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相·陆贞传奇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张巍
杨姑姑无奈地看着她,“哎,谁叫你生了一张像萧贵妃的脸!”
这话却是提醒了陆贞,“那——要是我明儿长得不像萧贵妃,是不是就安全了?”她心里立刻有了想法,凑到杨姑姑身边和她仔细地商量着……
第二天,她从仁寿殿一出来,兴奋地往用勤院跑。杨姑姑早早就等在了门口,看她一脸兴奋,知道进展顺利,拉住她问,“怎么样?”
满脸肿得根本看不出五官的陆贞还在回想刚才萧贵妃对自己说的话,“我还以为你眉眼有多像本宫,结果居然是这副样子……唉,算了,今儿本宫心情好,就赏你留在后宫吃口闲饭。阿璇,青镜殿不是正缺人手吗,你就派她去那儿吧。”被杨姑姑一问,立即喜悦地脱口而出,“成了!贵妃娘娘让我去青镜殿!”
杨姑姑却吃惊地说:“啊?青镜殿,那可是冷宫,现在只有周太妃住在那儿。”
陆贞满不在乎,“不管是冷宫还是热宫,只要我能留在宫里,就还有希望!”
杨姑姑松了一口气,心里暗暗觉得这陆贞和别的喜欢攀龙附凤的宫女都不相同,看她仰着一张红肿的脸,爱怜地说:“也亏你想得出这个法子,居然敢拿腊芹汁往脸上抹!也不怕这张脸就从此毁了。”
陆贞笑嘻嘻地说:“我才不怕呢,小时候我装病不想做女红,就老用这一招,过两天,这些东西肯定会消下去的。”她回了杨姑姑话,也不能在用勤院多待,先回去收拾了包袱。宫女们听说她去了冷宫,也没人再去和她说好听的话。陆贞也不在意,人情冷暖,她早就见得多了,简单收拾了包袱,往青镜殿的方向一径走去。
青镜殿位于后宫偏远地,陆贞走了好半天才走到殿外,她擦了擦额头上流下的汗,推开了殿门,迎面一阵灰尘,放眼望去,四下里一片破败,不少破旧的家具扔在了庭院里,旁边都长满了草,显然是年久失修的缘故,只墙角一株桂花树郁郁葱葱地生长着,给殿里带来了一丝朝气。
她进殿以后,也没有宫女搭理她,众人都是各忙各的,陆贞去找执事宫女,汇报了一番,这才进屋给周太妃行礼,“太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周太妃上了年纪,看见这小宫女乖巧地跪在了地上,微笑着说:“起来吧,走近些,让我好好看看。”
陆贞本以为周太妃常年住在冷宫里,或多或少都有些脾气,有点畏惧地走上前。周太妃一把拉住她的手,慈祥地看着她,“是个整齐孩子,就是脸上这疹子长得不好,你今年多大了?”
陆贞一下就对周太妃产生了好感,说:“快十七了。”她细细打量着周太妃,头发花白,lun廓中能看出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虽然慈爱地在看自己,但总有点病恹恹的样子。
周太妃哈哈一笑,“真水灵啊,想当初,我也是十七岁进的宫,转眼这都好几十年了。”她说完这句有点伤感,转头对站在她身边的一个宫女说:“柳絮,咱们青镜殿不都好几年没进人了吗?今年怎么破天荒了?”
那宫女看起来是掌事的模样,脸上写满了jing明。柳絮不耐烦地回答:“太妃,好好的人谁会到青镜殿来啊?不用说,她肯定是犯了宫规被罚过来的呗。”
陆贞看柳絮对太妃说话一点都不客气,心里咯噔了一下,又看太妃好奇地看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是,我是被王尚仪撵来的。”
太妃点了点头,笑着说:“我瞧你也挺聪明的,怎么就会惹上了她那个泼辣货呢?”陆贞还没想好怎么说,一旁的柳絮越加不耐烦了,打断着周太妃,“好了太妃,早膳的时候到了,您就别问东问西了。这丫头就交给我来安排吧。”
她习惯性地一挥手,两个宫女立时走上前来,一个拉住了周太妃,另一个便要给她喂粥。陆贞听柳絮说要安排自己,只好从周太妃身边走到了下面。
耳边却听到周太妃厌倦地说:“我今天早上没胃口,想听听佛经。”
柳絮牙尖嘴利地抢白着她,“那怎么成?这会儿您不用膳,待会儿厨房里热着又麻烦——再说,咱们这儿唯一识字的荷蕊今儿去内府局了,也没人给你念经。”
陆贞虽然不明白为何柳絮这般对周太妃,但眼里看到周太妃一脸的失望,热血冲上头,脱口就说:“太妃娘娘,我也识字,要不我给您念念?”
她一番话引来几个宫女惊异地看着她,周太妃却很是高兴,连声地吩咐着:“好,好,好,柳絮,还不把佛经给我拿来。”
陆贞接过了柳絮递过来的佛经,装作没有看见她对自己的冷眼,一字一句地给周太妃念了起来。一卷念完,周太妃就让她以后留在身边给自己念佛经了。等到周太妃去休息了,下面的宫女这才来找陆贞,让她去偏殿见柳絮。
陆贞早就有了准备,摸了摸腰间,往偏殿走去,果然柳絮现了身,冷冷地看了她半天,不冷不热地说:“一进青镜殿就能做上太妃的贴身侍女,你这高升的速度,比秀才考状元还快啊!”
陆贞心里一笑,面上客客气气跪在了地上,“那也是柳絮姐姐您大力提携,陆贞今后一定会好好听姐姐教诲。”
柳絮本以为她得了太妃赏识,受不了自己的气,和自己一顶撞,她大可以就此兴师问罪,却没想到这宫女这么有眼力见,自己反而一时之间说不出话了。
陆贞又从怀里摸出一件东西递给了柳絮,“这是用勤院杨姑姑托我带给你的桂花油,说这是太医院配的,冬天用最好。”她一语双关,既是和柳絮卖了好,也让她知道自己和杨姑姑关系匪浅,让对方不能小瞧了她。
果然柳絮的面sè动了一动,“哦,杨姑姑跟你还挺熟嘛。”她接过了陆贞递来的桂花油,打开闻了闻,果然是好东西,青镜殿里这些寻常东西其实最难弄到。她满意地顺势而下,“都是一个宫里的姐妹,没事老跪着干吗?快起来吧。”
陆贞也就笑着站起身说:“谢谢姐姐!”
柳絮又说:“你以后就去东厢住吧。太妃那儿接着侍候,但别老自作主张,这个青镜殿,聪明的人已经太多了。”
她看着陆贞走远,嘴角才露出讥讽的笑容,“我不找你麻烦,自然会有人给你苦头吃。”
陆贞却没有丝毫的察觉,一路问了几个人,这才找到了去东厢的路,远远已经能看到一块牌子挂在门外,上面写着“东厢”两个字。陆贞心里一喜,背着包袱正准备进门,没料到一旁冲出来一个宫女,一把拦下了她,“站住。”
陆贞看她岁数比自己大许多,虽不知为何面带不忿地拦住了自己,仍施礼道:“姐姐好。”
那宫女怒气冲冲地打量着她,“就是你抢走了我给太妃读经的差事?”
陆贞心里通透,赔着笑解释着说:“您就是荷蕊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太妃娘娘她刚好想听佛经……”
那荷蕊本就是个泼辣货,平日里趾高气扬惯了,眼下里确认了她就是陆贞,啪的一下回了房间关了门,扬声说道:“我也不是故意的,这东厢的门刚好就坏了,怎么用劲都打不开。你们给我听着,今晚谁敢给她开门,谁就是跟我过不去!”
陆贞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拍打着房门,但哪里还有人会给她开门?她无奈之下,准备去附近房间借住一晚,但每个房门都关得紧紧的,任她怎么拍打出声,都没有人搭理她。
她只有坐到了东厢的台阶上,发了半天呆,自言自语道:“杨姑姑,您要我少管闲事,结果今儿第一天,我就又得罪人了。”说完,擦去了眼角流出的眼泪。
夜渐渐深了,陆贞眼见无望,准备到角落里缩上一夜,突然一扇窗户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小宫女四下看了看,对陆贞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扔出了一件厚衣服给她,然后很快就把窗户又关上了。陆贞心怀感激地捡起衣服,找了个不怎么透风的地方坐下来,裹紧了外面的衣裳,过了些时候才昏昏睡去。
她一觉醒来,先去了周太妃的房间,这时宫女还没来,陆贞和周太妃聊了几句,看她jing神挺好,就扶她下床走了几步,周太妃靠在陆贞身上,满意地说着:“唉,这都多少日子没下床了。”
听到周太妃不经意的这一句话,陆贞忍不住一阵心酸,她抬头看看外面早已艳阳高照,不禁提议道:“太妃,外面太阳不错,要不我扶您出去走走?”
周太妃的眼睛都亮了,哆嗦着身子激动地说:“那敢情好!”
陆贞搀着周太妃走了几步,柳絮带着两个宫女风风火火地走进了门,看到太妃下地了,有点不满地嚷嚷:“哎呀,太妃娘娘,您怎么不在床上好好休息啊?”
她也不等周太妃多说,麻利地上前就把周太妃扶上了床,又给她盖好了被子,这才转头看着陆贞,“我昨儿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怎么今天你又开始办傻事了?太妃年纪大了,要被外面的凉风吹坏了怎么办?”
陆贞听她说得在理,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刚来,不懂规矩……阿嚏!”
柳絮又说:“快出去,哼,要不是看在杨姑姑的分儿上,我就……算了算了,你去帮打水,帮丹娘把院子扫一遍!”她吩咐完这句,陆贞和另外一个小宫女都答了一声是。陆贞听这声音有点耳熟,悄悄看过去,发现原来这个丹娘就是昨晚给她衣服的人,她不禁又惊又喜。丹娘看到陆贞认出了自己,冲她眨了眨眼,让她先别说话。
陆贞抬头看了周太妃一眼,周太妃正在用一种无奈的眼神看着她,她吓了一跳,生怕是自己眼花会错了意,慢慢地和丹娘一路出了房间。两人一直走到院子里,陆贞这才低声对丹娘说:“丹娘,昨晚谢谢你。”
丹娘满不在乎地说:“这算什么呀,说起来我还得先谢谢你呢!昨天我收到你给大家带的一口酥了,哎呀,那可真好吃!以前我在家里的时候,最爱吃它了。可自打进了宫,就从来没尝过一口……”她一张秀气的脸,说起吃的却是滔滔不绝。陆贞一时听呆了,只能看着丹娘滔滔不绝。
丹娘又兴高采烈地对陆贞说:“咱们青镜殿,就没什么好吃的,太妃娘娘也不比其他宫的主子,还能开个小厨房!唉,有一回,我到内侍局去领东西,里面有个姑姑,赏了我几颗果子,哎哟,那味道,可真是又酸又甜……”
陆贞扑哧一声笑了,“怎么你说来说去,就离不开一个吃字啊?”
丹娘却点了点头,“是啊,连太妃娘娘也夸我是个吃货!”
陆贞看她说得特别认真,夸张地对她做着表情,“夸?丹娘,你确定太妃娘娘是在夸你吗?”
丹娘却疑惑地看着陆贞,“不是吗?可是太妃娘娘是笑着这么跟我说的啊?”
她这么认真,陆贞这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看了丹娘半天,哑然失笑,“咱们别说吃的了,我初来乍到,你还是跟我讲讲青镜殿的规矩吧。”
丹娘取笑着陆贞,“咱们这是冷宫,哪有什么规矩啊。你就记得一点,宁肯得罪太妃娘娘,也别得罪柳絮姐姐和荷蕊姐姐,她们两个是一等宫女,一生气,就不许你吃饭了!”她说最后一句话时,又显得有点忧心忡忡。
陆贞心里明白了,“我知道了。阿嚏!”
丹娘看她这样,担心地问:“陆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昨晚冻着了?”
陆贞说:“嗯,不过没事,我晒晒太阳就好了。”
丹娘提醒她,“你可千万得小心啊,咱们这可不比别的地方生了病还能吃上药,最多跟那些犯了大罪的宫人一样,拖到静心堂去等死……”
陆贞心里一惊,若无其事地和丹娘继续扫着院子,“放心吧,我身体bàng着呢。”
她和丹娘有说有笑,其乐融融,想了想,又看四下里也没人,这才凑到丹娘旁边小声地问:“丹娘,我有句话想问你。我怎么觉得这青镜殿里的姐妹们虽然面子上敬着太妃娘娘,但私底下却……”
丹娘也偷偷张望了一会儿,这才更小声地说:“你也看出来啦?柳絮姐姐她们向来都是这样的,表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
陆贞这才觉得自己并没有看错,不动声sè地说:“按说太妃娘娘也算是个大贵人,她们的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呢?”
果然丹娘打开了话匣,“还不是因为太后娘娘?咱们在这儿太妃太妃地乱叫,其实娘娘的封号是太皇太妃,她老人家以前是当今皇上爷爷的贵妃,契胡国的公主,也算是宫里的一等人物,可背地里常说太后这个儿媳不是皇家出身,有点上不了台面……”
陆贞这才回过神,丹娘又说:“所以啊,自打太后娘娘当了皇后,我们太妃就遭了罪,在这青镜殿里一住就是十多年,虽然表面上也是金尊玉贵的,但她毕竟年纪大了,手里又没什么权势,这青镜殿里的人啊,根本就没几个真心服侍她的。”陆贞打着喷嚏,有点同情地将目光投向了周太妃的房间。
青镜殿虽是冷宫,但院落极大,她和丹娘忙活到天黑,才打扫完所有的院落,之后又被分配去做其他的事,竟是一刻也停不下来,和周太妃连面都碰不上。
陆贞被分配到周太妃的房间里整理屋子,这时正是用餐的时候,之前将陆贞拒之门外的宫女荷蕊正在给周太妃喂食,神sè间隐隐有些不耐烦了。丹娘端着汤走近,“荷蕊姐姐,汤来了!”
荷蕊本来有点失神,让丹娘一说,自己猛地回头,刚好撞到了碗上,一碗汤直直地浇到了她的衣服上。荷蕊不由得勃然大怒,“你怎么搞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丹娘看她生了气,格外害怕,忙不迭地打扫着,“我该死,我该死!”
荷蕊却不领情,傲慢地说:“天天就惦记着吃,难怪到现在连三等宫女都当不上,这可是我新做的裙子,全叫你毁了!”
陆贞本在一旁冷眼旁观,看到荷蕊得寸进尺,明明是自己的错,却非赖在别人身上,忍不住走上前来,“姐姐,你还是先回房换衣服吧,我来服侍太妃就好了。”
荷蕊鼓起眼睛,正准备骂人,周太妃看陆贞自告奋勇,不禁松了一口气,连忙开口道:“陆贞说得对,荷蕊先你下去吧。”她吃得太慢了,总是被荷蕊嫌弃,现在看到陆贞要来服侍自己,自己本来就喜欢这孩子,真是求之不得。
荷蕊听到周太妃发了话,一句话噎在喉咙里,终究没有说,只是冷冷看着陆贞,笑了一声,将自己手里的食盒重重一顿,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径直走了出去。
陆贞看她走了,倒了一杯水给周太妃,“太妃,昨儿我听说您晚上老是觉得渴,这蜂蜜水是新泡的,您多喝两口……”
周太妃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用浑浊的眼珠子在看着她,表情说不上是喜是怒。陆贞却怕她生自己的气,又说:“太妃您要是不想喝,我拿回去就是了……”
周太妃赶紧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拉住陆贞,老泪纵横地说:“你是个好孩子,知道心疼人,柳絮她们老怕我喝了水,起来次数多,晚上就从来没让我喝足过……”她一边说一边拍着陆贞的手,百感交集。
陆贞看她有点伤感,怕她气郁在心,连忙开解道:“瞧您说的,柳絮姐姐她们也是为了你好呀……阿嚏!”
丹娘担心地在一旁问陆贞:“姐姐你伤风了?”
陆贞连忙回答:“没事。”
周太妃却听上了心,一连声地吩咐着丹娘,“快去,把我的药匣子打开,给陆贞拿几粒柴胡丸来!”
陆贞有点不好意思,“那这么行?这可是太妃您的。”
周太妃呵呵一笑,“好了好了,我这儿最不缺的就是药丸子,你快吃了吧。”两人说话之间,丹娘早已经动作麻利地取来了药丸,递给了陆贞。陆贞也就没推辞了,剥开了药丸,正准备送入口中,却看到丹娘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正在看自己。
陆贞心中一动,试探性地问:“连这个你也想吃?”
丹娘这才羞涩地说:“那,那个药壳子,是枣泥味道的……”
一句话引得周太妃都笑了,“丹娘啊丹娘,你果真是个没志气的小馋猫!”
丹娘却有点不服气,提高了声音说:“谁说的?我可有志气了!”她看两人都兴致勃勃地看向了自己,不免又降低了声音,“我何丹娘,今生一定会努力发奋,为了实现一个伟大的理想而奋斗终生!我,我以后一定要当上司膳司的宫女,天天吃大鱼大肉,晚晚喝蜂蜜枣糊!”
陆贞本以为她能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没想到还是和吃有关,整个人笑得都快趴到床上,“这就是你的志气啊?就没有更大的了?”
丹娘想了想,才说:“其实有,我就想,等有一天我发了财,肯定立马在床头支上个小油锅,然后把点心师傅弄到我家里来,天天伺候着。只要我一想吃一口酥,他立马就得给我炸!”她说完了脸倏地就红了。
三个人说说笑笑,一团和气,直到周太妃吃完了饭,两人才回了房间。陆贞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抖得格外厉害,丹娘担心地试了试她的额头,“天啦,怎么这么烫?”
陆贞心想,没想到自己的病越来越重,看样子一会儿要去找杨姑姑帮自己求点丸药,她小声回答着丹娘:“没事儿,待会儿我悄悄去找朋友要两颗丸药……阿嚏!”
但这声喷嚏打得太过响亮,屋子所有的宫女都朝着她看来。
刚进门的荷蕊却有了主意,连忙走到陆贞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大声地说:“哈,遭报应了吧?快快快,自个儿收拾包袱去静心堂,病得这么重,想把我们都传染上啊?”
她也没管陆贞分辩,赶紧吩咐下人把陆贞抬走,眼见其他的宫女听了荷蕊的话,都恨不得离陆贞越远越好,又哪有人听她说什么?
陆贞只来得及看到丹娘一抹担心的眼神,就已经被人推着往屋外架走,脑子里回想着白天丹娘对自己说的话——“最多跟那些犯了大罪的宫人一样,拖到静心堂去等死……”
青镜殿在陆贞的眼中也越来越模糊了,她心中一阵苦涩,自己才来冷宫没几天,就得罪了人,现在看来,别人是要让她非死不可了!
女相·陆贞传奇 第十九章 夜会
两只手在陆贞的背后重重地推了一下,她跌跌撞撞地被宫女们一路拖进了一间房间。那两个宫女看陆贞已经被送进了静心堂,生怕自己染上了什么晦气,连忙把门关上。
陆贞听她们的脚步声消失后,虚弱地从地面上爬起,耳边满是咳嗽喘息声,满目却是漆黑一片。她有点害怕,借着角落里的一点月光点亮了手里的油灯,屋里飘荡起橘黄sè的灯光,视野渐渐清晰起来,只见目光所及处都是大通铺,上面躺满了一脸病态的人,个个都穿得破破烂烂的,瘦得只有一把骨头,看起来和鬼魅也没有什么区别,这些人仿佛不太适应陆贞点亮的灯光,都对她看了过来。
陆贞找了一个稍微干净点的通铺坐下,但一坐下通铺上一股难闻的味道就直冲上她的鼻子,她一阵恶心,大声咳嗽,没多久,一张脸就憋得通红。
身边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又来一个等死的?”
另外一个声音分明不怀好意,“这个月第四个,嗯,前三个已经死了,这一个,咱们打个赌,她到底能活几天?”她看到那说话的几人都用幸灾乐祸的眼神在看着自己,不禁往墙角里缩了缩。这一晚昏昏沉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发现天大亮了,陆贞摇摇晃晃地从床上走下地,往屋外走去。
推开门,阳光立刻扎眼地扑上前。陆贞眯了眯眼,看清外面是一所破落的小院子,目光扫到角落之处,她眼睛亮了亮——那里有一座井,她忍不住舔了舔自己干枯的嘴chun,跌跌撞撞地朝着井的方向走去。
费了好半天的劲,她才哆嗦着手从井里打起了一桶水,正准备张口喝,耳边却传来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我要是你,就不会喝这里面的水。前天才有宫女跳下去,到现在还没捞起来呢。”
陆贞吓了一跳,转头看见一个花白头发的苍老女子正伏在自己刚才走出的房间廊下的椅子上,气定神闲地和自己说着话。她面sè发黄,整个人都极瘦,一双手放在腿上如ji爪一般,但头上竟然戴着破旧的女官假髻。
陆贞听她若无其事地这么说,一阵恶心,扑到一旁的树边吐了起来。
那女官看到她这般姿态,yinyin地笑了几声,仿佛很高兴似的,又一边咳嗽一边说:“到了这静心堂,就是等死的命,咳咳,我劝你呀,还不如找一根绳子,赶紧吊死了还痛快些。”她本幸灾乐祸地准备看陆贞发疯,却看到陆贞从地上拔起了几根草往嘴里塞,她咳嗽着说:“疯了疯了,果然又多了一个疯子……”
陆贞没有理会她,她吃完了自己从地上拔起的小草后,又拔了几根走到女官身边递给了她,“我没疯,只是我不想认命。大人,我看你得的也是肺病,这是车前草,商队里的人都用它治痰症,你也吃些吧。”这小草长着绿sè的肥大叶子,中间有着几株细细的须子,此时在风中微微颤抖着,就好像女官惊疑不定的心情。
她有点怀疑,但还是伸出手去,没料到身边突然伸过一只枯瘦的手臂,一把抓过陆贞递过的几根小草。陆贞又受了惊吓,转头看到一个枯瘦宫女正哑着嗓子问自己:“这真的能治肺病?”
陆贞虽然害怕,但看她像是看到一丝希望一样,还是回答道:“能,穷人家也没钱看病,吃这个,总归能管点用。”
那宫女听到陆贞说的话,如获珍宝一般把几根车前草都吞进了肚子里。
那女官一阵哈哈大笑,“你们来看呀,咱们这个等死的地方,居然还来了个假大夫……”
这话一出,屋里涌出了大批的宫女和内监,个个都形同鬼魅,陆贞心里更怕了,不禁往后退了两步。
那枯瘦宫女却上前一步牢牢抓紧了陆贞,生怕她跑了,“你一定得救救我们,不然,我们做鬼也不放过你!”
陆贞看她眼中流露出强烈的求生欲望,一咬牙说道:“我不是大夫,连我自己也是被扔到这儿的病人,但我知道只要做点什么,肯定比不做强!你们放心,我一定想办法让咱们多活几天!”一时间,所有能动手的宫女内监们都围到她身边,听她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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