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妾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绾心
第二,他又安排自个儿的亲信喽去找来两个人品极差、认钱不认人的人牙子。
所谓穷家富路,他虽然是占了格格的万贯家财,早已经是富甲一方的主儿,但是他骨子里还是个吝啬至极的人。
他想着他内宅里的那些个如花美眷,左右都是些自个儿玩够的残花败柳,带着她们一块逃跑,一路上又要安排车船客店,又要吃喝嚼用,样样都是花销,还不如将这些个残花败柳都卖出去,既能够变现出些许银钱,还能够轻车简从地离开此地,缩小目标,这绝对是件一举两得的好事。
可怜他内院那些被他用各种手段强抢进府的女人们,还不知道噩梦就要降临呢!
第三点,也是他最看重的一步,那就是他必须要抓紧时间的卖房、卖地,将这些固定资产变现成方便携带的银票。
当初格格拿着银票来到此地置办产业,她精挑细选地买下了的这许多产业,现如今都成了孙德的产业,孙德现在要跑了,他总不能背着土地田产地跑吧,但是这事是不能急的,一旦着急,这些田产宅院就卖不上价格了,毕竟当地能接受这些产业的人,那都是精于算计的富贾商户。
再说,他也必须将这件事做得隐蔽些,万一被人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怕是还不等弘晖跑到衙门口求助成功,便有人怀疑他杀人越货,将他三下五除二地告到衙门去了,那他真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而就在孙德安排这些的时候,冯宝许以重金的镖师,也带着密信到了京城。
不得不说,这也怪弘晖的运道太差了,因为这位镖师来到京城的时候,正是圣驾离京,四爷和三爷在乾清宫里监国理政的敏感时期,四爷府这边儿正是按照往年惯例闭门不出的时候,一个连事都说不明白的镖师,如何能轻而易举地将密信送到府里……
这也得亏冯宝所托付的镖师是个重承诺、守信誉的人,他并没有一气之下的离京,而是一根筋儿地带着铺盖卷,日夜不离地守在了四爷府的府门外。
他在四爷府府门外,足足守了半个月有余,终于等到了偶然外出的尔芙。
这日,本不打算出府的尔芙,被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就想要去前门外听戏、看杂耍的小七给缠得没法子了,便答应陪小七往前门外走一趟,她也能顺便去炫彩坊和白娇叙叙家常,因为要从内城到外城去,她不愿意引来太多的关注,便没有乘坐自个儿那辆太过显眼的朱马车,而是命婢仆准备了一辆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油毡棚骡车。
她和小七坐着油毡棚骡车从侧门出发,刚绕到府门前,撩着车窗帘往外看的小七,便注意到了窝在墙边的镖师,她一脸好奇地看向尔芙,抬手指着缩在墙角的镖师,开口便问:“额娘,您瞧那人怎么缩在墙角呢,该不会是书里说的流民、灾民吧”
这里是内城,别说流民、灾民不能进入,便是普通百姓都不能随意进入。
尔芙听小七这么一问,自然也顺着小七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看就看出不对劲来了。
因为那镖师虽然是风尘仆仆的模样,也是蓬头垢面地龟缩在墙角儿,和街边乞讨为生的叫花子无二,但是他却衣冠齐整、双目有神,显然并非是那种早没有了生活目标的人,而这样的人守在四爷府府门外,且目光锁定在府门方向,目的为何,也就是显而易见了。
她叫住赶车的把式,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管管这桩闲事。
因为她相信不是事出无奈、无计可施,没有任何人会在这冷死寒天的时候,裹着单薄的被褥守在府门外,只为有机会见到大人物一面。
尔芙想到这里,哪里还能淡然处之,她轻声对诗情吩咐道:“去问问是什么事”
诗情闻言,恭声应是,猫着腰就跳下了马车,她三两步走到镖师跟前儿,仅仅是搭话几句,便神色大变地跑回到了车边,并不是她大惊小怪,而是她偶然发现了镖师手里紧紧攥着的一块玉佩。
单单是这块玉佩并不太出奇,玉质普通,雕工寻常,但是这块玉佩的作用,却足以让诗情神色巨变,因为这块玉佩是出入四爷府内宅的凭据之一,能使用这样对牌的人,那都是主子跟前儿得脸的婢仆,随弘晖出府的冯宝,正是够资格拥有的人之一。
第一千五百六十六章
身心俱疲的尔芙,刚刚出了净室,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裹着一件月白色的烟沙罗绣水波纹的对襟曳地罩衣,坐在院子一角的凉亭中,喝着冰镇的果汁,正悠闲地打着扇子,和瑶琴、丫儿等几个宫女说着闲话,便听见已经落锁的院门口,传来了一阵乒乒乓乓的敲门声。
敲门是个很有讲究的事情,尤其是已经落锁的主人院落。
尔芙听着院门口如同擂鼓似的乒乓声,心里一沉,攥着琉璃盏的手,不自觉的抖了抖,连连深呼吸,这才平复了下心跳,略显不喜地蹙起了眉头,斜了眼旁边伺候着的瑶琴,示意她过去瞧瞧。
随着嘎吱一声,阴影笼罩下的院门,被瑶琴重新打开了,敲门声应声而止,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瑶琴过来通禀,正当尔芙等得有些不耐烦,打算迈步往院门口的时候,瑶琴紧绷着脸的回到了她的身侧,恭声言道:“主子,奴婢先伺候您进去换身衣裳吧,京里的十三爷来了!”
“这个时辰,十三爷怎么来了”尔芙略显疑惑地歪了歪头,看了眼光线颇暗的院门口,却也瞧不出那边的动静,只影影绰绰地瞧着站着两三个人,她低头看了眼身上穿着的半透明的曳地罩衣,便也就点了点头,一边嘀咕着,一边随着瑶琴进了上房去更衣。
少时片刻,尔芙换上了一身比较正式的旗装,连并没有干透的头发,也已经梳成了架子头,簪上了几样流光溢彩的镶宝金簪,这才让瑶琴将十三爷从外面请了进来。
“胤祥见过小四嫂。”经历过夺爵、圈禁的老十三,比起尔芙几年前见到的他,要显得苍老了不少,本该如松柏般挺拔厚重的背,也微微佝偻了些许,一袭石青色的贝子袍服,松松垮垮地罩在老十三身上,更衬得老十三的狼狈,他一进门就恭恭敬敬地打了个千儿,头也不抬的问安道。
尔芙闻言,笑着点了点头,指了指下首摆着的官帽椅就让他坐下说话了。
胤祥也不见外,对着尔芙又是一拱手,便坐下了,只是他却并没有开口说话,反而一直对着陪他过来的张保使着眼色,瞧着胤祥那副眼珠子都要飞出眼眶子的样子,尔芙的心情,越发沉重了。
“十三爷,我今个儿托大,学着四爷的样子,叫你一声老十三!”尔芙又耐着性子地等了一刻钟左右,见张保和老十三还在那互相对眼神,她终于按耐不住了,抬手用鎏金护甲磕了磕宝座的鎏金扶手,将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这才眼神锐利地扫了一眼张保,扭头对着手足无措的老十三开口了,“你和四爷虽说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在这些位爷里头,却是感情最好的兄弟,比起四爷和十四爷的感情,怕是还要更深些,你这般风尘仆仆的深夜赶来,定然是京中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吧,我不是个胆子小的,你不必怕吓到我,我能经得住,你就只管说就是了,不然你这么干坐着,我自己个儿胡思乱想的瞎猜,岂不是更是担心了!”
说完,她就深吸了口气,将脸上的表情都收敛了起来,学着电视剧里的那些气场十足的女强人的状态,坐正了身子,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只用着用鹰隼般锐利的小眼神,无声地注视着下首更显不安的老十三。
这是一场心与心的较量,说白了,也就是比谁更有耐心罢了。
很快,担着差事来的老十三就扛不住了,他连连拨动着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平复着乱糟糟的心绪,要说这一路从京中快马奔来,他也想过该怎么和尔芙开口,可是却半点头绪都没有,东一个念头,西一个想法的想了许多,在来到尔芙跟前的刹那,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就直接消失了,只剩下默默无言了,最可气的就是张保,明明已经知晓了京中发生的事情,怎么就不知道替他说句话,这些个阉人就是这么不讲义气。
老十三胡思乱想一番,反倒是平静了下来,选择了避重就轻,对着尔芙一拱手,嘴角噙着一丝笑容的哑声说道:“小四嫂,皇阿玛开恩,特地下旨让老十三来接您回京了。”
“这没个事情就突然下恩旨,老十三是在糊弄我!”尔芙表示,若是老十三的脸色能好看一些,或者是说得更加爽利些,而不是这样吞吞吐吐的琢磨这么久才开口说这话,她会觉得更加开心些,可是现在……她却是半点都高兴不起来了,但是她也明白从老十三这是要不出答案了,所以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便算是接了这个来自老十三亲传的康熙老爷子口谕了。
老十三见状,身上的压力一轻,脸色好看了许多,接茬道:“小四嫂,难得皇阿玛开恩,咱们就抓紧启程吧,争取在明个儿天黑前就赶回京中吧。”
“怎么这么急!”尔芙闻言,蹙眉问道。
盛京到京城的距离不算远,但是放在古代这种交通不发达的时代来说,一天一夜就赶回去,绝对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尤其是现在城门都已经落锁,老十三这般仓促的赶来,便已经让她很是惊讶了,可是现在看来,她也需要在夜里就启程回京,这怕是京里出了什么大事了,这会是什么事情呢
尔芙当真是没有半点头绪,在她看来,就算是老皇帝突然驾崩了,或者是四爷突然染上了什么重病,她也并非是个非要到场的重要人物,难道是……郭络罗氏出了事情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需要她出面的事情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尔芙虽然神色不大自然的拧着眉头,却也并不是很着急,毕竟她和郭络罗氏的感情,比起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当真好不了多少,她一边有条不紊的交代瑶琴去准备行装,一边招呼着丫儿换了一套方便行动的骑装,便这样随着老十三出了别院。
一行七八个人,轻装简从,也并未带随行护卫,尔芙和青黛同骑一匹快马就这样在夜色的笼罩下,匆匆离开了盛京城的范围,沿着官道,一路头也不回地往京城赶去,就连路上打尖歇息,也不过就是吃上几口硬邦邦的干粮,便再一次翻身上马的继续赶路了,待来到京城界碑旁的时候,尔芙已经连走路都成问题了。
“小四嫂,咱们在这里歇息一会儿,然后就直接去庄子上吧!”老十三看着满脸土色的尔芙,神色更显肃穆,他一边将所剩无几的干粮,递到尔芙的跟前,一边轻声说道。
“去庄子上”尔芙疑惑道。
老十三闻言,点了点头,却没有回答尔芙的话,直接借口要给马匹喂水喂草,躲开了尔芙身边,同时他还不忘顺手将张保揪到了一旁。
看着两人神神秘秘的举动,已经是疲惫不堪的尔芙,也实在没有力气揪着老十三问话了,反正已经进京了,就算是再大的秘密,老十三不愿意告诉她,她也很快就会得到答案的,有这和老十三扯皮的工夫,她还是省口气歇歇吧。
她咕嘟嘟喝了几口山泉水,咬了几口涩口的干粮就倚着身后的树干,伸直了酸疼不已的一双腿儿,趁着老十三和张保去喂马的这个空档,松泛松泛筋骨。
少时片刻,就在她刚觉得双腿恢复了一点知觉的时候,老十三和张保就已经牵着马从旁边绕过来了,她一手撑着瑶琴的肩膀,一手撑着地,十分艰难的爬了起来,在青黛的搀扶下,再一次翻身上马了。
“那个……嗯……
小四嫂,您一会儿一定要冷静些!”老十三看着尔芙艰难上马的动作,又小心窥了眼尔芙的脸色,咬了咬唇,不大自在的提醒了一句,便翻身跨坐在了另一匹高头大马上,双腿一用力,驾着马往西南方的小路拐去。
尔芙看着老十三离开的方向,不明就里地看了眼瑶琴。
她认得老十三离开的方向,那应该是去往四爷在大兴县郊区的庄子的一条近路,她之前就曾随着四爷走过一趟,这旁边的树上,还有她和四爷刻上的一句情诗呢!
难道是……直到此时,她突然意识到她忽略了什么,只是她来不及多想,青黛和张保就已经催促着她起行了。
时值正午,炙热的阳光,直直地洒满了大地。
马背上,被晒得头昏眼花的尔芙望着不远处庄子的粗木大门口,她看着门楣上挂着的素白色绸花和来往的那些身着素衣孝服的粗使婢仆,她明白了是个什么样的场合,必须需要她出面了,她留在京中的两双子女,若是谁出了意外,那她这个亲生额娘就算是再不受皇室看重,也是要到场的。
本就已经是强撑着精神,坐在马背上的尔芙,一想到这点,登时就觉得眼前一黑,不受控制地栽下了马背,也亏得张保打从到了庄子附近就一直注意着尔芙的情绪,这才没有让尔芙就这么直挺挺地摔在地上,做了个人肉沙包,垫在了尔芙的身下。
“快来人!”不过就算是如此,摔下马的尔芙,亦是没有半点气息了,张保颤抖着手指,试探了下尔芙的鼻息,登时就脸色一变的扯着嗓子吼了起来,他本就尖细的嗓音,便显得更加高亢、刺耳了。
眨眼间,庄子门口的那些粗使婢仆就围了过来,瑶琴等几个和尔芙一路从盛京赶回来的宫女,也都翻身下了马,将软趴趴瘫倒在地上的尔芙,小心翼翼地抚在了怀里,便这样半搂半背地背进了挂满了素白色绸布横幅的庄子里。
若是问尔芙在这个世界上,对她最重要人的是谁,那自然是她的两双子女,其次才是四爷这个她爱上的男人,看着满庄子挂着的素白色绸花和随处可见的哀愁气氛,她哪里会不明白出了什么事情,但是她不明白的事情是明明孩子都送到了德妃娘娘的身边,凭德妃娘娘的手段,怎么会保护不好她的子女呢!
正是因为她对德妃娘娘的信任,她这一路紧赶慢赶地来到庄子上,也并没有想过出事的会是她的孩子,所以在看到那些披麻戴孝的粗使婢仆和庄子门口挂着的绸花、奠字白灯笼的时候,她才会承受不住的昏死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她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好陌生。
“尔芙,尔芙……”四爷满眼忧伤的揽着尔芙的肩膀,看着如同瓷娃娃般脆弱无助的尔芙,小小声的招呼着,同时一只手一直摩挲着尔芙细嫩的脸颊,希望能将尔芙没有焦点的眼神,吸引到自己身上来。
那是什么声音
尔芙的耳朵里,仿佛塞了一团棉花似的,眼前也如同被罩上了一层薄纱一般,所有的一切,于她来说都是那么的模糊,唯一刺眼的就是满堂满室的白色,不知过去了多久,随着房间外的哭声响起,才不过一米多高的小七,身着一袭素色粗布衫裙,满眼通红的来到尔芙身边,尔芙这才仿佛清醒了过来,她如同抓到了救命大曹一般,飞快地推开了揽着她的四爷,身形灵动的来到了小七的身旁,一把就将小七的手,紧紧抓在了手里,颤抖着唇瓣,眼中满是希望的哽咽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小七,你告诉额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切都是额娘的一场噩梦,对不对!”
小七看着茫然若失的尔芙,略显胆怯地退了一步。
她虽然很懂事,却到底是个孩子,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明白为什么一夕间,她可爱的弟弟弘轩、玖儿,如粉娃娃似的妹妹小九就被拉到了这个庄子上,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阿玛的脸上,满满都是苦涩和对她的歉疚,她更不明白额娘是怎么了,怎么会显得这么惊慌失措,她也好想哭,听着外面那曲调哀愁的乐曲,总觉得心里头酸酸涩涩的好难受。
“尔芙,不要吓坏了小七!”四爷见尔芙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同时将面露胆怯的小七,也揽在了怀里,轻声道。
第一千五百六十七章
“回侧福晋的话,那位木苏里氏的身子,实在是亏损得太严重了,便是用百年老山参入药补中益气,再佐以各种补气的药材,也拖不过一年半载。”胡太医闻言,忙又是一矮身的解释道,依他看,那木苏里氏现在还能吃能睡的活着,那就已经算是很罕见的事情了。
虽说人定胜天,可是谁也做不到从死神手里抢人,毕竟尔芙也不是个神仙,她就算是想要救人,也是无能为力,最后只能无力地摆了摆手,让胡太医下去了,同时命瑶琴将库里的两支老山参,一道给百合送了过去,也算是尽了她最后的一份心力。
“小合,你说额娘见到你阿玛,你阿玛还会喜欢额娘么”与此同时,心怀梦想的木苏里氏正坐在一面光可鉴人的铜镜前,任由百合替自己梳理着满头的长发,嘴角挂着一抹甜蜜的笑容,柔声问道。
百合清了清嗓子,看着镜中苍老得如八旬老妪似的额娘,想着从未见过面的阿玛和她见到的如瓷娃娃般的姐姐尔芙,她该如何和额娘解释,额娘之所以能住到这么华丽的大屋子里,并不是阿玛想起了她们娘俩,而是那个恶毒的郭络罗氏有个心慈友善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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