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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兵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冰风皇帝
见对面驻马的突厥人不退,鬼面下的齐陵王举起了手,然后黑压压的骑兵自他身后缓慢踱步而出,没有一丝嘈杂的声音,只有马脖子上挂的风铃在风里叮叮当当的响,连绵不绝。
“殿下,你是大漠里的强者,我尊敬你,可是我们突厥人也不是胆小的懦夫。”对着数十倍于己的回鹘骑士,执史思力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到军前,大声地说,他相信,回鹘人不至于会为了一个士兵和突厥结下死仇,尽管他们已经归附秦国。
“胜了我手中的刀,诸事随你。”齐陵王挥手止住身后前进的风铃铁骑,解下鞍旁的刀,提在了手中。
“殿下是刀中霸者,草原上谁不晓得。”执史思力摇了摇头,“我不是您的对手。”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了那些静静矗立在齐陵王身后的骑兵,大声道,“我知道,回鹘服膺大秦,是因为大秦勇士勇猛无双,是天下最善战的人,他们绝不会逃避属于自己的战斗。”
“现在,我在这里,向大秦的勇士邀战,若是我败了,我立即带人离开,绝不食言。”执史思力盯着两军中央,连站都站不稳的李昂,眼睛里充满了恨意,“只是不知道大秦的勇士敢不敢接下。”
“哼!”齐陵王握紧了手里的刀,不怒反笑,“你们突厥人邀战的规矩,就是趁人之危吗?”随着话音落下,他身后止步的风铃铁骑齐刷刷地策马往前踏了一步,宛若平地里起了一声闷雷。
“有意思。”低沉的声音忽然缓缓在两军阵前响起,让所有的人俱是把目光投了过去。李昂挺直身子,扯去破碎的黑衣,露出了深可见骨的伤口,“不要让我失望啊!”森冷如刀的声音落下,他一步一步走向了突厥人,身上淌落的血染得走过的沙砾变成了暗红色。
看着步履蹒跚,仿佛随时都会跌倒的他,纵使执史思力和骑在马上的突厥人恨极了他,却也为他的这份豪气所折。
“呼~嗬,呼~嗬,呼~嗬!”
“呼~嗬,呼~嗬,呼~嗬!”
“呼~嗬,呼~嗬,呼~嗬!”
那些一直端坐在马上,像一尊尊石像的风铃铁骑猛地扯开喉咙高声呼喊起了战号,他们回鹘人敬重的是大英雄,佩服的是硬汉子,现在他们眼前就有这么一个人,他们怎么能不为他呼喊助威。
齐陵王听到身后高呼的声音,看向了那个摇晃的身影,眼里露出难解的神情,然后低下头,抓紧了手里的马缰,以便自己随时能策马出击。
执史思力拔出弯刀,目光死死盯着走来的身影,双脚微错,刀低垂在胸前,竟是取了守势,只是慢慢地等,等对手的血流干。
“卑鄙。”齐陵王眼中闪过一缕寒芒,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这是最稳妥的法子,刹那间,盯着那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的身影,他的胸膛里剧烈地跳动起来,几乎就要策马不顾而出,阻止这场毫无公平可言的决战。
李昂停下了脚步,朝着不过五步之遥的对手摇了摇头,“我一直在等你,可惜你太没种。”他这样说,然后刺出了手中的军刺。
看着刺来的棱刀,执史思力出手了,又快又狠,就像毒蛇吐出的信子。
清烈的鸣声中,军刺划过一道弯弧,落在了黄沙中。执史思力眼中狂喜,几乎是在瞬间,他用力再次回斩,根本不留后手,只想将眼前的人杀死。
李昂没有退,他只是避开贯颅的一击,用肩头接下劈斩的弯刀,然后在突厥人惊骇的神情里,左手抓住刀锋,重重地一脚踢在了他的膝盖上。
随着清脆的骨折声,执史思力的左腿断了,可他仍旧死死握着弯刀,靠着右腿发力,想要斜压入敌人的脖子。
李昂握着刀锋的手不断滴着血,可是脸上的神情却平静得好像握着的只是一张纸,看着忍住剧痛,脸在不停抽搐的突厥人,他微笑,然后一步一步挣脱了卡在肩头的钢刀。
寂静的大漠里,只有刀锋一寸一寸刮过骨头发出的声音。所有的人,回鹘人,突厥人,他们都睁圆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看着那个并不高大的身影冷酷地从刀锋下走出。
一个面容古拙如石的老人策马到了身躯轻震的齐陵王边上,他的声音低沉,“殿下,大秦武威,便是靠着像他这样的人打下来的,他们虽不是铁打的身子,却有着铁打的心肠。”
“我知道。”齐陵王没有回头,只是静静道,“他是个英雄,我不能让他死。”说完,他侧过了头,似乎不忍去看那被夕照染成血色的身影。
“我一直在等你,可惜你太没种。”
执史思力终于知道了这句话的真正意思,他等着敌人进攻,却失去先机,所以他的敌人说他没种,一点都没说错。
忽然,他觉得持刀的手一轻,摔倒在了地上。
李昂终于走出刀锋,整个肩头就像被血洗过一样,他弯下了腰,地上是闪着寒芒的军刺。
看着俯身的身影,骑在马上的突厥人里,有人拉开了弓,他们的箭对准了他。远处,齐陵王策动了马缰,他不能看着他死在他面前。
“沙场点兵,战场对敌,容不下一个弱者!”李昂拿起军刺的刹那,对着倒在地上的突厥人说,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看着残阳下的人影,执史思力忽然觉得死也不是那么可怕,只是有些遗憾,他很想活下去,然后赢一次。这样想着,他闭上了眼。始终,他还是不能平静地面对死亡。
尖利的破空声响起,执史思力睁开眼,看到那个早该倒下的身影倒飞了出去,落在了沙砾中,然后他听到了如雷潮般的马蹄声。
“不要。”齐陵王大喊,策马更急,转眼间到了那落下的身影身旁。这时,两骑掣出弯刀的金狼骑也到了,他们是死去雷的部下,他们矢志复仇,哪怕这应该是一场没有第三人的决斗,他们也要杀了地上那个人。





强兵 第十四章 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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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一声清脆的鸣音,齐陵王腰间的刀出鞘,拔出的刀锋,宛似一泓秋水,清澈晶莹,金丝缠绕的刀柄末处,垂着一对纯金的风铃。
“喝!”金狼骑大吼,弯刀斩向了阻路的齐陵王,脸狰狞得可怕。
银色鬼面下,挥刀的齐陵王给人一种奇诡的美感,风铃响,冷锋催,薄如蝉翼的刀在空中倏然消失,唯有铃音清鸣。
刀再现时,血色的飞花在风中绽放,两具无头的尸体,缓缓地从马上倒落,沙砾中,被削去的人头仍旧狰狞,宛若生前。
“慈悲刀!”执史思力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一幕,喊出了声。这刀快到你连痛也未觉得,就已死去,岂不是天底下最慈悲的刀。
“住手,都住手。”看着齐陵王身后如大浪般涌来的回鹘骑士,执史思力拖着断腿从地上跳了起来,喝住了自己的部下,只是剩下的六个金狼骑依然冲向了傲然持刀的齐陵王。
“哼!”随着一声冷哼,齐陵王策马冲折,手中的刀暴起一团刀芒,接下了金狼六骑的围攻。然后他身后一直紧跟的那个面容古拙的老人手中马槊带起呼啸的风声,杀了进来。
齐陵王的刀,霸道凌厉,古拙老人的枪术则迅猛刚烈,两人联手之下,剩下的六骑突厥金狼不过三合就全军覆没,倒在了沙砾中。
执史思力看着团团围住的回鹘骑兵,拖着被踢断的左腿,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齐陵王的马前,扬起头道,“殿下,请你放过我身后的那些儿郎,我愿意留下来。”
“大人。”那些骑在马上的突厥人看着眼前的一幕,从马上跳了下来,跪在地上,“咱们宁可死,也不会让他们把您留下。”
“活着。”执史思力大吼了起来,声音如狮虎,他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的部下,“活着回去,把你们看到的,感受到的,告诉可汗,告诉所有的人。”
“你们走吧!”齐陵王忽然挥手让合围的风铃铁骑让开了一条路,然后从马上跳了下来,冷冷地说,“替我告诉处罗可汗,与大秦为敌,就是与我们回鹘人为敌。”
“殿下不杀之恩,来日沙场相逢,执史必退避三舍以报之。”执史思力欠了欠身,不过脸上却没有败者的颓丧之色,“带我们的勇士回家。”转过身,他让部下抬起死去金狼八骑的尸体,大声说,昂着头离开了这处让他惨败的地方。
“此人败而不馁,日后必是突厥的将才。”持枪的古拙老人到了抱起李昂的齐陵王身边,轻声道,“殿下,您不该说那些话,更不该放他走的。”
“古伦,突厥与大秦之间,我们只有一个选择,既然这样,还不若早点摆明车马。”齐陵王淡然一笑,“不过也不必急于和他们结下死仇。”说着,他一拎缰绳,拨转马头,大声道,“放鸣镝,咱们回去。”然后,滚滚的烟尘里,回鹘的骑兵队驰向了落日下的远方。
雁返城,回鹘人大漠里的王都,虽然不能与帝国的繁华城池相比,可是其粗旷苍凉,却也别有一番风情。齐陵王府,说是王府,但除了大些,倒还不如城中几个大秦商人的宅院豪华气派,不过也清幽安静,是个居住的好地方。随着来诊疗的大夫走出门外,齐陵王双眉蹙紧,似乎有些忧愁,“孙先生的意思是说他不会醒过来了?”
“殿下,那些伤,换作一般人,早就死了,能活着,已经是…”孙廖摇了摇头,他行医三十多年,还从没见过像房里的伤得那么重的人,顿了顿,他看着戴着鬼面的齐陵王道,“现在一切都要看他自己了。”说完,他拱了拱手,告辞而去。
“殿下,两位将军到了。”府里侍女的声音让怔然的齐陵王回过了神,“知道了。”他挥了挥手,大步走向了前厅。
“见过殿下。”布置清雅的大厅,见到戴着银鬼面的修长男子走出,何高和彭连站了起来,他们早就听说回鹘王鬼面战神的称呼,却没想到,除了在战场上,连平常也带着鬼面。
“两位将军多礼了。”齐陵王还了一礼,他面前的两人,都是呼喝万人的勇将。
落座之后,讲到伤重不醒的李昂,何高和彭连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殿下,那么就请您替我们好好照顾他,要是他醒过来的话,便派人传个信到敦煌。”何高略微沉吟一下,便做出了决断,他们此次来这边荒之地,是受长安的老友之托,不能久留。
“两位将军请放心。”齐陵王起身,看着打算离去的两人,不由问,“两位不去看一下吗?”
“军人殒命沙场,也是快意。”彭连摇了摇头,“可这么不死不活地躺着,看了,也只是徒惹伤怀罢了。”说着他与身旁的何高一道走向了大厅之外。
“不死不活地躺着啊!”齐陵王长叹了起来,声音不复往昔的冷冽,转身走向了内堂。
干净素雅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李昂躺在柔软地被褥中,双目紧闭,像是沉睡了一般。齐陵王坐在床沿旁,看着那张日渐红润的脸颊,忽然有一种沉醉其中的奇妙感觉,不知什么时候起就细细地,轻轻地,慢慢地深入了心扉,非常的窝心,忽然他站了起来,摘下了面具。
梳妆台上,银色的鬼面褪去了妖异的光芒。齐陵王解去盔甲,披上一袭白衣,人高的镜里映出了一道修长的倩影,素手纤扬,挽去头上的发髻,三千青丝如瀑般垂在腰间。待转过身来,只见眉如远山,瞳若秋水,肤色白皙似美玉一样,浑身更散发着一股勃发英气,哪是什么男人,分明是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齐陵王再次坐在了床沿,白皙修长的手指划过那张棱角分明却清秀温润的脸庞,然后想起了初见时,那双像刀一样凌厉霸道的眼睛,“明明只是个孩子,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小傻瓜!”她喃喃道,语气温婉,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神情间是说不出的怜惜。
“笃,笃,笃。”的低沉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了侍女的声音,“殿下,药煎好了…”
“进来吧。”轻轻推开门,侍女看到的依然是和往常一样银色鬼面下的殿下,只是身上换了一袭不常穿的白衣。“把药搁几上,退下吧!”冷冽的声音响起,让侍女楞了一下,然后看向了睡着的少年,“殿下,那药…”
“我会喂他的。”齐陵王淡淡地说,然后站了起来。
“这怎么行,这是我们这些下人做的事情。”侍女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从手上接过药碗的殿下,怔怔道。
“走吧,有事我自然会叫你们。”对于侍女有些不敬的话语,齐陵王皱了皱眉。
“啊,是,殿下。”惊觉失言的侍女猛地捂住了嘴,小心地退出了房间。
“戴着面具,对殿下来说也许真地太重了。”廊道的拐角处,看着走出的侍女,古伦叹了口气,摇着头走了。
端着有些发烫的药碗,齐陵王手里拿着药匙,盛起褐色的汤汁,轻轻地吹凉,再小心翼翼地喂给沉睡的李昂。温柔地拭去嘴角残留的药汁,她放下手中的药碗,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轻快地坐在了床沿,就像个俏皮的大姑娘。
“你知道吗,我有个汉名叫做林风霜。”齐陵王一脸专注地看着沉睡的李昂自语起来,“我的母亲是个汉人,她的家在江南,听说那里烟雨迷蒙,是个很美的地方,真地很想亲眼去看一看呢!”说到这里她笑了起来,只是却让人有种思念的感伤,“对了,告诉你一件事,记得,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哦,我的母亲是偷偷从家里逃出来的,她说想到大漠来看着落日和孤烟,结果遇上了我父亲,然后她就再没有回去。”
“我还有个哥哥,母亲给他起了一个名字叫林风寒,他是个很勇敢的人,也是个很厉害的武士,就和你一样。”
……
“我曾经希望一家人能够一起跟着母亲去江南看看什么是阳春三月,草长莺飞,什么是烟雨迷濛,湖光潋滟。”
平静如水的叙述里,齐陵王讲述着那个名叫林风霜的女孩的一点一滴,有快乐的,有不快乐,她说了很多很多,然后记起了一些她以为自己早就忘掉的事情。
“可是在我十三岁的时候,母亲和哥哥死了,他们被想和父亲争夺汗位的人杀死了。”齐陵王的声音有些颤抖,“父亲杀光了他们,当着我的面。他提着滴血的刀告诉我,他必须有一个继承人,不然的话,回鹘会死很多的人。然后从那天起,我的名字成了林风寒,戴起了面具,代替死去的哥哥活着。”
“我开始每天练刀,骑最凶的马,喝最烈的酒,杀最狠的马贼,因为父亲要我成为最强,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压得住部落里其他的人。”齐陵王低下了头,让人看不到她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都快忘了我是谁,我甚至不再怎么和父亲说话,我想我是恨他的吧,因为母亲和哥哥是因为他而死的。”说到这里,她抬起了头,脸上是痛苦,“可是三年前,他也死了,去找母亲和哥哥,只剩下我一个人。”
“你知道吗,我要笑着戴上面具去做齐陵王,可不管身边簇拥着再多的人,有再多的人为我呼喊,我都感到寂寞,那种一个人的感觉让我觉得好冷。”齐陵王低头看向了双目紧闭的李昂,脸上是最深的痛苦。其实笑拥寂寞,就像紧握刀锋,只有自己一个人才能感觉到痛苦。
“自从父亲死后,只扔下我一个,我一直都好想找个人说出一切,大哭一场,可是十年下来,我似乎连怎么哭都忘记了。”齐陵王喃喃自语,脸上是两行已干的泪痕。
“让你看笑话了!”抽了抽鼻子,齐陵王站了起来,“那天看着你从刀锋下走出,我想你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男人。”说到这里,她的两颊红了,虽然她走过大漠黄沙,闯过虎穴龙潭,压过风霜刀剑,可终究还是个女子,心里总是盼着能有个可以依靠的男人。
“可是替你把脸擦干净。”齐陵王低声自语,“才发现你只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说到这里,她嘴角微弯,脸上是淡淡暖暖的笑意,然后低下头看了一眼睡着的李昂,戴上面具,轻轻走出了房间。




强兵 第十五章 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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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安,硕大的庭院里,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雪地里堆着雪人,昏黄的夕阳从厚厚的流云里照下,淡色的光华投在了她的脸上,那是个漂亮的小女孩儿,捧雪的一双手冻得通红,可是却仍旧固执地堆着自己的雪人,那是一大一小两个雪人,紧紧地牵着手。
“清芷,你该回去了。”郭怒从远处走来,他怜惜地看着那个乖巧的身影,轻声道。
“大叔,为什么哥哥还不回来,难道他和娘一样,不要清芷了吗?”女孩儿转过了身,低着头,声音也是低低的。
“你哥哥怎么会不要你呢,你可是他最疼的妹妹!只是下了大雪,他赶不回来而已,等到雪停了,他就能回来了。”想到敦煌遣人送来的消息,郭怒的面色黯淡了一下。
“真的么!那芷儿不堆雪人了。”女孩儿抬起了头,乌黑的眼睛里有了喜意,她跑到了郭怒身边,双手合十,自语了起来,“雨师婆婆,你不要再下雪了啊!只要哥哥回来,我让他和大叔买好大一只大猪供给你。”
雪渐渐地大了起来,郭怒抱起了一脸诚心的清芷,笑着摇了摇头,走向了里屋,他身后,是两个静静矗立的雪人。

李昂睁开了眼,然后他看清了四周,这是一间素雅的房间,紫檀木制的几案上摆放的是翡翠绿的玉色青瓷,墙壁上挂着几幅水墨古画,简朴而不失雅致。忽然他的鼻子动了动,房间里弥漫的淡淡香气让他有些不适。
“应该是他。”李昂想起了那天见到的鬼面男子,“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自语着,试着让身子动弹一下,可惜却收效甚微。这时门忽地开了,出于习惯,他警觉地躺下了。
齐陵王端着冒着腾腾热气的粥碗走了进来,目光停在躺着的李昂身上,然后止住了脚步,她并没有如往常一般摘去面具:床上的被裘动过了,虽然和离开时只是差很小的一点。“醒了的话,就起来吧!”齐陵王的声音里有些许的失落,不过躺着的人听不出来。
李昂使劲地直起了身,“是你救了我,谢谢你。”看着面具下的齐陵王,他不由地去想在那张银色的鬼面之后会是怎样的一张面孔。
“是你们的将军让我出兵的。”齐陵王的声音冷冽,只是少了往昔的漠然,“所以,你不必谢我。”她走近床沿,手中端着的粥碗带着一股香气飘到了李昂的面前。
“我自己来…”李昂不太习惯被人侍弄,可惜躺了半个多月的身体实在动不了多少,所以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没了,然后他看到了齐陵王的手,一双拿着青花瓷碗羹匙的手,于是他只有低头一口一口地喝粥,
李昂总觉得面前这双xiu长而且白皙如玉的手不像是一个男子的手,只是想起初见时的惊人一箭,还有那些手指关节处的茧子,他才压下了这个念头。
李昂喝得很快,一碗鸡丝粥没多少功夫便见了底,喝完粥,由着面前的男子替自己擦拭嘴角,他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可是却说不出为什么,只是心里并不讨厌这样。
齐陵王走了,没说一句话,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李昂没有去问,虽然他心里有很多的疑问,不过眼下他最想的还是快点恢复过来,消息总还是得要自己去打听才可靠。
走出屋外,齐陵王喊过来一名亲卫武士,“派人去敦煌,就说人醒了。”说完,她径自走入了苍茫的大雪中。

醒过来的第三天,李昂下了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一直照顾他的鬼面男子是回鹘人的可汗。而下人们口里这位只比他大六岁,被大秦赐封为齐陵王的年青可汗,自从十四岁那年遭了变故,毁去容貌之后,就开始一直戴着脸上的狰狞鬼面。虽然一手刀术凌厉绝伦,行事果毅刚决,可也是个冷漠的人,素来沉默寡言,很少与人交集。
李昂扶着墙壁,出神地望着窗外那颗孤零零的梅树,他很明白那种一个人的寂寞是怎样的感觉,那不仅仅是痛苦而已,还有更多更多说不清道不明却让人内心凄凉的东西。
庭院中,扫雪的侍女们远远看着临窗而倚的李昂,俱是掩着嘴,窃窃私语,在她们眼里,一向冷漠的殿下忽然间如此照顾这个俊秀的少年,再联想到殿下平时从不近女色,肯定是有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在里面。
“扫你们的雪,哪个要是敢再乱说,我把她发配去当营妓。”古伦面带寒霜,冷冷地看着那些侍女,声音冷得像出鞘的刀。侍女们惊恐地闭上了嘴,噤若寒蝉,一个个都低下头,飞快地扫起雪来。
‘我真是没用!’古伦这样想,老主人死的时候要他照顾好小姐,可是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戴着面具,越来越不开心,却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推开的门,李昂从窗边回过了神,自从醒过来之后,这个叫古伦的老人来了很多次,说了不少奇怪的话,也许是想告诉他一些事情,可是却又吞吞吐吐,到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身子好些了吗?”古伦坐了下来,人显得有些不安,其实刚才那些侍女们说的话,让他决定把小姐的事情说给面前这个怎么看都不觉得像是一个孩子的冷静少年,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变了。
“多谢古老关心,好多了。”李昂看似漫不经心地答道,一双眼却紧紧地盯着老人,好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东西来,“古老要是有事的话,但讲无妨。”
“李兄弟,其实殿下她…”古伦终于开口了,可惜话只说了一半,门被人推开了,走进来的是齐陵王。
古伦对着冷冷看他的齐陵王,脸动了动,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安静地离开了,只剩下李昂和齐陵王独处。
“虽然我不知道古老到底想和我说什么,可是我想他应该是为你好!”李昂打破了沉默,他静静道。
“我的事情,不需要他管。”齐陵王的声音冷冽,可是却并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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