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奸雄的日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九斛珠
次日等了一天,也没听见傅煜回府的消息,到傍晚时,却有寿安堂的仆妇过来传话,说明日要去金昭寺进香,叫她今晚别碰荤腥,明日跟着同去。
攸桐应了,当晚便只备些素菜来吃。
翌日早起,却觉得浑身凉飕飕的,周遭天光也比平常昏暗,让她脑袋里都昏昏沉沉。
攸桐抱着锦被坐了会儿,见春草手里拿着件添了薄绒的披风,便先裹在身上,起身趿着软鞋往内室走,随口道:“什么时辰了?似乎比平常早些。”
“时辰不早了。只是外头下雨,屋里格外昏暗些。”春草伺候她洗面,见攸桐无精打采的,觉得担心,“少夫人瞧着精神不好,是着凉了么?这会儿请郎中不便,徐嫂就在外头,叫她进来瞧瞧吧?”
“不必,只是没睡够。早点用饭去寿安堂,可不能叫旁人空等。”
春草应了,留烟波木香伺候她穿衣梳妆,她去小厨房催夏嫂快些盛粥菜。
待攸桐梳妆罢,清单可口的饭菜也恰好备齐。
攸桐今日特意挑素净的衣衫首饰,许是睡得不足的缘故,也没胃口,吃了半碗粥便懒怠再碰,遂命春草取了抄好的经书,往寿安堂赶。
秋深冬初的时节,碰见夜雨后气温骤降,格外寒凉。
攸桐身上罩着暖热的羽纱披风,掀帘出门,碰上裹着雨丝的风,还是忍不住打个寒噤。
许婆婆心细,怕山寺更冷,赶着往紫金手炉里添些银炭,拿出来塞在攸桐怀里。攸桐贪恋暖意,将锦缎裹着的手炉抱紧,一抬头,就见苏若兰撑着把伞走了出来。见着攸桐,只随意行个礼,而后向周姑道:“老夫人前儿命我做些针线,今早天冷,怕她要用,赶着送过去。”
说完,将怀里的包袱袒给周姑看。
周姑瞧她一眼,没再言语,倒是攸桐忍不住瞥了她两眼。
先前傅煜不在,苏若兰虽上蹿下跳地拨弄是非,打扮却还算本分。今日留心再瞧,却已跟寻常不同了。身上虽不是桃红柳绿的衣裳,却是成色簇新,质地裁剪上佳,面敷细粉,唇涂口脂,两弯细眉翠描,颇有秀丽之姿。
果真是特意打扮过的。
攸桐一瞥即止,躲寒般缩到披风里,出了南楼,照旧往寿安堂赶。
经过游廊拐角时,却忽然顿住脚步,瞧着廊下负手站着的男人,迟疑道:“夫君?”
背对着他的男人似被这声音惊醒,淡漠回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
傅煜是昨晚半夜回来的。
永宁节度使麾下统辖数州,如今外面正逢乱世,傅家要镇守边境,还需防备周遭虎视眈眈的别处军马,在军务上便格外留心。他这回外出巡查,将各处要紧关隘烽台都走了一遍,事无巨细,亲自查过,鼓舞将士之外,亦严辞敲打,命各处务必戒备留心,不许有半点松懈。
一圈绕下来,着实耽误了许多功夫,待巡查完已是月底。
日夜兼程地赶回来,昨晚深夜入府,歇在书房,今晨出门后,想起他已娶了位妻子摆在南楼,又懒得回去,便在此处等她,就着雨声思索军务。
那一声“夫君”入耳,倒是柔和婉转。
回过身,便见美人站在廊下,身上一袭绣了荼蘼的羽纱缎面披风,双手藏在袖笼中,隐约可见腰间系着栀子带。青丝结了凌虚髻,点缀一朵薄如蝉翼的素色宫花,斜挑的珠钗垂至耳稍,底下点缀光华内蕴的珍珠耳坠。
廊庑楼阁尽数掩在秋雨里,清晨朦胧天光下,她的眉目也像远山黛色含烟,添几分柔润慵懒之意。望着他时,面露诧异,容貌妖娆娇艳,眼波却收敛内蕴,亦如那声“夫君”撞进耳中眼底,叫他无端想起旧时的温柔记忆。
傅煜跟粗豪汉子相处得太久,长夜梦醒,不期然落入这秋雨温柔,微微一怔。
……
算起来,攸桐见着傅煜的次数极有限。
新婚夜匆匆一瞥,他便回了书房,次晚他在南楼歇了一宿,而后便出城巡边,消失了两个月。仅有的照面中,傅煜给她的印象,便是待人淡漠冷硬,姿容却挺拔精神,眉目奕奕含采,有骁勇端然之姿。
此刻,他站在雨幕廊庑下,楝色圆领长袍磊落,面容却憔悴了许多。
那双眼睛深邃如旧,不像先前淡漠傲然,却似星月收敛光辉,深不可测。
哪怕名闻朝野、所向披靡,在亡母忌辰,他想必是藏着难过的。
两人目光相触,各自顿了一瞬,才若无其事的挪开。待傅煜抬步过来,攸桐便抱紧暖炉,跟在他身旁。这回傅煜走得不算快,双目平视前方,虽没给她分半点余光,却像照顾着她步伐似的。
攸桐没话找话,“夫君昨夜回来得晚吧?”
“嗯。”傅煜应了声,侧头觑她一眼,“天冷,穿这么单薄。”
“里头有绒,不怕冷的。”攸桐忽然想起一事,“先前跟周姑收拾箱笼,找到些不错的缎子,想着天气渐冷,也给夫君做两件冬衣,已叫人送到两书阁去了。夫君若是得空,不妨试试。若有不合身的,可早点改改。”
傅煜颔首,“费心了。”
夫妻久别的生疏消融,攸桐也没再多言。
借着回头跟春草说话的时机扫了苏若兰一眼,便见她颇有失望之态,那簇新的衣衫虽能勾勒身段,却为免臃肿而做得单薄,被冷风一吹,冻得面容瑟瑟。想来她虽暗藏心思,却终不敢在傅煜面前放肆,强自插话博取注意。
她的胆色,原来也不过如此。
夫妻俩赶到得寿安堂,等了会儿,傅德清和傅澜音姐弟也陆续来了。
离田氏过世已有六年,如今去寺里上香,倒也无需劳烦太多人。长房的沈氏派了位婆子过来,带着沈氏和两位儿媳备的拜祭之物,便算有心。老夫人先前趁着天暖时去金昭寺许过愿,近来天冷不便出门,便将厚礼备齐,交由傅德清带着,替她还愿,又派身边得力的仆妇随行,帮着照料琐事。
分派毕,仍由傅德清带着儿女出门。
傅澜音要去接寡居后到佛寺修行的大嫂,傅德清带了傅昭同乘,攸桐便与傅煜同车。
嫁给奸雄的日子 133.番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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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南楼的小厨房空置许久,一应锅碗瓢盆都不齐全,攸桐初来乍到不好折腾,周姑做不得主去别处要,便按着吩咐, 托外头的人采买些进来, 算是帮攸桐解决了最头疼的事。
寻常屋中闲聊,问及无关痛痒的事时,她也肯透露些许。
攸桐问得多了,才知道傅煜此人比她预想的还要厉害——
刚会走路时便被交给府里教习武功的师父,学跑跳比旁人快, 练武读书也刻苦, 十岁入了军营, 十二岁跟着上沙场, 凭着少年人的机敏灵活, 立了不小的功劳。之后跟着父兄各处带兵巡查, 从粮草供给、山川地势,到用兵布阵、侦察刺探, 但凡跟行军打仗有关的, 事无巨细, 他都不辞苦累, 亲历了一遍。
长到十五岁时, 已能独挡一面。
如今年才弱冠, 却已文韬武略,出类拔萃。
十年历练,亦将他打磨成得刚硬冷厉,杀伐决断,手里的精锐骑兵名震边地,永宁帐下十数万兵马、百名悍将,也多对他心悦诚服,在军中威信仅次于傅德清。放眼天下,算上许朝宗那等皇家龙凤、各处节度使的家将儿孙,论英勇谋略、才能手段,恐怕没几人能与他争锋。
寻常起居时,这男人也格外自律,虽说齐州美人如云,倾慕者无数,却从未近过女色。
这样的人,要么满脑子事业抱负无暇他顾,要么格外挑剔吹毛求疵,看谁都不入眼。
也难怪初见攸桐时,他会流露那般轻慢的态度——这种人,给他个文武双全的天仙都未必能入眼,更别说她这等外人眼里声名狼藉的“骄矜草包”了,若非婚事牵着,傅煜恐怕都吝于看她。
这般心高气傲、自持到苛刻的大爷,显然是极难相处的。
更别说他还待人冷厉淡漠,心性难测。
攸桐没打算受虐自苦,思来想去,还是避而远之得好。
遂守着南楼这一亩三分地,每日按着规矩去寿安堂,在那边露了面,回来后也甚少出门,只管收拾她的小厨房。日子久了,于几位长辈妯娌的性情也稍微摸到了几分。老夫人和伯母沈氏大抵知道娶她只为摆设,连着十数日间,都只点头之交,既不深问关怀,也不责备苛求,妯娌自然也只剩客气。
倒是小姑子傅澜音有点意思——
十三岁的少女,正是长身量的年纪,她娇养在金尊玉贵的傅家,入口皆是珍羞佳肴,吃食丰盛又管不住嘴,长得身材微丰,也格外有神采。
寿安堂里时常会备些糕点果脯给人磨牙,攸桐偶尔管不住贪吃几口,旁人却甚少碰。就只傅澜音率性,听长辈们聊天入神时,不自觉便会拿糕点慢慢咬,跟小松鼠似的。一张嘴就停不下,待散时,唯有她的盘子风卷残云般扫得干干净净。
偶尔见攸桐品尝糕点,也会搭句话,问她好不好吃。
两个贪恋美食的人遇见,难免让攸桐觉得亲切。
不过这门婚事是为各取所需,傅煜不待见她,她也没打算融入府里跟他长远过日子,遂只偏安一隅,安稳度日,等脚跟站稳一点,便可重操旧业扑在美食上。月余时间下来,小厨房渐渐置办齐全,南楼内外都还算顺遂,就只一件事不顺心——苏若兰。
……
苏若兰是南楼的大丫鬟。
攸桐新婚那夜,周姑曾带几位丫鬟来拜见新少夫人,彼时苏若兰就颇有倨傲轻慢之态。攸桐当时留了意,后经探问,得知她原是老夫人屋里的,因模样生得好,做事又勤快妥帖,特地拨来伺候傅煜。
既是长辈的人,攸桐揣着相安无事的打算,没打算计较。
谁知道嫁过来这些天,苏若兰却渐而放肆起来。
最初,是春草听见动静,趁着攸桐沐浴的时候,吞吞吐吐地迟疑了半天,才说苏若兰在背地里乱嚼舌根,指着京城里那些流言蜚语,败坏攸桐的名声。过后,许婆婆也听见了,提醒攸桐提防些。
因傅煜不在,攸桐初来乍到不知底细,便只婉转地敲打了几句。
苏若兰非但置若罔闻,不加收敛,马脚竟露到她眼皮子底下来了!
此刻,南楼北边的斜坡上,初秋九月的阳光耀眼,南坡满目的银杏渐渐转了颜色,黄绿交杂。攸桐午饭做了乌梅小排骨和金陵素鹅,配了碗浓香诱人的牛肉羹,吃得心满意足,便来坡上散步。因天朗气清极宜远眺,便登到阁楼二层,越过层叠树影,眺望远处一座玲珑塔。
她不惯被人簇拥,出门也只带春草随行,两人坐在楼台,各自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底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门锁轻响,有人进了堆杂物的小库房。
旋即,便有断续的声音传上来——
“少夫人要找的是这东西?”苏若兰的声音。
一声木器碰撞的闷响后,丫鬟木香笑了下,“这是碾药用的,做不得精细活儿。”
“麻烦!”苏若兰低声抱怨,语气酸溜溜的,“好好的虾,非要剥开捣烂了吃,可真娇贵!太夫人那般尊贵,也没折腾这些花样。她算个什么!”说到末尾,重重冷笑了声,隔着楼台木板,攸桐都能隐约听见。
春草自然也听见了,听她如此轻蔑,脸上当即气得变色。
攸桐摇了摇头,示意噤声。
楼阁底下,苏若兰尚不知隔墙有耳,话匣子一开,便滔滔不绝,“先前我就听说了,她在京城时名声就不好,待人刻薄骄纵,最是麻烦。听说还为了旁人寻死觅活,将魏家的脸都丢尽了。如今来了这里,不说夹着尾巴做人,成日家要这要那,真把自己当少夫人了!”
她满口抱怨毫不掩饰,木香沉默了会儿,小声道:“姐姐还是忍忍吧。”
“忍什么!那些丑事她做得,我就说不得?”
“周姑前儿还说呢,要咱们守着规矩,不许议论主子是非。”
苏若兰显然颇为不屑,“那是周姑宽厚,看着将军的面子,肯照顾几分。我眼里却揉不下沙子!将军是何等人物,满齐州那么多大家闺秀,谁不倾慕?她如何配得上?跟你说——老夫人和大夫人都不待见她,不过是胸怀宽大,才容她这样瞎折腾!”
说着,像是气不过般,将手里东西丢在地上,发出声轻响。
木香性子老实,知道苏若兰在寿安堂待过,一时间也没敢吭声。
苏若兰索性找地方坐着,任由木香辛苦翻找,她只将外面打听来的传言添油加醋,说给木香听。只等木香寻到东西,才锁门走了。
阁楼下重归清净,春草气得脸都白了,攸桐的面色也不甚好看。
“贱蹄子,自以为是什么东西!”春草不忿已久,按捺着听了半天,早已点了满腔怒火,朝着苏若兰走远的方向“呸”了声。转过头,见攸桐沉着脸没吭声,又觉得心疼,轻轻扶住,道:“少夫人,须教训一顿才是。免得她得意,到处败坏名声。”
攸桐颔首,却仍瞧着南楼的方向,似在出神。
所谓尊卑之别,她当然不在意,苏若兰若只是轻慢倒无所谓。但背着人搬弄是非,逮着机会便搬弄口舌、肆意污蔑,却是绝对不能忍的,更不能放任其肆无忌惮,叫众人都以为她好欺负。
不过如今的情势下,如何处置,却须好生掂量。
这事儿往大了说,是丫鬟刁钻,搬弄是非,损的是傅家的规矩,搁在旁人身上,轻易便能发落。但她在傅家地位尴尬,苏若兰又是寿安堂拨来的,若贸然处置,苏若兰必定不会服气受罚,事情闹开,以老夫人对她的偏见,会如何处置,还不好说。
届时若老夫人觉得她小题大做,不予追究,便是她搬石砸脚,威信尽失了。
可要是去寿安堂告状,请那边做主……似乎更难堪。
思来想去,她既担着南楼少夫人的名头,这事的症结,其实还系在一人身上。
攸桐收回目光,笼着衣袖,眼神微凝,“傅煜何时回来?”
“听说快了,九月里总会回来吧。”春草精神稍振,“少夫人是要请他做主么?”
攸桐笑而不答,只吩咐道:“苏若兰若还是这般上蹿下跳,你就当没瞧见,将她说过哪些话,跟哪些人嚼舌根记着就成。哪怕她在南楼里生事呢,你也别跟她争——老夫人说了么,这般家大业大的府里,人多口杂,难免有点龃龉,还是该以和为贵。”
春草护主心切,“那怎么行!再忍气吞声,她只会觉得少夫人好欺负!”
“你也说了,是她觉得好欺负,又不是真的忍气吞声。欲擒故纵,懂么?”
春草不懂,但看攸桐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算放心了点,遂老实应命。
攸桐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静候傅煜归来。
春草在旁看得忍俊不禁,“少夫人快别瞧了,小心眼珠子掉到锅里去!”
攸桐嘁了一声,命人将锅摆好,而后去厨房催夏嫂做最要紧的底料。
太久没吃火锅,想念的滋味极多,这鸳鸯锅里,川蜀的辣味是必不可少的。
南楼的小厨房动火后,攸桐已陆续将各色香料调味置办齐全。小丫鬟按吩咐取了八角、香果、桂皮、花椒、葱蒜等十多味香料,在锅里煮了片刻后捞出来去异味,又剁了盘鲜红火辣的朝天椒,直辣得两眼流泪,被攸桐喂了好几块香软糕点才缓过来。
夏嫂手脚麻利,起锅后等油热了,先将葱姜等物搁进去,炸到焦黄时捞出来,放上辣椒蓉和费了极大功夫才找来的豆瓣酱,等锅里的油变得红亮,加了诸般香料熬。待火候差不多,加上糖和酒,炒后捞去料渣,加上高汤调味。
满厨房的香气浓郁扑鼻,飘散到院里,馋得丫鬟仆妇都频频往里张望。
攸桐瞧着鸳鸯锅里悦目的红辣,甚为满意,又往另一半放上鸽子汤底,加些野山菌干,可滋阴补身体。
而后,便蠢蠢欲动地去调蘸料。
周姑和许婆婆、春草她们时常沾光尝些美食,这回被攸桐催促,又见她做得新奇,也跟着取小瓷碗调了料。旁的丫鬟到底不敢越矩,瞧着锅里翻滚的油辣香气,满怀好奇,按吩咐将涮菜端来。
仆妇往篦子加上炭,待锅里的汤沸腾时,攸桐迫不及待地丢块肉片进去。
夏嫂刀功好,肉片切得也薄,稍涮了会儿便能熟。
捞出来蘸上蒜香的料,那滋味,啧啧!
暌违已久的美味,叫人吃得心花怒放,她大为满意,又添旁的菜进去。
等涮熟了,也叫旁人尝尝。
许婆婆上了年纪,怕太辣了受不住,取的是鸽子汤锅里的。春草贪嘴,瞧那辣锅里油水沸腾香气四溢,实在诱人,便挑了里头的肉来吃,谁知味道太重,被辣得跳脚,吸着舌头找温水来涮。
满院丫鬟被她逗笑,周姑依着攸桐的吩咐,也搛了些给她们尝。
热腾腾的火锅架在抱厦里,因后晌不算太冷,攸桐便命开窗,免得闷出满屋子的味道。
那香气飘窗而出,散往各处,没多久,便引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时常循香味而来的傅澜音,和甚少露面的傅昭。
……
傅昭甚少在府里瞎逛,今日是帮姐姐在外面买了几样摆设物件,亲自送到她住处。傅澜音送他出来,因闻见远远飘来的几缕香气,猜得来处,随口赞二嫂厨艺极好,稍露馋相。傅昭因几位长辈的偏见,对攸桐印象平平,听她满口夸赞,自是不信,还笑她贪嘴。
傅澜音哪会受他无端笑话?
遂拉着傅昭往南楼走,非要他亲自尝尝。
姐弟俩俱贪美食,傅澜音较着劲非要他尝,傅昭又稍稍意动,半推半就地被姐姐拉了来。
到得南楼外,那香辣的气味儿愈发浓,傅澜音兴致勃勃,进门便笑道:“二嫂又做好吃的呢?”
“二姑娘、三公子。”周姑笑着起身招呼,叫木香赶紧搬椅子。
傅澜音是南楼的常客,傅昭却是从未踏足过,春草她们哪敢越矩,都赶紧起身让开。
春草手脚麻利,转眼便将几个料碗收拾干净,偌大的方桌上,就剩火锅热腾腾地煮着,周遭摆了十来个菜盘子——
嫁给奸雄的日子 134.番外(4)
如果看到这句话,代表购买率不足50%, 买够比例重新刷就可以啦 春日的恩佑寺里暖意融融, 大雄宝殿前一树白梅晚开,零星错落地点缀在蚯曲枝干。旁边则是一丛早开的迎春, 鹅黄嫩蕊盈盈立在修长繁茂的枝条间,不算盛开,却在春光映照下,别有盎然生机。
殿前佛香袅袅,不知哪来的松鼠窜跑过去, 摇动枯叶飘落。
攸桐换了单薄春衣,一袭绣了双蝶的蜀红薄衫娇若海棠, 腰间锦带轻束, 悬着如意宫绦,底下是柔白的仙鹤长裙,裙角绣着繁碎的梅花。行动之间仙鹤翩然,簇新的绮罗摇漾华彩, 映照春光。
许朝宗从佛殿里进香罢, 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是顺道来进香的,并没带仪仗, 住持怕周遭鱼龙混杂冲撞了两位贵人,安排几位知事僧将旁人拦在几十步外,只等睿王移驾到精舍后再放行。而攸桐就站在人群里, 跟那些妇人们比起来, 少女的身量不算太高挑, 却因容貌姣然、姿质秀妍,便如同珠玉混在瓦砾间一般,格外惹眼。
窈窕多容仪,婉媚巧笑言,那一瞬,许朝宗的目光黏在她的身上,难以挪开。
他愣了一瞬,旋即想起纠缠的前事,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好在众目睽睽,他终是没躲,只作势去理衣衫,低垂眉目,姿态端然。
而徐淑也像避之不及似的,迅速挪开目光,退到睿王身边挽住他的手臂。
几十步外,攸桐将两人微妙的反应瞧在眼里,唇边浮起讽笑。
若换成是原主碰见这情形,被许朝宗连连躲避,瞧着昔日好友挽住挚爱之人,怕是要伤心死的。而此刻,攸桐瞧着那对被誉为鸾凤和鸣的夫妻,余光瞥见殿内的佛像经幡,只为原主觉得不值。
冷静地想,其实她能明白许朝宗为何如此选择。
从前的许朝宗是文昌帝最爱的皇孙,独得盛宠,而当今皇上偏袒的却另有其人。许朝宗若想夺嫡,比起诗书传家、不擅权谋的魏家,以太傅之尊享尽皇帝恩遇,在朝堂上颇有权势的徐家显然是更好的助力。
如今皇上病体缠绵,他急着娶妻成亲,怕也是为这缘故。
许朝宗既然选了权势,将感情看得无足轻重,魏攸桐即便再去几百遍,也无济于事。
但能明白,不代表能接受。
即便原主确实骄纵了些,却也曾捧了炙热的真心给他,数次舍命相救。许朝宗移情别恋也好,见利忘义也罢,都能算情势所迫,各有所求。但那些流言如一把把利剑般插在原主身上,令她绝望而溺毙在寒冬腊月冰冷刺骨的湖心时,许朝宗放任自流、袖手旁观,未免薄情得令人齿冷。
攸桐瞧着对面的锦衣华服,眼底嘲讽愈来愈浓。
见睿王的目光再度投来,她将双手笼在身前,朝那边行礼,而后挽着甄氏走到知事僧跟前,道:“小师父,家母想到后山的塔林去拜一拜,不知方便么?”
“施主这边请。”知事僧合掌为礼,指了方向。
攸桐谢过,便同甄氏一道,在几位仆从簇拥下离开。
洒了红梅的玉白裙角堆叠如浪,她的步态不疾不徐,身姿挺秀玲珑,加之脖颈修长,云鬓雾鬟,从侧边瞧过去,但觉姿容甚美,雍雅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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