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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猗兰霓裳
我点点头,努力笑得自然:“一定的。”
沈羲遥扫过屋中人,对黄婶道:“听薇儿说,当初是黄婶救了她,在此谢过了。”
黄婶一怔,忙道:“这是应该的。何必谢呢。何况谢娘也帮了我们许多。”
沈羲遥从衣袖中取出一块玉佩递给黄婶:“这是我的谢礼,还望黄婶不要推辞。”
是极佳的老坑满绿玻璃种,做成叶子形状,绿色浓匀,质地细腻通透,温润若水,叶片也是厚实饱满,取“长青”之意。沈羲遥此时将这块玉佩送给黄婶,是否能打消我心头的担忧呢?
“这太贵重了!”黄婶连碰都不敢碰。
“您收下吧。”沈羲遥硬塞到黄婶手中,又对张大哥说:“听说张大哥在府衙任职?”
张大哥点点头,不知说什么。
沈羲遥看向刘公子:“听说,家弟与刘公子志趣相投,想来刘公子也该是饱学之士了。”
刘公子慌忙站起来,朝沈羲遥一揖道:“谢大哥过奖了,刘某当不起。”
沈羲遥一笑,语气似玩笑般:“我这个人会看面相。”他看着刘公子与张大哥,目光却是认真:“日后二位,必是有福之人。”
说着看我一眼,我听他这样说,心中的大石头才放下,朝他感激地一笑,他却做不见,将头偏了过去。
一顿饭倒吃得和乐融融,张大哥并没有在意沈羲遥之前的话,只有刘公子难掩心中的激动。我趁沈羲遥没注意,悄悄给他递了一个眼色,刘公子才收敛住。
沈羲遥是因为他们不知实情,若是他知道刘公子知道他与羲赫的身份,一定会下杀手的。
碧莲和李氏伤怀我走,一定要拉我去河边再闲话一刻。沈羲遥没在意放我去了。
这是一个好机会,到了河边,我找了个理由支开碧莲看四下无人,朝李氏施了一礼道:“李姐姐,薇儿有件事求您。”
李氏吓了一跳,忙拉我起来:“好妹妹,这是怎么了?”
我摇摇头:“薇儿拜托姐姐的事有些凶险,但只有姐姐能帮忙了。”
李氏敛容道:“若没有你,夫君也不会对我另眼相看。你我姐妹没有什么求不求的。你说吧。”
我想了想,从发髻上取下一枚蔷薇花簪递给李氏:“姐姐别问我什么,只请姐姐将这簪子与一句话,求刘公子想办法带给凌鸿翔将军。”
李氏见我郑重,便点头道:“你说。”
“从何处来,到何处去。”我道:“还请姐姐一定帮忙了。”
“从何处来,到何处去。”李氏念了几遍,面色沉重,看向我眼光变得怜悯:“妹妹可是遇到什么难处?说出来,看姐姐和夫君能否帮到你们。”
我摇摇头:“没什么难处。而且也无人可帮。只请姐姐带到了。”
李氏点点头:“妹妹放心。”说着将发簪簪在自己头上,又将她本戴的一支老银点翠蝴蝶簪插在我发髻上,这才看着远处走来的碧莲,笑道:“妹妹可要回来看我们啊。”
碧莲手上拿着我跟她要的一方丝帕递上来:“谢娘,你要的。”
我接过,是一方素帕,也是碧莲常用的。我从衣襟中取出绣好的荷花帕子给她:“碧莲姐姐,我与你换。”
碧莲这才明白我的意思,眼泪顿时流了出来,她接过那荷花帕子捂在胸前:“谢娘,一定回来看我们啊。”
我点头,虽然知道这一天应该不会再有,但还是含泪笑道:“一定呢!”
回到黄婶家后,沈羲遥正与刘公子闲谈,张大哥也在一旁偶尔插一句,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李氏深深看我一眼,目光在沈羲遥身上落了片刻,之后微笑对刘公子说:“夫君,天色不早了。”
刘公子似乎不舍与沈羲遥相处的时机,可是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想了想到:“我见黄家村景致淳朴天然,后山风光应该很好,你我难得出来,不如今晚住在黄家村,明日与大家去后山游玩?”
李氏一愣,旋即开心笑起:“夫君说的是,我久居府中,也很贪恋这样出来的时光呢。”她笑着看我一眼,给了一个放心的眼神,又道:“只是怕叨扰黄婶。还有,这屋子……”
恰巧黄婶走进来,听到刘公子的话道:“老身倒是很愿意刘公子与夫人留宿,只是……”她也看了看四下,为难道:“只是屋子太小,怕要委屈两位。”
刘公子温和地笑着:“无妨的。”
黄婶知道张大哥以后的仕途需要刘公子的提携,自然是得投其所好的。可是无奈房子实在太小,而刘公子似乎对此视而不见。她苦了脸思索了下,终于想到什么,笑着看着我道:“谢娘,不知那排刘公子与夫人到你那里住一晚可好?”
我正想拒绝,沈羲遥却点头道:“没关系。”
刘公子大喜,之前他虽口头上说着不恋官场,可是身为男儿,又是诗书世家被长辈寄予厚望,此时这样一个好机会摆在面前,任谁都难不动心吧。
既然沈羲遥都同意了,我自然不敢有异议,如此大家又闲话片刻,约定次日去山中游玩,这才一同回去了。
到了家中,我先让他们在堂屋稍候,自己去了卧室整理。若是刘公子或李氏任一人进来,便能看出我与沈羲遥是同榻而眠的。
“刘公子,夫人,今晚得委屈你们睡在卧房,乡下简陋,还请见谅。”我走出来,捧一盏烛台对沈羲遥道:“大哥,今晚你还睡书房。”
沈羲遥含笑点头,仿佛无任何不妥。
“谢娘,你呢?”李氏问道。
我浅浅一笑:“我有间绣房,虽不大,不过我一人睡是够了。”说着看看天色对众人道:“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上山,大家先休息吧。”
绣房狭小,并没有卧榻,我将几张椅子并在一起和衣卧下,无奈椅子狭窄,翻身都不能,如此半天睡不着,只得睁了眼睛看月亮。
有脚步声,落足极轻,狭长的影子从门外延伸,覆盖在我的身上。我按住心头的惧意,从那漆黑的影子我便能辨出,是沈羲遥。
我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是第一反应却是装睡。这样,无论他是带的什么企图,在家里还有其他人的情况下,他看到我睡去,应该就会离开吧。
除非……我心里惊了惊,除非他想杀我。
但是立刻这个念头被打消,我自嘲地笑笑,沈羲遥不折磨我,那他就不是沈羲遥了。
他根本不顾我是真睡还是假寐,直接打横将我抱起。我低低“唔”了一声,在身体凌空之时张开眼睛:“你要做什么?放我下来!”
他的面上有邪魅的笑容:“别出声,被人听到可不好!”
我慌乱地瞥一眼卧房:“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含住我的耳珠道:“你依了我,就知道了。”
然后一手将门轻推开,轻手轻脚地走出了院子。
他朝山上走,越走我越惊疑,抓着他衣襟的手紧了又紧,他的胸膛里传来强有力的心跳声,看来并未因抱我走了这样一段路体力有大消耗。
终于,他将我放在相遇的水边,我看着满头闪烁的星子,仿佛滴滴未拭净的泪水,感受到身上越来越凉,然后是他贴近我的温热的身子与在我耳边急促的喘息……
确实是折磨。
事毕,沈羲遥坐在河边,我躺在草地上,心中是极度的羞愤。这是任何一个女子,无论良家还是烟花女子,都难以容忍的吧。我无法想象沈羲遥堂堂帝王,竟然会做出野合这样的行为。而我,竟然和他在这样的地方,做了那样的事。一想到此,我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祈祷不要有任何人知道。
“怎么,不喜欢?”沈羲遥侧了头看我,眼中的嘲弄并无一丝遮掩。
我翻了个身背着他坐起来,将散落的衣衫一件件穿好,眼泪忍不住一滴滴掉下来。
“是与他快活,还是与朕呢?”沈羲遥的声音从身后淡淡传来。
我正在系扣,领襟上的扣子怎么也扣不住,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皇上请自重,也放民妇一条生路。”我努力不让声音听出异样,可是浓浓的鼻音怎么也掩饰不住。
“生路?”沈羲遥的声音陡然拔高,他一把将我拉着面对他,他的目光里全是恨意:“你们做出这样的事,还指望我放你们一条生路?”
他的愤怒如夏日里狂暴的雷霆般,令人战栗。
“朕也想放你们一条生路,可是,每每朕想起你们做过的下作的事情,朕就恨不得将你们千刀万剐。”





离凰 第142章 君恩已尽欲何归(5)
我垂下眼不去看他,声音却淡然:“还望皇上成全。”
“成全?”沈羲遥不怒且笑,他的声音冷冰冰地瘆人:“你们若死了,那朕的愤怒与恨,找谁发泄呢?”他手掰起我的下巴,强迫我直视着他:“所以,你们都得给朕好好活着,活到我愿意让你们死的那一天。”
我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下来,这泪不是怕,是为沈羲遥的可怜而流。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沈羲遥终于放我回家,他却一直坐在河边。想来是知道我不会跑,他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我几乎是逃命般跑回去,进得院中才放轻脚步,心却“砰砰”跳个不停,恨不得立刻打水来冲洗,可此时万籁俱静,又有刘公子与张氏在卧房,我只得强压下心头的恶心回到绣房里,却又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只要一闭眼,方才的场景便又浮现在眼前,身上都腻起一身汗来,只能披衣起身,点灯做活。
其实已没有任何绣活可做了。因马上要离开,我已将所有的活计都赶了出来。此时坐在灯下,四下空荡荡连片布都没有,我突然茫然起来,对前路的迷茫导致心底泛上深深的惧意。如果,如果今后的日子,沈羲遥都会如此折辱我,那我倒真不如一死了之。
强压下心头涌起的各种想法,我将身上披的外衣脱下来,又找出丝线在袖口慢慢绣起简单的回字纹来,如此,终于有事可做。
待天边微微泛出鱼肚白时,沈羲遥回来了,发上还有晨时的露珠。他衣冠整齐,精神也极好,完全没有一夜未眠的痕迹。
我揉一揉酸涩的眼,挪动了下僵硬的身体,走出去为他开门。
我观沈羲遥的神色,没有什么不痛快,仿佛前一夜他失口所说的那些只是我的幻听,此刻他见我开门,面上甚至带了笑意。
“皇上要不要休息?”我取了干帕子进了书房,让他擦一擦头上的露珠。
“不了。”他负手站在那幅《九九消寒图》前,淡淡道。
“那我去拧一个热手巾来给你敷敷面吧。”我转身要出去。
“你昨晚没睡?”他看一眼旁边整齐的卧榻,突然道。
我“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在生气?”他的语气中有一丝戏谑。
我匆忙摇头,我怎么敢生气,又有什么理由生气呢?更何况生他一个皇帝的气?
他似乎意兴阑珊,挥挥手,语气已经变得冰冷起来:“有吃的吗?”
粥是我先前就已经熬上的,即使沈羲遥不吃,卧房里那两位也还是要用的。听他这样问,我忙点头道:“有的,小米粥,我这就去盛来。”
于是用白瓷碗盛了大半碗,用小磁碟装了酱瓜、腐乳、辣椒肉碎并一份玫瑰咸菜,又有一叠摊好的玉米面薄饼,以托盘放了一起端去书房给他。
他见到这些吃食,稍稍皱了皱眉,正好被我看见。
我将碟子一一取出放在桌上,轻声道:“请皇上见谅,乡野之地,没什么好东西。加上之前我们本要离开,家里没什么存货。还要委屈皇上了。”
“这些都是你做的?”沈羲遥指了指那些东西。
我答道:“腐乳是在集市上买的,酱瓜是黄婶做的,只有咸菜和辣椒是我之前炒的。粥是新煮的,还有面饼,因为刘公子与妻子也要用早饭,就多做了些。”
沈羲遥眉头皱得更紧,我的心“突突”跳着。
突然他的眉就舒展开,面色也如窗外的晨光一般明亮起来。
“很好,”他带了笑容:“能吃到一顿你煮的饭菜,也是难得。”
我柔柔一笑:“皇上忘了,昨天的午饭也是我做的。还有前天的晚饭。”
沈羲遥的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与忡怔,但转瞬,他已恢复常态。
“朕说是朕了么?朕说的是他们。”沈羲遥道。
我将腐乳抹在面饼上,又将辣椒肉碎铺在上面,随口道:“刘公子与妻子也不是第一次吃我的煮的饭了。之前在刘府,我也有炒过几个菜给他们。”
之后将铺好的饼子卷起来递给沈羲遥:“皇上尝一尝。”然后继续道:“只是等下他们起来,能与皇上同桌进餐的福气,却是别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
“能睡皇后和王爷睡过的床,那是福气呢。”沈羲遥盯了我一眼,仿若无意道。
我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我,一定会不时地提出,这是我心头的伤,可是,对于他,不更是心上一根刺么?或者,只有不停的提,他才不会忘,才不会轻易原谅吧。
“皇上,您……”我正想恳求他不要再说,只听见卧房那边传来声响,想来刘公子与张氏已经起身,我看一眼沈羲遥,走了出去。
果然是他们,已经洗漱好了,我让他们进去书房,又盛了粥拿了饼进去。
“谢娘的手艺真是好。”张氏一边吃一边赞叹:“这样简单的小菜都做得如此有滋味,真是厉害呢。”
“不难的。姐姐试试就会了。”我微微一笑,喝一口手上的粥。
“我不行。”张氏的笑容有自矜:“这些我从小都没做过,而且那油烟我一闻就难受,与谢娘你做惯的不一样,要我进厨房,不如杀了我。”张氏说着笑起来,仿佛只是一个笑话。
我却一愣,对面的沈羲遥,面色也沉下来。
刘公子虽不清楚我的身份,但是他知道羲赫是谁,也多少能猜到我来历必定不凡。此时又见沈羲遥脸色不快,忙咳了一声,转换了话题。
“谢娘煮的粥确实好喝,黏稠适中,比我家厨子做得都好。这和做惯没做惯没什么关系,还是天赋使然。”
我正要答话,将话题扯到这餐饮上,那边张氏却说话了。
“谢娘不光饭做得好,那绣活儿更是一等一呢。”她看着我:“可惜你要走了,安阳城里那些太太小姐们可要伤心了。许老板更是难过。你最后给他的那些,听说他可是提高了价钱呢。”
我讪讪笑了笑:“我那绣活儿搬不上台面的。”
“怎么会!”张氏忙否定:“你绣给李家小姐那绣屏,我可是见到了,还想托你也给我绣一个。还有李小姐和吴小姐的裙子,我想这世上再不会有那么好看的裙子了。”
张氏回头看着沈羲遥道:“谢家大哥,你们家娶了谢娘,真是福气啊。”
“绣活儿?”沈羲遥微微眯了眼看我:“你很缺钱要去卖绣活儿吗?”
他的话给人压迫感,我不知如何回答,张氏却没注意沈羲遥生气了,还在继续道:“我猜李小姐和吴小姐,一定会穿那两件裙子应选的。”
“应选?裙子?”沈羲遥看着张氏问道。
“今年的选秀啊。”张氏以为沈羲遥不知,还乐呵呵地为他解释。
我却觉得有汗从额间滑落,求助似地看一眼刘公子,发现对方的面色也紧张起来。
“菁儿,你跟谢大哥说这些干嘛?”刘公子低低斥道。
“说,我很感兴趣。”沈羲遥把玩着瓷杯笑道,一派温和。我却清楚地知道,他这温和之下的怒气。
是了,无论是作为宰相之女,还是皇后,我都不能将自己的绣品拿去当做商品卖掉换钱。这不是我的身份可以做的事,会伤了家族和皇室的颜面。
如果说,为了树立后宫勤俭的表率我绣了一些拿去做做样子卖掉,也该是被买家当做珍宝收藏供起来的。可此时,被选秀的女子穿在身上,如同寻常衣物一般混在一起,若是选中,有谁见过,妃嫔穿着皇后绣的衣服?若是没有选中,又有谁见过,百姓能穿皇后绣的衣服呢?
这不是等于扇了皇家一个大大的耳光么?
可其实,我出了那扇宫门,就不再是凌雪薇了……
只是,沈羲遥,他却不这样想……
“是什么样的衣服?”沈羲遥似乎对张氏口中那两件衣服十分感兴趣。
“一件是莲青色绣桃花的。一件是紫色绣葡萄的。”我不等张氏说,自己便坦白道:“还有那屏风,是双面绣牡丹争艳。上有诗句‘竟夸天下无双艳,独占人间第一香’。这件,李小姐应该是带入京了。”
沈羲遥轻轻点了点头:“这就容易了。”
我听他这话,便知那衣服绣屏,最后一定是会被送入内库封存了。
“容易什么?”张氏问道。
“容易我将它们拿回来。”沈羲遥深深看我一眼,突然对张氏道:“方才刘夫人有一句话我觉得不对。”他看一眼刘公子,那边面色有些苍白。
“你说,薇儿做惯了这些,所以轻车熟路。而你出身不错,因此从未做过,是吗?”
张氏不知他怎么突然这样讲,只得点点头。
沈羲遥“哈哈”一笑:“可你怎知薇儿出身微贱呢?”
我一愣,刘公子也一愣,还没来得及,张氏已开口:“这是谢娘自己说的啊。而且,要是她与谢兄弟家世好,干吗跑到这穷乡僻壤里,一个靠教书,一个靠卖绣活儿为生?”她的口气中,有生为富户的骄傲,与生来对贫苦人家的不屑。
沈羲遥冷哼一声,唇边含了嘲讽的笑容:“我觉得,为心爱敬重之人洗手做羹汤,是令人欢喜的事,和出身无干,只与你对对方的心意有关。”
我长长嘘了口气,虽然明知他不会讲出我们的身份,可还是担惊受怕了一番。
沈羲遥深深看一眼刘公子:“刘公子,你说是吗?”
刘公子此时只有点头的份,那边张氏脸色却不好看起来。
我忙打圆场:“听说姐姐也常做些糕点给刘公子,这份心意也是可贵啊。”
“谢大哥说的对。谢娘与谢郎那般恩爱,顿顿为他做饭,也真是情比金坚了。”张氏突然丢过来一句。
刘公子见沈羲遥听到这句话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忙岔开话题,问他道:“谢大哥,不知你们打算何日回家?”
沈羲遥看一看窗外景色,面色如阴霾,吐出两个字:“今日。”




离凰 第143章 从来繁华如一梦(1)
这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才十一月天气,就已经是寒风萧索,百叶飘零了。
风总是“呼呼”得打着唿哨吹进来。每每此时,我除了拉紧身上破败的衣服蜷在墙角外,再不知如何去抵御那冷彻肌骨的寒意。
冷宫潮气重,尤其是雪后,虽然有几件棉衣御寒,但因多日不出太阳,这屋子又漏雨,此时一件件都湿哒哒搁在一边。我只能穿起初入冷宫时那身夏衣,随便将一样潮湿的稻草拢在身上。
我总在想,如果那是个春寒料峭的日子,也许今天我身上穿的,就不是这么一件单薄的夏衣,丝毫抵抗不起冬风的肆虐。 很多次,我以为自己会在冰凉的夜里死去,因为是那么冷,冷得我在闭上眼时,总觉得有更一个深深的黑色的漩涡将我吞噬。
其实我真的希望自己可以掉进去再也出不来,这样,我或许就可以看到父亲慈爱的笑脸;或许,我就会身在温暖如春的地方,过着恬静无忧的生活,不受寒冷的侵袭;或者,我还在那个宁谧的黄家村,等一下羲赫就会从学堂里回来,我会端上晚饭,然后与他在灯下琴棋书画……
不过,我想,我应是会掉进那阿鼻地狱之中的,因为我早就犯下了这世间最难被容忍的罪孽。
羲赫呢?沈羲遥送他去守皇陵,这样的天气里,他是否会觉得寒冷孤单?我清楚地记得,那日他不过穿了一身短打,这样的日子里,恐是会更加难熬吧。
皇陵,在面对皇家的列祖列宗时,羲赫是否会后悔自己的举动呢?
其实,这样的日子里,冷是其次,那种一开始如同无数细小钢针扎进肌肤的疼痛感在一日日的重复中变成了习惯,渐渐地便能令人忘却。
我只是无法忍受这里的寂静。那么静,好像天地间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偶尔我会看到天空中的几只乌鸦,带着夕阳的暗影“呀呀”飞过。
这里虽然是繁逝,是冷宫,可是我所在的这里却是一个独立于其他的小小的院子。这是我自己选择的。唯一的那次,站在繁逝的门口,里面那些倚在墙角或疯癫、或痴呆的女子们令我心悸。于是我选择了这里,与那些女子集中住的地方隔了三四进院子的距离。
偶尔,有很小的叫喊声在深夜传入耳中,虽然小,可是那划破夜色的尖锐的悲鸣,在我的耳中听来,却已是这世间最动听的声音了。它让我知道,这里是真实的凡世,还有生命。
我总是想紧紧地抓住那声音,可是它总是一瞬而去。我只好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漆黑的夜。屋顶上有一个不小的洞,如果不下雨,我总是能看到疏淡的星光,我总是想,难道只是因为这里是皇室和嫔妃遗忘的地方,老天就都不眷顾了,连星光都少于别处么。可是我又想,他是天子,那么,上天自然是眷顾他更多的。
我在的院子周围什么都没有,每天的吃食是按时放在院门口的,只是我从没见过送饭的人。我总是呆呆地坐在残破不堪的廊柱旁,看着天空每天不同时刻的光景,看那太阳的阴影轻轻掠过院中的每个角落,在这寂静荒凉的地方,在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的沉寂中,默默地度过一天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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