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少夫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弓长之章
程夏怔怔的听着,却发现有风吹过,吹的她眼角发涩,她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她就落泪了。
程夏将眼泪擦干,让小厮先回去,她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却在晚上的时候,搬了个躺椅到了门口,放在满脸讶异的朱佑杬的身边,静静的凝望天空,“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程夏笑着回头看向朱佑杬,“我陪你一起。”
“好,”朱佑杬让小厮将毯子拿过来,给程夏盖上,“别着凉了。”
程夏点头,然后笑着说,“在我们那,关于月亮,很多人想到的是: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其实我更喜欢唐代赵嘏的那首《江楼有感》:独上江搂思悄然,月光如水水如天;同来玩月人何在,风景依稀似旧年。”
程夏看着渐渐闭上双眼入睡的朱佑杬,哽咽着低喃,“如果,有可能,不要死好不好。我不想看到等到明年赏月的时候,风景依旧,你却不在了。历史已经出现了太多的偏差,你就当其中最大的一个好不好。”
便是程夏再不愿意,历史的年轮还是走到了1519年的七月十三,那天一早,朱佑杬换了身新衣服,唇色苍白面无血色,却依旧笑着对程夏说,“我母妃一直说,你古筝弹奏的极好,虽然因为表哥的关系她对你有过意见,但其实她很欣赏你。古筝就是让她折服的其中之一,只是我一直没有荣幸听到,今天要不要给我弹一次?”
程夏怎么可能拒绝,朱佑杬笑着牵着她的手到了院中的凉亭上,那里早就摆好了古筝,朱佑杬坐在一旁,安静的看着程夏弹奏。
他只是喜欢上了这样的时光,不管做什么,只要是和程夏一起,他都愿意。
一曲终了,朱佑杬笑着说,“能不能给我做两道菜,就做你曾经做过的那两道。”
程夏看朱佑杬脸色有些异常,心里一阵难受,他有种大限将至的感觉,她能看出来,所以她不想离开。
“过两天吧,你想吃什么到时候我都做给你。”
朱佑杬摆摆手,“我就想吃你做出来的那个味道,”顿了顿,他又说,“我特意派人去了京城一趟,让商洛带了很多的番茄过来,我想吃以前的那个味道。”
程夏抽了抽鼻子,勉强笑着,“我不是还欠你两道吗,给你做四道好不好?”
“不,”朱佑杬依旧摆手,“既然已经欠了三十多年,就继续欠着吧,好歹,等我走了,还能在你心里留个念想。”
程夏眼中的泪意汹涌而至,她转身跑下了凉亭,随着小厮去了厨房。
将两道菜做好,再端到凉亭的时候,朱佑杬已经倒在了地上,那背影如此孱弱,看着已经没有了生机一般。
程夏猛地将两道菜丢到一旁,快速的跑过去将朱佑杬扶了起来,害怕的拍打他苍白的脸,“朱佑杬,你醒醒。”
良久,朱佑杬悠悠醒来,看了满面泪痕的程夏一眼,突然哭了,“我不想让你看到我最后离开,本打算在你做菜的时候可能就支撑不住了,可是,咳,”朱佑杬呕出一口血来,“我还是想见你最后一面,我舍不得走。”
程夏哭的喘不上气来,“你别离开,我不想眼睁睁的看人在我面前消失。”
朱佑杬颤抖着手接住程夏的泪,“别哭,你的眼睛,是我最喜欢的,它就像是鸣沙山旁边的月牙泉,是最夺目的存在。我喜欢看你笑,每次你一笑,我就觉得,天地都灿烂了。”
“好,我不哭,”程夏胡乱的将泪抹掉,想扶他坐在椅子上,朱佑杬摇摇头,“不,就让我像现在这样轻轻靠在你身上,让我知道,我做了三十几年的梦,还能有,实现的一天。”
“你别说了,我去给你请大夫。”程夏回头去找小厮,却一个人影都见不到。
朱佑杬拉过程夏的手,“不,不用了,我已经交代下去了,今天,谁,谁都不能来打扰我们。”朱佑杬使劲喘了几口气,“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好,你说,我听着。”程夏早就泣不成声了。
“那年,我们去追赵德忠,回来的时候,你,你说为什么没有碰到,碰到我表哥,其实,是我特意避开的,我多想有一个时间,可以自欺欺人的觉得,你是跟我在一起的,没有我表哥,也没有任何人,就只有我们两个。”
朱佑杬嘴角的血迹一点点的氤氲了出来,程夏看的触目惊心,不住的想去擦掉,可是这血迹就如她的眼泪一般,根本就擦不掉,她越想擦,就涌出来越多,她最后崩溃的对着苍天大喊,“你们不要带走他好不好,我求求你们了。”
朱佑杬心疼的拉着程夏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不要伤心,这一生我过的很知足,尤其现在,我,我很开心,真的,所以,不要为我难过,如果,你以后能偶尔想起我,就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吧,那时候的我们,都是那么意气风发。”
朱佑杬看着遥远的天际,仿佛在回忆以前的一切,良久,他悠悠的看着程夏,慢慢的从他的心口位置掏出两张照片出来,颤抖着拿到自己眼前,他笑了,一如三十多年前的样子,只是少了冷漠和疏离,多了爱意。
他恋恋不舍的看了最后一眼,又将照片放了回去,然后笑着说,“等,等我去了,记得将照片和我埋在一起,它在我心口的位置放了三十一年,早就和我,和我融为一体了,不要让我们分开,千万不要。”
“好,我答应你,”程夏哽咽着点头,“这两张照片,会永远陪着你的。”
“真好,”朱佑杬笑的一脸满足,他费力的动了动身体,让他自己离程夏更近了一些,“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如果,如果人生能够重来,你不要掉到清献村,掉到我面前好不好。我若是能提前知道这个世界上会有你,我一定什么都不做,就,就等你到来,你能,能答应我吗?”
程夏已经抽噎的说不出任何的话来,她颤抖着声音握紧了朱佑杬的手,“别想这些了,你还有救的,我去让小厮请大夫好不好?”
朱佑杬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他用了最后的力气握紧了程夏的手,“如果,人生能重来,该有多好。”
程夏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无须闭眼,泪水已流了满面。
农家少夫人 第三百五十章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朱佑杬是个亲王,葬礼的一切制度都按照亲王的礼仪走,在他入棺的那一刻,程夏看到了他簇新的衣服里,胸口的位置露出来的照片一角,那是他最后的坚持。
在葬礼之上,程夏终于见到了微云,她身着丧服,神色淡淡。岁月已经在她脸上划上了无数道的痕迹,虽然苍老,却更添了风韵。
落棺的那一刻,程夏看到微云紧攥的双手,以及泪流不止的样子,便知道,微云对朱佑杬是有感情的。
程夏怔怔的望着一点点被掩埋起来的巨大棺椁,心里一阵失落。
她清楚的知道朱佑杬身后之事。
两年后,他的儿子朱厚熜即位,不顾朝臣的反对,追尊朱佑杬为皇帝。1521年10月,推尊朱佑杬为兴献帝;1524年又加尊为献皇帝;1538年,追尊庙号为睿宗;1548年,献皇帝的神主供入太庙,现在程夏面前的这个兴献王墓,也会在后来按照帝陵的规制升级改建,变成之后的明显陵。
程夏长舒一口气,听着周围的哀乐长鸣,拭去了眼角的泪,转身准备回去。
“邵夫人,”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唤住了她,便是她不回头,程夏也知道,是微云。
微云走到程夏的面前,垂了垂眸,良久才说,“殿下已经入土为安了,若是你不着急离开,不如随我回兴王府一趟吧,我想带你看点东西。”
程夏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陵墓,转身随着微云回了兴王府。
回去的马车上,微云看着程夏,淡淡的开口,“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一点都没变。”
程夏颔首,“你却变得沉默寡言了。”
“有吗?”微云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的位置,“我这些年吃斋念佛的,心性自然沉稳了很多,毕竟年纪摆在这,到底不如以前了。”
“对不起!”程夏咬了咬下唇,说的惋惜,“如果我早知道你和兴王会是现在这样相处,我当年一定不会告诉他,你是蒋斅的女儿。”
“不,其实我要谢谢你,”微云勉强挤出一抹笑来,“我从来不后悔嫁给殿下,甚至还要感谢你,给了我这样的机会。虽然我和殿下无缘也无份,但是在殿下这样的男人身边,比嫁给任何其他人,都让我觉得珍惜。”
微云顿了顿,看着程夏,“其实你早些年的一举一动,我都知晓。”
看程夏骤然抬头看她,微云笑着说,“你可能好奇我怎么知道,其实是商洛,”微云掀开帘子望着车外一闪而过的风景,绿树葱葱,遮天蔽日,只是到底遮不住她心底的凄凉,“我随殿下来湖北的那年,商洛是跟着一起来的,殿下当时与他的谈话,我都听到了。殿下说,他希望商洛住到与你临近的王府中去,他不放心你,怕你受委屈受欺负,可是他又不能时时看着你,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破坏你和将军的感情,所以他走了,又将商洛留下了。”
微云叹息一声,“从那时起,商洛成了你的邻居。他每年来安陆州一次,告诉殿下你最近一年过的好不好。每到那时候,殿下的心情就会好很多,他会期待着商洛来,详细的打听关于你的一切。”
微云自嘲的笑笑,“我也听到了关于你的一切,听了二十年。在1508年之前的二十年,我都和殿下住在一起,后来便离开了。”微云说着,转头看向程夏,“你知道吗,其实商洛也喜欢你。”
看程夏蓦然睁大双眼的样子,微云不由得摇摇头,“我早就看出来了,早在醉红楼的时候。那时候,只要你到了醉红楼,商洛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你身上,不管你交代了什么,他总会没有任何条件的答应下来。当然,那时候我只是怀疑,真正确定还是到了湖北之后。”
微云抚了抚有些凌乱的鬓角,良久才说,“我看到商洛和殿下说起你,都是那么的神采奕奕,我就知道,商洛也沦陷了。我曾对殿下说过,我说他将商洛安排在你身边,就等于将商洛的一生也推了出去。殿下当时听了我说的,只是叹了口气,说是任何一个人在你身边待久了,就很难不喜欢上你。你看现在,商洛依旧独身一人,我没有看错吧。”
程夏掩饰不住自己心底的错愕,她一直以为商洛是逍遥惯了,却没想到......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的从纯德山到了兴王府,下了车,微云直接带着程夏往后院的方向走。路过一个小的院落,微云突然止住了步子,指着紧闭的大门告诉程夏,“这里,曾经险些住进来一个和你长相有些相似的女人。”
看程夏震惊,微云继续说,“这两年,兴王的身体每况愈下,精神也越来越不好,有时候他的脑子都是乱的,时不时就会将某个人或者某些事忘掉了。虽然我不住在这里,但是这两年会偶尔回来看看,那一次,我回来的时候小厮告诉我,殿下刚撵走了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女人,那女人是殿下的下属探知到他的心思,特意寻来的。”
“殿下当时看到就怒了,他毫不迟疑的将那女人撵走。那下属说,他只是不想看到殿下每日郁郁寡欢,说是只要给这女人一个小小的院落就行,她会很老实的待着。但是殿下还是将人撵走了,后来,殿下告诉我,他或许会忘掉所有人所有事,但是他不允许自己忘掉你。他也不需要找什么替代品,你就是你,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
微云努力笑着看向程夏,“殿下跟我说话的时候,随手在纸上写下了两句诗,当时我离开的时候,特意瞥了一眼,那两句是: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程夏静静的听着,突然看向微云,“其实,他对你也挺好吧,至少不会对你有隐瞒。”
“是吗?”微云淡淡的反问了一句,“殿下说过,你曾告诉过他,要对我好,他记下了,所以从来不曾亏待了我。”
微云带着程夏绕过后花园,朝着最偏僻的角落而去,“可是你不会想到,我和殿下从大婚到之后的二十年,他都不曾碰过我。”
程夏脚步一顿,不可置信的看着微云,她的眉头高高隆起,“竟然有这样的事?”
“是啊,不可思议吧,”微云苦笑,“大婚之夜他没有回房,只让小厮过来通传,说他去了书房。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我这一生,或者是个极大的悲剧,只是没想到这悲剧在无限的蔓延。之后的二十年,他对我彬彬有礼,却不碰我一丝一毫。直到1507年的春节,他将我叫到他的房中,我们两个,发生了唯一的一次关系,也是那次,我生下了熜儿,但是只有一次,他又恢复如常。我不知道是什么促使他做了那样的决定,但是于我而言,总是欢喜。”
微云推开院门,和程夏并肩进去,“生下熜儿之后,我便自请去了郊外的庄园,带发修行吃斋念佛,为他们父子俩祈福。”
“不论如何,我总归对你心生感激,”微云在推开书房的门之前,诚恳且郑重的看着程夏,“这一生能嫁给兴王,我已经知足了。”
房门推开,程夏看着偌大的书房里,挂满了她的画像,她本来已经干涸的眼眶,瞬间又溢满了泪水。
她本来以为,兴王喜欢的,只是两张照片中的姑娘,不是现实生活中的她,这么多年,她真的这么以为的。
可是现在,当如此多的画像摆在她的面前,她再无法自欺欺人,兴王为她伤神了一辈子,为照片中那个笑的明媚的女人,也为了她。
程夏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从一张张的画像上扫过,里面有她和兴王初次相识的时候,她在药膳坊门口蒙着面纱,不小心碰了刚进门的朱佑杬,脚下一个踉跄,不由得有些站立不稳,是朱佑杬扶了她一把的情景。画像就定格在两个人对视的那一瞬间,她的眼中饱含怜悯和可惜,他的眼,清冷孤傲又带着好奇;
第二次见面,还是在药膳坊,她的脸上已经没了面纱,当时她端着两道菜正高兴的朝着寒姨走来,却猛然看到他,不由得快速的放下菜转身要走,他喊住了她;
第三次见面,在故宫的交泰殿,她穿着一身的大红舞衣,随着宫女站到了交泰殿门口,抬眼就与殿内的朱佑杬视线相撞,他当时眼中原来有着惊艳,程夏此刻在画中才看了出来;
从画像中穿梭,程夏才知道,原来她竟然有这么多美好的时光。
她穿着明朝的衣服站在文楼前的汉白玉栏杆处,他在身后喊了一声,她乍然回头,那一瞬间,他画了下来;在长陵,黄昏时分天上飘了小雪,她高兴的发现了两株百叶缃梅,他也画了下来;他大婚那日,他与她在月光下相对而站,头上月光,脚下白雪,这样静谧的画面,他也画了下来。
甚至后来,她在程府的秋千架上荡秋千,她教训邵呈的画面也有,商洛告诉了他,他凭着想象,将场景画到了纸上。
程夏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却遮不住汹涌的泪水,她到底何德何能,值得他为她做这一切,值得他耗费了这一生。
微云看她伤心的样子,慢慢的走到近前来,“其实我很羡慕你,能拥有这样一个男人,全身心的爱和呵护。兴王早就交代过,等他去了,这些画都要摆放到他的陵寝里,他要带着这些一起离开。今天我带你来,是想让你看一眼,曾有个男人,爱了你一辈子,直到死。”
微云闭了闭眼,然后泪水夺眶而出,她唤来小厮,将所有的画卷都收了,然后送到兴王陵寝里去。
程夏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画像中的她被揭了下来,然后整个书房都变得空空荡荡,有那么一瞬间,她心里的一角,也空了些许。
有些感情,走到最后,便只剩下唏嘘。
农家少夫人 第三百五十一章 我姓邵,单名一个琛字
从湖北回到京城,程夏更加珍惜每一分每一秒,毕竟时间宝贵,每过一天,余生就少一天。
尤其她还是一个,本不该在这个时空中出现的人,保不齐哪天老天爷突然想起来,他曾经还稀里糊涂的往明朝放了个现代人,再将她收回去,那她就真的该哭了。
程夏总是想游览下明朝的大好河山,邵琛便将政务都推给了程右,带着她天南海北的到处游荡。
从故宫北边的景山一路往北,经过山海关,去到东北,她要先去看看之后的清朝发家的地方。
从东北玩了半年,程夏决定往西去,走过莽莽草原,程夏再次看到了敦煌的莫高窟和鸣沙山月牙泉,上次她的脚步就止在这里,这次她依旧往西走,直到了今天的新疆,邵琛曾经作战过的伊犁,看了看天山南北的大好风光。
从北边南下,程夏游览了西南各地,便直接从两广坐船去了海南,到了她曾说过的天涯海角。
此后,沿着广东往北走,程夏在南方这些地方游览了两年,毕竟美景太多。
在此期间,程夏和邵琛到过湖北安陆州,去看了已经从兴献王墓升级为明显陵的朱佑杬墓地,那时的程夏已经五十多岁了,她看起来依旧和年轻的时候差别不大,可能是上天怜悯吧,知道她穿越来的时候受了很多苦,便给了她一项得天独厚的技能,不会变老。
微云已经不住在湖北了,她被朱厚熜接去了京城的故宫,在宫里当她的章圣慈仁皇太后。
程夏看着陵寝的一间隔间里挂满的她的画像,忍不住一阵唏嘘。
感情的事,就是这么蛮不讲理,它从来都是讲究先来后到的,有时候晚了一步,错过的,就是终生。
从湖北又往西南的方向去了福建,这一次,和邵琛一起,回到了他们感情开始的地方。
很多熟悉的人都已经不在了,陈氏、杨猎头、田叔和田婶,都已经化入了泥土之中。他们两人在清献村走了一遍,将大大小小的角落都看过了,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她知道,下次她来不了了,有时候身体也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她有种预感,她的时间,也不长了。
出了福建再没耽搁,程夏和邵琛直接回了京城。
她哪里都不去了,就守在十王府的程府里,静静的感受着末日的余晖。
时不时的,她喊来商洛聊一聊陈年往事,和杜仲一起喝杯老酒,或者叫来大花一起研究下新的菜式,好让已经成为京城首屈一指的醉红楼名声更盛。
程夏有时候会坐在院子的躺椅上,无数次的注视着斜阳的余晖一点点落下西山头,每到这时,邵琛就会拿着披风披在她的身上,然后坐在一旁,陪她一起看。
都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程夏也终究迎来了她的最后一天。
那是公元1532年的冬末春初,一如她当年穿越而来,一样的时节,一样的天气。
不一样的是,她处在弥留之中了。
邵琛将家里的所有人都喊了回来,挤满了一个大屋子,程夏望着纷纷垂泪的他们,使劲挤出一抹微笑来,她握紧了邵琛的手,说的哽咽又吃力,“不要难过,都说人生一个甲子,我活了六十岁,有你,有你们大家,我知足了。不要为我伤心,因为我这一生都过的很快乐,我一直在努力的活出一个精彩的人生来。”程夏闭了闭眼,有些感慨,“我想,我做到了。”
邵琛握着程夏的手,早就泣不成声了。
程夏轻轻的抬手擦掉他的泪,却不想自己也是泪流不止,“邵琛,我最放心不下你,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的生活不需要我惦记,可是我担心你,也舍不得你。”
“那你怎么舍得留下我一个人。”邵琛苍老的声音里是止不住的哽咽。
“我也不想啊,”程夏抬眼,望着高高的屋顶,心里一片凄怆,她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弱,她知道,这就是大限将至了。
她最后抬手抚摸上邵琛的脸,看着他,心里就在想,如果人生能重来,她依旧愿意掉到清献村,掉到程夏出嫁又逃跑的路上,变成张氏的女儿、丽华和林琇的嫂子、大花的小妹、程右的姐姐和小龙的大娘,最主要的,她还是愿意成为邵琛的妻子,陪他一起走过人生的风风雨雨。
这一生,不管经历了什么,她都知足了,有缺憾的,下辈子再弥补吧。
当她的手垂落了下来的时候,程夏才知道,原来死亡是这样的感觉,她的一生就像放电影一样,快速的从她眼前闪过,最后留在脑海中的,只剩邵琛落在她眉心的那滴泪。
程夏本以为她死了,就该去天堂享福位列仙班了,不成想,眨眼间她又醒了过来,在医院的病房。
她良久都没反应过来,她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上插着输液的管子,另一只没有输液的手则被一双大手紧紧的攥在了手心之中。
程夏望着一片惨白的天花板有些失神,她使劲咽了口口水,不敢侧头去看到底是谁抓着自己。
她是回到了现代,还是又被老天爷扔到了哪里啊,她已经心神俱疲了,不想继续折腾啊。
程夏使劲闭着眼,脸部的五官都有些扭曲在一起,她在心里默念,老天爷你行行好,千万不要玩我了,我很累了。
还没等她下定决心,就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在耳边炸响,“老程,老程,你别睡了,我看着丫头的手指动了啊,你快来瞧瞧,我是不是花眼了。”
握着程夏左手的男人一动,立马惊醒了过来,赶紧爬起来看,结果就是有些哽咽的出声,“可不是吗,丫头的脸都动了啊。医生,医生,你们快来看,我女儿她有知觉了。”
程夏没有睁开眼,眼泪却顺着眼角一点点滚到了洁白的枕头上。老天爷到底是可怜她的,她终于又回到了她最愧对的爸妈身边。
程夏后来听爸妈对她抱怨,她才知道,她已经在医院中躺了六天,医生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吃了酱肘子噎到了,杂物也清理出来了,但是这人,就是不清醒也没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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