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无期

他穿着那件纯黑色的羽绒服，背对着她坐在一张方桌前，单手撑着下巴，懒懒散散的模样，洒脱又从容，好似对周遭世界一无所知。
于渺渺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身边还坐着一个女生。
背影纤瘦，一头微卷长发垂落下来，脖子上围着大红色的围巾，即使看不见脸，也知道是颜晞。
而方桌的对面，还坐着两个男生，一个是许慕迟，另外一个，好像是上次校园文化节跟他们一起表演节目的男生，于渺渺记不清楚他的名字了。
正漫无目的地想着，正好前面的乔笙拉着她过去点单。
老板娘今天穿了一件宝蓝色的毛衣，很年轻的样子，看到是她，眨了眨眼道：“那个小帅哥今天也来了哦，就坐在最里面那桌，看到了吗？”
于渺渺瞬间紧张起来，还没回答，乔笙就抢着插话：“什么帅哥啊？在哪在哪？”
老板娘笑起来，“自己去找，不止他，还有一个也很帅。”说完，她回到正题，“你们今天要喝点什么？”
“一杯芋头牛奶，一杯珍珠奶茶。”
乔笙点完单退到一边，迫不及待去找帅哥，然后激动地回头叫她：“渺渺，你看到了吗？颜倦和许慕迟都在哎，话说，他们俩坐在一起真是赏心悦目啊。”
“看到了，还有颜晞学姐。”于渺渺跟着回答，有点纠结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刚刚放学的时候，因为自己这次成绩不太理想，她没好意思凑到颜倦身边找他聊天，可是偏偏又在这里碰到他。
如果现在不去，可能接下来的一个月都没办法再见面了。
所以，去还是不去？
她脑海中万分纠结，还没想好，却在一室喧哗中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那个声音向来娇媚，笑吟吟的，十分悦耳。
连犹豫都没有，于渺渺内心竟然有些窃喜，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
果然看到颜晞朝她走过来，笑容明媚地打招呼：“小学妹，我就说我们有缘分吧，又见面了。”





渺渺无期 27.二十七篇日记
就算是那只求而不得的狐狸,
我也愿意陪着他走到最后，哪怕他注定不属于我。
因为……
狐狸离不开小王子,
于渺渺也离不开颜倦。
——摘自于渺渺的日记
温暖如春的奶茶店里,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颜晞俏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她穿着一件长长的白色棉衣，脖子上围着大红色围巾，更显得一张脸明艳照人。
于渺渺有点紧张, 也露出一个笑容来：“颜晞学姐，好久不见。”
对方走过来拉她的袖子, 热情地邀请：“正好你来了，我们正聊天呢，人多才热闹。”说完，她看到站在一旁的乔笙, 又体贴地补充了一句, “这是你的朋友吧, 要不要一起来？”
“真的吗？要要要！”
于渺渺还没回答, 乔笙就激动地抢了先。
颜晞忍不住笑，伸手，拉着于渺渺和乔笙一路穿过人群往里面走过去。
一步, 两步，三步。
距离他越近，于渺渺就越紧张。
终于, 她被颜晞拉着, 站在了他面前。
旁边的乔笙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拘束, 走过去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而现在，只剩下颜倦旁边还有一个位置。
于渺渺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却听到颜晞的声音响起来：“愣着干嘛，坐呀。”
“啊……好、好的。”
挣扎了半天，终于局促不安地坐下，她紧张地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心跳得厉害。
尽管寒冬空气潮湿，他身上那股淡淡皂香依旧干燥而温暖。
于渺渺突然有些怀念。
上一次跟他靠得这么近，还是出黑板报的时候。
略略平复了一下心情，她转过头，恰好对上颜倦的视线。
他耳朵里塞着那副熟悉的白色耳机，好像正在听歌，百无聊赖的模样。
两人视线相交，看到她手足无措的慌张神色，他伸手摘下耳机，口吻有点疑惑：“你很紧张？”
一张脸瞬间红起来，于渺渺赶紧摇头否认：“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觉得又在这里碰到你，很巧。”
似乎是为了安抚她的情绪，他冷冽眉眼稍缓，想了想，主动开口：“上次的芋头牛奶，我妈妈说很好喝。”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于渺渺微愣，有些惊讶他会主动跟自己谈起这件事，心里慢慢泛上来一丝甜。
他竟然会主动跟自己聊天啊。
两个人说了没几句，就听到老板娘的声音，乔笙赶紧起身，拒绝了于渺渺要跟她一起的提议，一个人快步过去取奶茶。
坐在对面从头到尾没说话的许慕迟，此刻看着他们的眼神有些玩味。
他手上握着一个打火机，盒子开了合，合了开，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吊儿郎当地问：“颜倦，这个小学妹是你什么人啊？”
不是他八卦，只是他从来没见颜倦跟哪个女生走得这么近过。
颜晞听了，唇角微微翘起来，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而颜倦掀了掀眼皮，面上仍旧波澜不惊：“同班同学。”
许慕迟挑眉，狭长眼尾染上暧昧意味，慢悠悠地问：“就这么简单？”
他话还没说完，桌子底下，颜晞伸手掐了一下他的手臂。
许慕迟皱了皱眉，扭头，看到颜晞正在瞪他。
像于渺渺这样单纯可爱的女孩子，可不能把她吓到了。
万一吓跑了，她弟弟连这么唯一的一个女生朋友都没有了。
摸了摸鼻子，许慕迟低头去喝奶茶，配合地没再问什么。
于渺渺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也终于稍微放下来。
她真的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面。
气氛稍微有些尴尬，颜晞笑靥如花，指了指许慕迟，帮她介绍：“这个是许慕迟，高二四班的，以后如果学校里有人欺负你的话，你就去找他。”
她说话的时候，口吻里不自觉染上亲昵，“反正他也不学习，天天就知道瞎玩。”
“我这次期末考不是进步了吗？”许慕迟懒洋洋地回应，伸手揉乱了她的长发。
颜晞瞪他一眼，用手指拢了拢头发，“如果从倒数第三到倒数第十也算是进步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于渺渺听到这里，联想到自己，微微有些失落。
她小声开口：“那也挺好的了，我这次期末考……一点都没进步。”
四周嘈杂，她声音又很轻，其他人都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有坐在旁边的颜倦，闻言侧过脸来。
他抿唇，口吻像是安慰：“我看了你的成绩，数学比上次多了一分。”
心跳倏忽间有些剧烈，于渺渺张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乔笙手上抱着两杯热奶茶走过来，于是赶紧起身去接。
乔笙嘻嘻哈哈地坐下，自来熟地开口：“今天人真是太多了，好心疼老板娘。”
一直坐在许慕迟旁边玩手机的邱言，听到她的话，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抬头道：“你可拉倒吧，人家高兴还来不及呢，今天不知道挣了多少钱。”
他的声音有点耳熟，一张轮廓硬朗的脸也似曾相识。
于渺渺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很久之前，她好像在医务室见过这个男生。
那个时候，他满脸都是青青紫紫的伤口，但是因为那副故作老成的幽默语气，也算是给她留下了几分印象。
乔笙把吸管插到纸杯上，不甘示弱地反击：“但是来买奶茶的人多，店里就她一个人，确实很辛苦啊。”
而邱言对此嗤之以鼻：“那是她不愿意找人帮忙吧，这样赚的钱全都是她自己的，多好啊。”说完，扭头去问许慕迟，“迟哥，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许慕迟伸手把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拿起来，重新塞回他手里：“你接着玩斗地主吧。”
被噎了一下，邱言乖乖拿起手机：“……好的。”
由于这个小插曲，场面变得轻松起来，邱言好像对乔笙很感兴趣，一直在找她说话。
乔笙有点不耐烦，他说一句，她怼一句，逗得颜晞笑弯了眼。
喧闹人群里，于渺渺想起刚刚没说完的话题，压低了声音，扭过头去看颜倦：“虽然高了一分，但是……总排名还是没有变化。”
说完，她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颜倦，对不起，辜负了你帮我整理的大纲。”
明明手握绝世高人赠送的武功秘籍，她却还是一个不争气的江湖小虾米。
他闻言，沉默片刻，突然轻轻笑了笑。
原本冷冽的一张脸洋溢出模糊的柔光，眼角眉梢微软。
颜倦不说话的时候，显得很孤傲，气质清凌凌的，不食人间烟火。
可是当他笑起来，一双漆黑的眼像是云收雾敛，抖落出里面的璀璨星光来。
像她最喜欢的话梅糖，看多了会上瘾。
他垂下眼看她，语气竟然有些温柔：“我理解的进步可能跟你不太一样。”停顿了一下，他思考着继续说，“你大概没注意到，自己的九科排名上升了两名。”
“啊？真的吗？”
于渺渺着实惊到了。
拿到排名表之后，她看到自己的三科排名没动之后就心如死灰，根本没有注意到其他方面。
颜倦点点头：“真的。”
他们低声交谈的时候，乔笙也在跟邱言聊天，而对面的许慕迟好像正在教颜晞玩一款手机游戏。
一片混乱中，于渺渺听到他嫌弃的声音：“你对着他放什么大招，那是你队友，看不见吗？”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好好好，你随便打，一会儿要是有人骂你，我帮你骂回去。”
……
鹅黄色的壁纸上，贴着朵朵白色小花，孱弱又温柔。
于渺渺刚刚还抑郁着的心情一扫而空，重新燃起希望来，绞了绞手指，她小心翼翼地问：“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这样，也算是比期中考进步了吗？”
她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刚刚还漆黑的房间里被摁下了开关，立刻变得明亮。
颜倦有些奇怪，因为他的心情，好像也莫名其妙轻松了一点。
他没说话，微微弯腰，拿起放在桌脚旁边的书包，然后从里面拿出来一本还未拆封的书，递到她手上。
于渺渺一时没反应过来，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接。
她低头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颜倦给她的，是那本举世闻名的童话书，《小王子》。
深蓝色的书皮上，孤独的月亮高高悬挂在夜空中，小王子挺直了腰，抬头仰望着那颗属于他的遥远星球。
他的身边站着那只默默守候的狐狸，而小王子的眼睛里，却只有b612星球上，那朵娇艳高傲的玫瑰花。
像做梦一样，于渺渺拿着书的手指无意识收紧。
人来人往中，他歪了点头看她，轻声说：“你的读后感写得很好，我想，你也许会喜欢这个礼物。”




渺渺无期 28.二十八篇日记
今天, 我也算是跟他一起走到白头了。
值得了。
——摘自于渺渺的日记
2008年2月7号，大年三十的傍晚。
于爸爸身上系着一条围裙, 正在厨房忙碌, 准备丰盛的年夜饭。而于妈妈从厨房里抱出来一碗调好的饺子馅, 一边跟陆启说话，一边包饺子。
电视机里的节目已经调到了cctv1，就等着八点钟准时收看春晚。
于渺渺搬了把椅子, 站在门口贴春联，因为大门半敞, 所以她无意间，听见了妈妈跟陆启在客厅里的谈话。
“小启，今年你要不要回一趟奶奶家，她前段时间给我打电话, 说想你了。”
“妈, 咱们才是一家人。”
妈妈温柔的声音里带着叹息：“当时离婚, 是因为他出轨, 可是你奶奶……一直都很疼你，也很关心你。”
陆启沉默了很久，最后, 终于还是妥协般地答应道：“好，过几天我回去一趟。”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于渺渺却尽收耳底。
原来, 妈妈当年离婚是因为前夫婚内出轨。
手上贴春联的动作滞了滞。
她的妈妈那么好, 温柔体贴, 记忆里从来都没有发过脾气，竟然会有男人瞎了眼，撇下这么好的妻子，移情别恋。
正想着，突然听到厨房里传来爸爸的声音，好像在叫她的名字。
瞬间回神，于渺渺从椅子上跳下来，一路小跑进去：“爸爸，你叫我？”
却看到系着围裙的高大男人手里握着一把锅铲，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讨好道：“宝贝，家里快没盐了。”
他说完，又皱着眉头想了想，“虽然撑过今晚也不是不行……不过，以防万一，爸爸还是要麻烦你去趟便利店啦。”
于妈妈动作熟练地捏着手上的饺子皮，嫌弃地看他一眼：“想让渺渺帮你跑腿，直说就是了，非要拐弯抹角的。”
陆启也笑，扭头问她：“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于渺渺把门外的椅子搬进来，干脆利落地摆摆手：“不用啦，哥，你在家好好帮妈妈包饺子吧，便利店那么近，我自己去就好了。”
说完，她把放在沙发上的红色羽绒服拿出来穿上，又从茶几桌面上的零钱罐里取出一张二十块的纸币，走出了家门。
寒冬腊月的天气里，呵气成冰。
冷风刺骨，夜色暗下来，空中黑压压的一片。
透过薄薄的云层，月光洒在道路上，替代了万家烟火。
于渺渺把两只手都放进羽绒服口袋里，不紧不慢地走着，心情十分平静。
由于今天是大年三十，道路两旁的店面大多数都已经关门了，所以她只好多走一条街，去那家24小时的7-11便利店。
街灯昏黄，映出行人脸上掩盖不住的笑意，所有人看起来都是喜气洋洋的神色，似乎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要迎接新的一年。
新的一年已经到了，可是于渺渺的人生，却依然没有什么改变。
去年定好的目标，要看完三十本书，如今新年已至，她只完成了目标量的三分之一。
而一直吊车尾的理科成绩，如果没有颜倦的帮忙，大概也不会有什么进步。
颜倦……
或许2007年对她来说，也并非一无所获。
至少，让她拥有了人生中第一个秘密。
在《蜂蜜与四叶草》里，山田说：“喜欢你的这份心情，是我绝无仅有的、冰冷而明亮的……最重要的宝物。”
就好像，颜倦是于渺渺的宝物。
绝无仅有。
马路两侧的人行道上，人潮汹涌，很多女孩手里都拿着五颜六色的花灯，还有人在路边点燃了银白色的仙女棒，正握在手上绕着圈，明亮得有些刺眼。
于渺渺有些晃神，颜倦现在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呢？
一条街的距离不算太远，她走到街口，伸手把白色围巾往下巴处遮了遮，然后转身，推开了7-11的玻璃门。
便利店里的人很多，大概这个时间点，很多人都需要出来买些零食饮料，为晚上的守夜做准备。
于渺渺夹在人流里，费劲儿地挤到调料区的货架，踮起脚尖取下一罐食盐。
艰难地从人群中退出来，她想了想，又私心拿了一包自己最喜欢的话梅糖，这才心满意足地去排队付钱。
队伍排得很长，远远看不到头，于渺渺也不着急，安静站在人群末尾里。
站了一会儿，她面上露出犹豫神色。
思考良久，她一只手把盐罐和话梅糖抱着胸前，另外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打开翻盖手机，她点进q/q，给颜倦发送了一条好友消息。
【爱爬树的鱼：祝福你在新的一年身体健康，笑口常开，好运常伴。想要的都拥有，得不到的都释怀。】
顿了顿，怕他误会，又飞速地补充一句。
【爱爬树的鱼：不是群发：）】
便利店里开着空调，人又多，于渺渺觉得有些热，伸手把围巾往下拽了拽。
发完消息之后，她重新把手机放回到羽绒服口袋里，继续无所事事地排队。
刚放回口袋里的手机，却在此时，隔着厚厚的羽绒服震动了一下。
于渺渺有些愣，虽然不大相信，潜意识里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快速把手机重新拿出来。
打开手机，亮着光的屏幕上，显示她收到了一条好友消息。
点进那只企鹅图标，竟然真的是颜倦。
【某某：也祝你新年快乐，新的一年美梦成真。】
美梦成真？
于渺渺盯着屏幕，逐字逐句看了好几遍，突然扯出一个自嘲的笑。
颜倦，如果你知道，我的美梦是你，还会希望这个梦成真吗？
前面的人群陆陆续续付完钱走出来，于渺渺晃晃脑袋，不再乱想，也跟着往前挪了挪脚步。
而便利店外，有人推开玻璃门走进来，带进一阵冷风。
于渺渺身子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却在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白炽灯照射下，远远看到一个削瘦笔直的身影。
他穿着一件短短的黑色棒球外套，颈间围了一条灰色围巾，从侧面看过去，肤色白皙，鼻梁高挺，气质清冷又不羁。
站在人群里，从头到脚都在发光。
视线像是凝固住了，动弹不得。
眼前人来人往，于渺渺眨了眨眼，努力拨开人群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下一秒，却看到颜倦突然停住了脚步，然后，慢慢回过头来。
当看到她的那个瞬间，他也愣了一下。
玻璃门外就是万家灯火，于渺渺对上他一双漆黑的眼，清楚记起，她已经整整二十天没有见过颜倦了。
就在他转过身的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见不到他的时候，真的很难熬。
“颜倦，新年快乐。”
她忍不住笑起来，隔着人潮，无声对他做出口型。
人群外，他也笑了，唇角抿起的弧度很淡，很快就消散在空气里。
然后，举步走过来，直到与她仅隔几步之遥。
他礼貌地回应：“于渺渺，新年快乐。”
一颗心像是被泡进了蜜糖罐里，于渺渺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开心地问：“你也是出来买东西的吗？”
颜倦点点头：“我来买柠檬汁。”他说到这里，语气里有些无奈，“我姐非要喝。”
想到颜晞对着他颐指气使的模样，于渺渺莫名想笑，抓了抓头发，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盯着脚尖，轻声说：“那……我等你吧，反正我们两家顺路。”
十分钟后，站在便利店门外看夜景的于渺渺，听到玻璃门被推开的声音。
她扭头，果然看到颜倦手里拿着一个纸袋走出来。
天尽头掀起一阵风，浓重夜色显得更稠，于渺渺突然觉得鼻尖一凉，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融化。
心里一动，她抬起头，果然看到有透明的雪花从空中纷纷扬扬盘旋落下，薄薄一片，洁白冰凉。
“下雪了。”
颜倦的声音响起来，淡淡的，听起来似乎比霜雪更冷冽。
于渺渺有点兴奋地伸手去接，“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而第一场雪到来的时候，她竟然幸运地，和他站在一起。
两个人并肩走在夜色下，偶尔交谈几句。
道路两旁的路灯依旧静静伫立着，灯光映出漫天飞雪，像白色的蒲公英，飘在空中，很快就无迹可寻。
这场雪来得急，下得也急，很快就铺天盖地落下来。
颜倦穿的棒球外套没有帽子，于渺渺偷偷抬头，看到他漆黑发丝上，落了零星几点白。
她的羽绒服是连帽的，可是她没有伸手去戴，并肩跟他走在行人稀少的马路上。
冰天雪地里，两个人的身影一高一矮，看上去竟然很和谐。
“颜倦，你知道吗？”
万籁俱寂里，她轻声开口，呼出一口白烟。
“什么？”颜倦侧过身来看她，鸦羽般的睫毛上沾了雪，他眨眨眼，很快就融化。
想也没想地，她脱口而出，“我之前在网上看过一句话说，霜雪落满头——”
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太对劲，于渺渺一愣，声音有些突兀地断在这里。
她想说的下一句是，也算到白头。
可是此时此刻，明显不合时宜。
她刚刚真是脑子里进水了，怎么会突然想到这句话，真是要命。
颜倦看她突然没了音，有些疑惑地垂眼看过来，耐着性子问了一句：“霜雪落满头，然后呢？”
“呃……然后啊……”于渺渺讪讪地笑，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生硬地回答，“然后，雪就融化了呀。”
她觉得自己宛如一个智障。
颜倦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笑起来。
似乎是叹息了一下，他清澈的眼睛里有点无奈：“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确认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于渺渺摸了摸胸口，庆幸自己躲过一劫。
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两个人的头上，肩膀上，很快就落满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