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古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龙飞有妖气
“我不管”
“大伟,你要记住自己是什么人,是干什么的”另一个精悍的男人也举起了枪,对准我的头,转身对大伟道“组织纪律不允许你这么做”
“我受处分我愿意让枪毙”大伟咬了咬牙,血红的眼睛里渐渐淌出了泪“亦甜死了她死了”
嘭
大伟的指头扣动了扳机,他身旁的两个人在扣动扳机的同时用力推开他的胳膊。我就感觉耳朵被枪声震的嗡嗡一响,呼啸的子弹几乎是贴着头皮飞过去的。
“你疯了”一个男人大口喘着气,从大伟手里夺过枪“老胡就在附近你真坏了我们的事,你以为他不敢枪毙你”
大伟手里的枪被夺掉了,但是两个男人的枪却一直顶在我脑门上。他们对我的底细很清楚,逼住我之后没有乱动,之前的枪声响成了一片,老刀子如果就在附近,可能已经闻讯朝这边赶了,他们是想等老刀子过来再做决定。
“亦甜是另一个地方来的人,她骗了你,也骗了你们的老胡。”借着这个机会,我对躺在地上不断哭泣的大伟道“她是三十六旁门的头把,是圣域的人。”
“亦甜死了她死了”大伟失魂落魄,倒在地上,浑身上下像是没有一丝力气,哭着道“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我们说好的,将来一起去南方,可是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该说的话,我已经都说了,如果你信不过我,以后可以问问你们的老胡。”我吸了口气,身子一仰,直挺挺的倒在地上,避过两个人手里的枪,倒地的同时,半截身子呼的没入土里,飞快的游动出去。那两个男人的身手都很不俗,但是他们从来不肯相信有超脱自然范畴的现象,也没想到一个人能以这样的方式逃走,心神一乱,等到回过神打算追击我的时候,我已经扎在土里半截,游动出去了十几米远。
我全力朝着河滩的方向遁去,小五行术里除了土遁,还有水行,都是借助自然环境脱身的神术,等到接近大河,就算老刀子亲自赶来也绝对追不上我。我一头扎在土层中,飞快的游走,但是又遁出几十米远,一道凛冽的气机从上方急速落下,随之,一只强有力的手唰的钻进土层,揪着我的后领,把我甩了出来。
在这种仓促中被人甩出来,我依然保持镇定和平稳,身子在半空一翻,结结实实的踩在地面。站稳脚的同时,我看到老刀子手里捏着我衣领上的一截布条。黄沙场胡家的血眼非同一般,就算遁在土里的东西,也能看的清楚。
当我看到老刀子的时候,心底无形中就被刺痛了。他瘦了很多,皮包骨头一样的,算起来,他的岁数应该没有爷爷大,但是一头头发霜打似的变的雪白。我记不得有多久没见过他,但前后的时间绝对不长,就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老刀子如同老了二十岁,衰竭苍老,瘦弱的身躯仿佛不堪一击。只有那双闪着淡淡血光的眼睛,依然精光四射。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刺痛了,老刀子变的如此憔悴,或许,跟他的独子死去有关。不由自主的,我想起了过去听过的一句话,没了爹娘的孩子是苦,但没了孩子的爹娘,又何尝不苦
“陈近水,不要再胡闹了,跟我走”老刀子丢下手里的破衣领,道“现在大河变成了什么样子,你不会不知道两岸的多少村子都被连累了,怪事频出,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有大乱你不是普通人,但你就是大河滩茫茫众生中的一个,单凭你一个,挽救不了大局”
“那要凭什么你们有枪,有炮,难道你们就想凭着大炮去轰碎大河河底的东西”
老刀子怔了怔,他可能根本就没有任何把握去平息大河现在的异变,但他是个固执的人,固执的认为这种大事只能由他们去解决,我这样的老百姓出面的话,只会把事情越搞越乱。
“陈近水,你看着我。”老刀子慢慢朝我走了一步,指着自己的脸,道“我的儿子死了,从小一手拉扯大的唯一的儿子死了,他妈妈在家里哭昏过几次,我没有时间回家陪她,我瘦了十五斤,吃的很少,睡的很少,觉得自己可能快要撑不住了。你还年轻,没有孩子,如果有一天,你也有了自己的儿子,你会知道,一个做父亲的人的心情。”
“我没有孩子,但我知道。”我看看老刀子,心里有一点点愧疚一闪而过,我没有成家,但是每当我看到爹的时候,我都能从他的一举一动中察觉到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切身关爱。
“我的儿子,是你杀的,但我可以不计较。”老刀子拍拍自己的胸口,道“你跟我走,不要再擅自做任何事情,这些事,不是你能处理的,交给我们。”
“我已经做了一大半,于公于私,我不能停手。”
在我和老刀子说话间,两个精悍的男人带着大伟从那边跑过来,我是从他们眼皮子下头逃走的,两个男人觉得很丢脸,有些气急败坏的朝我举起枪。老刀子头也不回的挥挥手,示意他们不要动,接着加重了语气,道”你们七门的人常年在河滩上活动,行踪虽然隐秘,但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之所以没有动他们,是因为不想引起我们和地方上的矛盾冲突,一个人的力量再大,是难以大过机器的,陈近水,这是最后一次忠告,如果你一意孤行,以后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你们七门的人了。”
“你的父母家人,连同身边的朋友,都会被抓起来”一个男人在后头插嘴道“乱逞英雄,连累别人,你安心吗”
“你威胁我”我本来心里有一些愧疚,但是听着老刀子和那男人的话,心里的气就不平了“我在做,天在看,是非功过,后世评说,你们,没这个资格。”
说完这句话,我一抖身,飞快的扎进土里,用尽全力,把身躯完全没在土层下。大伟和另外两个人顿时傻脸了,根本看不清楚我在什么地方。可是老刀子眼睛中的血光骤然一盛,抬脚就追过来。我在土层中急速的飞遁,能听见老刀子飞快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血眼能够察觉我游走的轨迹,这很危险。
唰
我在土层中故意一停,老刀子马上察觉到了,弯腰重新探手朝土里抓过来。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用尽全力,一拳头从土层下穿透上去。我并不想要老刀子的命,这个人身上总有种隐隐让我折服的东西,但是情急之下我用了全力,完全忘记自己的转生印觉醒了大半,这一拳头忽雷闪电,力量汹涌。
嘭
老刀子看到拳头砸过来,举手就挡,但他显然也没想到我的力量会强到这种地步,拳头生生砸开老刀子的手臂,余势未消,嘭的一下砸到了老刀子左眼框上。
这一拳的力量究竟有多大,很难形容,然而老刀子的左眼眶一下被打裂了,整颗眼球带着飞散的血花和血光,在拳头下爆成一团。老刀子痛苦难当,忍不住大叫了一声,捂着左眼,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鲜血从他的指缝里不断的四溢,原本精光闪烁的血眼,现在一团血肉模糊。他的左眼肯定被打坏了,眼球爆裂,只剩下一只右眼。
“老胡老胡”两个精悍的男人顿时慌神,顾不上追赶我,一起跑到老刀子身边,其中一个人看到老刀子血肉模糊的左眼,愤怒异常,不顾阻拦,举着枪朝这边砰砰的乱打一气。
“不”老刀子忍着剧痛,勉强站起身,一只手捂着眼睛,另只血淋淋的手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强行把枪口压下来,眼睛被打爆的痛楚难以承受,老刀子一头都是冷汗,脸上的肌肉不断的抽搐跳动“不能杀他”
黄河古事 第四百六十三章 黄泉大路
老刀子的左眼血流如注,但仍然死死压着举枪的男人,不许他开枪射击。我迟疑了,并非惧怕对方手里的枪,即便有枪,我也不可能被吓住,让我迟疑的,是老刀子的态度。我相信,人是自私而又复杂的动物,有恩,有仇,都要宣泄报复。可是老刀子却以这样的方式对我,那种已经消失的愧疚感,重新浮现在心头。
我不想再停留下去了,如果继续发生冲突,难免会有伤亡,黄沙场胡家历来凭血眼振兴家族,声名在外,老刀子已经瞎了一只眼睛,我不愿再伤他,当年名满大河滩的胡家血眼,现在不是我的对手。我随后猫着身子,一头扎进面前的土里。大伟虎吼了一声,猛跑过来,不过他没有老刀子的本事,望着平静的地面,看不出我在什么地方。
“大伟”老刀子咬着牙,苦苦的支持,勉强对大伟道“回来你斗不过他”
“他杀了亦甜又伤了你的眼睛”大伟疯了一样在原地到处打转“出来你给我出来”
“老胡,干嘛要放他走”一个扶着老刀子的男人恨恨道“这次放他走要什么时候才能再找到他”
“不是放他走”老刀子慢慢站起身,他的脸上沾满了鲜血,身子晃了晃,道“而是留不住他。”
“我就不信他能顶得住子弹”
“记住我们的任务我们要和,不要乱”老刀子加重语气,道“他是七门的首领,七门在抗衡从西边来的人,还有九黎后裔,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乱,放心,我没事,只是眼睛出了点问题,丢不了命的”
我静静的蛰伏在附近,听着老刀子和其他人的对话,心里越来越不忍。老刀子,或许也是和七门人一样的人,心里时刻牢记着自己的职责,不会懈怠,更不会意气用事。我悄悄的从旁边顺土遁走了,一口气钻出去很远,悄然回到之前出发的地方。一切都平静了,沙帮那些人老老实实的守在河滩的船边,我让他们把船先开走,然后所有人隐藏起来,静静的观察。我不知道老刀子他们是偶然路过,还是刻意为了这片河道而来,不过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肯定要医治休养,就算是为了这段河道下的东西而来,全盘计划已经被打乱。
不过我不敢掉以轻心,隐藏在附近,足足等了一整天时间,河滩上一个人都看不到,老刀子他们可能真的走了。直到确定不会再有人过来搅扰,我才带着人从隐藏处跑出来。反正这段河道不正常,已经引起了一些麻烦,我想尽快把水下的情况弄清楚,以免夜长梦多。
“我下去看看,你们不用跟着了。”我对主事者交代了一下,沙帮里的伙计大多血性,肯卖命,但功夫有限,下水之后说不定就是累赘。
“这个”主事者很为难,这两天事情太多,他害怕我出意外,回去之后没法跟韩成交代。
“不用担心了,我去去就来,不会有事。”我转身就朝河边的浅水走去。
“姑爷,等等”主事者赶紧一路小跑跟上来,招呼后面的人抬过来一个结结实实的大麻袋,道“带着这个下水,稳妥。”
主事者解开麻袋,里头装的是一套那种非常老旧的潜水服,这东西估计还是前些年和苏联没有交恶的时候对方援助过来的技术物资,很沉重,穿上去笨的和熊一样。但是有了它,人就能比较安全的在水下停留较长时间。
“咱们费了老劲才弄来的宝贝,平时舍不得用,姑爷,你穿上吧。”
套上这套老旧的潜水服,心里的确有底了。我的神魂已经入水一次,清楚的记得水下的情况。一路顺流下潜,水位不深,很快到了河底。模模糊糊中,我看到之前旁门那艘沉船就沉在水下,被泥沙掩埋了一半。身上的水肺能坚持十五分钟时间,这艘船沉没的比较古怪,我就想先过去看看。水流一动,水底的泥沙就微微开始卷扬,透过乱糟糟的水流和泥沙,我骤然发现,这艘沉船头上尾下的陷在河泥里,但是船头吊着的几个人,已经不翼而飞了。
尸体被吊在船头,沉浮之间不是没有可能被水流甩脱冲走,但是几具尸体一起无影无踪,这个事情就显得很不正常,我绕着沉船游了一圈,尸体确实是不见了。这艘船跑到沙帮的地盘,肯定有明确的目的,船上装着很多工具,有些我叫不上名字,顺手捡了一根钢筋磨出的撬杠,彻底的放弃了这艘船。
沉船的附近,就是那个压船人被拖走的黑乎乎的漩涡,漩涡的转动不明显,只有些许的水流带着沙子不断在周围来回的打晃,泥沙起起落落,就好像一张嘴巴正在缓缓的呼吸。一靠近这个漩涡,就觉得神魂不安,从漩涡里传出的那种慑人的威压四处弥漫,但是这一次,神魂躲在肉身里,不会被震的灰飞烟灭。我在旁边暗中观察了一会儿,运转小五行术中的“水行”,速度一下子快了很多,游鱼一般的贴着漩涡一冲而过。
轰隆
平静的漩涡突然塌下去一片,几条小小的影子从漩涡里箭一般的飞窜出来,它们来的太快了,我条件反射一般的举起手里的钢筋去招架。钢筋正正的砸到冲在最前面的那道影子身上,一下把对方砸出去很远。这一瞬间,我看清楚了,那是几只铁猴子。
这个东西在大河滩上的传闻很多,都说是用来辟水中邪祟的神物,但我只亲眼见过一次,就是当时玄黄祖鸟的宝体出水时,铁猴子曾经对抗过圣域和九黎的人。但是现在完全没有思考的时间了,砸飞那只铁猴子,我感觉半条手臂都被震的隐隐发麻,然而那只铁猴子被砸了一下,浑然无事,在水里翻了几个跟头,重新冲了过来。
哗啦啦
塌陷的漩涡猛然剧烈的转动,从黑乎乎的缺口又接二连三的冲出几只铁猴子,十多只这样的玩意在四周不断的游动,不拼死力战肯定是甩不脱它们了。我拖着手里的钢筋,飞快的后退,等到两只铁猴子遥遥追上来的同时,顺手一划。小五行术主掌自然五行,钢筋带动着水流,两只铁铸的猴子一下子失去了方向,晕头转向的被牵引着撞击到一起。
这一下就把两只铁猴子给撞废了,我抖擞精神,不断的引着追击过来的铁猴子来回乱窜,抓住机会就用小五行术对付它们,水下的撞击声接二连三,相互碰撞的铁猴子抱着团沉到了泥沙中,不到五分钟时间,十多只铁猴子所剩无几。
就在这时候,我看见一只体型很小的铁猴子转身逃窜,朝着漩涡的缺口游去。这个漩涡肯定是要探索的地方,我害怕铁猴子逃回去之后,会在后面的前进中制造更大的危机和麻烦,所以想要一网打尽,当时就挺身追上去。它跑的很快,我借助“水行”,动作更快了一步,追到距离对方很近的时候,举着手里的钢筋就猛砸过去。
唰
这只小小的铁猴子随即调转方向,灵巧的一躲,朝旁边游动过去。我也马上跟着调头,继续猛追。前后追了十几米远,我又逼近了对方,钢筋劈头盖脸的砸下去。力量在水里肯定要受到一定影响,但这一击依然神力澎湃,铁猴子被砸的翻滚了几下,身躯外面的尘泥铁锈都被震掉了。
就在我感觉得手的同时,那只铁猴子一扭脖子,它脸庞上的铁锈震脱,露出一副阴惨惨的笑脸,我心里一惊,没等有任何反应,铁猴子的脖子又飞快的一转,那副阴惨惨的笑脸,随即变成了哭脸。
咔咔咔
哭脸笑脸在飞速的变幻,我的眼珠子仿佛都不听使唤了,随着脸庞的变幻而来回打转,眼神一乱,心绪就跟着乱了。那只铁猴子的脑袋像是一个拨浪鼓,两张截然不同的脸不停的在眼前闪现。我下意识紧紧的握着武器,但身躯好像不受思维的控制,浑身上下的戒备顿时懈怠了,懒洋洋的动了动。铁猴子在游动,我就在后面跟着。
水下的光线本来就很黯淡,完全靠我手里的一点光源,光影随着水流在晃,让周围的情景浮影般的上下起伏。我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就觉得那只铁猴子引出了一条宽阔的路,路没有尽头,不知道要走多久。
哗啦啦
身在水中,但脚下的道路却笔直的延伸到远处,这条路上看不到一个人,阴测测的风不断的呼啸,我隐隐听到一阵水流的哗哗声,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看,迷蒙的眼神顿时在大路的一边看到了一条泛黄的河。
我陡然一惊,心底的潜意识像是爆炸了一样。这只哭笑脸不停变幻的铁猴子引着我所走的这条路,是黄泉路,路边那条哗哗流淌的河,必然就是黄泉河了
黄河古事 第四百六十四章 另座天宫
阴阳鬼胎黄泉路
我的潜意识已经深深的认识到了这一点,铁猴子引我走的是黄泉路,同样是一条不归路,但是这丝潜意识却无法唤醒麻木的身躯,我惶恐,却停不下脚步,继续跟着铁猴子在走。十三宝塔术已经炉火纯青了,遇到心神不宁的时候,会自然而然的生出反应,去平息心绪,宁静心境,但是十三宝塔术来来回回的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总是无法摆脱自己所受的蛊惑。这只铁猴子有阴阳鬼胎一样的魔力,我都应付不了,何况旁门那些人,周鸭子家的几个人,死的一点都不亏。
黄泉路走到尽头,就是阴间,进了阴间,无法还阳。此时此刻,我陷入了一种很怪异的状态里,心里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就是控制不住身躯。一边走,前面那只铁猴子的脖子还在不断的扭动,变幻着两张不同的脸。
骤然间,一阵隐隐约约的嘶鸣从身后传来,我回不过头,只觉得那阵嘶鸣好像有些耳熟,不等多想,一阵滚滚的车轮声随着嘶鸣轰隆隆的传到了耳边,一辆被四匹白骨马拉动的马车从身旁呼啸而过。
白骨马的嘶鸣,车轮的滚动,都像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巨鼓声,在敲打震动着心脏,我的眼神微微一转,马车已经飞快的冲到了前方。那速度快的无以复加,让呼啸的马车看上去像是一道虚无的影子。但就在马车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我看到车上坐着庞大,还有太爷和孙神通。
紧接着,身后又是白骨马的叫声,第二辆马车隆隆的压着坚实的路面,跟随前面那辆车,飞快的冲向大路的尽头。这辆车上坐着爷爷和莫天晴,尽管我的心神不宁,甚至有些失控,但我绝对不会看错,第二辆车子驶过身旁时,车上的爷爷回过头。因为又擅自动用了隐藏的实力,爷爷不断遭到天谴,半边脸庞被雷劈的焦黑,然而我看的很清楚,那还是从前的爷爷,沉默,慈祥,他回头望着我,一句话都没有说,神色和目光却焦灼担忧。他干裂的嘴唇微微蠕动着,像是要尽力开口和我说话,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当我看清楚爷爷的脸时,他身下的马车已经呼啦啦跑出去很远。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以惊人的速度风驰电掣般的消失在大路前方,我追不上了,然而正因为爷爷临走前的一瞥,我的心神触电般的惊觉过来。黄泉路,黄泉河,从阳间到阴间,我停下脚步,呆呆望着两辆马车消失的方向,那种极度不祥的预感,一下子冲散了心里的恐慌,那滚滚的车轮,好像在不断碾压着我的心。
我停下脚步的时候,那只引路的铁猴子的脑袋扭动的更加快速,两张一哭一笑的脸几乎混成一片,但是我的心智已经随着两辆马车的离去而复苏了大半,我一动不动,任凭铁猴子怎么扭动头颅,还是脚步不移。前头的铁猴子显然不耐烦了,骨碌碌的从那边滚动过来。神智复苏了大半,我再也不会接受任何蛊惑,隐忍不动。
铁猴子滚到眼前,头颅又开始转动,我蓄势待发,等的就是这一刻,手里的钢筋灌注雄力,猛的挥动过去,嘭的砸在铁猴子的脑袋上。雷霆灌顶般的一击一下把它的脑袋从身躯上打落,一瞬间,眼前的黄泉路唰的消失了,视线重新看到波动的水流和上下流动的泥沙。
十多只铁猴子被解决掉,那片塌陷的漩涡重新安静了,没有任何响动,但是我知道,一旦真正进入的话,或许还会有难以预料的危机。我按主事者之前教的方法,看看水肺,大概还有五分钟的时间,这么点时间估计是不够用。所以我快速浮出水面,让上面的人重新换了水肺,又翻身潜回。
这一次,我没有在半途浪费时间,直直的到了漩涡塌陷的地方,距离漩涡越近,我心头的压力就越大,动作也随之放慢,一点一点的靠近漩涡,想把周围可能存在的情况全都摸清楚以后再做打算。当我慢慢走到距离漩涡还有四五米的地方时,身体骤然失控了,从漩涡的缺口传来一阵强大的吸力,就好像一个蛰伏在水底的大暗涡突然爆发,把周围的一切都吞噬进去。
水底翻江倒海,泥沙把视线遮挡的严严实实,我什么都看不到,身体随着水流在翻滚,好像一片飞舞在狂风中的树叶。根本就不知道被卷动的路线,空间时间都随着脑海一起混乱了。我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在周围抓到可以借力稳住身形的东西,但是除了水和沙子,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自己被上下卷动了多久,视线也是混乱的,面前黑乎乎的一片,骤然之间,身子突然一空,周围的水流没有了,好像从很高的地方被抛下来一样,划过一道弧线,重重的落在地上。
我的身子一触地,马上反弹着站起来,脚下是一层薄薄的沙土,水流没有了,周围阴冷而且空洞。我停留了一会儿,脱下身上的潜水服,感觉利索多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绝对是漩涡的内部。手里的光源在刚才的混乱中被甩丢,幸好有所准备,身上还带着备用的光源,把光源打开的时候,心里猛然一惊,我看到在我正前方,有一道直挺挺的影子,好像专门等我一样。
视线还适应不了眼前的环境,我全力举着光源,照向那道影子。当光源照在那道影子的脸庞上时,我一下子看出,那是沙帮的压船人他的脸色依然铁青,脸上粘着凌乱的河泥,眼眶乌黑,正呆滞的望着我。
我对这片河道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和探索欲,完全就是因为压船人所带来的那八个字。但是上一次追着他入水,他被漩涡卷进去就不见了,在这个地方重新遇到压船人,我并没有感觉很意外,所以惊讶只是一闪,马上拔脚朝他跑去。我想要找他问清楚,究竟是谁,让他带回去八个字。
压船人本来就像一尊泥胎一样,呆呆的站在前面,但是我一迈动脚步,他一挺身卧倒在地面,身体仿佛一条小船,贴着地面薄薄的沙子飞快的滑动,那动作相当的诡异,可是我的心里都是疑问,不顾一切的继续追去。
眼前的空间广阔但又崎岖,压船人滑动的飞快,那种速度已经不是正常人能够达到,就好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绳子在拖着他移动,我跑的额头冒汗也没有追上,追来追去,随后也急眼了,身躯贴着地面开始飞遁。沙土只有薄薄一层,土遁也追不上压船人,一前一后追击了一段,前面的道路骤然有个大转弯,转弯挡住了视线,我害怕后头有什么无法预见的事情,所以迫不得已放慢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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