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七零年代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缓归矣
周翠翠倒了一碗热水递给许向党。
许向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他嘴笨舌拙,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来端。”说着接过碗喝光水,端起橱柜里的两碗冷粥就往外走。
堂屋里,许老头和许家三兄弟都在,许向党闷头喝粥,许老头和许向国唉声叹气,这可怎么向公社交代。
“老四啊,你认识的人多,你看看能不能托人在上海找找。”许老头吧嗒一口旱烟,虽然给上海那边拍了电报,可他也知道希望不大,逃回去的那些人可会躲了。
许向华一本正经地应了,却没当回事。找回来给马大柱当沙包,虽然何潇潇不是好东西,但是马大柱更不是东西。
近年来逃跑的知青不少,几乎每个大队都有,大哥别笑二哥,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他爸和他大哥都是官迷,但凡能影响他大哥工作的都是大事,许向华懒得说。
视线一扫,扫到了闷头喝粥的许向党,许向华挑了挑嘴角。
喝完粥,许向党去了后头劈柴,他是个闲不住的,也是觉得在这家里自己最没用,要是不多干活,他心里不踏实。
周翠翠也是差不多的心思,所以两口子都是眼里有活的,一天到晚没个休息。
许向华溜溜达达地走了过去,许向党奇怪地看他一眼。
许向华递了一根烟过去,许向党也抽烟,不过他从来不舍得买。偶尔许向华给他一包,他也是留着敬人用或者过年时送人。
许向党黝黑的面容上露出一个笑容,许向华凑过去给他点烟,留意到他粗糙的面孔,头顶的白发,最后落在他皲裂的手上。
一瞬间,许向华心里很不是滋味,许向党只比他大了三岁,可看起来两人差了十岁不止,比许向国还显老。
这家里,老爷子喜欢许向国,老太太偏疼他和许芬芳。中间的许向军和许向党不上不下,不过许向军精明,吃不了亏。所以家里最可怜的就是憨厚的许向党,娶了个媳妇也是老实懦弱的。
捡了一截木头当凳子,许向华咬了咬烟蒂,开门见山:“三哥,你想过分家吗?”
许向党手抖了一下,差点拿不住烟:“你说啥?”
见他这反应,许向华笑了:“分家啊。”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今儿天气不错。
许向党整个人都懵住了。
许向华摸了摸下巴:“论理咱们家早该分了。你是我亲哥,我跟你说句实在话,我是不耐烦继续住在一块了,吵吵闹闹没个消停的时候。我想过点清清静静的日子。”
这话可说到了许向党心坎里,他想起了方才厨房里那一幕。
刘红珍呵斥周翠翠的情形,三天两头在家里发生。明明她应该干的活,却推给翠翠,干了也没落一个好。媳妇被这么呼来喝去,他心里怎么可能不难受。
分家的念头,不是没冒出来过,就算分了以后,吃用没现在好。可他们夫妻俩有手有脚也肯干,肯定饿不死。哪怕苦一点,可心里头松快,不用欠着人也不用受气。
可妹子出嫁第二年,许向华才起了个头,就被老爷子骂了个狗血淋头,老爷子差点出事,还说想分家等他死了再说。
所以这几年,许向党也只敢想想。
许向华循循善诱:“分家以后,你和三嫂养些鸡鸭,再养几头猪,年底卖了,都是钱,养得好了,也有好几百。小宝七岁了,你也该开始替他攒家底了。”
倘若不分家,养这些家禽牲畜的主力肯定是许向党两口子,钱两人却是摸不着的,但是他和许向国挣的钱却有一半是私房。
许向党脸色一僵,他手里拢共有十八块七毛五分,是这些年孙秀花塞给他应急,他存下来的。
侄子们都有他兄弟攒的家底,可小宝有什么,只有十八块七毛五分。
许向党一下子被戳中了软肋,他自己怎么样没关系,可儿子是他命根子。
见他脸色辗转变幻,许向华诚恳道:“三哥,你就是不为自个儿,也得替小宝考虑考虑。”
许向党咬了咬牙:“你想我干嘛?”
“我年后就跟爸妈提分家,你到时候表个态,坚决点。”分家这事,老爷子十有八/九不会同意。自己把自己分出去那是下下策,他的情况到底和许向军不同,难免要被人戳脊梁骨。他自己不在乎,可女儿要嫁人,儿子要娶媳妇,名声这东西还是要的,所以他来找同盟了。
~
这一天晚上,好几个人没睡好。
躺在床上的许向党脑子里乱轰轰的,各种念头在里头打架。
他翻来覆去,弄得周翠翠也睡不好,就连睡在周翠翠边上的许家宝也在睡梦中哼哼唧唧噘嘴,似是不悦。
周翠翠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安抚,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睡不着?”
黑暗中,许向党横了横心,把下午兄弟俩的对话大致说了一遍,咽了口唾沫,问:“你怎么想?”
周翠翠半天没说话。
许向党耐心的等着,心跳不由加速,扑通扑通,不只他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周翠翠的。
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
许向党嗓子眼有些干,忍不住又咽了下口水。
“咱们听四弟的吧,四弟聪明,心好。”周翠翠声音有些忐忑。老实不代表傻,周翠翠分得清这家里谁真心对他们这一房。
大哥话说得漂亮,实事儿却没见他干过多少。一直说着要给换个略微轻松点的活,可他们夫妻俩至今都干着重活。因为一家子都干轻松活的话,外人要说他这个大队长不公正。
可四弟会悄悄给红糖、奶粉、麦乳精,让他们补补身体,反倒让他们不要说出去。
许向党点了点头,又怕周翠翠看不见:“好。”声音有一点点抖。
这一晚两口子都没睡好,心头热乎乎的,越想越精神。
另一边许向国夫妻俩也没睡着,许向国愁着何潇潇逃跑的事儿,辗转反侧。
刘红珍则是悄悄揉着肋骨,一回屋她就被许向国踹了一脚,喝骂一顿不说还被赶了出去。
她哭着跑进了大儿子屋里头,许家文泡了一碗麦乳精给她喝,又劝慰了好半天。
刘红珍这才别别扭扭地回来敲开房门,对许向国做了保证。
她那些话,许向国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认错求饶比谁都快,可要不了多久又要犯老毛病。你说她傻吧,精明的时候比谁都精明,可偏偏又老是做些上不得台面的蠢事。明知道老四疼闺女,还要去刻薄许清嘉,真以为老四是个泥人性子。
许向国余光留意着许向华那屋,里头透着光,站在门口又训了刘红珍一顿,才让她进来。
揉了两下,缓过来一些,冷不丁听见许向国在叹气,刘红珍眼珠子一转,讨好道:“要不明天咱们买点东西给姚书记送过去。”
许向国翻了个身:“费这个钱干嘛,也许过两天人就遣送回来了。”
刘红珍心里就有了数。
回到七零年代 9.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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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三天,何潇潇还是音讯全无。
刘红珍寻了个无人的机会,心急如焚地走到许老头面前:“爸,何潇潇还没回来,这可咋办呢!去年向国就挨了批评,今年再这么一闹,向国不会被撤职吧!”
许老头慢慢地抽了一口烟,他也担心啊,可他能怎么办?
觑着许老头脸色,刘红珍满脸担忧:“爸,我琢磨着要不咱悄悄给姚书记家里送点东西,我听说书记爱抽烟,要不送几包烟过去。”
许老头想想也有理,咬了咬牙道:“行,那你去县城买点好烟,再搭点酒。”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跟大儿子的队长位置比起来,这些算什么。
“诶。”刘红珍应了一声,然后为难的看着许老头。
许老头看了看她,认命地从兜里掏出五块钱,想了想又多掏了五块:“我手里没粮票,你问问阿文有没有?”供销社里一些烟不用票,可酒得搭着粮票买。
许家文在县城上高中,所以孙秀花会给他一些粮票以备不时之需。
之所以不直接向孙秀花要,那是因为前几天他刚被老太婆骂了一顿。跟她去要,免不得被唠叨,还不一定能要来。老太婆才说过,老大一家花钱太厉害,以后得紧一紧。
刘红珍喜滋滋地接过钱,转过身,两只眼都在放光。这可是十块钱,上一天工哪怕拿满工分也就值三毛五分,不吃不喝得做一个月 。就是遗憾没要到粮票,不过她可没那胆子去找婆婆要。
找许家文要了点粮票,刘红珍就骑着自行车往城里去。老许家有两辆自行车,许向国、许向华各一辆,这可是村里独一份。
进了城,刘红珍可不就是老鼠掉进米缸里,乐得找不着北了。
刘红珍熟门熟路的找到国营饭店,一气买了五个大肉包子和一碗羊杂汤,一共花了八毛钱和五两粮票。羊杂汤不要肉票,也是她运气好,买到了最后一碗,这不要票的肉可是稀罕货。
吃得肚皮滚圆,刘红珍才杀到供销社,忍着心痛买了烟酒,特意多买了几包烟给许向国留着。还剩下两块三毛钱,刘红珍想了想又回到饭店买了七个大肉包子。许家文两个,两口子和剩下三个儿子一人一个,她都算好了!
逛了一圈,刘红珍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
许清嘉在老太太屋里看书,她把之前的课本翻了出来,看得津津有味,现在的小学课本还挺有意思的。
孙秀花坐在床上织毛衣,把许清嘉去年短了的旧毛衣拆掉,再加点新毛线,刚好够织一件新毛衣。
织了一会儿,透过田字窗见外头太阳不错,孙秀花便道:“看这么久的书也累了,出去玩一会儿。”
许清嘉扭了扭脖子,从善如流地站起来,她要是不出去,老太太能念叨半个小时。
重新倒了一杯热水放在老太太触手可及的地方:“那我出去玩了。”
“把帽子手套戴上,外头冷。”孙秀花叮嘱。
许清嘉脆生生的应了。
这几天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雪,屋顶田地上都是积雪,看过去白茫茫一片。许清嘉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雪了,她家那边下个小雪都能引爆朋友圈。
家,许清嘉瞬间黯然,也不知道那边的她是个什么情况,幸好爸妈还有哥照顾。
至于这边,论理也该有她爸妈。就是不知道她是否会照常出生?若是,那不是有两个‘她’了,想想还挺奇怪。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想办法找找看。
她妈还好,小时候没怎么受苦。找起来应该不难。她没少听外公说古,外公是轧钢厂八级钳工,外婆也是轧钢厂工人,老两口一直在厂里干到了退休,顺着厂就能找到。
她爸就可怜了,六个兄弟两个姐妹。据她爸说,小时候吃的是米糠野菜,过年都吃不上肉,生病只能硬抗,她一个叔叔就是活活病死的。
找起来还难,老家地址她当年记得,可现在农村都是生产队,鬼知道四十年前和四十年后是不是同一个村名。改革开放后农村变化大,换村名也是常有的。
“叮铃铃”
突如其来的铃声惊得许清嘉回神,抬眼就见抬头挺胸坐在自行车上的刘红珍,可威风了,这年头骑一辆自行车,比二十一世纪开辆小轿车都气派。
见到许清嘉,刘红珍就觉得左边的肋骨隐隐作痛,要不是因为这赔钱货,她能遭这罪。
不过许向国的警告犹言在耳,刘红珍也就是斜了下眼,无视许清嘉,用力踩着车离开。
许清嘉笑了笑,想起了昨晚的哭声,记忆里,每次大房那边干仗都声势浩大。然而就算是这样,刘红珍照样好了伤疤忘了疼,过一阵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四十岁的人了,活成这样,也挺逗的!
许清嘉抓了一团雪捏着玩,继续琢磨,她得想办法挣钱。现在她自己都是靠许向华养,谈何找爸妈。
可要怎么挣钱?农民富余的蔬菜禽蛋只能卖给供销社,卖给别人就是投机倒把。大革命结束后不兴批.斗了,可抓到也要没收,数额大的还得坐牢。还要过两年,老百姓才能自由买卖。
不知不觉间,许清嘉走到了小河边,就见一群小孩聚在一块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还看见几道熟悉的身影,走近了一看,原来是砸开了河面在叉鱼,拿着鱼叉的还是许家康,表情有些无奈。
一群人叽里咕噜个不停,有鱼都被吓跑了,能不无奈吗?
许清嘉忍不住笑了。
“姐。”许家阳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兴高采烈的指着许家康:“二哥说抓鱼给我吃。”
许清嘉笑眯眯的摸摸他脸蛋,觉得有点儿凉,把自己的帽子给他戴上:“二哥真厉害!”
很厉害的许家康特别想把旁边这群叽喳个不停的小混蛋轰走。
也许是他身上怨念太深,终于惊动了老天爷。
一灰不溜丢的小男孩兴匆匆地跑过来:“小汽车,来了两辆小汽车。”
呼啦啦一群人都跑了,很多人其实并不明白小汽车的含义,可人都有从众心理。
一晃眼的功夫,河边只剩下许家康,许家阳还有许清嘉。
许清嘉问许家阳:“你不去看小汽车?”这么大的孩子不是最好奇的时候。
“爸爸有大汽车。”许家阳神情特别骄傲:“我坐过。”
许清嘉失笑,她怎么忘了,许向华可是开大货车的,这年头大车司机可是一份了不起的工作,待遇好外快多。
“小汽车有什么好看,哥叉鱼才好看,你们等着,哥给你们抓一条大鱼熬汤喝。”许家康斗志昂扬,从旁边的草篮里抓了一把蚯蚓干抛在河面上,两只眼错也不错地盯着水面。
许清嘉不禁跟着闭气凝神。
许家阳更是紧张地捂住了嘴,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
过了一会儿,水面上忽然泛起浅浅水纹,许清嘉还没看清,就见许家康用力一掷,举起来时铁叉上就多了一条还在垂死挣扎的草鱼,看着有两斤重。
许家康得意洋洋地把鱼举到许清嘉面前。
“二哥真厉害!”许清嘉十分捧场的鼓掌,欢天喜地的把鱼从叉子上弄下来扔进草篓里。这两天除了鸡蛋,她就没再吃到过一口荤腥。许清嘉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这么馋肉,要知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起码有三百天她在嚷着减肥。
许家阳跟着起哄,奶声奶气地叫:“二哥真棒,二哥最厉害!”
许家康十分受用的挑起了嘴角,望着姐弟两闪闪发亮的大眼睛,顿觉责任重大。
责任大,动力多。
没多久,许家康又叉到一条小一斤的鲫鱼,看来今儿他要走大运了。搁平时,一天都抓不到一条鱼,要不大人们早都跑来了。
许清嘉姐弟两又是一番盛情赞美,专家不老说,赞美能最大程度的激发潜力嘛。
今天,许清嘉信了。大半个小时后,许家康再次叉到一条草鱼,比第一条还大一圈。
丰盛的战利品让许清嘉心花怒放,她已经在琢磨着回去做酸菜鱼了。
“你可真厉害!”
沉浸在喜悦之中的兄妹三,这才发现岸上站着一高挑的少年,竖着大拇指,一脸惊叹。
见他们看过来,少年从岸上跑下来:“你教教我怎么叉,我……”少年一脚踩到岸坡上的冰,瞬间失去平衡,手舞足蹈地冲向河面。
河上的冰,不厚,毕竟这儿是南方。
只听见咔嚓咔嚓的冰裂声接二连三响起,紧接着是噗通一声,伴随着惨叫声。
回到七零年代 10.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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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发生地猝不及防,许清嘉完全没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来,那打扮时髦的少年已经在河里扑腾了。幸好河滩浅,少年扑腾了两下就自己站了起来,可浑身都湿透了,冻得嘴唇乌青,牙齿打颤,连走上来的力气都没有。
许家康伸手拉了他一把,把人拉到岸上,皱着眉头问:“你哪家亲戚,我送你回去换衣服,要不得冻病了。”这小子该是坐那小汽车来的,也不知哪家的倒霉亲戚。
少年哆哆嗦嗦地摇了摇头,冻得话都说不出来。
瞧他这可怜样,许清嘉摘了手套递给他:“捂捂脸,不是走亲戚的?”
少年拿手套使劲擦着脸,只能颤颤巍巍地点头。
许清嘉就对许家康道:“先送咱家吧。”
许家康纳闷,不走亲戚跑他们村来干嘛?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把这一身湿衣服脱了,否则一准生病。也不顾他身上湿哒哒的,许家康脱掉他吸饱水的羽绒服,然后脱了自己的棉袄给他裹上,一手拎着湿衣服,一手拉着他就跑。
许清嘉则牵着许家阳,拎着鱼篓跟在后面。
少年是被许家康拖着跑回去的,他都快冻成冰疙瘩了,跑都跑不动,亏得许家康力气大,把人半拖半拽地拉回家。
刘红珍正在屋里头吃肉包子,骑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她又饿了。回来一看人都不在,就连最不喜欢出门的许家文也不在。刘红珍便回屋吃了自己的肉包子,没忍住又吃了一个。冷了没热的口感好,可到底是白面儿做的,一口下去油汪汪,照样好吃。
刘红珍意犹未尽地舔舔嘴,拿着第三个肉包子剧烈挣扎,忽然听见院里传来动静,以为是儿子回来了。出门一看,只见许家康拖着一个人心急火燎地跑进院子,定睛一看,那人身上还在淌水。
准是这个野小子闯祸了,刘红珍立刻走了出去:“康子,你干啥呢!”
许家康没理她,拉着少年就往屋里头奔。
被无视了的刘红珍气结,就要跟进去:“你把人怎么了?”
“砰”许家康随手甩上门还给落了门阀。
险些被撞到鼻子的刘红珍捂着心肝拍门:“康子,你干嘛呢!你可别把床祸祸了,晚上让阿武盖啥。”许家康和她二儿子许家武一个屋。
“别吵,再吵,我告诉大伯你欺负我。”许家康回了一句,麻利地开始剥少年衣服裤子。
门外的刘红珍气了个倒仰,愣是不敢再敲门了,她现在身上还疼着呢。
刘红珍恨恨地朝门啐了一口,心里暗骂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的狗崽子,怪不得亲爹都不惜搭理你。
“干嘛!”面无血色的少年下意识抓着裤子,哆哆嗦嗦地问。
许家康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脱衣服啊,你想和衣服冻在一块。”
少年讪讪地松开手。
脱了衣裤,许家康拿了一条干毛巾让他擦身体,一擦干,那少年就僵着脸钻进了被窝,蜷在被窝里才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少年开口:“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我叫江一白,你呢?”
“许家康,”许家康瞅瞅他:“你怎么会来我们这儿?”
“来接我爸,”江一白不自在地在被窝里动了动,光溜溜的感觉有点儿羞耻:“我爸几年前下放到这儿来,现在平反了,我和我哥来接他回家。”
他爷爷是老革命,在那场大动乱里被打成了反动派,几个儿女也遭了殃,自杀的自杀,坐牢的坐牢,下放的下放。他爸和他妈离了婚,才保全了他。
现在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虽然老爷子还没官复原职,但是江家人好歹自由了。江一白一刻都不愿意等,闹着要来接他爸,江老爷子拗不过孙子,也是不放心,就让外孙韩东青陪他一块来。
父子见面,热泪盈眶自不必说。哭得鼻头红彤彤的江一白害臊,趁着江平业和白学林道别的时候,随便找了个借口跑开,也是想看看父亲这些年生活的地方,哪想这么寸,差点被冻成冰棍。
~
且说许清嘉,把人和鱼送回去之后,她就去报信。来了外乡人,以村民的好奇心,一问准能找到。
一路找过去,远远的就见一人走在大榕树下,细碎的阳光穿过树叶洒下来,照耀的少年格外英俊。
怪不得边上小姐姐们都看红了脸,就是许清嘉都要忍不住多看几眼。板寸头最挑脸,长得好显得特别帅,长不好就是监狱犯,这人显然是前者。
韩东青是出来找江一白的,也不知这小子野哪儿去了,正想去下一个地方找,就见一小姑娘笑盈盈走过来。
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看起来又乖又可爱,韩东青不禁想起了家里差不多大的小堂妹。
“你好,请问你认识一个穿蓝色外套黑裤子的人吗?”许清嘉暗道失策,忘记问落汤鸡大名了。
“高高瘦瘦,脸挺白?”韩东青反问。
许清嘉点点头,是挺白的,冻了冻就更白了:“他掉河里了,人没事,就是衣服都湿了,现在在我家。”
“谢谢你们,”韩东青忙道,“我去拿套衣服,小妹妹,你在这儿等等我。”跨出一步,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有几颗江一白塞进来的奶糖,当即掏出来塞进小姑娘手里。
被塞了一手大白兔的许清嘉看一眼大步离开的韩东青,再回头就见之前只敢在远处探头探脑的小姐姐们都跑过来了。
许清嘉赶紧把奶糖往兜里一塞,没办法,她还有一个弟弟呢。现在的大白兔奶糖号称七颗奶糖等于一杯牛奶,被视为营养品,供销社里一摆出来就会被人抢购一空。她刚刚扫了一眼,一共就七颗,根本不够分。
“嘉嘉,你认识他?”
许清嘉摇头,简单的把河边的事情说了一遍,努力忽视投在她口袋上的目光,这是许家阳的口粮。万万想不到她居然会有这么小气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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