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墨剑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林散竹
至于这茶……这毛尖是好的,可谓是极品,可这位掌门似乎不懂什么茶道,直接烫水一泡了事,还加了些甜甜的桑葚……
“不知徐掌门,贵派弟子的都去了何处”
“自然是避难,留他们在这里待宰不成。”徐命定悠悠的端起茶碗牛吞一口,一点没有四十余岁的老成气息。
“避难此话怎讲。”赵清秋不解道。
“这里能和外面刚刚袭击你的那人一打的只有我,因此我可以留在此处守护山门,剩下的人游荡于延山山脉,避过风头即可。”徐命定大口一吞饮尽茶水,起身又倒了一碗,“我延山派的轻功可谓一绝,名曰千林拾叶,在这般山中更若如鱼得水,举世无双。”
他挑起眉头,看了看敞开的大门外的一地尸体,有些恶寒,又赶忙吞了一口淡茶,“那伙人之所以不攻进来,就是因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攻进来没有什么好处。”
面对着殿外的那一地死尸,也就这五人能无所谓的在这喝茶。
张兼筠是看惯了生死,而剩余四人,则是心大的厉害,即使是山崩地裂在这四人眼前,或许也不会忘了先把口中的饭食吞下。
心大,有时也是福。
忽的,徐命定话锋一转,灼烈而富有生机的力量冲他的身上温和涌出,染的唇前的茶水都沸了三分。
“而他们若要强来,我至少可以斩去一半,并潇洒离开。”
一个七境黄庭,说要斩了一境黄庭携着的近百人,听起来就若白日空谈,但这位徐掌门此时的一股莫名的底气以及异力,让四人自然的相信了。
尤其是莫浩穹。
他能感受到徐命定身上的那股生机有着自己熟悉的感觉,非那天地六气,而是另一个东西。
张兼筠面前的茶水未沾一丝,“徐掌门,那你之前把他们耗在这里,可就未有想过请求外界增援,将他等驱逐而去么”
徐命定力晃脑袋,“没想过。他们吃净了带来的粮食便会自行离开。我派不喜杀伐,即使他们是万恶不赦之人,但只要他们不出手,我派不会主生事端。”
“那就留着让他们在这里不得安宁,让延山派弟子四处流窜么。就是昨日,我在半山腰处发现了一具你派弟子……已经死去多时。”
“我相信他们不负我的传授,可以自如离开。”徐命定皱眉。
张兼筠沉吟半响,“尸身之前,我们发现了一座陷阱,有十尺深,底部摆满了铁钉。”
“我延山派从未使过暗器,这满殿的钉类也都是几百年前祖宗留下来的了。”徐命定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一些,“我也未听说过昼地府用过铁钉……”
夏风拂过,燥热半退。
“对了,徐掌门,剑谷陈扫尘亦有境修为,为何不在这里与你一同守护山门”莫浩穹忽然问道。
“他护犬子去了。”徐命定大大咧咧,竟毫无愧色。
莫浩穹松了口气,调侃了起来,“那怎的不是徐掌门护着,让他看守山门哟。”
徐命定脸不红心不跳,“剑谷中人侠义冲天,主动来助,我自然不会让他干这般苦活……”
不对!
莫浩穹急促的打断了徐命定的话,“徐掌门且慢,不是贵少主前来剑谷请求帮助的么”
“犬子自本事出事之始,至贵派气宗弟子陈扫尘前来之时,从未离过在下半步。”这位看起来不喜欢思考的掌门终也发觉了什么异样。
有鬼。
“那,来到剑谷,把扫尘师侄叫了过来的人……是谁”
第五六章 再一
山者之内,残木贫地。
徐命定使劲一铲,一挥,最后一把土盖平了最后一个土坑。
抹了把汗,手里的那铲子滴溜溜转了个圈,搭在了他并不宽厚的肩上。
领衔不情不愿地一跃而上,踏在了松软的土堆上,接连着使力连踩,把稍稍凸起的,松软的土坑给踩平,踩硬。
坑底是死人,昼地府的人。
赵清秋原是十分不同意这堆连人都称不上的人,能够入土为安,抛下山崖也就是最轻的处罚。
但徐命定始终认为,他们恶的是那魂与魄,他们的魂魄附身在之上,才会造出这般多的恶行,而此时,他们的魂魄已入地底接受真正的阎王的拷打,而这幅已经失去了罪恶的躯壳,不如归还大地,归还自然。
赵清秋也不知是否被徐命定的这些,在她眼里为假慈悲的大道理说动,思索已久后,终是点头。
“一人身顶植一树,一魂归于一树心。但这伙人生前行恶太多,不配于化身入树,就不种了。”
领衔撇嘴,刚刚还说些人肉身无错呢。
徐掌门的衣衫朴素,不似书生似樵夫,可他淳朴的爱慕自然的气息,却又偏偏似饱读诗书。
也不酸腐,不文艺,简简单单的自然的道理。
很单纯,也难懂的气质,说不清楚。
莫浩穹有些羡慕,羡慕徐命定的悠然,自如,羡慕徐命定的高强的武艺,羡慕……
“这些人尸身心部都陷了一块。”
“你的意思是……都被剜去了心尖”
“嗯。”
林中有风,刮凉而过。
“人数有点少啊。”
“有点少”
徐命定把铲子往地上敲敲,叶眉微皱,“刚刚埋的人,才四十余人的样子。”
“此言怎讲”
“我第一次看见他们来时,是有百来号人的。”
张兼筠犹豫了一下,道:“在我等前来之时,在半山腰抓住了昼地府一人。但他身上的生机似乎已经退却,方才刚刚抓住,就失散掉了,变成了一具空壳。”
“行尸走肉般走着”徐命定和莫浩穹异口同声地问道。
两人一怔,互相对视了一眼,又心照不宣地同时低下了头。
莫浩穹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此事,他不清楚自己在此时为什么要这样问,有些鬼使神差一般……
“那这样的话,还有很多昼地府的贼人还在这延山里游荡,捕杀延山派逃窜的弟子咯。”领衔叉着腰,“还有一个戴面具的。”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扫尘师侄。”
“不是助我延山派渡过难关”徐命定的语气很无所谓。
“分明只需求助你派平日依仗的贵人们,解决这场灾祸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赵清秋越说越气,竟锤了一下徐命定的脑壳。
“自然有道,有缘即来,剑谷中人来,是我延山派的福分,但若不来,那便不来。”徐命定摸摸脑袋,道。
“那延山派被灭派了该当如何这可是负了你祖师爷的期盼。”
“只要在下和犬子和鄙徒还在,这延山派就灭不了。”
“我刚刚还想说,你和那些有便是有无便是无的和尚一样迂腐,现在看来,也还挺自私的啊。”
“这叫随本心,随自然。”
“你就不觉得你对你延山派的弟子很不负责”
徐命定准备向前的脚步止住了。
“我相信他们不会负我所授,能够自如离开。”
“那就又兜回来了。”
他的年轻的面容浮现了不怼。
“我……说不清。”
“那你延山派活该灭门。”领衔在边上插了一句。
徐命定有些恼火,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回到了山门,回到了大殿。
徐命定随手一摆,将带满了泥土的铲子随意的磕在了酸枝红木八脚椅的边上,特煞风景。
“且不知徐少主与扫尘他的位置,徐掌门可否知晓”莫浩穹道。
“知道是知道,但我说不明白……我给你们带路好了。”
张兼筠不是很懂。若要逃了那昼地府的追杀,不应是四处躲避么,徐命定怎的会知晓具体的方位
赵清秋则想的不是这里。
“徐掌门要守着山门的话,应该没有时间要带着我四人前去吧。”
“我守着,不过是怕碍着我山门前的那伙人,在我离开后,理所当然的住进来这空无一人的殿堂。这下,他们都被你这四个心狠手辣的宰了,我就不用守着了。”
“心狠手辣,有理有理。”
五人整顿完毕,遁入林处。
原先的空地之处,一曲荡过。
呜咽凄凄,幽异若鬼。
忽的,林中某树之上,一人忽现,仿佛他从来便是在此。
那袭黑的简单的袍子裹住了全身,只是那青幽隐光的玉笛正道出音符。
曲调凄凉,勾魂夺魄。
一曲已罢,这人收了玉笛,伸出了洁白的,白有些泛冷的手。
白的不像生人。
这手攥着一把符纸,只是一扬,这纸随风飘扬,却一个不落的停在了平的若地,但埋着逝者的土上。
符箓为黄纸血纹,此时上面的血纹就若活了过来,一丝一线渐渐脱离黄纸,渗入了地底。
不知过了多久,黄昏日下。
黄纸腐朽碎烂,和在泥土里。
一只手猛的破土而出。
林中。
五人慢步轻行。
按照徐命定的话而言,陈扫尘与他的儿子徐红林现在可叫个安全的很,因此不必急躁。
徐命定拍了拍他身侧的直插云天的大树,慨然而言,“生命是可敬的,可畏的,是自然的造物,是大地的托付。
但总有人,反其道而行之。”
“徐掌门意有所指”
徐命定越过了那棵大树。
“且不知你们是否知道,昼地府的行事风格向来为杀了便走,干脆利落,这些人从来没有把人当人过,取了心尖,便不会再理尸身,直接离去。”
“知道。”
“这些人杀戮无道,身后的尸身便不管不顾。但最后收了尸身的,并非官府或正道,也非附近的百姓,而是另一个让人厌恶的门派。”
“意思是……我等前几日遇见的那人……亦是……”
赵清秋的喉咙有些嘶哑。
“或许。
此门派以尸化力,倒逆阴阳,避轮回,躲劫数,似人非人。”
徐命定深深吸了一口气。
“五大邪教之一,
尸仙教。”
第五七章 路谈
夜色渐沉。
五人朝着延山山脉的更深处而上。
“我延山派的山门,就是真正的山门。是全派弟子平日聚会,休息地,而若要论练武,采药的暂息,在延山的很深,很深的里面。”
已少为入夜,黄昏之时的天光随着轮日的西沉而敛去。
视线望不及林深远处,会有幽幽冷意。
“你延山派善论自然而然,采药捕猎皆因时序,那你们所需,应是满山皆是,怎么需要跑到那般山林深处……”
“言非如此。”徐命定摆了摆手,“有些自然的馈赠,是绝无仅有,千年一见的,用的便是用了。没有办法,只能入那极险深处取,并取它尽量少些。”
“不取就是了。”莫浩穹的有些孩子气的回应答来。
“你说我虚伪也好,说我伪善也罢,在延山派的祖师爷何森把那千年根木交给了六里外的郡府换了整整五十斤黄金后,这玩意就再也没有藏住过了。
这是一个对于延山派而言并不亏本的强买强卖,因此我们没有拒绝。”
领衔在最后,偷偷摸摸地摘了一株锯齿花塞在了衣里,被回头一望的徐命定盯了个正着。领衔不自然地拉唇假笑,当即转移话题道:“延山派祖师姓何,为何徐掌门您姓徐”
徐命定只是笑笑,回过了头去,“摘了就摘了,无妨,只是要小心些锯齿花的锯齿伤了肌肤。
至于你说的这事,祖师爷的传承心意为传下武功,因此非父传子,而是师传徒。唉,我家那个崽子脑瓜子虽然蛮好使,但习武的天赋却实在不行,若我去了,与自然永远的相拥,这延山派掌门,就不传给他了。”
领衔藏去眼底微绽的一丝锋芒,轻佻地笑了一声:“那徐少主可否会不服于您所托付的那人”
“不会。他又打不过宣壮这家伙,那不服,又有什么办法”徐命定哈哈长笑,又无奈一叹,“如果他能打得过,这延山派掌门之位也就是他的了。又何必纠结”
接着他又莫名其妙地加了一句,“只怕是他两先去了,我都还没去。哈哈……”
领衔沉默。延山派信奉自然,这掌门争夺之位也就这般简单,但他……难说。难说。
张兼筠拍拍领衔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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