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古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龙飞有妖气
老鬼服下药酒已经有段时间了,但我走进屋子的时候,弥勒回头看看我,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知道这壶药酒有没有效果,到现在为止,他还是没有苏醒的前兆。
“是俺说大话了”老蔫巴可怜巴巴的蹲在门边,望着我,一脸的歉意“俺也不知道,那条小獾的内丹管用不管用,病老头儿现在还睡着,真不行,你骂俺两句解解气”
我笑了笑,跟老蔫巴并肩蹲在一起,这老货太实在了。但是脸上虽然笑着,心里却沉重无比,我回头看了看,病榻上的老鬼静静的,没有一丝动静。
心里扛着这样一个大包袱,一点睡意都没有,和弥勒一起守在屋子默默的熬。这一熬就熬到了快要天亮,两个人使劲撑着发沉的眼皮,望向老鬼。
进了夏天,天亮的就早了,不知不觉中,外面传来了几声鸡鸣。弥勒打了个哈欠,回头对我道“你去歇一会儿,我在这儿守着,到中午,你来替我”
我摇头不肯,平时总在外面飘来飘去,难得有安定下来的时候,守着老鬼,虽然不能跟他说一句话,但看着他还活着,还有苏醒过来的机会,心里就会踏实一点儿。
就在我们两个说话的时候,我的余光突然瞥到,老鬼右手的几根手指,好像微微颤动了一下,我赶紧转过头,直直的望了过去,心里的急切顿时骤升到了极点。
那一刻,我的心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我清楚的看到,老鬼的手指在颤动,确实在颤动。这个发现让我欣喜若狂,一下扑到床边,轻轻抓起他的手,道“长门,长门”
灰獾内丹泡出的药酒,好像终于发挥出了真正的作用,老鬼在沉睡的时候,手一直都是冰凉的,但此刻,他的掌心微微的发暖,手指颤动了一阵子,整条胳膊连同身躯好像都有了反应。弥勒赶紧跑出去把赛华佗喊了进来,几个人守在床边,目不转睛。约莫过了几分钟,老鬼整个人都在抖动,如同微微触电了一样。
“老赛我爷怎么样他怎么样了”弥勒急不可耐,匆忙询问赛华佗。但是赛华佗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睡就是几个月的病人,说不出所以然。
唰
就在我们焦灼不安的时候,病榻上的老鬼突然一下子撑直身子坐了起来,他的眼睛还没有睁开,但是身子却挺的笔直,就和他过去一样,即便头顶压着一座山,也会挺着腰杆做人。
我一下扶住他,弥勒不停的喊着,老鬼的胸膛开始剧烈的起伏,好像被闭塞了很久,然后突然可以顺畅的呼吸一样,大口大口贪婪的吸着气。渐渐的,他的眼皮子微微撑开一条缝隙,我能看到他的目光,能看到他在注视着我。
他昏睡了这么久,靠老药吊命,瘦的不成样子,满脸的皱纹包裹着几乎没有肉的骨头,他一头白发凌乱不堪,身上一根一根肋骨清晰可见。我曾经告诫自己,不会再因为什么而落泪,而哭泣,但是握着老鬼的手,看看他一身上下满满的伤疤,我的眼睛马上就湿了。
这个倔强,血性,耿直,又善良的老头儿,我无法形容他,只是觉得他的一切,一直在牵动着我的心。我的眼泪瞬间蒙满了眼眶,看着他骨瘦如柴的身躯,我想起了他在晾尸崖紧紧抓着我,想起了三刀六洞,想起他一声大喝震退群邪,想起他一身浴血却强撑着不肯倒下的身影
“爷”弥勒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爹不在,我替爹跟你磕头”
“长门”我郑重其事的跟弥勒一起跪在地上,满含热泪,这个倔强的老人,他不仅仅救过我,更教会我一个男人做人的根本。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这郑重的一跪,我想不出用什么来表达我对他的眷恋和关切。这一刻,我只想让时间走的慢些,再慢一些,让这个一辈子从来没有享受过安宁和幸福的老人,可以在世间多停留片刻,哪怕只是一天,一刻,一瞬。
老鬼的眼睛还是没有完全睁开,但是他可以看见我,看见他的孙子。看见我和弥勒一脸泪水跪在床前,老鬼的胸口猛烈的颤动了两下,几滴浑浊的老泪,已经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
老鬼始终没有彻底睁开眼,随着眼泪的滑落,他的呼吸也急促起来,他微微抬起手,颤抖着抚着自己的胸口,那种样子,让人觉得他有话急切的想说出来,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长门,会好的,你已经醒了,会好的”我怕他太过激动,反而造成意外,赶紧就抚慰他,想让他安静一些。
但是老鬼固执且机械的晃了一下头,他半睁开的眼睛里,有一种类似哀求般的目光。老鬼平生死都不肯求人,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流露出这样的目光。看到他的目光,我就意识到,他肯定有事,有很要紧的事要人去做。
“长门,你慢慢的,有什么,缓口气再说。”
老鬼还是说不出话,表情更加急躁了,他使劲用手抚着自己的胸膛,直直的盯着我。喉咙一阵一阵的蠕动。
看着老鬼瘦骨嶙峋的胸膛,我一下子想起他拼死从西边赶回来,然后由赛华佗在他胸前发现的那张至今还让人琢磨不透的图。
他是在说那张刺在胸前的图
黄河古事 第二百五十三章 去生死山
老鬼显然把胸前留下的那张图看的极其重要,他苏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指着胸口,那张图,显然有特殊的意义。外曾祖母曾经说过,那张图里的场景,好像是圣域的生死山,但是真正的意义,只有老鬼明白。然而他颤抖着,一个劲儿指着自己的胸膛,只言片语也吐露不出。
“长门,你是在说那张图吗”我试探着问道“是不是”
老鬼本来半睁的眼睛顿时又睁开了一些,目光里流露出肯定的神色,木偶一样的点了点头。在这种状态下,他根本无法表示出什么,只能靠别人去猜。
“这张图,画的是圣域的生死山,是不是”我接着问道。
老鬼一下把我的手抓的很紧,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我说的没错,他胸前刺着的图,的确就是圣域的生死山。老鬼显然也焦急万分,我想着让他安静下来,然后慢慢的说,但是他不肯,紧紧抓着我的手,嗓子在蠕动,拼命想要说什么。我拦不住他,赶紧就把耳朵凑过去。
“你去去生死山快去”老鬼好像把身体里所有的力量全部用出来,才断断续续勉强硬挤出几个字。
“生死山,然后呢”
没等我把话问完,老鬼抓着我的手一下子就松了,笔直的身体软软的重新躺倒,眼睛随即紧紧闭上,不管我再怎么呼喊,他都没有任何动静。弥勒哭着,在地上砰砰的磕头,但老鬼又昏过去了。
“这已经很不容易了。”赛华佗在旁边摇摇头,道“那不是真正的内丹,能醒过来这一阵子,算是难得了。”
“他还要这样继续昏沉下去”我有点不愿意面对这个现实,老鬼已经成这样子了,他还能承受得住多久的折腾
“那真的没法子啊。”
我的心顿时又沉到了底,几个人来回折腾这么久,满心欢喜的等着老鬼苏醒,但是他就苏醒了那么短短片刻,又昏沉了过去,谁都说不准,这次昏沉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心里沮丧又难过的同时,就想起了老鬼的那句话,那是他用尽全力才说出的话。
圣域,生死山,那个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老鬼苏醒过来的时候就要我赶过去如果不是事关重大,他会这样吗
这样一想,生死山那个地方,好像非去不可了。等到弥勒那股难受劲儿过去,我马上跟他商量,老鬼说的事情,必然跟七门有关,弥勒的意思,是想跟爹那些人联络一下,但是我当时听的很清楚,老鬼指明了要我去,那我就必须要去。河滩这边的形势本来就很急,爹那帮人跟着我一走,剩下孤身镇河的爷爷,能承受的住吗
更重要的是,我想起了那句不知道被多少人说过的话,自己的路,总要自己去走。
“你们留下,我去。”我抬眼望望西边,那遥远到无法触及的圣域。这句话说出来的同时,我才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正成长为一个男人,有担当,有勇气,有抱负的男人,无论前路是如何的艰险,我敢去拼搏,敢去面对。
弥勒劝不动我,只是怕我孤身到圣域去会有危险。两个人争执了一会儿,他就屈服了,毕竟我身上还背着七门大掌灯的名分。老鬼说的那么焦急,事情就显得刻不容缓,我们在这边做了一些准备,老蔫巴溜溜的跟着我,道“你去哪儿呢,带上俺呗,叫俺也见识见识。”
我心知老蔫巴的意思,也和弥勒一样,怕我有什么意外。老蔫巴憨厚,其实也很倔,心里一直记着当时是我把他救回来的,巴巴的跟着我,死缠着要一块去,说的多了,他就有点急,跺着脚,道“咋滴看不起俺觉得俺老了”
“不是那个意思”
“俺懂。”老蔫巴叹了口气,道“出门在外,难免会有个闪失,俺跟着长长见识,说不准到时候还能帮上什么小忙不是啥都别说了,要不是你,俺早就进了酒坛子去泡参酒了,就这么定了,别跟俺再啰嗦”
我想着老蔫巴跑的快,危急的时候最起码可以自保,他跟那些乱七八糟的野物都很熟,到了荒无人烟的地方,这也是保命的本事,琢磨了一下,最后点头答应。弥勒他们收拾的差不多了,我和老蔫巴抓紧时间上路,金大少他们送出去很远,我云淡风轻的把他们都劝了回去。
“咱俩咋走,还坐船”老蔫巴背着一个包袱,迷迷糊糊的瞅着我,道“咱不坐船成不成天天坐船,坐的俺想吐。”
“先不急。”我摇了摇头,目光在大河滩周围扫了一眼。当着弥勒和金大少的面,我说的很轻松,但心里却清楚,圣域,那不是一般的地方,我不知道自己要在那边逗留多长时间,甚至,我根本保证不了自己能不能好胳膊好腿的回来。
我不怕死,只是不想糊里糊涂的死掉,至少有些事情,我得问清楚。那些事情的钥匙,都捏在爷爷手里,他不能说对一切都了如指掌,但肯定是知道七七八八的。带着老蔫巴离开之后,我想先找爷爷一趟,然后再踏上西去的路。
要找爷爷,就要先找到金宝,其实前后遇见金宝几次,我很明白,他帮着爷爷赶阴兵下河,对爷爷的下落肯定是知道的,只不过碍于某些原因不能明说,我心知他的苦衷,一直没有强问过。找金宝要比找别人方便的多,他始终在乱坟岗还有坟地活动,只要一路找下去,迟早可以遇见。
在河滩来回跑了一年,过去不熟的地方也都走了一遍。爷爷的空船被旁门的人打沉又捞起来,没有那口鬼钟,就不能大规模的指挥阴兵,仅靠石头棺材,只能驾驭寥寥不多的阴兵。所以金宝赶尸的幅度也小了很多,沿着河滩的乱坟岗还有坟地走了一段,期间发现了一些痕迹。顺着这些痕迹继续找下去,越来越明显。金宝关爱老婆孩子,赶尸的同时还得照顾她们,在距离河滩还有二十多里的一处乱坟岗,我找到了金宝的傻老婆,哄着孩子在乱坟岗旁边一个低矮的小草房外面玩。
这可能是我第一次主动去寻找金宝,他见到我的时候有些意外。我开门见山,跟他说,想见见爷爷。
“我不知道六爷在哪儿。”金宝摇摇头。
“金宝,话我就不多说了,我这里有事,要到很远的地方去,这一去,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你要到什么地方去”金宝一怔,赶紧抬头问我。
“你是个实诚人,老婆疯了,你不嫌弃,依然照顾她。”我不理会金宝的问题,继续道“她是你的亲人,你知道心疼,但我爷呢他那么大年纪了,一个人漂在河里,难道我就不知道心疼”
金宝让说的有些惭愧,低下头想了很久,最后咬咬牙,道“六爷当时说过,打死都不能泄露他的行踪,水娃,你是他孙子,我破个例。”
爷爷巡河,需要金宝的配合,他们之间有特殊的暗记,只要看到暗记,金宝就能读出里面包含的信息,然后跟着一路追随石头棺材,外带赶尸下河。他安顿好老婆孩子,带着我还有老蔫巴赶到河岸,在岸边看了一阵子,回头对我道“六爷不在了。”
“怎么”
“他不会走远,可能自己顺着河朝前漂一漂,要是你不急,就在这儿等,要是急,咱们就跟着找下去。”
“现在就找。”
金宝带着我们一路顺着河岸寻找下去,爷爷镇河的范围很不固定,在没有特殊情况的时候,会在某个地方暂时安身几天,除了必要的事情,金宝和他接触也不多,不知道爷爷在做什么。这一路找下去,走了有两天,我就越来越觉得周围的环境有些熟悉,低头想了想,模模糊糊的有那么一点印象。
“水娃,不行的话,咱们等着吧,不能再朝前走了。”金宝道“再向前十四五里,是排教的地盘了。”
他这么一说,我猛然就想起来,再朝前一段路,就是排教的排营。一路上标记不断,那些若有若无的标记,都显示着爷爷一个人朝着排营的方向去了。
爷爷跟排教之间,有什么关系我被排教的人围攻了几次,按爷爷的脾气,早就该把这些人赶尽杀绝了,但他没有,当年反而阻止太爷杀掉红娘子。不用金宝再多说什么,我觉得爷爷一个人默默的漂到了排营附近。
他去排营干什么去找人还是去做事
“金宝,你回去吧,这段路我认识,我自己走走。”我不由分说就把金宝给打发走,这一次,我下定了决心,只要能找到爷爷,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要解开他和排教之间的谜题。
黄河古事 第二百五十四章 排营相见
金宝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只是觉得我在远行之前想再见爷爷一面,所以答应了声就走远了。我的预感很强烈,爷爷肯定就在排营附近。我和老蔫巴加快速度,从排营靠近河滩的一边一路走过去,天色还亮着,河面上好像一望无际,什么都看不到。
但是随着距离的拉近,视野也更加清晰,站在这边的河滩上,远远的眺望,就能看到远处排营的影子。我在河边朝前方望过去,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河水起伏的河面上,隐约显出了一个影子。那影子无比的熟悉,我已经前后看到过不知道多少次,那是石头棺材浮在水面上的痕迹。
我的心动了动,当即止住脚步,就在原地继续眺望。石头棺材静静的浮在水上,爷爷就坐在棺材的一边,望着远处的排营,仿佛入神了。如果放在过去,我见到爷爷的同一时间肯定会不顾一切的扑过去,但此时此刻,我强忍着心里的情绪,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想暗中看着爷爷到底要做什么。他那种深沉的人,如果身旁有别的人在场,哪怕是至亲的儿子孙子,或许都不会流露出自己内心深处隐藏的情绪和情感。只有当他一个人的时候,可能才是真正的陈六斤。
我在原地观察了许久,爷爷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好像石化了一样,就是呆呆的望着只有一个轮廓的排营。排教平时很霸道,他们控制的这段河道几乎没有船只来往,从半下午一直等到临近黄昏,爷爷就那样望着,好像远处的排营里,有什么极其吸引他的东西。
“咱俩一直这样呆着”老蔫巴闲不住,在这儿等的久了,屁股就发痒,嘀咕道“那是你爷,有啥话,直接问他呗。”
我苦笑了一下,如果爷爷真是那么好说话的人,我何必带着这些疑团一直等到今天。我随口跟老蔫巴说了两句,说话间,一动不动的爷爷突然就起身在石头棺材里焦躁的走来走去,棺材里空间有限,他又走的很快,来来回回兜了不知道多少圈子。
他可能在做一个抉择,让自己犹豫不定的抉择,不知道该怎么办。过了几分钟,爷爷猛然顿住脚步,好像下了决心一样,轻飘飘从石头棺材上翻身下水,他的水性非常好,无声无息的游到岸边,趁着将要落山的夕阳,朝排营的方向走去。我对老蔫巴嘱咐了一下,让他小心,然后悄悄的尾随爷爷。
爷爷果然是朝着排营的方向去的,他走的很慢,而且脚步虚浮不定,似乎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到距离排营很近的地方。一走到这里,爷爷就停步了,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然而祖孙两个血脉同心,不用看他的表情,我仿佛就能感应到,他正用一种带着期盼的目光,望着排营。
他又停下脚步,在原地眺望。现在这个时候,是河滩上很紧张的时期,不仅仅我们七门,旁门和排教的警惕性都非常高,爷爷并不张扬,但是在这里呆了不到十分钟时间,不远处的排营大门呼啦啦冲出来七八个人,一路踩着尘沙朝这边猛跑,可能是发现爷爷了。爷爷做事一向谨慎,能不惹麻烦的时候就会回避,然而此刻,他只犹豫了一下,就打消了转身退走的念头。
排营里冲出来的七八个汉子都是走水的人,身强力壮,但是冲到跟前时,有人明显认出了是爷爷,脸色立即就变了,嚣张又跋扈的气焰像是被一盆水给浇灭,怔怔的呆住。
“我”爷爷张了张嘴,缓声对那几个一口气冲到跟前的人道“我要见见你们大排头。”
七门的陈六斤虽然老了,但是当年一人孤身横扫排教的往事还留在河滩的传说中,七八个排教的汉子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狐疑又畏惧的在四周看看,唯恐这是圈套。其中两个人转头就飞快的朝排营跑,过不多久,排营的大门一下就洞开了,人群潮水一样蜂拥出来,红娘子就夹在人群中间,脸色阴沉沉的,一路朝这边走过来。
那么多人围上来,但爷爷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一直等到众人把他围住了,红娘子才慢条斯理的踱步出来。
我一直都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对我们七门,尤其是对我们陈家有这么深的怨恨,她似乎完全忘记了她的命是当年爷爷网开一面才留下的,冷冷的笑了笑,用一种极度蔑视和不满的口气问道“你来做什么”
“你还好吗”爷爷面对红娘子,仿佛也忘记了正是这个女人当年设计害了爹一命,他的语气有些发颤,全然没有了昔日一人面对无数旁门敌手时的镇定和威猛,颤巍巍道“还有还有”
“陈六斤,有的帐,迟早是要算清楚的,你不来,我也会去找你”红娘子猛然退了一步,一挥手,喝道“抓了他要是抓不到活的,就抓死的”
“有的帐,我是要还,但怎么才能还的清”
周围的人一波一波的从四面八方逼近,但是爷爷一身功夫在此刻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定定的站在原地,除非被人攻向要害的时候迫不得已的挡一下,短短两三分钟,被周围的人连着打中了几下。
今天的爷爷很反常,我怕他一时间自己迷了自己的心智,在围攻中遭到什么不测。此时此刻,我再也藏不下去了,让老蔫巴留在原地,自己一挺身就从暗处冲出去,奔向人群。当我一个人冲向对方成片的人群时,那种自信和强大的感觉顿时冲天而起。
那一瞬间,我真正明白了仲连城当时的点化。一个人强不强,不在手段,而在内心,只有心里有战胜一切的信念,才会所向披靡。我的速度飞快,一道烟似的奔到跟前,几个外围的人转身想要阻拦,我伸出拳头,带着一路猛冲的惯力,轰然砸了出去。
嘭
最前面两个一百七八十斤的敦实汉子被一拳砸的几乎倒飞出去,身子连滚带爬的在沙地里跌出去很远,噗的吐出一口血,再也站不起来。我一击得手,脚步不停,像一把刀子,硬生生撕开人群,拳头左右挥动,没有谁能阻挡。我一口气就冲进人群正中,骤然止住脚步,慢慢站到爷爷身边。
“爷,我来了。”我再也不像过去那样见到爷爷就哭着喊着,如同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我只是随口般的打了个招呼,但所有的情感,全都收敛在这句招呼中,我相信,爷爷能感觉的到。
爷爷和红娘子显然都没有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红娘子怔了怔,随即又露出一丝冷笑。爷爷一脸都是焦急,但是我已经来了,他想阻拦也来不及。
“爷,我长大了。”我转头看看爷爷,道“有些事情,不能一直瞒着我,爷,你到这儿来干什么你难道真的不记得,是这女人当年害了我爹”
“孩子,你走,你快走”
“既然来了,何必慌着走陈六斤,当年的事,你连自己的儿孙都瞒着”红娘子看到爷爷脸上的焦急和不安,好像故意要戳他的痛处,道“陈近水,你想知道,就留下来听听。”
“不不要”爷爷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几乎用哀求的语气对红娘子道“过去的事,不要告诉孩子”
“你们,先退远一些。”红娘子对周围已经停止下来的人群下了令,那些人迅速散开,但还是远远的把我和爷爷围在正中,这里是排教最大的一个聚集地,一直到这时候,还有人源源不断的从排营中出来,跟同伴汇合到一处,声势很浩大,等到周围的人都走远了,红娘子才慢慢开口,眼中的蔑视和敌意越来越重“陈近水,有的事陈六斤不肯告诉你,今天我来跟你说说,说说这个老东西当年做过的亏心事”
爷爷可能知道拦不住红娘子了,他的脸色死灰一片,瞬间就又好像老了十岁一样,身子晃了晃,我稳稳的扶住爷爷,望了他一眼。这一眼中包含了很多很多。我只想用这个眼神告诉他,无论他过去做过什么,对我来说,他都是一手把我拉扯大的爷爷。天塌了,我陪他一起扛。
“陈近水,你知道你奶奶是怎么死的吗”红娘子一脸都是挑拨还有幸灾乐祸般的表情,悠然道“你可能也听说过,她当年为了给陈六斤续命,自己奋不顾身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奶奶,是天底下最傻的女人
“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说了”爷爷的身子软的几乎站不直,双腿一弯,就要跪倒在沙地上,我使劲拖着爷爷,漠然望着红娘子。
“实话实说吧,你奶奶就算不给陈六斤续命,她也活不了几年。”红娘子摸着胸口,道“她有病,有心病。”
黄河古事 第二百五十五章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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