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宠

她抓起走道里墙壁上的通讯电话，却发现同样没有信号。
她没有直接跑过去救治地上的两人——因为怀有身孕，她必须加倍小心。她决定先走到其他医疗区，找医生和警卫过来看看。
刚要迈步，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惊叫，紧接着，又是此起彼伏的声音。
“怎么回事？”有人在喊，“撞邪了！撞邪了！”
“有人吗？”苏弥大喊一声，因为和平时代，医院的人很少。
还没等远处的人回答，苏弥听到前方走道拐角处穿来一阵奇怪的响动，就好像有人在搬动什么沉重的东西。
她掏出孟熙琮专门为她准备的小手枪，打开了保险栓，凝神静气地贴着墙望过去——
机器。
那是一部机器。因为上个月刚接受医生的安排，用这台当今联盟最先进的透视设备做了产检，所以苏弥认得它。
可是机器怎么会自己移动？苏弥握紧枪，看着那台半人高的长方体精致机器，一跳一跳地向自己靠近。
“医生！”苏弥喊道，“你们的一台机器在这里！”
“小心！”有人答道，“啊——我们被攻击了！”
正在这时，那机器竟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忽然腾空而起，加快速度朝苏弥撞了过来。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也从背后袭来——竟是先前掉落在地的笔记本电脑。
苏弥反应极快，也顾不得用枪对付两台常见机器有多么匪夷所思，“砰砰砰”便是数枪。强大的冲击火力射穿了笔记本电脑，同时也令那医疗机器火光四射。
苏弥躲过飞溅的火花，一个箭步绕过机器，冲出了前面的走道。
然而当她站在十字交叉的走道路口时，她惊呆了。
疯了！疯了！疯了！
前方候诊区竟像被人抢劫过一样凌乱，几个医生护士倒在地上，个个头破血流。几台笔记本电脑全摔在地上，有的还没摔坏，正砸向一个护士的双脚，令那护士一声尖叫。
而大型机器全部移了位。用以免费给病患提供冷藏快餐食物的冰柜倒在过道里，冒着轻烟。墙上的空调坠落在地，压在一个雇佣兵身上。一个医生被两名雇佣兵推上了担架，面目焦黑。
“他刚打开诊疗器就遭受了电击！漏电了！”有护士在对雇佣兵喊着。
有人注意到苏弥，大喊道：“你快过来！”
苏弥快步走过去，与另一名雇佣兵持枪戒备。那雇佣兵大概也是来看病的，却没料到忽然发生了这样诡异的事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雇佣兵对苏弥道，“这些机器就像忽然醒过来一样，故意攻击我们。”
苏弥沉默。正在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惊喜地接通，慕西廷焦急的声音传来：“谢天谢地！夫人，你在哪里？”
“医院！这里发生了……”
“你们立刻去医院接夫人！”慕西廷在电话中对人吼道，然后又对苏弥道，“三分钟就到！夫人，请先保护好自己，我已经发动了猎豹。”
苏弥站在医院外的空地等候，看到基地里一架架猎豹升空，飞行员地勤有条不紊地配合着，才算放下心来。
不断从各个角落涌出各种家用电器，冰箱、洗衣机，甚至还有烤箱，它们都试图想要攻击人类。只是它们刚从房间里冒出个头，就被外围防御的雇佣兵数枪干掉。
尽管这些机器的战斗力不堪一击，可这一幕是多么诡异。苏弥只觉得头皮发麻。
负责苏弥安全的雇佣兵很快来了，苏弥在他们的保护下，登上了猎豹。慕西廷是主驾，一脸凝重地迅速发动，飞往大气层外。





乖宠 第52章
苏弥疑惑道：“发生了什么事，西廷？”
慕西廷压低声音道：“我们检测到一种超强的信号，从外太空对整个永恒星系进行了扫描。”
“这些机器受了影响？！”
“是的。”慕西廷的声音格外凝重，“每颗行星都有了异常报告，只要装备芯片的机器，全部开始攻击人类！”
“防御系统有影响吗？”苏弥急道。
慕西廷似乎没料到她会想到这个，顿了顿道：“那个信号携带病毒，已经开始攻击我们的防火墙。”
苏弥心头大震。到底是什么信号，能够在全星系范围内进行扫描？并且能够强行写入这些低等机器的芯片，控制它们来攻击人类？是机械人来了吗？他们的科技，竟然已经到了这样匪夷所思的地步？她只觉得心头越来越不安，恨不得立刻到孟熙琮身边去。
猎豹安全地停靠在太空堡垒的甲板上，苏弥刚和慕西廷走了几步，就看到过道的玻璃窗外，银光骤然大盛。
苏弥骇然转身，紧贴着窗户。
一艘巨大、足有五艘普通堡垒大小的、几乎崭新的银色太空堡垒，跳跃出现在永恒星系五颗行星的正上方。
是机械人吗？
可这并不是最恐怖的。
刚听接他们的通讯军官说，那个信号越来越强，正在疯狂攻击防御系统。一旦系统被侵入，联盟的所有战机、堡垒，只怕全部都会失去战斗力。到时候所有的战舰和机器设备，都会成为敌人，那样的话，人类必败。
苏弥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诡异的四个字——机械觉醒！
这才是最恐怖的。
苏弥一踏进作战指挥中心，就看见军官们各个正襟危坐，神色凝重地忙碌着。
孟熙琮就站在中央的指挥台前，低头与身边的技术军官交谈着。他的背影高大笔直，却令苏弥心中微微一疼。
如果又要爆发战争，这个男人肩上又将扛起所有人的未来。
苏弥按照慕西廷的安排，在角落里坐下。慕西廷大步走到孟熙琮身旁，等技术军官离开后，对他耳语了些什么。孟熙琮便转头，目光遥遥看过来，停在她身上。
这一眼让苏弥心头一颤。
她不由得想起一年前，当未来的战争之光被他们亲眼目睹后，孟熙琮几乎是立刻强行将她送到佣兵之城。那次她发了很大的火——被孤独关在佣兵之城一个月后，孟熙琮捺不住她的冷战，才将她放了回来。
也是那一次，两人说好，无论如何不再分开。孟熙琮在危机来临时，第一个念头是保护自己的女人。可苏弥告诉他，分离比危险更令人恐惧。更何况如果永恒星系会有机械人来临，谁又能保证其他地方没有？他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只是现在……苏弥手抚着自己的腹部，如果孟熙琮考虑到孩子的安全要自己走……她毅然坚定地回望着他，无声地告诉自己的坚持——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她孤儿寡母宇宙逃亡，还不如一家人在一起面对未知的未来。
好在孟熙琮的目光只淡淡地在她身上停了一瞬，又回到了面前的星系作战图上。苏弥松了口气。
“夫人，我去协助堡垒防御。”慕西廷走回来道。苏弥点点头，又问：“现在情况如何？”
慕西廷从旁边的电脑上摘下一副耳机递给苏弥，又道：“对方已经发来正式声明——要求我们无条件投降。我们准备马上发动总攻。”
他从通讯军官那里拿来一张传真递给苏弥，便走向对面的武器控制台。
雪白冰凉的传真纸上，黑色冷硬的字体让人心中一凛：“第一机械文明最高指挥官邢毅，即时宣布对永恒星系及周边两千光年星域的占领权。该占领权包括该领域内所有星体、资源，以及智慧或非智慧生命体。
“所有自愿投降物种，皆按照所附《殖民条款》履行权利和义务。任何抵抗者，将被视为敌人予以消灭。你们有十分钟时间考虑是否投降。”
落款是“邢毅”。
行文非常刻板，却透露着一种冷酷的高傲。苏弥想，任何人看到这样狂妄的声明，心生怒火的同时，只怕也会为之心惊。
那他呢？
她抬头盯着他，却只见他目光极为专注地听着技术军官的简短汇报，侧脸如雕像般沉静冷漠。
也许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令他心生恐惧。
三天后。
联盟与雇佣兵联军，四次逃亡，折损战机过半，甚至连孟熙琮所在旗舰的超光速跳跃引擎，也被敌机击毁，无法再逃。他们亦重挫了敌机——在敌机能够短距离连续超速跳跃的前提下，他们击毁了至少半数围攻的敌机。
然而这也不能挽回惨烈的战局。对方的敌机竟源源不断地涌来，对方的实力根本不止一艘堡垒。只是在围攻永恒星系时，敌人也许认为只需要派一艘堡垒。而在雇佣兵顽强的逃亡抵抗过程中，敌人才不得不动用更多战机。
只是现在，作为永恒星系的最后一支残兵，雇佣兵被两艘机械太空堡垒和上百艘黑色战机，围堵在一个涡状星云之中。
胜负已分。
苏弥看着孟熙琮，泪水湿润了她的眼眶，她努力不让自己掉眼泪。他站在众人的视线中，手拿那张声明，坚毅的身影却分明透出几分孤傲的落寞。
他其实没有思考很长时间，可在苏弥心中，在所有人心中，却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然后，他们看到十年来几乎从无败绩，更从未认过输的指挥官，转头看向通讯军官。
“我们投降。”他平静地说道。
指挥中心内死一般寂静。通讯军官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点头：“是。”其他人站了起来。孟熙琮却仿佛谁也没看到，径直走到苏弥面前，低头望着她。
他什么也没说，苏弥却看懂了他的眼神。她伸手主动握住他的手，露出温和的笑容。而他单手一抬，将她拥入怀中，仿佛她的怀抱，是他温暖的归宿。
“指挥官，虽败犹荣。”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周围人亦听到她的声音，沉默片刻后，竟然也都露出笑容。如同每一次打了胜仗后，这群最优秀的年轻人互相握手致意，尽管没有掌声，却都看到彼此眼底的平静无憾。
一个小时后，雇佣兵残军在机械堡垒的挟持下，跳跃返回永恒星系。
星系看起来依然平静，只有六艘联盟堡垒残破的躯体悬浮在大气层外，他们遭遇了比雇佣兵更激烈的战斗。
一艘黑色战机停在孟熙琮所在堡垒的甲板。孟熙琮、副长及几名指挥军官走出指挥中心。苏弥一直跟着他。一路上，他们经过伤员区，经过设备室，经过甲板。所有人看到指挥官一行，全都是一愣，肃静地行礼。而孟熙琮目不斜视，大步走向甲板。
那是一架无人战机，舱门自动打开，里面可以容纳五六个人。这是机械人的条件——交出指挥官及其他高级军官。
几乎是所有还可以自由行动的军人们，全部聚集到了甲板。他们无声地看着孟熙琮一行人走到战机前。苏弥一个箭步上前：“我也去。”
孟熙琮回头静静看了她一眼，低喝一声：“西廷，保护夫人。”




乖宠 第53章
慕西廷冲上来，挡在苏弥和孟熙琮中间。孟熙琮纵身一跃，跳上战机。苏弥不至于挣扎，为了腹中的孩子，她不可以冲动。可她知道孟熙琮此去凶多吉少，要她就这么看着他赴险，她只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
其实是他不懂吧。就算一家人死在一起，也比这样生离死别好啊。
想到这里，她惊醒般地向前冲，慕西廷早有防备，死死抓住她的胳膊，急道：“夫人！指挥官不会有事的！”
孟熙琮脸色一变，呵斥道：“出发！”
舱门紧闭，黑色机械战机驶入跑道，眨眼便没了影子。
甲板上，所有人一直呆呆地安静着。苏弥把慕西廷的手一甩，转身离开了甲板。她的步伐越来越快，一直冲到安装有玻璃窗的过道才停下。而狭窄的小窗外，无数黑色战机悬浮飞翔着，哪里还有孟熙琮所乘那一架的影子。
自由星球大气层外，第一机械文明，卡斯迪奥号太空堡垒。
与人类指挥舱精英云集的情形不同，机械人的指挥舱内，只有两个人。
更准确地说，是一个人，加上一个机械人。
那机械人全身由银色金属构成，圆形略尖的头颅上，也有五官轮廓。他的眼睛是赤红的圆形，金属鼻梁挺拔，没有嘴唇。当他的嘴闭上，就只剩下一条细线。可就是这样模拟人类的金属五官，却显得极为精神。尤其是双眸红光闪烁，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
而那个人类站在机械人身旁，与往日的穿着不同，他换上了笔挺的军装。那军装亦是银白色的，用一种极轻薄的材料编织而成，勾勒出他高大挺拔的身形。
机械人对那个人类道：“邢麒麟，这一次，我给你面子。”
邢麒麟深深鞠躬：“指挥官，您做了个英明的决定。”
机械人红眸漠然：“你是这一次降临的先驱，为帝国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我尊重你的想法。不过我不喜欢麻烦，这些人类只要惹出一丁点儿麻烦，请你亲手消灭他们。”
“我完全同意。”邢麒麟神色平静。
这时，过道里响起零碎的脚步声。首先进来的，是两个黑色全金属机械人。他们的体形比屋内的机械人要庞大两倍以上，四肢粗大结实，头颅浑圆。他们的手臂末端直接是枪口，亦步亦趋地对准了跟在他们身后的人类。
孟熙琮及数名舰长即使沦为阶下囚，却依然神色平静毫无畏惧。他们走入宽敞的指挥舱，因眼前的景色大吃一惊。
只消一眼，就知道机械人的科技水平远在人类之上。
没有电脑，也没有工作人员。迎面的纤薄墙壁上，银色的数据光电流，仿佛流水般永不停歇地奔腾着。再看过去，那银色的数据流密密麻麻交织着整个指挥舱。首席技术军官凌燕压低声音对孟熙琮道：“这个房间本身就是他们的主机。”
孟熙琮抬头环顾四周，身后却有人低声惊呼：“卡洛……”
饶是孟熙琮视死如归，当他看清房中人的相貌时，却也猛然挑眉震惊。
机械人看到众人的震撼，竟然和人类一样，红眸中浮现出笑意。
那个被称为邢麒麟的男人，则将孟熙琮的神色尽收眼底，他修长的蓝眸里亦闪过几分苦涩，却很快被冷漠代替。
“孟熙琮。”他的声音毫无感情，“我是第一机械文明中将邢麒麟，代表帝国，接受你们的投降。”
仿佛无视孟熙琮身后众人又惊又愤的神色，昔日的卡洛?周，今天的邢麒麟，径直从桌上拿起一沓协议，递给孟熙琮。
“相信你们之前并没有仔细看《殖民条款》。”他又转向那机械人，“指挥官，等人到齐正式签字。”
孟熙琮接过《殖民条款》，大意很简单——人类承认机械人的统治地位，无条件接受劳役和兵役，为机械人开采资源、从事生产、征战其他种族。在此义务前提下，人类可按定额分配基本食物、医疗和繁殖权力。很刻板的条款，显然在机械人眼中，人类也只是一个被征服的物种而已。甚至对待人类的态度，就像对待工具和机器。
孟熙琮抬头看着邢麒麟，邢麒麟却别过头去，对机械警卫道：“还没到吗？”
很快，联盟总统、梁桐元帅一行人也被押了进来。中间不少人也认识卡洛?周，皆发出惊呼声。在传阅了《殖民条款》后，他们同样一片死寂。
再之后，响起一阵清脆的脚步声。高挑纤丽的身姿跟在警卫后进入——却是久未谋面的虫族女王黛碧。她冷着脸，没和任何人打招呼，站在角落里。
永恒星系的几大统治者，全部到齐。
签字过程十分短暂，只是当纸和笔递到孟熙琮面前时，他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分别时苏弥痛苦的神色。
他的心头，泛起前所未有的苦涩——签了字，等于数十万雇佣军沦为机械人的奴隶，甚至包括他未出生的孩子。如果她知道丈夫在今天的局面中无能为力，是否会失望？
他不会就此屈服。意志是无须以话语言明的存在。
他提起笔，快速签下自己的名字。
苏弥站在家中的客厅，偷偷透过窗帘，望着外面。残阳如血，整个基地像是空荡荡的。
一队黑体机械人带来了加盖孟熙琮签章的殖民协议，所有堡垒按秩序解除武装，停靠空间港。所有人返回家中，不得外出，等候进一步命令。
黑体机械人更是派驻了几十人，驻扎在基地周围。苏弥不知道孟熙琮的情况，只觉得心急如焚。
终于，天色几乎完全暗下来，一艘黑色机械战机降落在前方的停机坪。
苏弥拿出家中的望远镜张望。而这一片死一般寂静的基地中，又不知有多少人跟她同样关注着那艘战机。
战机上跳下来几个人，他们抬着一副担架，十分匆忙地下了战机。黑色战机未做丝毫停留起飞离开。然后那几个人抬着担架，小心翼翼地朝这边快步走过来。
苏弥的心直直地下坠，拉开门就向外冲。几乎是立刻，一排子弹“砰砰砰”扫射在她的脚边。她骇然回头，只见数米外，一个黑色机械人，沉默持枪对准了自己。
“回去。”机械人的声音冰冷无情，“所有人，待在室内。”
苏弥咬牙，快步退回屋子。她看着那几个人越来越近了，正是孟熙琮手下的几名舰长。而他们抬着的，正是孟熙琮。
苏弥只看了一眼，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双眼紧闭，脸色极白，嘴唇更是白中透着乌青，整张脸惨淡无人色。他还穿着黑色雇佣兵衬衣，可那黑色上有大片大片更深的颜色，血腥味扑鼻而来。
舰长们急急忙忙将他抬入卧室，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苏弥一下子软倒在床边，握着他冰凉的大手，心疼得无以复加。
“伤到了内脏和骨头，医生已经给他处理过，夫人放心，没有生命危险。”简慕安红着眼道。
另一名舰长将一个小包放在床边：“这是药和针，每天按说明注射服用。”
“谁干的？机械人？”苏弥又急又恨。
简慕安顿了顿道：“机械人首领邢毅要杀指挥官，卡洛?周不让……最后邢毅徒手对指挥官搏击，我们其他人被枪指着，指挥官没有反抗，扛了十拳才倒下……”
“卡洛?周？！”




乖宠 第54章
简慕安神色复杂：“是，也就是邢麒麟，他也是机械人。他们杀了梁桐，囚禁了黛碧。如果不是邢麒麟阻拦……刚才回来的飞机上，也是他带来医生给指挥官治疗伤势的。”
苏弥脑海中浮现出以前见到孟熙琮与手下们搏击的强势姿态，只怕他从未遇到过对手。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为了手下们的命，他不能反抗，只能任人殴打……机械人指挥官重伤孟熙琮，只怕也是杀鸡儆猴，做给他们看的吧？让他们看到，在机械人面前，即使是人类最强的孟熙琮，也不堪一击。
苏弥心头一酸，视线模糊一片。
众人还要再说，门外已响起一阵跑步声。回头一看，至少五名机械人持枪冲了进来。为首的一个机械人道：“所有人，回自己家！马上执行！否则格杀勿论！”
是怕人类密谋反叛吧？所以对于新占领区这样小心翼翼。苏弥朝舰长们点点头，他们一脸愤恨地在机械人的监视下离开了。
屋内只剩下苏弥和昏迷不醒的孟熙琮。
苏弥慢慢解开他的衬衣，触目便见大片大片的青紫。他一只胳膊和一条右腿已被绷带包扎，戴上了矫形器固定——那是骨头断了。而看不出的，是内脏在强烈撞击下，到底受到怎样程度的伤害。
苏弥拼命忍着泪，拿来热毛巾，轻轻地给他擦拭脸和身上的血迹。谁知毛巾刚擦过他的脸颊，他嘴唇微张，嘴里竟含着口鲜血，突然喷了出来。
鲜血全部喷到了苏弥的脸上、身上，只令她呆呆地望着他依然昏睡的英俊容颜，瞬间哽咽。
等苏弥忙完，给他盖好被子，已是夜里十一点多。好在家里还有些食物储备，她翻出来随便吃了点儿，洗漱之后，才在他身旁躺下。
他依然昏迷着。苏弥不敢随便碰他，只能轻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依然冰凉一片。苏弥心中一惊，抚摩他的身躯，竟冰冷得像一具尸体。而他毫无意识地微微颤抖着，仿佛无法抵御身体的寒冷。苏弥眼泪大盛，轻轻靠过去，用自己温热的身体贴近他的冰冷。昏迷中的他仿佛察觉到旁边的热源，没有断的一只手慢慢摸过来，艰难地将她抱进怀里。
苏弥不知道要下多重的手，才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打得昏迷不醒骨折吐血。天知道她多想抢一架飞机冲上太空唤醒巨石阵，与这些机械人同归于尽。
可他昏迷中的身躯，却努力地、尽最大可能地倾斜了一个很小的角度，将她拥入怀里。仿佛在告诉她，即使再强的敌人再大的伤害，他也会保护她。
他的脸被橘色灯光染上一层金黄，使她暂时看不到他脸色的苍白惨淡，仿佛依然是平日里那个英俊而强大的男人，只是安详地睡着了。再醒来时，他依然会是那个无所不能的指挥官，嚣张狂妄目空一切的男人。
等他醒来时，她要怎么做？
或许对他来说，比身体的伤害更痛的，是心灵所受的折辱吧？从此成为机械人的奴隶，从此没有自由和尊严，再不能护住自己的手下和家人。这个事实，对于这个从来都顶天立地的男人，该是多大的冲击？
不，她要保护他，她要护住他，哪怕代价是她的生命。
这个顽强的念头冲进她的脑海，令她的身躯也止不住地颤抖。也许她的力量很微小，在机械人面前更是不堪一击。可她知道自己已经豁出去了。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是她会想尽一切办法护住他。在这国难当头的时刻，她的丈夫身为人类领袖，忍辱负重首当其冲，他是机械人头一个要对付的对象，她绝不会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