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妾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绾心
一面是朝臣百姓,一面是康熙帝的考验,想要尽善尽美,便需要更加谨慎处置,也就需要更多时间去权衡利弊得失,加之他又想要和尔芙去田庄巡视一番,又需要抽出几天时间,这也就意味着他必须在此之前将政务都处理好,不然康熙帝怎么可能放人呢!
四爷也不是不知疲惫的铁人,走在夜色下的他,不禁长吁短叹起来了。
“主子爷,您心情不佳”苏培盛闻声,小心翼翼地问道。
四爷轻笑着摇摇头,却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朝政繁忙琐碎,爷苦于分身乏术,你这个猴崽子有什么好办法解决”
“奴才粗鄙,不懂那些朝廷大事,但是却有个笨主意。”苏培盛试探着答道。
“说说。”私下里闲聊,四爷也不介意听听苏培盛的建议。
苏培盛闻言,小短腿紧着倒腾了几步,动作迅速轻盈地凑到四爷跟前儿,甩开了随侍的其他太监,低声说道“主子爷,您看咱们府里有幕僚参议,朝上有阁老议政,您又何必事事亲力亲为呢,完全可以将一些不太要紧的政务交给底下人去处置啊!”
“蠢,果然是笨主意。”四爷嗤笑着说道。
苏培盛一脸懵,他不明白自个儿用起来如鱼得水的好办法,怎么到四爷嘴里就变成了笨主意,那些老学究们都说,治国和治家是大同小异,那自个儿能忙里偷闲地干好四爷府的大管家差事,怎么四爷就不能效仿自个儿管好一个国家呢……
四爷似是聊性极佳地解释道“人人皆有私心,便是那些权臣官宦亦是如此。”
“奴才曾听福晋主子说过,一个人当差管事,容易为私心所控,两个人当差,容易同流合污,若是三人同行,互有猜忌和防备,便更能让主子放心,您若是担心朝臣有私心,何不试试这法子”苏培盛继续说道。
没有了旁人在跟前儿,苏培盛说起话来,也多了几分随意。
四爷闻言,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又是一阵摇头,暗道这朝上的事儿,怎么能和府里的庶务相提并论,尔芙那些小窍门用在府里管事们的身上好用,但是套用在朝上那些老狐狸似的朝臣身上,便是太滑稽了。
不过苏培盛这番话,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
虽然朝中政务不是府里庶务所能比拟的,但是也有相同之处,只要他有办法让朝上的几股势力相互制挟,那他处理朝政的时候就不需要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了,具体要怎么操作,他还需要细细考虑一下,而且不能和旁人商议,毕竟这府里的幕僚们,也未必能够尽心效忠于他。
因为忠心与否,和外界诱惑的大小,有着至关重要的关系。
而如果有机会在自个儿的身边安插下一枚棋子、眼线、耳目,想来那些肥得流油的权臣世家们是不会吝啬付出的,所以四爷更需要谨慎处置了。
就在四爷离开牡丹台不久,诗晴领着赵德柱来到了尔芙的房间里。
尔芙披着一件半新不旧的夹袄,睡眼惺惺地坐在太师椅上,哈欠连天地听着赵德柱的回禀。
赵德柱所禀报的内容,和陆格格所言相差不多,也略显不同。
她强打精神地吩咐诗晴准备浓茶提神,一脸难以置信的反问道“各处都有这样的传言”
“确实如此,晚膳前就已经传得府里人尽皆知了。”赵德柱垂首答道。
尔芙接过浓茶,微抿一口,嘴里满是苦涩,却也是精神了几分,她打着哈欠,继续问道“我问你,这府里出现一些无关紧要的传闻,要是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情况下,一般需要多久才能传得人尽皆知呢”
赵德柱稍微思考一下,轻声答道“如这样不掺杂任何惊天动地内情的传闻要想传遍府中各处,传到人尽皆知的情况,总需要个三五日时间吧,毕竟如奴才这般不常在外走动的宫婢仆从不少,而在杂役房和洗衣房等处当差,能够在府里自由走动的婢仆,也是各有差事,总不能整日扎堆闲聊,四处游走。”
“那你觉得这消息是不是传得有些快呢”尔芙单手摩挲着下巴颏,继续问道。
“主子不说,奴才还不觉得,这消息来得是有些突然,好似突然间就传到各处了。
若是在府里的时候呢,倒是还能说得通,因为可能传出消息最早的地方是洗衣房,这往各院送换洗衣物的宫婢嘴快,便将这消息传到各院了。
不过现在是在圆明园里,园子地方大,住处也分散,想要将这样一个消息传得人尽皆知,别说是一个下午,就是三两日的时间,也未必能够传遍,这消息能够这么快地传遍各处了,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赵德柱闻言,微微一怔,很是认同的点头答道。
“那你觉得这消息是谁故意传扬出来的呢”尔芙笑着,接茬说道。
“奴婢觉得是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关于这个问题,还不等赵德柱回答,诗晴就已经抢答道。
“目的何在”尔芙扭头看向身侧的诗晴,笑着问道。
诗晴眨巴着眼睛,思索片刻,有些不确定的答道“也许她是在试探您的想法。”
“不会,我早就已经将弘晖的婚事交给她这位侧福晋负责了,不过是安排一两个侍妾格格,这点小事,我还会和她计较么,所以她肯定不是在试探我的态度。
相反你刚刚有没有注意到赵德柱刚刚说起,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下午时,还曾神色异常地往牡丹台这边走动,结果走到半路,又折返回去的事,我倒是觉得她应该是有求于我,却又不知道怎么改变了想法,再然后就是那条突然传得人尽皆知的消息,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牵扯呢……”尔芙笑着摇摇头,否定了诗晴的答案,自顾自地分析着。
说着,她就想到了某些关键点。
比如就这件事里的另一位当事人——弘晖阿哥。
“赵德柱,你安排在长春仙馆那边的人,今个儿有没有见过弘晖阿哥”想到这里,尔芙脑中灵光一现,尖声问道,她似乎是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她想起小七曾和她说起,弘晖阿哥和一个模样娇丽清秀的姑娘亲昵地走在一起,不过小七和她说起的时候,她并没有多想,只以为弘晖是和他院里的某位格格在园子里散步遛弯呢,但是现在联系到乌拉那拉氏那边传出来的消息,好似有另一种可能了。
“回主子的话,弘晖阿哥确实时曾过去给乌拉那拉侧福晋请过安,而且据守门婆子所言,弘晖阿哥还曾到衣衫狼狈地到过牡丹台外,只是正好碰见了苏培盛苏公公,被苏公公拦下了。”赵德柱闻言,将袖管里的小册子拿出来翻了翻,翻到某一页上,指着上面的几行小字,抬手示意诗晴递给尔芙过目,低声答道。
尔芙接过小册子翻看一下,笑着点点头,又交回到诗晴的手里,让她还给赵德柱,接茬说道“这么一来,好似这件事就能够说通了。
弘晖阿哥遇到一位情投意合的美貌姑娘,有心将其纳入府里为妾,本来是打算直接求四爷做主的,但是苏培盛在牡丹台外拦住了弘晖,兴许还劝说了他几句,然后他就将主意打到了乌拉那拉氏侧福晋的头上。
而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显然是不看好这件事的,不然她也不会任由这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估计她就是盼着谁跳出来搅局吧。
毕竟弘晖阿哥尚未娶亲,便已经纳了两位格格和两位侍妾,其中还有两位是官话都说不利索的西洋女子,还有一位有孕在身的,这世家名门最在意的就是这种事了,他现在又要纳妾,只要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不是存心耽误弘晖的前程,一定会想办法阻拦的。
你们觉得呢”说到最后,她自信地对着诗晴和赵德柱抿唇笑了。
“主子分析得很有道理,今个儿陆格格就已经跳出来给乌拉那拉侧福晋使绊子了,只是您不在意这些事,才没有被她挑拨说动。”诗晴本来还觉得尔芙的分析有些异想天开呢,但是随着尔芙分析到最后,她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毕竟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对弘晖阿哥的看重,那是明眼人都能看得见的。
赵德柱更是颇为认同地连连点头,因为他已经想起往日里的一些小道消息。
比如,弘晖阿哥曾和借助耕织轩的洪家班戏子小丽娘有所来往。
“既然是如此,那咱们就别多管闲事了。
诗晴,明个儿就替我选份不轻不重的贺礼送过去吧,到底是包衣旗出身的宫女,或是乌拉那拉氏出来的陪嫁丫鬟,身份总比那些被当做货物贩卖到咱们这儿的西洋女子更高些,而且一个宫女安排过去伺候弘晖,也算是抬举了,该给这好运气的丫头贺喜。”尔芙笑着按按微沉的脑门,神情放松地轻声吩咐道。
只是她嘴角的那抹笑意里,还是包含了几分说不清楚的讥讽在。
因为尔芙已经想到了乌拉那拉氏的小算计。
如果乌拉那拉氏并非弘晖的生母,那么她要在这时候安排个自个儿的近身婢女去伺候弘晖,还算是理所当然,一来是更好地掌控弘晖的一举一动,二来是趁机拉拢弘晖,但是乌拉那拉氏是弘晖的生母,且对他给予了很大希望,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安排一个近身婢女去拉低弘晖的身价,让一些名门世家绝了和弘晖这位亲王府的嫡长阿哥联姻的打算呢!
如此一来,乌拉那拉氏的打算就再明白不过了。
乌拉那拉氏无非是想要借府里其他人的手,除掉她要指给弘晖的那个小宫女罢了。
只是尔芙还是有些想不通,谁会成为乌拉那拉氏手里的刀呢,毕竟这种事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儿,便是有些人不希望她和弘晖的关系走得太近,便是弘晖院里那些妾室不希望多一个人来分宠,却未必有能力、有魄力,将手伸到乌拉那拉氏的身边去,而有能力、有魄力做这些事的人,应该也不会上套,那么她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除非是乌拉那拉氏已经安排好了动手的人,只差一个背锅的人了。
想到这里,尔芙的心里一惊。
她忙叫住要离开的赵德柱,沉声吩咐道“明个儿,你跑一趟前边儿,请胡太医和梁太医他们一块过来给我请平安脉。”
“奴才明白,奴才明个儿早早就过去请胡太医和梁太医过来。”赵德柱恭声答道。
“好,那你下去吧。”尔芙闻言,微微摆手,让他下去了。
她目送着赵德柱走出上房,又瞧瞧站在自个儿旁边愣神的诗晴,笑着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如此吩咐”
“奴婢不明白。”诗晴老实答道,她确实不明白尔芙这般安排的原因。
“我要让赵德柱顺口替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报喜,我要让胡太医他们替我作证,我对弘晖阿哥的新格格是满怀期待和好奇的,免得到时候被人设计被黑锅。
你挑选礼物的时候,也要谨慎些,避开那些能加入害人东西的金银首饰。
我记得我有一对比较精致的玉雕喜鹊登梅长簪,虽然玉质普通,只是青玉的,但是雕工精细,且意头比较好,你就将那对玉簪找出来备着吧,作为送给新格格的小礼物,再让胡太医他们过目检查一番。”尔芙含笑解释道。
说完,她就一口喝光浓茶地往内室里走去。
辛苦整天,她要好好歇歇乏儿了,以便应付明个儿更多的麻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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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8章
第1808章
至于委屈了胡太医,也唯有自个儿稍后再弥补了。
尔芙动作神速地命诗兰将前院当差的几位医士都请到了正院,同时也派人去将吴嬷嬷接到了正院,安排在次间里休息,有屏风遮挡面容,又叮嘱再场众人都不许多嘴提醒,这才将几位医士都请了进来。
待几位医士行礼请安后,她对着乌雅赫赫点点头,示意乌雅赫赫将手里的药方交给众人,冷声道“这里有张药方,旁边罗汉床上躺着的就是病人,结合这张药方,一一过去诊脉,看看这张方子对病人的身体有什么不妥。”
说完,她就摆摆手,示意在场的几位医士自由活动了。
这张交到医士手里的药方,并非是刚刚胡太医亲笔手书的原件了,而是由诗兰重新抄录的复件,这也是为了证明过来验证药方是否有问题的医士,绝对不能通过药方上的字迹做出偏袒之事。
药方很寻常,不过是一剂温凉解毒的药方。
在场的医士都是响当当的医术圣手,只是打眼一瞧就能分辨出是好是坏,反倒是替吴嬷嬷诊脉这事,耽搁了太多时间,因为是一点点浸染的慢性中du,初期脉象不显,又有外伤发炎等症状在其中搅合,几位医士要不是先看过药方,还真是感觉不到其中的端倪。
约莫两刻钟时间,最后一位俞医士也做出了判断,这件事就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
尔芙客客气气地让诗兰将准备好的荷包送上,作为打赏,命人将数位医士送出了正院,又将药方重新交回到乌雅赫赫的手里,当着胡太医和隔壁东次间里躺着休息的吴嬷嬷面,沉声说道“这药方就在这里,乌雅格格不放心的话,那大可以不用,但是我还是将丑话说在前头儿,以后不管出什么事儿,这件事都不关我的事儿了。
乌雅格格,你可听明白了”
乌雅赫赫知道尔芙这话是何意,却并不在意,她其实并不是个心机深沉的腹黑女,相反看过太多话本的她,还有些个快意恩仇的江湖儿女心态,笑呵呵的回答道“福晋姐姐的意思,婢妾都明白的,婢妾亦不是那些不懂事的人,绝不会做胡搅蛮缠的事儿,让您跟着烦心。
婢妾也要谢谢胡太医,多谢胡太医不计前嫌,为我的乳母开出如此良方。”说完,她就将袖管里收着的一摞银票,递到了胡太医的跟前儿。
“格格太客气了,这都是微臣的本分。”胡太医微微后退一步,拱手答道。
“胡太医,您就收下吧,这也是乌雅格格的一番心意。”
“那微臣就谢过乌雅格格的厚赏了。”胡太医也不是没有见过市面的主儿,还真是不将这些钱当回事,见尔芙这么一说,便也就顺手接了过来,又道谢一声,背起放在旁边的药箱,便直接离开了正院。
如果不是想要为自个儿家里还年幼的小孙子挣份出路,他真是恨不得辞官归家了。
这边儿,尔芙也没有多留乌雅赫赫在自个儿屋里多说话,待胡太医一离开,便让人准备好软轿送乌雅赫赫和吴嬷嬷离开了。
同时,她则领着诗兰等人钻进了倒座房那边的库房里。
这处库房收着的都是那些搬不动、扛不动的大件家具和摆设,还有一些需要经常通风晾晒的珍贵药材,她这趟过来,主要就是要找一件合适的礼物送给胡太医,质疑一位医者的医术医德,放在哪儿,都是一件很过分的事情。
鹿茸角、野山参、灵芝、当归
尔芙一样样地看过去,从箱柜的最顶层找出了一对用红布包着的虎骨肋骨。
她曾听梁太医说过,胡太医有风寒湿痹的毛病,这病虽然不要命,却是个很难缠的慢性病,而虎骨有强筋健骨、舒筋活血、通血脉、祛风寒等功效,这倒是最合适送给胡太医的礼物。
“去找个合适的锦盒装上,命赵德柱直接送到前院去。”
“是,奴婢这就去。”诗兰接过红布包着的虎骨,恭声应道。
尔芙微微点头,又从旁边的柜子上,取过一对约莫一尺半高的豆沙红釉的花斛,嘴角噙笑地抱回到了正堂里,将堂屋长几上摆着的那对珐琅彩花斛换了下来,又命人去院里剪了几支梅花,一切都布置好了,这才满脸堆笑地点点头,颇为满意地吩咐道“这花斛里的花枝要经常更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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