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轮无效生长

    一方家属强言道：“你们是秦峒什么人，你们说的算话”

    章建凯检查完章嘉许身上的情况，态度多了几分凌厉，“当然算话，从事发到现在，我有对你们说过半个不字吗但是伤了我儿子，不要怪我不客气！”

    换而言之，要是程欢孤儿寡母在这里，不知道事情会多糟糕。

    “我们已经协商三天了，你们开具的证明和申请警方也都已经采纳。发生这种事情大家都不好受，我兄弟不是一样躺在太平间除了协议上的数额，我个人承诺再加十万。”章建凯整了整西装，大步流星走出了调解室。

    死者家属在身后大喊：“我们着急办后事，钱什么时候到账！”

    章建凯松了松领带，也缓了缓接近暴怒的情绪，秦峒这边保险金什么都还没有下来，厂子也还在找人接收，母子手上连十万都拿不出。

    “给我三天，这是我的名片。”三波死者家属已经联合成联盟，章建凯就是众矢之的，递出名片的时候还有些许紧张，这事要是处理好了也就算了，就怕后面拖泥带水。

    章嘉许往前站了一步：“那大家把字签一下，没有异议的话收到钱之后这件事就结束了。”

    程欢身体拖垮不得已进医院输液，章建凯陪秦年去医院去认领遗体那天春雷作响，秦年格外冷静地向章建凯鞠了躬，“麻烦叔叔了，保险款下来我就把钱还您，剩下的部分……您看有没有可能找人租下纺织厂的厂房和设备，那都是我爸的血汗，我不想卖。”




第三九九章 一切结束重新开始
    章建凯点点头，“按你说的来，钱的事你可以慢慢来，我债多不压身。”

    “那还请您帮忙估个价，然后再把厂子的账目清一清。”

    “小事，不用跟我客气。”

    葬礼还算体面，只是程欢一见到棺材就昏了过去，接下去的仪式全由秦年一人完成，一个常年做体育训练的人体力接近透支，幸好有他小姨夫托着。

    简单的几句挽词就把人一生说完了，秦年最后趴在棺材上看了一眼父亲，一下一下拍着水晶盖子，继而越来越用力。

    “爸……爸……你起来，起来！爸……”

    章嘉许整个人的魂被秦年嚎啕的哭声惊醒，处理后事的这几天就没有睡过几个小时，半夜半夜睡不着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事，这一惊醒，从角落一个箭步跑向秦年。

    秦年出门前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黑色的衬衫西服是特地买的，可是现在凌乱得一塌糊涂，“阿年，阿年你别这样……”

    “爸，对不起，爸，我对不起你……爸，你放心，我可以照顾好妈……”

    疼痛不能替他感知，只希望该结束的赶紧结束。

    听说他两天没吃东西，章嘉许去附近便利店买了关东煮和三明治，转念想起来他早餐吃肉包子时用力的样子，又回去买了肉包子，怕他渴又买了水。

    秦年瘫软地坐在台阶上，谁靠近就吼：“让我静静！”

    章嘉许拎着吃的也不敢走近。

    秦年正好能看见章嘉许手里拎的东西，缓缓抬头，举起手指指袋子，“给我，我饿了。”

    章嘉许试探着坐到秦年身边，他抓起肉包子就啃。

    “吃慢点，别噎着了，喝点水。”

    秦年点点头，接过水喝，直接往肚子倒一样，急得不行。

    章嘉许也是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也开始啃包子，蛮香的……

    “不是给我的吗”

    “我就吃了一口，你要不要”

    秦年也真没介意，实在是太饿了。

    “我爸活着的时候就怕我饿着，我当时特别矫情，也不管他忙不忙，在外面训练的时候就让他给我送吃的，想吃什么他就得买什么，我刚就特想吃肉包子……”

    吃着吃着又止不住落泪，这才发现他右手西装袖早就被眼泪濡湿了。

    “以后每天都要好好吃饭，我胃不好就是因为经常不好好吃饭，阿年，回家吧。”

    “再也见不到他了，昨天晚上我还梦见他，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跟他活着的时候一个样，就对我很无语，想打我，又打不过我。”

    秦峒一向把儿子当个宝，什么委屈都没让他受过，秦年玩世不恭的样子，都是家里惯的。

    “晚上想吃什么”

    “你会不会做饭啊”

    章嘉许双手一摊，“太难了，完全学不会。”

    秦年笑了。章嘉许一愣。

    “事儿都办完了，去买个菜试试”

    买菜这事田一晨擅长，从小耳濡目染的，怎么搭配，什么样的新鲜都能说一堆道理，缺点是跟王语嫣一样，只会说，花拳绣腿比划几招都不会。

    路过服装店的时候秦年把身上的西装扔了，进去后指着橱窗里的蓝白拼色皮衣说：“就要那件，身高185。”

    田一晨已经等在家乐福门口，俩公子从来没来过，进了超市所在的商场就丢了，出口不能进去，问了田一晨怎么走，结果绕了一个更大的圈子。

    秦年的状态让田一晨吃惊，抬起左手撑在墙上，“田大小姐，让你指个路，你指反了知道吗”

    章嘉许倒是温和，“没事，地球是圆的，绕一圈总能到的。”

    很满意，全世界的男生就自己家男朋友最好。



第四零零章 番茄炖牛腩
    做饭来说秦年是初学者，方便菜最实用，切好搭配好，往油锅一倒就行。

    “能不能好吃点啊，我妈好几天没吃饭了。”

    “炖汤吧，炖汤也不难，排骨用开水汆一下，加生姜料酒，然后切点莲藕或者玉米之类的，放点盐就行。”田一晨仔细地回忆着配方。

    秦年冷冷地说：“不想喝骨头汤，牛肉怎么炖汤”

    “嗯番茄牛腩。”

    章嘉许按照田一晨的指令买食材，又额外搭配了两荤两素，但是按三人的手艺，这顿饭吃不吃的上是其次，精装修loft房的厨房得保住……

    nb得备上，大方私厨今天还能做的菜先点上，晚上六点半准时送到御翠园。

    程欢从医院回来后就安静地在房间睡着，遮光窗帘把房间掩地跟晚上一样。

    三人尽量小声操作，章嘉许负责切菜和指挥，可两人实在不好指挥，“起开起开，照着食谱一步一步来，我就不信了，怎么会做不好！”

    秦年挡着，“你说我照着做，谁也别帮我动手，田小笨你别在这儿帮倒忙，去那坐着。”

    田小笨田一晨手里拿着木铲子，真想敲他。

    “我就想给我妈做顿饭，以前都是我爸做的……”

    眼圈泛红的秦年，也许就是在死撑吧，田一晨放下铲子，安安分分退出了厨房，自己心里明白，在厨房肯定是帮不上忙的，“那你们加油哦，我去给你家花浇浇水，这个我会的。”

    一个小时之后厨房飘出的香味把程欢从房间拉了出来，底下三个孩子对着炖锅面面相觑。章嘉许勉强地盛了小半碗，试毒者往往勇气可嘉，“甜了点，牛腩好像没入味，再加点盐应该能吃，你们试试”

    秦年拿起盐罐，舀了小半勺，“多不多”

    “放吧，放完你换你试。”

    程欢悄无声息出现把三人吓了一跳，铁青色的脸不带表情，死过一般。

    “妈，我炖了汤，你尝尝”程欢没有点头，只是眨了眨眼睛，秦年已经不顾这汤是不是好喝，只想让妈妈喝下去，“小心烫，我第一次做，可能不好吃。”

    章嘉许和田一晨不敢出声，就静静地看着程欢一口一口地喝完。

    程欢把汤碗放在一边，搂住秦年又开始哭，“你爸爸电话打不通了，他不接电话，你去找他，该回家做饭吃了……”

    换到平时，秦年一贯会说他忙着呢，咱俩出去吃，给他剩一口。

    田一晨都哽咽了，章嘉许接了个电话出去拿大方私厨的外卖，四菜一汤，忘了点白米饭。心想电饭锅大约半小时也差不多好了，打开一看锅子里还留着秦峒去世那天煮的米饭，已经长了绿毛，馊味扑鼻。

    田一晨帮忙把菜摆上桌，章嘉许想着把米饭处理一下重新煮一锅。秦年说：“我蒸几个馒头吧，我爸早年在北方呆过一阵子，喜欢吃馒头，冷冻室里还有很多。”

    打开冰箱那一刻，秦年再也吃不住了，可是不能让程欢听到哭声，田一晨第一次见到一个人大哭的时候可以没有一点声音，继而蹲下来将头埋进双膝。

    章嘉许往蒸锅添水，开火，“吃几个”

    秦年抬头擦干眼泪，“蒸七八个吧，再多几个也没事，我能吃。”

    一次最多能放五个，吃不够再蒸也行，“好，那你看着锅子吧，我陪阿姨说说话。”

    章嘉许就这样把活丢给了秦年，拉着田一晨去餐厅陪程欢吃饭。

    “阿姨真是不好意思，我忘了点白米饭，要不您先吃点菜”

    程欢接过章嘉许递上的筷子，艰难地露了个笑脸，“好的呀，你们一起吃。”可是等秦年十分钟之后把馒头端上桌，她却说已经吃饱了要回房间休息。

    秦年没有多说什么，就呆呆地看着程欢步履蹒跚走上楼梯。楼上砰一声关上房门后，秦年开始啃馒头，“吃啊，章嘉许你不饿吗，我知道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馒头就菜吃，南方人不习惯，不过饿了什么都好吃，更何况大方私厨的菜色是绝对不会让人失望的。

    秦年先开口，“嘉许，我妈平时就在家待着，兴致来了会去厂里转转，但是接下去我觉得她老是一个人在家也不是个事儿，是不是给她找个轻松点的工作打发时间会好一点”

    “嗯，我回去问问我舅舅。”

    “你得快点，我要回学校上课呢，哪有空天天陪着她啊。”

    章嘉许和田一晨陪秦年吃过晚饭就撤了，必经通往御风府第的路，十字路见到一辆熟悉的车，看不清驾驶位的人，但是路灯下车牌醒目，对数字一向敏感的章嘉许记得这是邢铠的车。



第四零一章 臭豆腐配龙井
    春风又绿江南岸。清溪最美的季节就是春天了，清溪中学高一高二年纪组织分批春游，目的地是平茶古镇，自愿报名，不去的则是留在学校自习。

    去或不去都令人兴奋，为秦年一家忙碌好一阵，章嘉许也很想去茶馆喝喝茶，去坐坐游船，洗一洗心里的乌烟瘴气。

    秦年虽然看上去正常，但实际上对任何事情的兴趣都不高，中午打球都不去了，总是一个人坐在位置上走神。

    章嘉许帮忙搞定了程欢的工作问题，“你妈在区政府工作还习惯吗”

    “多亏你了，挺轻松的，打扫卫生这种活简单，而且就在你舅舅眼皮子底下，我放心。”

    “那就好，你家那厂子听说有人愿意接手了，什么进度”

    “还在谈价格，章叔叔想帮我多争取一点，好事多磨。”

    这事章嘉许倒是有点耳闻，为此章建凯还答应给新老板分几个单子，毕竟纺织厂也一样可以做服装，章氏制衣能接到的订单远远超出生产排期，以章建凯的信誉随便留几个单子就能养活几个小型服装厂，介绍活儿这样的小钱章建凯偶尔也会赚一些。

    “周五一起出去走走吧，这几天天气都不错。”

    秦年迟钝一笑，“也行，反正也没什么事。”

    能把他拉到太阳底下晒一晒已经很好了，最可怕的还是田一晨要再来一次“快乐的味道”，有些招数只能用一次，能用在黎岸身上且有效只是因为黎岸单纯。

    而田一晨想到一个烂招用两次，则证明她比黎岸还单纯。

    幸好这次有黎岸护着，清溪中学的同学表示这次春游简直赚翻，能近距离看一眼这个迷人的精致妖精男孩。

    黎岸听章嘉许说了秦年的事，通告间隙的两天特意来清溪，正好赶上这次春游，幸好穿了章嘉许的校服掩盖光芒，不然非得走哪堵哪，想吃臭豆腐还不敢自己去，指派章嘉许去，点名要黑的，还得加辣，解释说：“豆汁儿我都能喝了，再说了我觉着这臭豆腐倍儿好吃，宝宝不是也好这口吗”

    茶馆里，章嘉许泡了壶龙井，然后四个人低头吃臭豆腐。

    臭豆腐配龙井，老爷子心疼也只能摇摇头叹叹气，孙子是亲生的。

    老爷子翻着报纸说：“真够损的，要发展这地方，把手都伸进学生口袋了，全市的学生都组织来这儿春游。”

    黎岸满脸调皮，“爷爷，我跟您合个影，然后挂店里给您涨涨人气，怎么样”

    “还是你最损，是不是还打算收我广告费，门都没有听见没”

    都笑了，黎岸青春洋溢的样子让人吃惊，活力四射而又闪闪发光。

    而此刻的章建凯却被手上的账目气的冒火，硬生生把还在平茶古镇游乐的所有人都叫回了清溪，包括章老爷子。

    这是章家的家事，秦年自觉不便参与，回清溪后就去了区政府等妈妈程欢下班。

    黎岸扯着田一晨不放，“他家的事儿我们就别管了，哥哥陪你遛狗去，只要她不伤害我我绝对温柔。”

    章嘉许赞同黎岸的想法，“你们在家等我，让孟大爷下厨准备几个好菜，晚上一起吃饭。”

    也不知道御风府第什么情况，章嘉许被爷爷的一句话揪得心急。

    “该是解决佟于芳的事了，当初你爸收到那个账本，我让他用同样的方式给你舅舅也寄了一份，不是耍心机，而是保护你爸。那账本……”

    “我知道是什么，而且早就知道了。”

    章老爷子感叹自己家三代同堂，倒是都格外沉的住气，明里暗里都能统一阵线，“今天什么话都不要说，你爸有自己的分寸。”

    章嘉许隐隐一笑，这一天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




第四零二章 不干净的账目
    今天早上章建凯难得想多在床上多躺一会儿，枕边的jessica睡的正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