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古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龙飞有妖气
几条很粗长的铁索一直沉到水底,翻滚的波涛中,四五个人像是随波逐流的鱼,若隐若现。那些人的水性几乎已经通神了,完全不畏惧惊涛骇浪。一直跑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噗的一跳,终于知道那种让我心神不安的感觉,就是因为这片河道而起。
“出水了”一个在河里的人大声喊着,声音透过波浪,传到了岸边。这肯定是圣域的龙鳃异象,不会溺水。
轰
河水猛然炸了窝,水底咕嘟咕嘟冒着水缸一样大的气泡,一口石头棺材的影子从水中轰然飞出,但是刚一离水,几条粗大的铁索无形中绷的笔直,铁索纵横在一起,把飞出水面的石头棺材紧紧的压在下头。那一刻,整片河滩地像是在融化流动,烟气氤氲,山崩地裂一般的声响一阵接一阵的发出来,震耳欲聋。
石头棺材被紧紧的压在铁索下头,这不是普通的铁索,它们肯定携带着一种特殊的力量,否则绝对困不住棺材。
“只能困住它一会儿,加把劲”水里的人又一次大喊。紧跟着,石头棺材下方轰的又冒出一团水花,一口大鼎的影子从水面飞腾而出,几条笔直的铁索猛然一抖,让出一条缝隙,让大鼎冲天而起。
大鼎在半空翻滚,折了几个跟头,重重落在河滩边缘上,一群人举着一块已经准备好的白布迅速围了过去。那块白布上,隐约画着一张似哭似笑的脸,还有扭曲如蝌蚪的符文。
大鼎一出水,嗡的爆响起来,响声让我的心跟着不停的剧烈跳动,浑身上下的血滚滚流动,像是要破体而出。我明白,圣域的人已经大举来到了河滩,开始一口一口清除镇压在河底的鼎,等到这些鼎被完全清除的时候,就是整条大河,或者说河底的东西将要彻底爆发的时候。
我瞬间又恍然了,我们河凫子七门世代不离大河,被人逼的走投无路也咬牙硬撑,可能就是为了要守住这九尊大鼎,守住整条河的安稳。
大鼎出水落地的一刻,鲜血布满了鼎身,仿佛在啼哭。这是禹王十死之后粉身碎骨铸出的九鼎之一,我们七门人少,到了天崩在即的时候,已经顾不上把九鼎都牢牢的护住。
黄河古事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再收血魄
布满血泪的大鼎落地之后,一阵旋转,把周围逼近的人撞开,鼎一直在响,好像当年以血肉铸九鼎的禹王在哭诉,用尽全力却无法阻止今天发生的一切变故。在我还不知所措的时候,阴阳轿子和那个很像我的人已经从后面追上。
“大鼎给我”很像我的人不顾一切,飞快的冲向河滩的大鼎。
这尊鼎,应该是我见到的第三尊,它在原地转了几圈,飞快的顺着沙地冲我这边移动过来,很像我的人同样跑的很快。那一刻,鼎身在微微的散发一层淡光,有了之前的经验,我立即明白过来,大鼎知道离河要被带走,鼎中的血魄精华绝对不会留给那些圣域人。
心里这么想着,我再没有半点犹豫,迎着大鼎立即飞奔过去。身体尚未完全靠近,鼎上朦胧的淡光已经一丝一缕的开始从外面朝身体里钻,那种感觉,如同脱胎换骨,禹王是上古的皇,同样是神明,他的血肉融入大鼎,经久不衰。在我完全被淡光笼罩的时候,很像我的人也随即扑了过来,冲进淡光中。
这口大鼎是完整的,没有任何残缺,很像我的人靠近的同一时间,大鼎猛然一抖,一股无形无质的力量嘭的一下把那人撞出去很远。大鼎的力量,人无法抗衡,很像我的人有命图护身,实力很强,但是被撞出去七八米远,翻滚着停下来,嘴巴和鼻子已经冒血了,却仍然不肯死心,看着那片淡光无休无止的进入我的体内,他就和疯了一样,翻身爬起来。
“这是我的滚给我滚”他站在大鼎另一边,满嘴满脸都是血,全力又扑了过来,大鼎外面的力量阻止他,但他硬拖着不肯离开,翻滚在地,双手死死抱住一只鼎足,身体内的骨节被拉扯的一个劲儿作响,死死的苦熬。
淡光氤氲,消散的很快,至少一大半淡光都浸入了我的体内,这片光芒的力量和第一口大鼎浸入身体的力量迅速的融为一体,像是一条溪流,在周身流淌。很短时间里,淡光消散了,那就说明大鼎内的血魄精华已经全部被吸取,我收走了一大半,很像我的人勉强收了一点。
“没了血魄精华,大鼎就成了废铁不要管它”很像我的人爬起身,随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冲河岸上那群人叫道“把棺材弄上来”
“不行”旁门头把一直在看,听了那人的话,马上道“棺材只能暂时压一压,和鼎不一样,等到棺材里的东西出来,我们还活不活了”
“有什么了不起”那人深吸了口气,收了大鼎的血魄精华,他力量倍增,转头看着我,目光一下子变的像冰一样“不杀你已经不行了”
河滩上全部是他们的人,但是我觉得周身上下的力量像是要爆炸一样,血液滚热。那人飞身朝我扑过来,半个钟头前,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然而这一刻,我抬手一拳跟对方硬碰硬的过了一招,血气冲天而起,他没能震退我。
我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什么,可心里立即明镜一样的,大鼎一共九尊,那些血魄精华全部收走的话,九尊禹王的分身凝合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的
“杀他”那个很像我的人心里自然也是清楚的,他想孤身杀我,本来就不容易,现在收了第二口鼎的血魄精华,我不比他差,他一抬手,河滩上那些本来忙碌想要按住大鼎的人一窝蜂就扑了过来。
“他们人多,对我们不利。”弥勒赶到我身后,示意我先走。七门里头,别的人即便活着,也是在隐忍等待机会,只有我和弥勒处于明面上的活动,不能就这么轻易的跟人拼命。
我们两个立即就跑,河面上伸的笔直的几根铁索渐渐压不住石头棺材了,棺材在不停的发抖,轰隆一声,落进水中,几个长着龙鳃的圣域人马上从河里翻着滚的朝岸上游,很像我的人带着人就追赶过来。
“全部都退”旁门头把挥了挥手“棺材压不住了”
我全身都是力气,仿佛用不完,身子轻快的如同一片羽毛,脚不沾地般的飞奔着。弥勒没有我跑的快,时间一久就被甩在后头,圣域的人紧追不舍,顺着河滩下去有几里地,他终于撑不住,让对方团团围住。
“你走不用管我”弥勒一摸光头,干脆就不逃了,想缠住对方,给我争取更多的逃脱机会。
我想都没想,转身就冲回去。七门的庞家,从老鬼到弥勒,从来没有丢下过我,我绝对不会丢下任何一个庞家人。我一口气冲回战团,圣域人的数量不多,这些在河滩上做事的也有旁门的人,都是一般角色,我两拳就打倒一个,但是还没来得及再动手,旁门头把已经猛冲过来。
“我不想跟你动手,真的不想。”她的脸完全是被遮盖住的,仅有的一双眼睛也收起了重瞳,我看出一点点闪动的光在她眼睛中流转,那样的光说不上是怜悯,是惋惜,还是难过。
此时此刻,我想走,随时都能走,我不信谁可以追上我,但是弥勒神仙重围,几个刚从河里爬出来的人,其中一个肯定是有命图的,身手很强。弥勒的伤势刚好了没几天,斗了一会儿就左右险象环生。
啾
一个人掏出一把哨子,用力吹了几下,尖利的声响顺着河滩传出去很远,我心里一紧,圣域的人为了打捞九鼎,肯定连同旁门一起遍布河滩,这是召集同伴的警哨,过不了多久,他们的后援就会赶到。
我被旁门头把缠住了,她是足能和大头佛一争高下的人,尽管还没有处处下杀手,却让我非常吃力。不多久,那个很像我的人从围攻弥勒的战团里脱出身,跟着头把一起对付我。这两个人的目的可能有点不同,头把只想制服,但那人却一心想要杀了我,每每到了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头把总会暗中松松手,让我喘口气。
就这样撑了一会儿,跟我想的一样,至少十几个人从河两岸快速的奔来。天崩在即,圣域一改常态,来了很多人。从行动间的姿势上来看,就有高手。这十几个人还没有完全靠近,一阵呼啸的风就从另一边呼的刮来,又有十几个九黎的人借着风势,无声无息的潜伏到近前。
人群马上合拢,我不知道圣域和九黎之间具体是什么关系,九黎的人杀大头佛,又杀仲连城,但是却跟头把还有很像我的人是一路的,这些人把我和弥勒围在正当中,圣域善格杀,九黎精巫毒,我和弥勒背对着背,想要一口气杀出去。
“到了现在,你还是想抓活的”很像我的人冷冷一笑,望着头把,道“陈近水是不开窍的,七门都是那样的人,又臭又硬”
“这个人,的确不能留。”一个九黎的老苗人头发胡子都白了,在后头道“留着他,以后必成大祸。我们前后隐忍了多少年,谋划了多少年,你这个位置,是我们九黎掌坛还有圣域的首脑推上去的,你把住大节,如果错失了机会,我们交代不过去,这个位置恐怕你坐不稳。”
头把不说话了,眼睛里那阵闪动的光流转不停,她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哀怨,又像是无奈般的看了看我,慢慢退了一步。仅仅就是退了一步,却意味着她已经屈服了。
“谁能救你七门的人,都死光了”很像我的人仰头笑着,充满了自信和得意,目光里带着蔑视“你收了九鼎的血魄精华,我就吃了你”
“杀了就好,不要作践他。”白胡子老苗人皱皱眉头,道“九黎没有血食的习惯。”
“谁要杀他”
老苗人的话音未落,一阵让我感觉熟悉的声音就从不远的地方飘来,那声音清脆,甜美,顿时把肃杀的气息冲淡了。
我慢慢的一转头,看到了苗玉。那个年轻,如同一朵花儿般的苗族女孩儿,从不远处一步一步走过来。
“这个人不能留”白胡子的老苗人在九黎肯定拥有一定的地位,别的苗人对苗玉很忌讳,见她出现,都不敢开口说话,只有白胡子的老苗人硬着头皮道“必杀他”
“那你就试试”苗玉的眼睛微微睁圆了一些,目光变的无比犀利,盯着老苗人。
“不用拿什么来压我我在为九黎做事以后九黎殿的大掌坛问下来,我会去说”老苗人骨头很硬,一步不让,他下头那些苗人可能都是他的亲信,见他态度这么强硬,本来开始后退的人都停下脚步,重新围拢,头把手下的部署也随即逼近了两步。
“不要提九黎殿我是苗玉”苗玉挺身就站到我跟前,道“要杀他先杀了我来杀了我”
众人面面相觑,老苗人也说不出话。苗玉扫视了他们一眼,转过身,当她转身的一刻,犀利的目光立即变的像一汪水那样轻柔。
“你,想起我了吗”她的眼睛里仿佛有千万根斩都斩不断的丝,抬头望着我,道“想起我是谁了吗”
黄河古事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亦真亦幻
苗玉的目光柔的像水一样,那样的目光,那样的语气,一会儿让我觉得陌生,一会儿却又觉得熟悉。
“你还是想不起,这不怪你,不怪你”苗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一瞬即逝的失望,但随即就不见了,她嘴角微微一弯,露出一个像春天般温暖的笑容,抬起手,轻轻抚了抚我的额头,道“总之,我记得你。”
轰
我突然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骨头,又变的像一块玉一样晶莹剔透,额头后面缓缓转动的那些东西猛然强烈了,我身子微微一晃,眼前升腾起一片云雾,我仿佛能听到一阵清脆的笑声。但是不容再细想,眼前的幻境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否则将来对九黎,不好交代。”老苗人打断我们的话,道“掌坛以德服人,治族严厉,一个人再三坏了规矩,说不过去。”
“杀了他”很像我的人在旁边插嘴道“一起动手”
“你很恶心”苗玉厌恶的望了对方一眼,她的脾气跟小九红有一点相似,比小九红柔,却比小九红更倔强,任何事情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说不行就是不行,转身迎着老苗人,道“要杀他,就杀我,苗玉说话,从来说一不二”
“凡事不要太过分,下面的人敬服掌坛,并不是敬服你。”老苗人有威望,那些苗人渐渐就不再惧怕苗玉的威慑,开始蠢蠢欲动。
苗玉不说话,看了看对面那些人,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骤然就拔出一把刀子,在左手小指上重重一斩。刀子虽小,却锋利无比,全力猛斩,苗玉左手上的小指随着刀锋应声落地。
“你干什么”我心里猛然一疼,说不出的疼,那一刀看在苗玉手上,却如同扎进了我的心里。我感觉脑子乱了,轰轰的来回作响,一些东西使劲想朝外跳。她的身影,看上去又熟悉了一些。
苗玉干脆果断,收了刀子,飞快的止住左手伤处的血,慢慢弯腰捡起地上那半根手指,一步一步走到老苗人面前,把断指递过去,道“够不够”
苗人全都惊呆了,老苗人望着苗玉,嘴角抽搐了几下,无奈的叹了口气。苗玉把断指丢到老苗人脚下,转身走了过来,生生切掉一根手指,那是切肤之痛,她的脸色发白了,额头因为痛楚而冒出一片细密的汗珠。但是当她转过头的时候,眼睛又如同带着一汪水一般,柔丝缠绵不断。
“我不许谁伤你,一根头发也不行。”苗玉咬着嘴唇,对我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要说,我从未变过。”
“你是谁告诉我,你是谁”我感觉心里那股刺痛好像瞬间就传遍了全身,对苗玉的印象始终模糊的一片灰暗,我想不起,真的想不起她是谁。
“我只等你自己想起来,如果你还没忘记我,没有把我忘的干干净净,你总会想起的。”苗玉轻轻对我道“我等,已经等了很久,我会继续等”
“现在九黎和圣域好容易联了手,你要干什么”很像我的人在一旁冷笑道“后果你吃不起。”
“你想杀他,就自己来不要撺掇九黎的人”苗玉猛一回头,死死盯着对方,道“自己动手”
“他不行”
“你们都闪开”苗玉指着周围那些人,逼着对方后退,她又转头,轻声道“我愿替你做一切,但有的事,必须你自己去做,你去,杀了他。你是一条龙,他只是卑微的虫子,不配跟你比拟。”
周围的人随即散开了一圈,苗玉替我整好略微凌乱的衣服,也退到一旁,战团中只剩下我和那个很像我的人,跟他遭遇,波折连连,直到这时候才安静了一些。大鼎的血魄在身上流动,心里那种感觉愈发强烈。
这个人,终究会是我的死敌。
“大禹留下的鼎,那么厉害我不信。”他一挥拳头“一样能杀你”
死敌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就如同自己面对一个人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他活着,自己就活不了,那种感觉时刻在敦促自己,必须杀了他。
两个人迎到一起,完全没有什么章法了,提着拳头扭在一起拼命的砸,身上片刻间中了不知道多少拳,满脸都是鲜血。天色已经很暗了,但是飞溅出来的血花仿佛带着大鼎上那种氤氲的光。我不知道前后纠斗了多久,很耗力气,却仍然咬着牙硬拼。苗玉在场,没有人插手,就我们两个在打,面对这个人,我聚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渐渐的,拳头就沉重的好像提不起来了,动作也慢了很多。
嘭
我揪着他,一拳砸过去,但是脸上也重重遭了一下,两个人斗的精疲力尽,踉跄爬起来又打成一团。直到最后完全无法动弹,还犹自不肯分开。
“你心里一定在想,我杀不了你。”他噗的吐了一口唾沫,咬着牙笑起来“但你也杀不了我。”
我的心猛然抖了抖,因为他那双眼睛好像一下子把我拉回了二十年前,我出生时的那个风雨大作的夜晚。我只是听七奶奶讲述过,没有亲身经历,也完全不知道当时的一幕。然而这双眼睛却让我意识到,和我出生时出现在屋顶上方那双眼睛,好像是一样的,空洞,却又深邃,没有一丝表情,干枯的朽木一样。
“你杀不了他就让他走”苗玉和弥勒一起冲来,把我扶住,她拿出一块带着幽幽淡香的手帕,把我脸上的血迹一点一点的擦干,这些血从我身上流下来,却如同疼在苗玉身上,她擦着擦着,眼圈就红了“你走吧,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总是会护着你,这个东西,是你给的,留了多少年,我记不得,给你”
她慢慢从脖子上摘下一根贴身的细绳,绳子的一端,绑着一颗牙齿样的东西,硕长,尖利,她什么都不说,把这颗牙齿样的东西挂在我脖子上。
这东西贴近身体的一瞬间,就仿佛深深的印到了心里,又仿佛融进了血肉,我感觉额骨后面微微转动的东西嗖的加快了速度,已经流逝的几乎所剩无几的力量又慢慢充盈起来。那种力量像是要带着我一飞冲天,我下意识的摸摸脖子上那颗如同牙齿般的东西,抬眼望向苗玉。
她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悲哀中夹杂着难舍。我的目光模糊了一下,心里一冲动,几乎就想告诉她,我不走了,就在这里陪她。
“快走吧,记得我,我一直在等,一直”
我很想再问问她,但是弥勒唯恐夜长梦多,二话不说,背着我就走,对方有人想追,但是苗玉一转身,脸庞就冷的像冰,阻住所有人。
我没有受什么重伤,只不过力气流逝的快,那颗牙齿般的东西贴近肌肤,整个人像是要飞起来一样,我从弥勒身上跳下来,两个人顺着河岸跑了很远,又浮水过河,两三个钟头,已经在二十里开外。
这件波折,让我想了很久,那个很像我的人,还有苗玉,他们出现的那么突然,却像是早已经熟识了一样,一直回想一件根本想不起来的事,会让人烦躁,而且疲惫,想到最后,只能作罢。
我和弥勒无法停止,明知道这片看似悄然的河滩,已经充满了危机,却不能就此收手。接下来半个月时间里,我们走了一些地方,着意打听关于旁门和九鼎的动静,天气一冷,河面上各种行动都减少了,半个月等于虚度,什么都没有打听到。
赶了一天的路,我和弥勒在入夜后找了个废弃的窝棚,勉强在这里凑合一夜。那种地方不可能好好的入睡,最多眯着眼睛养养神。弥勒阳火太重,光着膀子就睡着了。我一直辗转反侧,到了后半夜的时候,胸口藏在衣服里的镇河镜猛然一跳,嗡的轻响了一声。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察觉到镇河镜的异状了,每每出现异状,几乎都跟老鬼有关。然而这一次,镇河镜跳动之后,我眼前立即升腾起一片真切到极点的情景,我看见老鬼一个人,浑身鲜血,枯瘦的身躯摇摇欲坠。
我猛然睁开眼睛,心里极度的不安,因为我知道老鬼西去了,到一个很远的地方,以至于苟半仙都推演不出,我每次因为镇河镜而产生的感觉,都飘渺虚幻,像是一场梦,然而这一次的感觉却那么真实,真实的好像就在眼前。
就在我因为这场真实到无法分辨的幻境而震惊时,正在熟睡中的弥勒突然坐了起来,他的眼睛一下子睁的很圆。
“水娃子”弥勒像是发了癔症一样,嘴唇哆嗦了几下,直盯盯的望着前方,道“是不是我爷回来了”
黄河古事 第一百六十九章 雪夜追击
弥勒这如同癔症一般的话让我本就很不平静的心更加躁动起来,他看似是醒了,但是双眼紧闭,我连忙拍了拍他。
“说什么梦话”
“我会拿我爷爷说梦话吗”弥勒慢慢睁开眼睛,道“水娃,我已经感觉到了,我爷已经回来,他现在肯定就在河滩。”
“怎么说”我觉得异常惊讶,也异常不安,一个人产生了不能目测的感应,或许还能拿错觉来形容,但是两个人同时产生了这样的感应,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能感觉的到,这个木像,动了”弥勒的表情已经变的很紧张,他是个乐观的人,即便满身伤痕身陷重围还是谈笑自若,然而此刻,弥勒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一把抓起脖子上那块黄灿灿的莲花木像。
咔嚓
弥勒把莲花木像抠开,木像是中空的,我看到木像里面分了几道凹槽,每道凹槽里,都有一小缕头发。
“这是爹给的东西,里头有太爷,爷爷的头发,只要他们距离不太远,木像会动。“弥勒翻身就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推开窝棚的小门。
门外,是一片漆黑的夜,寂静无声,弥勒呆呆的望着暗夜,他使劲的张望着,像是要把目光投送到很远很远之外。
就在这时候,我脖子上的镇河镜又是猛烈的一抖,一种若有若无的吼声随之飘荡出来,那种声音可能不是错觉,因为我和弥勒同时都听到了。弥勒从来没有见过老鬼,但我对老鬼的音容非常熟悉,那若有若无的声音像是一只无形的手,陡然把我的心攥成了一团。
那是老鬼的吼声,愤怒又凄惨的吼声。
“这是这是我爷的声音吗“弥勒本来已经带着哭腔的语气再也忍受不住了,眼泪哗的流了下来”水娃我没有见过我爷你告诉我,这是我爷的声音吗“
“走“我连觉都顾不上睡了,种种一切都让我意识到,老鬼可能真的回来了,从西边回来了,已经到了河滩。
镇河镜所产生的颤动和幻象,绝对不是个吉兆。我们心急如焚,却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去找。那是我最惦记的人,甚至已经超过了对自己爷爷的牵挂,至少那五十年里,爷爷过着正常的生活,而老鬼,却在漫长的大河里孤独的漂流了五十年。
从那一刻起,我和弥勒就没有停止过寻找,一直不停的找,几乎忘记了疲倦。一连两天,我们一步都未停过,但是河滩太大了,如果没有线索和行踪,很难精准的查寻到一个人的下落。
到了第三天,弥勒实在熬不住了,双眼熬的通红,而且阴火旧伤一发,更显得憔悴,我们远远望到了一个打尖铺,我就劝他休息一晚,但是弥勒不肯,强撑着要继续找,就在两个人争执的时候,从西边那条路上,有几辆骡子拉的车,飞快的奔来,停在打尖铺的门外,有人跳下车,冲进打尖铺。河滩上很少有车辆之类的交通工具,一般想要赶急路,都会坐船或者坐那种骡马拉的车。本来这很正常,但是车上的人跳下来的一瞬间,我就看出对方练过功夫。我跟弥勒苦苦找了两天,一点点线索都没有,发现了这么点点异常就不肯放过,我让弥勒呆着,自己裹紧了衣服,把半张脸埋在领子里,飞快的跑向打尖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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