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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贵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粟米壳
沐兰嫣笑容恬淡,作是受教,同赵文宛介绍了道,“这位就是救了我的恩公。”
那人随之冲赵文宛微微颔首,道了声赵姑娘算是招呼,便撑了伞带人回去。
赵文宛目送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看着那伞下湿了大半肩头的男子,禁不住勾唇笑了笑,那人瞧着……哪是恩公那么简单。
近了傍晚,宴会设在荷花池畔的云华阁,偌大的厅堂,红木大圆桌上美食琳琅满目,众人好吃好喝,叙旧说笑自是不提。赵文熙一身大袖交衽樱纱襦裙,梳的是垂挂髻,佩着玉翠花钿,显然是悉心拾缀过一番,站在老夫人身旁举止得仪,大方得体。
因着都是穆家旁支的亲戚,真正认得穆兰嫣的也没得几人,偶尔说道兰嫣好像变样子,也都让招呼的冷氏以一句“女大十八变”糊弄了过去。不过是一听京城里的富贵大官要请人来京城,就瞎凑着来了,反正白吃白喝,还能沾沾定国公家的便宜,自然积极的很,而这正是冷氏想要的效果。
今儿宴会的主角是赵文熙,赵文宛心里念着沐兰嫣提及的好戏,不停做了猜测,只是席上热闹氛围依旧,没有半点好戏开锣的苗头。
用过饭后,由冷氏做主,送穆家亲戚去客栈住,赵文熙陪着冷氏在门口送客,礼数周到让人夸赞不绝。赵文宛始终冷眼旁观,看着那些个亲戚奉承的模样,揣测的却是冷氏的目的。
约莫是察觉到赵文宛的探究视线,冷氏凝向了她,笑着开口打趣道,“自元礼成婚后,就见你蔫了似的,知道你和元礼感情亲厚,这不还有你文熙妹妹作陪,都是眼瞅着嫁人的年纪,也快留不住咯。”
“婶娘。”赵文熙在外人面前,提及这个的还是羞涩,娇嗔道。
“文熙妹妹可有意中人了?”赵文宛顺着话明知故问,却不给她答话的机会,故意捏了几分熟稔道,“六王爷身边不乏青年才俊,还想替妹妹瞅瞅有没合适的。”
“……”赵文熙教她的话气得胸口一堵,却发作不得,维持着面上笑意,“姐姐莫要打趣我了。”
赵文宛心底呵呵一笑,没有接话。正纳闷今天就要落幕之时,突然一道唤声夹着风声传了过来。
“兰茵!”
赵文宛诧异回神,只来得及瞥见赵文熙一瞬间褪去血色的脸,之后就看一名妇人匆匆上了前,还未挨近赵文熙就被人拦了下来,盘问身份。
“兰茵?”妇人瞅着赵文熙身着华贵的,后知后觉地退了一步,又仔细看了看,才敢确定自己没认错。“是娘啊,你……你怎么……”
“这是府上二小姐,你个婆子莫要眼花认错了。”有下人不耐烦的嚷嚷了一句。
赵文宛打量着妇人的衣着,朴素布衣,却是一丝不苟,显然也是个注重的。随后跟着来的中年老头,头发染着几丝花白,见着人也是激动地连伞被风刮落了都不在意,眼眶含泪的凝着赵文熙。
“找着了,终于找着了,你和小姐道是来京城后就没了消息,我和你娘在渝州盼啊盼的,就等着一个你们平安的讯儿。后来宅子让那杀千刀的占了,我和你娘被赶出来后卖了家里牛羊,凑了些盘缠,想着来京城碰碰运气,孩儿啊,没吃苦就好。”老头说到最后带了一丝哽咽,一直喃喃着最后一句,颇是欣慰。
一众人瞧着满头雾水!
然预想中的感人相逢并未出现,赵文熙自一开始的慌乱过后,很快镇定了下来,急切的撇清关系道:“两位老人家怕是认错人了罢,我并非你们口中的兰茵,今儿天已经黑了,婶娘,看两位老人家寻亲可怜的,一道送了客栈安置罢?”
“确是。”冷氏凝着眉头赶紧招了丫鬟捡了伞替那两人撑着,吩咐送客的下人一道把人送过去。
“怎么就不是兰茵呢,我自个儿养的女儿,怎么会认不出!”在赵文熙话落后失语了的妇人陡然哭出了声儿,挣上前,隔着衣服直指了她胸口的一处,“有胎记的,这儿可有个胎记的。”
赵文宛在旁看够了,此时装着惊讶地出了声,“婆婆怎会知道我妹妹那里有胎记?你们……又为何叫我妹妹兰茵?”
“姐姐,他们是认错人了……”赵文熙立刻强调道。
赵文宛一笑,慢慢道:“妹妹急什么,我不过是瞧两位老人家可怜多问上一句,许是他们的女儿真的与妹妹你相似呢。”随即再对着不远处的二人道:“两位老人家是打哪里来的?我这位妹妹找回来前可是渝州城南穆家的大小姐穆兰嫣,雨大,老人家您可瞧个仔细。”
“这怎么会是我们穆家的大小姐?明明是兰茵啊,大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兰茵,我们的女儿啊!”
此话一出,赵文熙的脸色就不好看了,有在场的下人开始在旁边暗暗指指点点,赵文熙隐在眸底底下是对赵文宛极尽的怨恨。
“哦?你们也是穆家的人?”赵文宛更为惊讶的出了声音。
那对老夫妇是本分人,教赵文宛这一打岔,才反应过来自个儿还未介绍的,便说道起了穆家,今儿个也是听人说起定国公府在普济寺为穆家老爷办的法事,才一路寻过来,若非途中有贵人相助,老俩口怕是还找不到人呢。
事情已经到了这步,府里上上下下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呢,还有未离开的穆家远方亲戚出声认出来这对夫妇是穆府的管事,赵文熙青着脸色彻底蔫了声音。
冷氏也再做不得包庇,像是意识到事情不得了一般,遣了人去通知了老夫人,赵文宛不放心冷氏,故意道让雪雁跟着一起去明絮苑。
最后,以无法阻挡之势,一行人被请去明絮苑。
路上赵文熙快速转动脑子,按压下了紧张心情,竭力维持着面上的镇定,趁着机会与冷氏悄悄说话,口气中免不得埋怨,“婶娘还说会帮我处理好穆家的事情,瞧瞧如今这局面?我在祖母面前不得成了忘恩负义的人!”
最后竟有些负气道:“怕是婶娘说查了破庙里确有穆兰嫣的尸首被人抬出也是不准的罢,别有一天蹦出个人跑府里再说自个是穆府大小姐。”
当然赵文熙对沐郡主的身份虽有疑惑,但冷静下来还是偏向于冷氏给的结果的。想她穆兰嫣不过是个瓷商的女儿,再如何也攀不上沐王府的关系,更别说做郡主了,若真的是,早该来揭发自个儿了。
赵文熙此时敢呛声冷氏自然多半是被今个一出气的了,还有一层便是她已然想好了应对的对策。
冷氏听了只冷冷的道:“你若是没得做,今日会有这么一出?”
“……”
油灯昏黄,听完老夫妇说完赵文熙,不对,是穆兰茵的十来年,赵老夫人陷入了沉默。这番说辞与赵文熙来时所说是有出入的,甚至两位老人家瞧着也非恶仆,孰是孰非,一眼就能明了。
“祖母,我并非有意欺瞒,当时情况,我怕露宿街头,就……就编造了可怜身世,祖母原谅我一时糊涂,后来您这般疼爱我,我便更不敢说出自己以前受的苦,怕您心疼,今个不愿认养父母也是因为这个,本想私下好好补偿他们的。”赵文熙见状,毫不犹豫地认了错,哭得是梨花带雨,一贯招牌的可怜模样。
老夫人凝了她一会儿,见人要哭晕过去的架势,终究还是心软,想着是这两位将赵文熙抚养长大的,便让杨妈妈安排收拾了偏院住下。
老夫妇二人从乡下来没见过什么世面,瞧着什么都觉着新鲜,也听说过大户人家的严谨,一举一动都透着丝小心。赵文熙见祖母当下并未追究,便急着示好般陪着养父母。
临到院子,赵文熙脸上的神色倏然就变了,在确认四下无人后,恶狠狠地瞪向了二人,近乎咬牙切齿道,“你们就是见不得我好过罢,先是让我嫁给那个穷书生,如今我恢复身份,你们又上赶着来破坏!”
老妇人神色骇然,看着赵文熙怒气冲冲地拂袖离开,半晌,才转向旁边的人呐呐道,“老头子,茵儿怎么变成这样了?”
那穷书生明明是瞧着她自个儿中意的,道是高中了能做大官,还有老爷取的名儿,他们叫了十来年的兰茵,怎么到了京城就变成小姐的名儿了,两位老人家伤心之余,心中满是疑惑。
****
夏日的午后就容易沉乏,午膳一过,丫鬟们撤去碟碗,赵老夫人总是要休憩一会儿的,不过受了赵文宛的叮嘱,不许其刚吃过后就睡觉,便自觉倚在软榻上拉杨妈妈扯点闲话。
杨妈妈跟了老夫人多年,私下的时候主仆二人便随意许多,老夫人笑眯眯的让其坐了对面,杨妈妈也不扭捏主仆关系,应声坐下,还打趣道:“也就只有大小姐的话您肯听,若是大老爷来了都不定的。”
赵老夫人眯着眼顿时眉开眼笑,正如外面的阳光一般蕴着温暖,自是被孙女孝顺的幸福感,嘴上却是不肯依着那话,“宛丫头说的有理,老婆子才听的,刚用过膳就睡下对身子不好。”
“大小姐说的是,您肯注意身子那便是好的。”杨妈妈欣慰的道。
“元礼娶了媳妇我已经安心一半了,老婆子贪心,还想瞧我的几个宝贝孙女出嫁呢!”
“只要您放宽了心的注意着身子,大小姐今年一嫁人,随后便是二小姐,快着呢,说不定老夫人您还能抱到曾孙子呢。”
赵老夫人在听到杨妈妈提及二房的孙女的时候,眸子瞬间暗了一暗。那对老夫妇今儿一早就离了府,道是知晓人没事就好,也不敢高攀了关系,悄悄走的,可留下的只言片语里还是透了伤心的。
屋子里只剩下二人,老夫人又向来不把杨妈当做外人,皱了眉头,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惯会瞧人的,觉得文熙这孩子如何?”
杨妈妈愣怔了一瞬,才转而笑着夸道:“二小姐天性柔顺善良,可能……是从小吃了苦的,性子没得大小姐开阔。”
赵老夫人斜睨了杨妈妈一眼,故意不冷不热的道:“都活了这般年纪,老婆子心底还是有些数的,你就惯会捡着些好听的话说,现在这里就咱们二人,你不要糊弄老婆子才好。”
杨妈妈听完露了几许为难之色,老夫人作势哼了一声,侧开身子。
杨妈妈低低的叹息,解释道:“老夫人不是老奴不肯多说,只是老奴也不敢妄言菲薄。”
“你但说无妨。”
“老奴觉得二小姐并不似面上瞧着那般弱气儿,前个儿二小姐真正的养父母找来,一众人都瞧着呢,起初确是不肯认得,若不是大小姐派人来明絮苑通知,恐怕就要给打发了。还有六王爷在行宫遇刺那回,二小姐受伤回来道是为救六王爷,老奴却是意外听见两位小姐对话,听着意思是她自个儿摸去了六王爷的苑儿,动了心思……”杨妈妈沉了声音,这才说出心中所想。
“也许是老奴多想了,老夫人听听也就过去了,可别往心里垫着这事,哪家府里的小姐还没个脾气性子的。”
赵老夫人点点头,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浑浊的眸子迸发出几许清明,最后又隐了晦暗,只道困乏了,睡一会儿去,杨妈妈伺候着睡下,又是一声叹息。
待过了一个时辰,明絮苑敬茶的小丫鬟就进来禀报杨妈妈,说是程将军携着夫人来了,四奶奶陪了好一会儿,这会儿程夫人与四奶奶一块来了苑子,候着外面想拜见老夫人。
杨妈妈听完就去了里屋,老夫人正好辗转醒来,午间小憩过后,精神奕奕,听了个片面,问道,“哪家的程夫人?老婆子怎么不记得与这家相熟。”
“是二爷以前的旧部,程副将,现在调任京城刚封了将军,说是入京专程来瞧一瞧老夫人您的,老夫人可还有印象?”
赵老夫人陷入回忆般的点点头,“是将宏远从战地上运回来的那个程副将?”
“正是。”
老夫人欣慰道:“时隔多年还不忘来府中拜访,是个重情义的,快给我更衣梳洗下,不能让人久等怠慢了去。”
不一会儿,杨妈妈赶紧的出去请人进来,程夫人领着一个婆子掀开帘子进来礼貌周到的给老夫人问安,赵老夫人也是客气,让人坐在旁边,询问起话来。程夫人一瞧就是个好脾气的,说话款款柔声,屋子里一时气氛融洽。
“咦,怎么不见家里几位姑娘们?一入京城就听得赵将军的独女找回来了,正想也瞧瞧呢。”
老夫人笑了笑,冷氏立刻就会意出程夫人的意思,忙道:“就这叫来给夫人您见见。”
说完就吩咐了小丫鬟们去各个苑的请人去。
这厢,湘竹苑里,赵文宛正伏在案几上探看顾景行给的书信,报着平安,赵文宛读着一字一句,瞧着那遒劲的笔锋,总算是安心一些,还能有力气写的这么规整,定是没有受伤了,嘴角弯起,懒懒的望着外面,似乎已经透过千山万水瞧向某地,嘴里默念了一句,一字一词分外清晰,含着几丝晦暗的情绪。
神思恍然过后,赵文宛才将信纸折好,重新装入信笺中,小心翼翼的放进旁边的木匣子里好好的收藏起来,案几上压着的一角是另一封书信,从楚地飞鸽传来的,正是冷氏离京后冷父调任的西楚州。
赵文宛又拿起那封书信瞧,乌眸闪闪烁烁,沉着几分思量,沉黑的眸子越发幽深,红唇紧抿。据探子回报,冷氏在举家迁徙至楚地后确实受了冷落,被打发至道观里,往年也不见与冷家有何往来,似乎当这个嫡出的女儿不存在一般,可是探子却在信中说冷氏去道观表面上看说为生母祈福,但似乎并非真正原因。
探子只说可能和沈氏一族有关系,只不过当时沈家当家的是那位皇族的异姓王爷,不容易深挖了去,有些隐情压得太死,查不出来。
听完探子的回报,冷氏对她的隐隐恨意,她更倾向于沈家的缘故,毕竟冷氏年华正茂时自己还不过是个孩童,能作死到什么程度,怕是和生母沈氏有关了,只是当中有何恩怨纠葛,还需要好好查一查才可知。
赵文宛的眉目间骤然蹙起,隐隐蕴藏着一丝誓不罢休的绝然。
立刻唤了雪雁进来,赵文宛将手里的书信转交给雪雁,吩咐道:“你让百灵做道点心,送到沐王府给郡主品尝,顺便告诉郡主说请她好好尝一尝点心,若有哪里不对味的,就请沐王府的厨子帮忙改善下。”
雪雁是个通透的,将自个儿小姐话中隐含的意思听的清清楚楚,应了一声“是。”
还未出门,就见宝蝉急急的跑过来,咋咋呼呼的,“小姐,老夫人请您去明絮苑呢!”
雪雁还未离开,解释了一句,“二老爷曾经的旧部来府上拜访,应该是那位程将军的夫人。”
赵文宛若有所思,叫雪雁赶紧去,带了宝蝉向明絮苑,路上恰好遇上赵文熙和赵文萱,赵文雪说是身子不舒服便没来,三人正好一起进了里面。
一见到三位姑娘,程夫人脸上挂着的笑容愈发和善亲切,三人一一福身行礼,程夫人忙不迭的客气着让个几个丫头赶紧起来,又叫了身边跟着的婆子将一早给小姐们备好的礼物打赏给她们,一人一个装着金镯子的锦囊,剩余的便交给了杨妈妈让给了没见着的孩子。
待几个入座后,程夫人的目光落在赵文熙的身上,疼惜地拉着她到自个身边儿,尤为亲昵。
“瞧这模样,生的和赵将军真是相似,这般水灵的又像二夫人。”
赵文熙听到夸奖羞赧的低下头,程夫人细细的问了赵文熙的生活起居,又问起了寻回来之前是在哪里,过得如何,赵文熙原本好好的脸色在听到这句问话之后就变了,沉默着不语。
冷氏瞧着在旁边小声的替她说了几句,就见程夫人脸色大变,眸中竟然蕴着些泪光,“文熙你受苦了。”
赵文宛听着二人亲昵的对话,只是静静的垂着眸子,维持着定国公府长女该有的端庄娴雅,偶尔饮一口茶水顺便撩下眼皮子,就见赵文熙泪眼汪汪,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这般小白兔软腻的心眼,若不是早知道她害人的毒蝎心肠,也会被骗罢。
气氛略显沉重,又因着提到了赵宏远,老夫人也是一副悲痛的神色,杨妈妈连忙缓和地问了一句,“夫人的茶凉了罢?”
程夫人心领神会,忙道:“是凉了。”
随后另起了话题,又说了些其他的轻松的,冷氏插了话,大约就是夸赞程夫人命好,年纪轻轻便做了将军夫人。
程夫人笑了笑,“不是我命好,是我那夫君祖上积德,曾与神机阁主有恩,夫君得了他的三个锦囊,才一路高升。”
神机阁主?
赵文宛原本懒散的听着,只这句话让她起了精神,剧本中赵文熙请动神机阁主为顾景行做谋士,算是两人感情的助力……思及此,赵文宛的目光落在了程夫人的身上,二房旧部,就该是眼前这份机缘了罢。
不知怎的,想到有一回赵文熙来寻她时,翻看过桌上的那本异闻录,亦是知道了那位神机阁主。如今看着她热切看向程夫人的眼眸,赵文宛完全能猜到她想做什么,只是这回要如何叫她落空?赵文宛陷入了沉思。
又扯了一会儿闲话,程夫人起身告辞,让杨妈妈相送,赵文熙殷勤地提出自己去送,临到出门,却悄悄的和程夫人说道了几句可否将自己引荐给神机阁主,见上一面。程夫人抿唇未得及时应声,像是为难,又不忍她期望落空,最后只道是让程将军出面试一试。





赵氏贵女 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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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城外的近郊,有一处隐蔽在青山绿水间的雅致宅子,虽然常年无人入住,却一点也不显幽冷,原本那宅子大门前牌匾并无题字,最近却忽而用抖金大字雕刻了一个“兰园”,所以当程夫人仰头瞧得时候,还惊诧了一瞬,好奇的询问了一句身边之人,“夫君,你瞧这……上回来求锦囊的时候还不见有名字呢!”
程将军是武将,对这些舞文弄墨的事情并不关心,随口答了一句,“阁主私事咱们莫关心了。”
程夫人点点头,随着夫君的脚步踏进了里面,隔一段便能见到栽种的兰花,终于有点明白为何叫做那个名字了,而以前守园的小童子已然长高了个头,见到程氏夫妇,小童子知是自家主子的恩人,通禀之后得了应允,便客气的在前面引路,“将军来的真是时候,我家阁主这几日正巧来了都城小住。”
“可急着回去?”程将军问道。
“约莫要在大梁城小住一段了。”童子十分认真的回答。
那就太好了,说不定,文熙小姐交办的事情还真的能办成,程将军舒了口气,跟随将军十数年且誓死效忠的老实汉子待那位娇滴滴的二小姐亦是极尽忠诚。
行了一会儿,三人走过一个六角檐亭子蜿蜒的长长走廊,童子便止了步,引程氏夫妇到一处静雅的水榭阁楼里,水榭周边三面临水,四壁都是空的,却是用清凉的竹席子垂挡,里面又吊了一层乌纱幔与前面席地的蒲垫褥子隔开,纱幔上印着威风凛凛的金蟒,乌纱里一个男子端端正正地坐着,瞧不清眉目。
“程将军今日见我有何事?”
“程某确有一事相求,望阁主成全。”程将军抱拳说的极为诚恳。
乌纱幔里传出一声笑声,略带着一丝空旷,“虽说先父欠过你们的恩情,可也早就还清了,我神机阁有自己的规矩,不是任何事情都随意干涉的。”他的语气淡淡的,仿佛山巅的一抹缭绕云雾,让人心神一荡,却带着一种天然浑成的肆意威仪。
程将军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换做平常定是不愿再开口,可为了将军之女,仍是咬牙再一抱拳,眉宇间掠过一丝坚定,铿锵道:“若阁主肯答应我这一事,绝不再来叨扰,日后有用的上程某的地方也绝无二话!”
程夫人一听,暗暗伸了手下意识的去阻止,虽然心中有些不愿,但是话已经出口,晓得自家夫君的脾性,也只得低低的叹息一声。
半响,乌纱幔里再次传出声音,“你且说一说,答不答应另作回事。”
“定国公家的二小姐想见一见阁主您。”
还未见得回话,程将军立刻解释道:“程某知道阁主不轻易见人,若不是因为程家父辈与老阁主有恩,怕是也无缘得见……可定国公家的二小姐是赵将军的独女,赵将军是我这一生中最敬重的人,所以小姐提出的要求,程某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完成,望阁主能够应允。”
神机阁主不喜露面,见过真容的人怕也是寥寥无几,就连程将军这等恩人虽然拜访过几次,却都是隔着挡物相见,不曾目睹容颜。再加上神机阁在江湖中的势力,朝廷那边更要忌惮几分,早年传闻,当今太子曾重金邀约,并亲自三顾神机阁希望阁主出山相助,都被人挡在了外面不得见。
随着时间拖长,程将军自觉提出的要求无望,泄了几分底气,打算作罢。
“约在明日的云起阁辰时。”那道空旷的声音陡然响起。
程将军张大了嘴巴,竟然有些不可置信的恍惚感,待身边的夫人出声才回过神来连声道谢。
程氏夫妇二人告辞离开,清风拂过,吹的纱幔上的金蟒随之摆动,金光粼粼,乌纱幔后端坐的男子缓缓起身,嘴角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踩着脚上的木屐又施施然的向水榭不远一处地方行去。
他轻轻的走进了一间屋子,似是女子的闺房,里面陈设之物极尽奢华,精雕细琢的镶玉软床,锦被绣衾,帘勾上挂着珍珠镶边的精致香囊,散发一股独有的幽兰之香,而那床上女子正在侧卧小憩,气息极浅,他不愿打扰便坐在插了兰花的案几旁,静静凝望着女子浅睡的容颜。
也许是男子的目光太过灼热,沐兰嫣悠悠转醒,初醒的眼眸在看到那人的时候笑着轻轻眨了眨,可这细微的动作在男子的眼中却犹如花间春风,一路吹进了心尖,嘴角噙着笑意继续静静的瞧着。
“我本想等你回来的,不知道怎的就犯了困,竟睡着了。”沐兰嫣起身道了一句。
“你若是觉得累,我便守着你,再睡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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