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妾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绾心
佟佳氏满意地瞧着铜镜中的自己,露出了一个魅惑的笑容。
她重新走出内室的时候,尔芙都被她这种换装技术吓得不轻呢!
“劳烦姐姐在此稍微等等,妹妹去去就回。”她对着尔芙谦卑一礼,柔声说道。
“去吧,快去快回。”尔芙淡笑着说道,却并没有想要和佟佳氏同去的意思。
左右她是不想再去前面的小善痷里转一圈了,虽然她刚刚就是在主持师太的禅房稍微坐了坐,仅仅和知客小尼说了几句话,也并没有接触小善痷里的其他人,但是她还是能够感觉到小善痷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沉闷氛围,她不喜欢这种氛围,好像走进了活死人墓的感觉,太压抑、太沉闷、太憋屈……
佟佳氏也并不喜欢那里,她说是去辞行,其实就是想要去刷洗耻辱而已。
当初她被两辆灰突突的小马车送到小善痷外,虽然那些比丘尼并未对她表现出任何不好的情绪来,一举一动,不卑不亢,却也是守着礼数的,但是她还是觉得自个儿被轻视、慢待,甚至是羞辱。
只是她知道她那会儿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便是心里再不痛快,也一定要忍着。
现在不同了,她翻身了,她当然要好好去炫耀炫耀自个儿的风光无限了。
佟佳氏就这样穿着一袭华服,打扮得雍容华贵,虽没有婢仆环绕,却仍然摆足了亲王府福晋的谱儿,脚踩着高高的花盆底绣花鞋,手里捏着一条金丝绣的娟帕,明明踩着泥巴地,却一步步如同走台步似的走到了小善痷外面。
“我来见主持师太辞行。”已然是那个知客小尼,佟佳氏昂首说道。
知客小尼从小就生活在小善痷,如佟佳氏这样的女眷不知道见过多少了,不意外,也不觉得气愤,依旧是那副不冷不淡的态度,合十一礼,转身就往小善痷深处走去,瞧都不瞧一眼跟在她身后的佟佳氏。
佟佳氏颇有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但是还是初衷不变地往小善痷深处走去了。
小善痷深处,小善痷主持师太的禅房门口,早有小比丘尼等在外面挡驾。
到底是皇室宗室所属的寺庙庵堂。
佟佳氏瞧着那扇被小比丘尼挡在身后的隔扇门,一双眼睛都快喷火了,却也不敢做出莽撞闯进去的行为,只能恨恨地咬咬牙,对着虚掩的门户,隔着挡驾的小比丘尼,也不知道里面的主持师太有没有听见,该辞行辞行,一番唱念做打以后,迈步就奔着在小善痷清修的一众犯错女眷的居所走去了。
这也是她炫耀嘚瑟的主要对象了。
这些都是没有未来、没有希望的女人了,瞧着佟佳氏一改往日的灰头土脸,满身绫罗绸缎、珍珠翡翠,再联想到之前尔芙这位雍亲王府的嫡福晋到访,哪里不知道她是翻身了。
嫉妒,羡慕,还有些小心讨好,总之各种各样的眼神都有,各种各样的表情都有,大大满足了佟佳氏的表演,也让佟佳氏过足了瘾头,她这才仿佛施舍似的丢下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带着几个人的希望,迈着轻缓从容的脚步,离开了小善痷。
小善痷的门外,知客小尼目送着佟佳氏走远,转身回到院里,砰地关好门。
如佟佳氏这样的女眷见多了,不意外。
而另一头,霍嬷嬷领着桂兰和小五,一通忙活,又有诗兰主动帮忙,紧赶慢赶,总算在佟佳氏炫耀归来之前,张罗出了一桌六道像模像样的席面来,配上一壶温热的菊花茶饮,摆在了这座寒酸破败的小院当间了。
“福晋姐姐,您请上座。”佟佳氏仍然是满脸堆笑的礼让道。
没有回府之前,一切都还是未知数,还要依仗着尔芙这位嫡福晋,便是回府以后,她也要好好地抱住尔芙的大粗腿,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府里府外说地算的人,看着是四爷这个雍亲王,其实一大半都是尔芙做主的,有了尔芙帮忙拉拔,不愁她佟佳氏不能有春风得意的那一天。
不过尔芙倒是并没有摆架子,摆摆手就拒绝了佟佳氏的好意,直接坐在了客位上,她又招招手,招呼着佟佳氏和自个儿对面而坐,柔声说道“都是自家姐妹,便再让来让去了,快坐下吃饭吧,吃完这顿,咱们就抓紧回京,这不也是给四爷一个惊喜么!”
“那妹妹就不客气了!”佟佳氏闻言,脸上一喜,忙坐下身来。
一桌六道菜,配上一壶醇香的茶,尔芙本就是个随和的性子,佟佳氏又刻意讨好,一直到二人同坐上马车,这气氛也没有冷下来,融洽得就如同一双相交多年的好姐妹似的,上了车,尔芙还不忘将车座上的软垫分给佟佳氏几个,笑着嘱咐道“回去的路不好走,颠簸得很,靠着舒服些。”
“你也别太拘束了,小点心、小零嘴儿,想吃就吃,我就不招呼你了!”
“姐姐安排得如此周到,妹妹都觉得好似待在自个儿院里那般舒坦了呢!”
“舒坦就好,我可这来来回回折腾了一圈儿,可得歇会儿了!”尔芙闻言,笑着点点头,脱了鞋子就将双腿都蜷到了座椅上,边说边扯过旁边叠放着的锦被,半躺半坐地靠着软垫,闭上了眸子。
闭目养神,闭目假寐……反正就是闭着眼睛待着呗!
因为尔芙都不知道接下去该和佟佳氏聊些什么话题了,难免有些尴尬么!
。
第一千五百八十一章
梁太医仔细检查过乌雅赫赫两手的脉象后,确定乌雅赫赫就是有些胎气不稳,喝上两副安胎药,再好好躺上两天,也就没有什么事儿了。
安胎药方是早就开好的,他也不需要再另外开方子。
梁太医命旁边伺候的宫女将按方抓好的药材包送上,一一仔细检查过药材,确定无误以后,在药材包上留下自个儿的钤印,又叮嘱了几句孕妇要格外注意的禁忌,便背着自个儿的药箱子走了。
当然,一块带走的还有吴嬷嬷塞给他的那个装满银锭的大荷包。
吴嬷嬷送着梁太医离开,毓秀姑姑有些尴尬地戳在乌雅赫赫身边儿,瞧着窝在美人榻上如同没有骨头似的乌雅赫赫,叹气道:“奴婢亦是好心,这女子有孕是件大事,容不得任何不谨慎。”
“我知道,我知道姑姑是为了我好。
只是姑姑到底未曾有此经历,不比吴嬷嬷曾经生养过两个子女经验丰富,所以啊,您以后还是该信任吴嬷嬷几分,您如果不是不信任吴嬷嬷,我也就不必被吵起来了,这女人有孕就容易犯困,也确实需要更充足的睡眠!”乌雅赫赫闻言,微微调整了下姿势,歪着脑袋瓜瞧着旁边垂手而立的毓秀姑姑,稍显不满地嘀咕道。
说完,她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便将毓秀姑姑赶出去了。
毓秀姑姑老脸通红地离开了秋雨楼范围,快步走进了后花园,奔着一个小角落钻了进去,一把把地揪着及腰高的矮树丛,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说句实话,打从毓秀姑姑进宫伺候那一天起,这挨打挨骂就成了家常便饭,但是那是小时候,随着她年纪渐长,随着德妃娘娘步步高升,成为一宫之主,她也成为了德妃娘娘身边儿最为倚重的掌事宫女,便再也没有人敢和她高声大气地说话了,便是曾经那位连太子都不当回事的梁九功梁公公亦是如此。
今个儿,乌雅赫赫这几句话,让毓秀姑姑找到了一种回到从前的感觉。、
可惜,毓秀姑姑显然不喜欢这种感觉,偏偏乌雅赫赫是格格、是主子,便是她心里不痛快,却也唯有忍耐,连半点不悦之色都不能流露出来,更不敢开口辩驳,也就唯有跑到花园僻静的地方,拿这些花花草草出气了。
而就在不远处的假山旁,一双眼睛正注视着毓秀姑姑的一举一动。
少时片刻,恢复平静的毓秀姑姑重新回到了秋雨楼里伺候了。
“看来我的计划很成功么!”远处那双眼睛的主人来到毓秀姑姑曾驻足过的地方,瞧着那满地如暴风刮过的零花碎叶,笑着扬起了嘴角,低声呢喃道。
说完,她也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后花园。
难得收拢下吴嬷嬷这么精明能干的好帮手,她可得好好奖赏奖赏吴嬷嬷了。
一支不算华丽、却分量十足的镶珠金簪就这样送了出去。
鬼知道她得知毓秀姑姑到乌雅赫赫跟前儿伺候的时候,这心里是多么不安,别人不了解毓秀姑姑的本事,她和毓秀姑姑打交道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不了解,别看毓秀姑姑不彰不显,但是那双眼睛就好似x光机般神奇,不论是谁,不论是如何隐忍小心,好似什么念头都瞒不过毓秀姑姑那双眼睛似的……
…………
转眼,阳春三月,花园里的一片桃花林都挂满了雪白粉嫩的花骨朵。
四爷府里的一众女人都忙不迭地换下了身上厚重的冬装,穿起了轻薄如云雾的春衫褂子,各府一场场赏花宴就好似是赶场般的日日不断,尔芙忙碌之余,也没有闲心去管后院的琐事庶务了,而就在此时,一直安安稳稳躲在秋雨楼里养胎的乌雅赫赫进宫了。
这是一场预谋了月余的出行。
乌雅赫赫先是借着四爷过去留宿的机会,求了四爷的准许,又装可怜卖乖地和毓秀姑姑磨了两日,总算是顺利出府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去了。
好些日子没有见过乌雅赫赫的德妃娘娘想到乌雅赫赫现在有孕在身,还特地派了软轿在顺贞门口迎接,给了她一份天大的体面。
要知道就算是尔芙和乌拉那拉氏等人,哪怕怀孕七月进宫,亦是步行过去请安的。
这才真是谁家的姑娘、谁心疼呢!
乌雅赫赫坐在绣有凤纹的金顶凤辇上,脸上写满了得意,但是她却没有忘记吴嬷嬷的交代,故意往脸上扑了一层蜜粉,让脸色显得更加苍白无色些。
她就这样病西施的样子进了永和宫的正殿,德妃娘娘见状,自然是忙不迭地询问原因了。
“劳娘娘惦记了!”乌雅赫赫坐在下首摆着的绣墩上,苦笑着答道。
随即,她的脸上露出了些许为难之色,低声道:“今个儿赫赫进宫给娘娘请安,也是希望娘娘能帮帮赫赫,赫赫也不知道这事儿该和谁说才好了!”
“到底怎么回事”德妃娘娘闻言,脸色陡变地沉声问道。
“娘娘,赫赫想要请宝华殿的法师替赫赫看看……”乌雅赫赫苦笑着说道。
“说清楚些,别吞吞吐吐的,你这是存心要吓坏你姑姑我啊!”德妃娘娘闻言,虽然不理解乌雅赫赫为何会突然提起宝华殿那些就知道念经祈福的法师,但是心里却轻松了不少,她还以为是老四府里有人对乌雅赫赫的肚子下手呢,要知道乌雅赫赫肚里的孩子不单单是老四的血脉,还是乌雅家的血脉、乌雅家未来能够保证荣宠的底牌……
乌雅赫赫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德妃娘娘跟前儿凑了凑,低声答道:“娘娘别怪我小小年纪就爱胡思乱想的,我打从知道这肚里怀上了四爷的孩子,这心里就没有片刻安稳过,初时还好,只是担心被人暗害,但是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了,经常夜梦惊醒,连太医开的安神汤药都没有效果,赫赫有些怕,怕这些梦是什么不祥的预兆,所以想要找宝华殿的法师求几张灵符。”
说完,她就低头拧着帕子不言语了,做足了小女儿神态。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你真是要吓死你姑姑了。
好吧,这虽然不知道管不管用吧,也不知道你这夜里惊梦是不是能和那些神神怪怪的事儿扯上关系,但是总归不是什么大事,求张灵符回去,你心里也安稳些,那姑姑就陪你走一趟宝华殿好了!”德妃娘娘闻言笑笑,拉着乌雅赫赫的小手,柔声安抚道。
说完话,她就吩咐人去准备轿辇和香烛等东西去了。
少时片刻,一切准备妥当。
德妃娘娘和乌雅赫赫坐上了殿前准备的软轿,一路无话地往雨花阁那边赶去。
宝华殿就在雨花阁后面,穿过雨花阁后面的昭福门就是宝华殿,宝华殿明间设有四方铜镀金龛一座,内供有金胎释迦牟尼佛一尊,龛前的供桌上,供奉着观音菩萨和阿弥陀佛铜像,东西次间沿墙根儿摆放着的一溜儿供桌上,亦是供奉着各路佛像。
德妃娘娘和乌雅赫赫才刚进到宝华殿范围内,便有穿黄袍红衣的大喇嘛出来相迎。
“土登法师,今个儿怕是又要麻烦你了!”德妃娘娘对来人屈膝一礼,很是客气地含笑说道。
“娘娘不必如此多礼,贫僧有礼了!”来人亦是很客气地回礼道。
宫里各处佛殿的供奉法师不少,但是其中数这位土登法师最受康熙帝的看重,地位亦是最高,而土登法师是德妃娘娘的知己好友,套用句他的原话,德妃娘娘是有大智慧的菩萨转世,他并非她的知己良朋,只是她的仆役而已。
不论此话真假,但是土登法师对德妃娘娘却是甚是尊重,便如此时一般。
这宫里的各宫娘娘,哪怕是已逝的赫舍里皇后、钮祜禄皇后、佟佳皇后、甚至是孝庄太皇太后来法华殿进香礼佛,这位土登法师也不曾相迎,唯有德妃娘娘过来进香,土登法师是次次相迎,哪怕是闭关清修之时,亦是这般。
土登法师客气地将德妃娘娘迎入宝华殿中,便跪坐到旁边的蒲团上念经去了。
德妃娘娘也不见怪,因为以往每次都是如此。
她接过宫女手里提着的篮子,熟练地拈香点燃,恭恭敬敬地供奉于香炉中,便和乌雅赫赫一块跪到了佛前摆着的蒲团上。
宝华殿里,除了土登法师念经祈福的声音,便再无其他响动了。
约莫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颇有节奏感的木鱼声停了下来,而一直跪在蒲团上默许心愿的乌雅赫赫和德妃娘娘也睁开了紧闭的双眸,由旁边伺候的宫女扶了起来,随着土登法师去了雨花阁后身的一处禅房里。
禅房里,乌雅赫赫在德妃娘娘的默许下,忙说出了自个儿的祈求。
后宫女眷、皇室宗亲,一些朝臣家眷经常来宝华殿请灵符,尤其是求子符、报平安的灵符,土登法师早就习惯了,他连眼皮都没有挑一下,抬手招呼过跟随他修行的小徒弟,低声吩咐一句,小徒弟就去旁边取来了一串绣着平安纹的香囊。
土登法师接过香囊,缓声道:“挂在床边、卧榻等格格常待的地方就是。”
乌雅赫赫如获至宝地双手接过香囊,连连念着佛号,那模样就如同一个虔诚的佛教徒一般。
不过她来宫里一趟,可不仅仅是为了这几张不知道有没有效果的灵符。
随即,乌雅赫赫又提起了她连日夜景惊醒的事儿。
土登法师闻言,微微蹙眉,好似有些为难的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答道:“贫僧不善解梦之道,不过按格格所说的梦境,在一本佛教典籍里倒是有些相差不多的记载,大该是因为格格腹中胎儿和格格居所的风水有所冲撞,如果格格相信贫僧的话,还请格格移个住所吧!”
说完,他就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娘娘,咱们走吧!”乌雅赫赫似是不相信土登法师所言似的,低声说道,说话的时候,还偷偷扯了扯德妃娘娘的袖管儿,好像怕得罪了这位宫里颇有些威望的法师般,又好像是不习惯雨花阁这边儿佛音潺潺的环境似的,反正怎么瞧都透着一股胆小畏缩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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