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仙踪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曾诸
”言语污秽也不行。“
钟离阜如今这幅深情的模样却更是撕裂着她的心。
又能如何呢
桑虞伸出手抚上他的脸,幽幽道:“窦扣在玄云宫这些年,在你身边这些年,从敬畏你到依赖你,再到喜欢你和爱上你,已经耗尽她一生,几年对你我来说眨眼而过,倒无谓太过执着,仙道漫长,你向来通透,不要再强求才是。”
她苦口婆心,只愿他心中不要再有恶念,但他困她三日,瞒她三日的自私行径,虽说是为了救她,可让她对全族之人愧疚终生,她怎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她若和他在一起,她怎对得起死去的族人。
“是你来招惹我的。”钟离阜紧皱着眉,神色哀伤:“你若未飞上来听我弹琴,你若未替我挡下那一剑,你若未入阴山,未进玄云宫,未在案前唤我做大叔……我亦不会这般痴迷,你现在说的每一句绝情的话,亦不会让我这般痛苦。”他又亲了一口桑虞的额头:“我只要你,我只要你在我身边,你去哪我便去哪,你要做什么我都依你,你入魔我便入魔,你要报仇,我帮你报仇,只要你不再说离开我的话,有离开我的念头。”
天色忽然暗下来,一道惊雷劈下,莫名解了钟离阜施在桑虞身上的禁制。然桑虞顾不得其他,她用双手捧住钟离阜的脸,紧张道:“快!你快念静心诀!”
钟离阜似乎也察觉了,他听了桑虞的话,开始合眼打坐。
桑虞此前认为荒古预言纯属无稽之谈,可看刚才形式,若钟离阜毁了心境,招来仙堕之劫,尊位之仙堕,神山之本陨,阴山将随之被混沌之气附着,再无神山之力,到时受难的是千千万万在阴山修行的妖灵,那她就真的是罪魁祸首了。
天色又渐转白,桑虞松了口气,便转了个话题问道:“你为什么出现在这”
钟离阜仍旧闭眼调息,口中回道:“我去太慧殿查了关于你祖辈的事情,便来了这里。”
“可有查到什么”
“凤族灵火焚过之地再无复苏可能,不过万物皆可焚尽,唯独尘土不灭。”
“你的意思是……”
“混沌初期,生命始成,但凡有了灵智的灵都朝着巨型兽体演化,渐渐聚集为族群,当各方族群为争夺领界死伤无数之时,大家却突然把矛头都指向从未涉战的千翼蝶族,这是一个混沌末期才形成的族群,他们没有强壮的躯体,没有盟友,没有作战经验,却有着其他族羡慕亦不解的特征:不死。他们的每一片翅翼,都是一次生命,而每一片翅翼又可化作万千翅翼,即便是灰飞烟灭,只要在五行中,他们体内的本元皆可重化而生。”
桑虞将信将疑:“你的意思是我祖族之人没有死。”
钟离阜收了调息,伸手指了指浅洞左侧一条不起眼的小道:“这条小道后有一处庭园,虽被焚得只剩砖石,但隐约可见当年繁景,即便是万年玄铁,于凤族灵火下亦可化为灰烬,此园之存在着实让人匪夷所思,只是我查看许久亦无果。”
未等说完,桑虞已快步走入了小道。
钟离阜跟在后,心里对自己刚才的失控感到隐隐忧心,后又淡然一笑。
忧的是万不可祸及阴山万千生灵,笑的是仙也好,魔也罢,左右不过换个身份,换个地方,只要有她便好。
穿过小道,确实看到一处遗迹般的庭园,砖石散落一地,还有几面未完全倒塌的墙,数根高大的石柱虽也已歪斜倒地,却还能见到其上工艺不凡的雕刻。
桑虞在庭园走了一圈,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刚才那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此时又传入耳。
”孩子,你终于来了。“
”我等你很久了。“
”来,到中间来。“
中间桑虞环视一周,把视线停在了一个装满泥沙的容器上,说来也奇怪,就连坚硬的石柱上都到处是缺口,怎这易碎的容器完整如新。
然就在此时,从容器的泥沙里突然冒出一朵晶莹剔透的无色花,在沙尘中隐隐闪烁灵光。
当钟离阜赶来,见桑虞已走到那花的旁边,伸手要去触碰,他大喝一声:“等一下!”
却已然来不及。
桑虞指尖刚触及花瓣,突然一股巨大灵力从花中迸发而出,将她周身团团围住,瞬间将人带花一并消失在了容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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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地底之城
耳边的乐声清脆悠扬,箜篌之音桑虞只在南海听过一次,往年和敖钰把酒言欢,他总会唤几个乐师在一旁助兴,倒也添几分雅致。她缓缓睁眼,坐起身,看着自己身处的地方,些些茫然,不经意间瞥见角落那弹箜篌的女子,便问道:“你是何人这是何地”
那女子恍若未闻,亦视她不见。
桑虞身处的地方让她想到了嗜鬯的山洞石室,一床,一桌,二椅,唯独多了那个神秘的女子。
她便起身朝女子走过去,适才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女子,也没有箜篌,她看到的只是影像。然而琴音不断,不知从何而来。似乎是不小心触及了感知结界,那弹琴的女子忽化作一只灵蝶,朝外飞去。
桑虞紧跟其后,七弯八转。这确实是一个山洞,过道一人宽,前方有明灯。灵蝶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却把桑虞带到了一个无法言喻的广阔世界。
看不到头的石林,或粗或细,或高耸不见,或如冒尖春笋,有分支于其上,皆被各型各色的发着光的唤不出名字的植被攀附住。一条长河蜿蜒而过,亦不见尽头,河水冷而刺骨。
桑虞擦干手,抬头看了看漆黑一片的上空,不见星月不见云,四周无风无虫鸣,整个世界安静得连自己的呼吸都一清二楚。
“姐姐也是偷跑过来玩的”
身后突然响起声音,让桑虞猛的转身,心中讶异为何有人靠近她竟感知不到。面前是一位翩翩少年,许是这些植被的幽光,把这少年的面色印得格外惨白,不过总算是看到个活人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桑虞边问边打量着少年。
少年眨巴眨巴眼睛,噗哧一笑:“姐姐同我说笑呢禅位大典就要开始了,我们还是快点过去吧。“说完转身化做一只小白蝶,见桑虞纹丝不动,他又催促道:“姐姐不走吗”
似乎别无选择,跟着这个少年走总比瞎转悠省事,桑虞随即化成一只小黄蝶,飞在少年旁边,跟着他飞过河,一白一黄消失在了一帘藤蔓后面。
眼前的繁景不输落孤城百商齐聚,高楼矮厝,小巷宽路,商贩食摊置于繁花石林间,人声鼎沸,车水马龙。这里虽无树,却多藤蔓,附满大大小小的石柱,还有建于粗大石枝上的精致楼阁,让桑虞想到自己在幽谷的树屋,相比之下甚是寒碜。
虽然还不敢确定,但就这少年所化来看,难道这里就是钟离阜所说的附着而生之地,那她的祖族之人……
见少年自顾朝前走,桑虞一把拉住少年的手臂问到:“这里是地底”
少年又眨巴眨巴眼睛:“什么是地底”
“地层之下。”
少年抬头看了看上空,有些怀疑:“难道那上面还有其他地方”
桑虞被问得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又一妇人匆匆行了过来,二话不说给了少年一记暴栗,斥责道:“你又跑到河那边去了要是被你爹知道,非剪了你翅膀不可。”看到少年身侧的桑虞后又问:“姑娘是……”
少年抢话道:“你总说河那边的山洞里有吃人的妖怪,这位姐姐从山洞里出来的时候好得很,哪有什么妖怪!”
妇人一听瞬间变了脸色,她上下打量着桑虞,讷讷问道:“姑娘不是外族人……那……是从上面而来”
桑虞点点头。
妇人的脸色捉摸不透,嘴里似嘀咕了句什么,听不清,然后拉住少年要走,留一句:“姑娘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少年被母亲紧紧拉着走,不忘回头对桑虞喊:“姐姐,我叫小羽毛,你真好看!”
既来之则安之,桑虞打算先寻个住所。这里的商人食客,衣着简朴,若非每个人周身散发灵气,还真有置身凡间街市的错觉。
她不是孤身一人,她的祖辈族人都没有死,只是隐居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这样的想法让桑虞内心五味杂陈,就好比你从出生就离开亲生父母,而后与养父母建立感情,如今再回到亲生父母身边,有幸福快乐的感觉吗
答案是没有的,有的只是举足无措和茫然不解。
她的父母是谁是否健在
如若健在为何不寻她
又是谁传音入耳以花为门引她回来
……
繁闹的街上突然停下一队青衣男女,不似嫁娶,倒有种高官出巡的架势,只是队中被十人所抬的步辇上纱幔内空无一人。
此番怪异让桑虞不觉多看了几眼,不想就这多看的几眼,竟眼巴巴见那一队人摈去行人直直朝她而来。
桑虞正寻思着靠左还是右站继续瞧热闹,不料队伍却突然停下了,那领头的一位中年男子走到桑虞面前,鞠了一礼后道:“姑娘心中定有疑,不妨随我等去一个人。”说完伸手一请,示意桑虞上辇。
难道这空辇长队是为她而来难道打从她入了这里,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眼下他们人多势众,断不好拒绝,桑虞便不犹豫地直接上了辇,只是需要动用十个人来抬,未免阵势太张扬,也不知这男子口中之人是何许人也。
步辇穿过闹街,渐入雅静,终是停在了一方菱形高台之下,那高台被各种奇珍异花簇拥着悬浮在三尺上空,台下围满了人。
桑虞坐在辇中,突觉异动,竟是那抬她的十人一同凌空而起,将辇抬上了高台,而后纷纷退后,匍匐跪地。
高台正中立着一尊人形石像,跪坐之姿,双手抚膝,桑虞瞧不出所以然。刚那位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步辇一侧,弯下身子道:“姑娘请随我来。”
人群中,小羽毛一看桑虞在上面,拉了拉身旁的娘亲激动道:“娘你看,是那个好看的姐姐!她怎么在上面她是谁啊”
此话引不少人看过来。
其中一大娘用手肘抵了抵羽毛他娘,问:“你儿子见过她”
羽毛娘和身旁的三姑六婆交头接耳了几句,也不知说的什么,随后听着一声叹息。
有人道一句:“真有此人啊,我还以为传闻是假的。”
小羽毛挠挠头:“话说禅位什么时候开始我们都在这站了一个时辰了!”
羽毛娘看着高台上语重心长道:“已经开始了。”
小羽毛突然兴奋起来:“那族长在哪里”他从未见过这个被全族人尊敬却又从来不出现的族长,脑中幻想的高大轮廓都是从爹娘口中的形容而来,可是当他童言无忌地拍胸脯说要做族长之时,爹娘的脸色瞬间变了,并且非常严厉的斥责与告诫他此话绝对不能说予外人听。
桑虞走下辇,被中年男子领至石像正前方,她满心疑问地先是看了看高台下交头接耳的人群,又回过头看着中年男子,忍不住问:“这是何意”
却见中年男子迅速退到了几米之外,随即桑虞所站立之地浮出一方法阵,就这么把她和石像困在了里面。
桑虞倒是不惊,只是淡然看着中年男子。
只见中年男子直直跪了下来,而后高台上的人,高台下的人全部随之跪地。
小羽毛被娘一把拉跪下,不解:”这又是做什么“
”九思长老都跪了,咱还站着像话吗,让你跪就跪!“
“祖族蒙难之时,姑娘被天蚕蛾族所救,后冻于冰层之下数万载,如今十余万年已过,经历过那场大难之人各因劫难相继归于虚空,姑娘是我族辈分最高之人,您既然回来了,必要担起大任庇佑我千翼蝶族。”中年男子此番话说得铿锵,又指着石像道:“此法阵是以您体内的灵力所形成,您面前的石像便会渐渐变成您的模样,到时候您会与石像合二为一,前任族长便可魂归而去。”
桑虞听懂了:“你们要杀了我”
男子又是一拜:“姑娘离族之时尚为蛹身,定对自身不了解。我族分为三支,万形体,药毒体,五灵体,而五灵体又同时拥有其他两支的所有特征,五灵体在本族历代只有一人传承,凡本元为五灵体之人便是下任族长。前任族长为了等您的到来,已经困在石像里数万载。”
“既是让我庇护,为何困我在这石像之中”
“石像将会成为您的本体,您的所有意志和力量会融于周围的法阵,然后遍布族域的每一个角落。”
“若我不愿呢”
“姑娘既已入了法阵,便无路可出。”
桑虞突觉痛心,这就是她的族人迎接她的方式吗
地底分不清白昼黑夜,那无处不在的发光植被恍如梦境里的一般,不知钟离阜见她消失了会有怎样的反应,会不会寻到这里来
人群早已散去,桑虞坐在地上,想想又朝法阵连打出几个术法,仍旧破不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桑虞回头一看,讶异道:“怎么是你”
小羽毛提了一个餐篮子,一边把食物拿出来一边说:“姐姐快吃吧,吃饱才有力气逃跑。”
食物倒是能轻轻松松送入法阵,想来是个只进不出的所在。
桑虞进食时想到白天那人的话,便问小羽毛道:“你知道何为万形,药毒,五灵吗”
小羽毛点点头,很是认真解释道:“我听夫子说我族繁衍会出现三种不同体态,简单来说就像凡人生男生女无法控制,听说凡人是最弱小的族群,生活在很遥远的世界。”话匣子打开就停不下来,小羽毛继续说着:“万形体可随意支配本体形态,翼可化剑伤人亦可化花赠人,可化火燎原亦可化雨止旱。药毒体虽无化形能力,却体魄强健,功法超群,本体百毒不侵,还可将翼上灵力化作毒雾瞬间至人于死地。而五灵体,我从未见过,但是听夫子说他们拥有五行本元,一行便是一个生命体,而每一个生命体又可分化无数生命体,只要其中一元不散便可无尽重生,因其可分化多种命体,所以五灵体也同时拥有万形体和五毒体的所有特征,更重要的是,只要身为五灵体的族长不死,那分化生命之力便能赋予在其他族人身上。”
桑虞琢磨着这一连串的话,分化元神无异于自毁修为,难怪她一直琢磨不透,当初在泠河边本元破碎被南华搜集而去,后在竹山修复,她只当是本元毁得不够彻底才得了一线生机,原来是这么个情况。看小羽毛也不像是心怀不轨之人,反正眼下也是困死在此,倒不如大胆尝试。便站了起来,运功将体内本元张口吐出,那幽幽泛着混合荧光的本元让小羽毛忍不住惊道:“真的和其他人的不一样!”
桑虞一咬牙心一横,朝自己的本元打出一术法,瞬间将其震碎。
正常此举会让她倒地而亡,形体幻灭,然在这法阵内却无任何影响,桑虞讶异之余,见那碎成星点的本元自动重组,一行一色相融,在两人面前形成了五个色泽不一的圆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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