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靡黍离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玉衡无蹊
“若是以前的衡儿,我也不会像如今这般警醒。”慕颜清脸色不见和缓,“她以前若只做江湖白衣,我也不会让她过多涉入朝堂。但如今,她身份不同。”
“我知道。”白黎应道。
“你不告知你父亲你的离宗宗主身份,想来也与他不是一路人,只是将来必有一战,我无法放心将衡儿放在你身边。”
这话说的很是明确了,慕颜清疼爱薛琬心切,不愿意她涉身险境,白黎自然知道老人的心境。
只是这样的定论,也着实刺的他心痛。
“她可有答应你什么”慕颜清问道。
白黎依然存着理智,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前辈放心,晚辈与殿下之间,没有什么。”
“那便好。”
“只是前辈。”白黎道,“我心悦于殿下,此心不可改。”
慕颜清却有些没想到,他竟还敢有如此勇气。
“只是你的身份,的确令人难以信服。”
“那便以我的今后一言一行,来向前辈证明。”
“衡儿赌不起。”慕颜清并非无情之人,只是为了薛琬,她不敢冒这风险。
“若前辈觉得我有任何危及殿下之处,尽可来取晚辈性命,离宗上下,不会阻拦。”
“你是个会说道的。”慕颜清看了看他,“只是这样的誓言,其实做不得数的很。”
“既然前辈认定我日后会为了我父亲伤害殿下,何不现在便除了这个威胁。”白黎对上慕颜清的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
“小白公子,是要威胁我”
“晚辈不敢。”
“你要是真有此意,今日自己便在此了结,岂不省了麻烦。”
白黎知道慕颜清不过是想逼退自己,他平了平心绪,把衡兮双手奉上。
“晚辈自问并无过错,不会自行了断。慕前辈当真觉得我会对殿下不利,便请前辈动手。”
慕颜清心道这小子的确是个经得住的,知道自己在为难他,却没有因此动怒冲动,亦是没有被几句话就吓退。
只是她也不是凭谁做做样子,便可以哄得住的。
慕颜清起身,几步到白黎身前,瞬间把那剑拔出鞘,剑刃正对白黎咽喉,只剩一寸距离。
白黎被突然的剑光晃的闭起了眼睛,只是并未退缩一步。
靠近剑柄处,衡兮两个字,入了慕颜清的眼。
第一百一十七章 方寸(七)
“这是你要给我看的么”慕颜清审视着剑身上的两个字,这剑身因为长期擦拭的缘故,光亮非常,也看得出那字迹也留在剑身之上有几年的时间了。
“晚辈不敢。”
慕颜清把剑放下,“你是何时第一次见衡儿的”这字既然刻了许久,他便不会是近日才遇到的薛琬。
“八年前,阙城。”白黎答道。
“如何遇见”
“晚辈当年身患红邪疫,自认为命不久矣,是殿下将我带至慕前辈前,承蒙青鼎门解药相救。”
“就只是如此”
“我与殿下,曾一起去过登沙城向御风派等江湖门派求援,只是路途之中殿下遭人袭击,跌至山谷。我前去寻找,却因天黑不择路,最后走散。”
“那你是如何得知,慕衡就是陵安长公主薛琬的。”慕颜清看他说的的确不像是随口编造出来的。
“自她离开方寸山之后便一直在暗中追寻,后来钟前辈知道我在寻她,便告知了晚辈。”
“可是她离开方寸山之后,便嫁与了他人为妻,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殿下自阙城遇见宋将军,便是一往情深。”白黎沉声道。
“若真是如此,我也当真要叹一句造化弄人了。”薛琬在带着御风派等人回阙城路上被人暗算推下山谷之事,并没有几个人知道。白黎既然能将此事说出,想来当时的确是身在其中。因为此事,慕颜清的神色也比刚刚缓了许多,“那她可知道你便是当年的人”
“不知。”
“你倒是沉得住气。”慕颜清笑了笑,“怕是衡丫头也没有将当年的你过于放在心上,毕竟依你所言,她当时一门心思都扑在宋子澈身上。”
“我的确不知,殿下对当年的事还记得多少。”白黎道。
“她一向对自己不愿意上心的事情看作是过眼云烟,你若是迟迟不与她说明,她或许一辈子不会知道你是谁。”
“本也是无关紧要的事情。”白黎抬眸看向别处。
“于她是,于你呢”对着这年轻人,慕颜清已然卸下许多刚才的忌惮防备,如同一个局外人的长者一般。
“若于殿下不重要,于我而言。”他睫毛微颤,“也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若我是个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今日听你所言,怕是要被唬的痛哭流涕了。”
白黎不动声色,“慕老前辈面前,晚辈所言并无掺假。”
“其实我养女教徒,都未曾过多干涉过他们。”慕颜清把剑随手抛回白黎手中,“对待衡丫头也是一样,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凭她的心意。”
“殿下也确实是个随心所欲之人。”白黎将衡兮插回剑鞘之中。
“或许以前是吧,现在还算吗”慕颜清想到薛琬,也泛起一丝苦笑,“这也是我为何,对你如此警惕的原因。”
“前辈对殿下用心良苦,晚辈明白。”
“我生平也最恨毁人姻缘之人,所以哪怕我不喜我那皇帝女婿,也一样让女儿嫁与自己心悦之人。若是你只是奉陵城中一个随便哪家的公子,衡丫头也喜欢,我巴不得再有个人愿意照顾她,总好过一直一个人。”
“前辈的忧虑,我明白。殿下身在奉陵,实则步步在刀锋之上,外有西戎人步步紧逼,她身为镇国长公主不得不顾;内有陛下猜疑和天下误解,她其实为难的很。”
“你既然看的清楚,就应该知道,真心二字于她而言,有多么难得。”
“我知道,只是殿下在奉陵,看尽阿谀奉承和阳奉阴违,却依然愿意保持赤子之心,晚辈也相信,殿下还是相信真心存在的。”白黎看着慕颜清,坚毅地道。
“她这些年表面上学的精明了不少,只是有些事情依然是执拗的很。”慕颜清叹了口气,“她自有她的责任所在,我身为长辈只是想她过的舒心一些罢了。”
“晚辈,亦然。”白黎顿了顿,出声道。
慕颜清定睛看着他,“你可以”
“全力一试。”
慕颜清无奈地摇摇头,“你看刚刚衡丫头那个样子,她早就不把你当作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了。”
“殿下待朋友一向如此。”
“其实人生因缘际遇,难说的很,就像你和衡丫头一样,想来是错过,如今还是会聚到一起。”慕颜清收了刚刚的厉色,“或许我强行做什么,也阻不住。你们以后会如何能不能走到一起,全看衡丫头自己的心意,我不会强行干涉她,但你若真的做出对她不利之事,青鼎门上下不会饶过你。”
“晚辈刚刚所言之事,不会食言,前辈若觉得我会伤害殿下,动手便是,离宗上下不会阻拦。”白黎再次郑重道。
“你也不必在这里与我立誓,我如今只不过是答应不把你赶下方寸山而已。”慕颜清道。
“是,但凭慕老前辈吩咐,晚辈不敢有违。”
“先出去吧,看看那丫头是不是自己都等急了。”慕颜清说完便推开了门,却见薛琬果然在外面不远处走来走去。
“我就说了吧。”慕颜清对白黎道。
白黎微微含了笑意,“前辈料事如神。”
薛琬看见两个人的神态不像是动过怒的样子,但也不知道这二人之间说了什么,很是摸不着头脑,她走上前去。
“外……外祖母。”有些局促地结巴了一下。
“怎么,你是担心你外祖母被这小白公子杀了,还是担心这小白公子被我杀了啊。”
一句话问的薛琬晕头转向,“那么严重”
“差不多吧。”慕颜清撂下一句,“你师父和师叔呢”
薛琬正跟白黎交换神色,却见白黎一副坦然的神情,不像是发生了什么激烈的争吵。
她被慕颜清这一句话问的回了神,“他们在外面等。”
“叫他们回来吧,连同重稷一起,有事情要商谈。”
慕颜清说完便再次回去等着了,薛琬瞬时间松了一口气,“我外祖母可有为难你”
白黎摇摇头,“自然没有。”
“我怎么觉得不像呢。”薛琬暗自嘀咕道。
“殿下。”
“嗯”
“可要去找两位前辈进来”白黎提醒道。
“哦,好。”薛琬一边猜测着两个人的对话,一面出去寻慕南观和越丞去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方寸(八)
越丞与慕南观自外面喝了盏茶被薛琬叫回来,越丞觉得薛琬的神色不是很自然。
“你这是怎么了,可有在外面听见什么”越丞在她旁边问道。
薛琬摇摇头,“我没敢离太近凑过去,没听着什么。”
“没听着你怎么这么个脸色的。”越丞声音扬了几度,惹得前面的慕南观和白黎都回头看了两人一眼。
“没事没事,你走你们的。”
“就是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我就是有些担心,不知道为什么。”
两人说着话便已再次来到了清居门口,薛琬忙敛了刚刚的神色,装作无事一样和三人一道走了进去。
还是一开始的样子,慕颜清慕南观越丞坐上座,薛琬白黎两个小辈也坐在正对着慕颜清的位置。
几个人的神情看不出与刚刚比起来有什么变化,但是白黎的心已然定了许多。
“越丞,青鼎门最近有何消息,便说说吧。”慕南观道。
越丞对着慕颜清略一颔首,“是。”
“前些日子荆晨回来,师兄听他说完陵安城的事情之后,便让他前往西戎去查探有关陆源身死一事了。”
“怪不得没看见他。”薛琬这才想起来上山到现在确实没有见到过荆晨,舒了一口气。
“怎么,你们有什么冲突怎么听说他不在这么开心的。”越丞道。
薛琬被人看破还是装作漫不经心,“没有的事,荆师叔可好了,哈哈。”
一旁的白黎不禁暗笑。
“好不好的吧,反正也快回来了。”越丞一看就知道她在扯谎,也不做理会,“今日晨时传书过来的。”
越丞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折起来的纸张,还看了看白黎,“上面还说,不日便会回来,在此之前,遇见了几个离宗之人。”
白黎心道应该是杨念他们,瞬时神思纷杂起来,杨念不愿意前来方寸山,他才特意让他带着其他兄弟们回西境,却没想到就算这样也还是和荆晨遇上了。
“荆晨说具体之事,等他回来再行详谈,但能确定的是,陆源之死的确与离宗无关。”
白黎听罢便道,“如此离宗与贵派的误会也便算解开了。”
“怕是只是此次关于陆源一事的误会解开罢了。”,慕南观出声道,“这些年来离宗与青鼎门在三国边地可是没少摩擦。”
“慕前辈明鉴,离宗从未想过与其他门派交恶,定然也是有其他误会在的。”白黎回答道。
“那便等子昕回来看看他都查探了些什么吧。”慕颜清道,“今日还是要商谈方寸山如今亟待解决之事,衡丫头,当年你所知道的事,如今也该拿出来说一说了。”
还是来了……薛琬六年间并不曾忘却那段过往,到如今,还是要从心底深处再次挖掘出来,见一见这日光了。
“这……从哪里开始说起呢……”往事一下子翻涌上来,薛琬一时间竟有些理不清开头。
“便从你离开之前。”慕南观道,“程现之死说起。”
薛琬心中沉了一下,程现便是那个在郭一闲灵堂外说三道四被她一剑杀了的师兄。
“那时是为郭师兄送葬之日,我那日没脸前去正堂,只能挑了个你们不在的时候,想去与师兄道个别。”薛琬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心神。
“只是我刚一到那里,便听到两个师兄在议论我的是非。”薛琬眉头紧皱,“我在暗处听了片刻后来被他们发现,只是那程现师兄并没有就此住口。”
“是你先动的手”慕颜清问道。
薛琬闭了双目,“是。”
“衡丫头。”越丞听她这么说有些不安,“你怎么……”
“我只是想教训他。”薛琬又缓了几口气,“将他打趴下在地上我就没有再想出手了。谁知,谁知他对我动了杀意,我也没有想到……”
当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且不是什么值的记得深刻的画面,薛琬想去回想当时的细节,但越想只觉得越是头痛欲裂。
“殿下……”白黎见她十分痛苦地样子,轻声唤道,“那就先别想了。”
“师父,若是如衡丫头所言,程现之死或许是有人安排,自然不能全怪在她身上。”越丞看见薛琬也很是心疼。
“我知道。”慕颜清几个字,让在场之人都心安不少。
“当初青鼎门上上下下都传言是衡丫头引狼入室,致使一闲惨死之时,怕是就已经是早有预谋了。”慕颜清道。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