年我拒绝他表白的地方。一模一样的小路,一模一样的月光。他注视着我的眼,令我一阵阵心虚。
“当年……为何要拒绝我?”他问得很认真,仿佛这个问题在他心中盘绕了许久。
我低下头,喃喃道:“我只是想让家人过得好些。”
“就这样?”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哭笑不得。
“也许——”我努力想了想。“大概因为我们两个太熟悉,想到要嫁给你,我总觉得不自在。”
“那现在呢?”
经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觉悟。自从跟他成婚以来,只顾着堤防他心里那只时不时伸出爪子的猫,之前预想的不自在倒是全然没有发生。也许是习惯成自然?
我想得出神,安锦也没再说话,只是又执了我的手继续往家里走。快到卧房的时候,他才停下脚步,松开了我的手。“早些安睡。”他刚要走,我想也没想,拉住他的胳膊。
他回头,挑眉看我,轮廓优美的脸庞在月色的勾勒下显得有些不真实。
“留下来吧。”我想我此刻的表情大概十分恳切。“我怕黑。”
这个理由实在厚颜至极。然而安锦并未揭穿,平静地接受了我的邀请,淡定的作风令我钦佩不已。
两人抵足而眠,我以为自己会紧张得睡不着,事实却正好相反。他睡在外侧,呼吸轻缓,头发披散下来,伸延至我的鼻端。我嗅着他头发上清新的皂角香,眼皮一阵赛过一阵地沉。是以他开口说话时,我已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
然而他说起七公主,我立刻清醒了过来。
“七公主平日骄纵任性,做事不择手段。她故意在我面前羞辱你,不过是想看看我的反应。”他的声音很轻,我却听得一字不漏。“我本想装作不在意,也好让她今后不再针对你。谁想到……还是不忍。”
我很想问他,就这么得罪了公主,后不后悔?谁想鼻端发酸,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今后可能还会有麻烦,你要当心。”他侧过身去,留了一个修长的背脊给我。
我挪了过去,抱住他的腰。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我不怕她。”我看着他背上轻薄的白色中衣,浮想联翩。“你——喜欢她么?”
他翻过身来,将我按进怀里,许久才说:“傻妖怪。”
我不知怎地就放了心,眼皮儿又开始往下垂,像沾了浆糊,越来越黏。安锦的手在我后背轻拍着,像一首韵律舒缓的催眠曲。
这一夜睡得极好。我模糊地记得自己做了个阳光明媚的梦,梦里回到了五岁那年的夏天,我和安锦结伴去树林的小溪边捉青蛙。天气热得要命,我满头大汗,看见波光粼粼清可见底的溪水,光滑斑斓的鹅卵石,兴奋地脱了小褂便蹦了下去。溪水清凉得很,才到我的胸口,我一面儿玩水,一面儿招呼安锦快点儿下来。
安锦有些犹豫,但在溪水的诱惑下还是脱了衣服,慢吞吞地下了水。他的皮肤白白嫩嫩,就像刚出炉的细面馍馍。我俩在水中捉着小鱼,朝对方泼水。我故意与他嬉闹,却趁他不注意在水下把他的裤子给一把拽了下来。正要鼓掌欢呼嘲笑他时,无意中往下一瞄,顿时伤了心,不住地抹眼泪。
安锦慌了神,连忙拍着我的后背,问我究竟怎么了。
我往他两腿之间一抓,哭丧着脸说:“锦哥哥,你身上长了条肉虫子。”
安锦涨红了脸,慌不择路地提上了裤子,最后支支吾吾地向我解释说那不是虫子。
由于我与大哥自记事起便已不在一处洗澡,那便成了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这种名为小-鸡-鸡的生物。虽然安锦安抚了我许久,我依然固执地认为他得了重病,大概是活不长了。
最后安锦拖着我的手,保证他不会有事,又给我买了好几个不同馅儿的糖饼,这才令我破涕为笑。
这个梦做得很长,很完整。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保持着微笑,嘴角湿润,似淌过可疑物体。
安锦大概醒了有一会儿,脸色暗红,神情看上去很有些窘迫。
我清咳了一声,顺手擦了擦唇角,尽可能地做到不动声色地问:“我说梦话了?”
他摇摇头。
“抢被子了?”
他摇摇头。
我淡定了,放下心来,忽然觉得右手手心处灼热非常。松开手,挑起被子瞧了瞧,登时无地自容,索性蜷着身子背过身去逃避现实。“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安锦的声音有些低哑。“只是习惯使然。”
如来弥勒玉皇大帝观音菩萨,哪位都可以,行行好带我离开这尴尬的人世吧!
安锦悉悉索索地起身穿衣,我痛定思痛,决定再厚颜一回,从外衣里翻出娘亲绣的手帕,看也不看地塞到了他怀里,然后钻进被子两耳不闻被外事。
静默了许久。我以为他就这么走了,钻出被子欲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却见他的脸近在咫尺,表情很




夫君谋 章节6
奇异。
“是你绣的?”
我本想点头,又鬼使神差地摇了头。“是娘。你也知道,我不会绣这样的东西……”
他盯着帕子上的遥花看了半响。“以后别再绣了。”
第七章 故人段常
爹和娘来到燕丰之前,居住在杞国南方的一个小镇,与南瑞国相邻。据娘亲说,我出生的时候正逢遥花开,满园子幽香袭人。她心有所感,为我取名为“遥”。我私下里以为事实十分可疑。以娘的个性,全无可能伤春悲秋触景生情,多半是懒得想名字,顺手拿来就用了。
虽然我不甚在意那遥花与我之间的联系,但安锦那句话实在有些扫兴,令我闷闷不乐。安锦见我脸色不佳,似乎想解释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终于将手帕妥帖地收好,又提议散朝后带我一同去东街吃早点,我才稍稍开怀了些,倒头又睡。
这一觉睡得舒坦,一直到过了辰时才起。婆婆深居简出,很少离开她的房间。新婚时我照规矩晨昏定省,却被她冷着脸拒绝,还训诫我今后没得到允许决不可踏入她的地方。而公公每日平旦便已起身去了书斋准备开门,于是家中冷冷清清,只有几个丫鬟婆子做着活儿,偶尔低声交谈几句。
我乐得无人管训,每日睡至自然醒。雀儿打了水进来,将竹帘挑开,金黄色的阳光便沿着窗溜了进来,暖意融融。雀儿朝外望了望,欢喜道:“又是个晴天。夫人,早膳想喝粥还是用饭?”
我正在洗漱,冲她摆了摆手,拿一旁的手巾擦过脸后才道:“我要去宣武门,等夫君散朝后一道去东街。”
雀儿神采跃跃,凑上前问:“大人昨晚宿在这儿吧?”
我点点头。
她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猥琐。“难怪大人今天出门比平时晚了不少。夫人真厉害,要么不出手,一出手便令大人险些误了早朝。”
我谦虚道:“一般一般。其实我还未尽力来着。”
雀儿脸上的猥琐化作崇敬,我看得神清气爽。
梳妆换衣之后,雀儿向我汇报了近些日子卖画的进账。之前杨柳堤上那一副“黄昏双美图”以一百两的高价让工部宋大人的儿子,也就是抢了我大哥准媳妇的那个纨绔子弟给买了去。这位宋公子是出了名的男女通吃,听说买了画之后,集合同道中人开了个醇酒美画赏鉴会,把这幅画堂堂正正地挂在堂里供人观摩。而这画像中安锦的姿态衣着一传十十传百,再次刮起了一阵仿效的热潮。尤其是那点我无意中落在他眉心上的墨滴,使得眉心痣在燕丰城开始渐渐流行起来,但凡少年青年甚至壮年公子,有事没事总爱点上一颗,还有歪诗云:“月下柳生千行诗,不及安郎眉心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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