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石头与水
江行云蹙眉思量,面色颇有些为难,五皇子道,“有什么话,行云你只管说。”
江行云叹,“不瞒殿下,当初江南战事一起,帝都消息不通,我与柳将军就商议过走海路的事。我也去与段四海谈过,段四海的条件非常苛刻,他要建国称王,与我朝平辈论交。”
五皇子神色震动,建国从来不是小事,先时海匪屡屡犯边,倘今允他建国称王,现下是不得已,事急从权,可事后少不得物议沸腾。
五皇子沉默半晌,终于有了决断,道,“现下也顾不得了,你只管去谈,凡事有我担着。”建国当然不是小事,但实际上,段四海于海上早有势力,就是当下段四海啥都不说,直接称王了,东穆拿他也没法子。只是,段四海此举,图谋的也并不简单的就是一个名声,而是……五皇子主持过闽地,他心知肚明,段四海手下那一伙子人,不少就是沿海百姓出身,不少家小都在岸上。段四海要与东穆平辈论交,倒不一定是看中一国之主的名分,主要是,倘若建交,先时的事,不论段四海,还是段四海手下,便不能再追究了。
五皇子这样说,江行云却是有些犹豫,她道,“殿下,眼下用段四海虽能解一时危难,事后,怕有人拿此事诟病殿下。”
“你们想的事,我要说没想过,那是谎话。可若因着这点私心有碍江山,想想也没意思。”五皇子咋没私心啊,五皇子一样有私心,尤其是太子把江南弄得乌烟障气,五皇子嘴上不好说东宫的不是,但心下也会想,这样的太子,还适合做一国储君吗?五皇子早便不满了,一路南下,再到闽地这些天,他想过这些事。人都有私心,五皇子也有。可看着江山倾颓,百姓流离,倘此时再因私心踟蹰,误了江山。五皇子觉着,那这样的他,又与太子有什么分别呢?五皇子不想走到那一步,倘有此私心,哪怕最后江山到手,他也会心下难安。他摆摆手,“别担心这个,同段四海说,机会也只有这一回,想来靖江王也给他开出优厚条件,他赌朝廷还是赌靖江王,都随他,但你告诉他,首鼠两端,可是不行的!”
江行云起身行一礼,郑重应道,“是。”
谈判这一行,得脸皮厚。
像江行云吧,她早与段四海一方谈崩过一次了,这回还能没事人一样的继续谈。
宁致远笑,“江大人你气派越发足了,我如今是召之则来,挥之则去啊。”谈判的地点是江行云府上,她现在忙的很,没空去段四海那岛上,便叫了宁致远过来。
江行云道,“不是气派足,是底气足。再说,你一男人,好意思同我女人讲什么气派。”伸手做个请的手势,“坐。”
宁致远在江行云右首坐了,双手接过江行云递上的茶,笑,“不是底气足,我看是江姑娘先前做不得主,如今做主的人来了,咱们自然可以继续谈了。”
江行云倒不意外宁致远消息灵通,五皇子到闽地的事,本也没做什么保密措施。江行云笑瞥宁致远一眼,搅了搅细瓷茶盏里的奶茶,道,“说来,致远你们的运道着实不差。满朝文武,皇室贵胄,敢做这个主的,也只有五殿下了。换一个人,这事都没得谈。”
宁致远呷口醇香奶茶,笑,“这事儿,也就是朝廷这边磨唧,靖江王早就允了我们的。”
江行云不以为然,淡淡道,“失败者的允诺,有什么用?他就是将靖江允了你们,怕也不过是给你们画个饼罢了。”说着又是一笑,“你们要实在太饿,充一充饥也是好的。”
宁致远放下茶盏,颇是有感而发,“我每次都佩服江大人你的自信,你这样说,让我觉着被包饺子的好像不是你们,而是靖江王呢?”
“倘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我只当他没见识。这话从你宁致远嘴里说出来,可就是稀奇了。”江行云笑,“致远,你与段大人将出身豪门,帝都秘事,你们比我知道的还多呢。我得先请教你,既然朝廷已是冷灶,致远你怎么还肯召之则来,挥之则去呢?”
宁致远的脸皮完全不比江行云的逊色,他笑吟吟道,“不论穆氏朝廷如何,我对行云你永远是召之则来,挥之则去。要是哪天你在东穆立不住脚,我们虚左以待。东穆能给你的,我们四海国也能给,封王赐爵,绝不吝啬。”这位还有挖墙角的打算,而且人家现在就自称四海国了。
江行云笑,“倘致远肯投靠朝廷,但有所求,我立刻请你去面见殿下,你之所求,殿下皆会应允于你。”
宁致远言归正传,道,“五殿下能做得了这个主?”
“自然。”江行云道,“但殿下有条件。”
“江大人请讲。”
“不可首鼠两端,你们可以赌,赌朝廷胜或者赌靖江胜。建国称王,正常建交,都可以谈,但,只能与一方谈。如果致远你们想两头下注,那不行!”江行云道,“靖江王是反贼,我朝不能与同我朝反贼相交的势利进行往来。”
宁致远笑,“这我不明白了,在为你们闽地海贸保驾护航之前,我们与靖江就来往以久,这些,行云你是一清二楚的。贸贸然不准我们与靖江来往,我们的损失,要怎么算?这也没道理,对不对?”
“道理?”江行云唇角绽开一抹笑意,“靖江本就是我东穆所有,靖江王谋反,我朝正要捉拿反贼,你方却要与靖江王结盟,这是两国建交的诚意?你还问我什么道理,世上本就没这个道理!”
“行云,你就是性子太急。”宁致远替江行云在盏中加满奶茶,温声道,“咱们这样说吧,要论与靖江打交道的时间,我比你要早。靖江王就已经在经营自己的势力了,行云,你在闽地这些年,不会认为靖江王是真的有意要攻打下帝都自己做皇帝吧?他要遇到个昏馈些的皇帝倒有可能,不过,靖江运道不大好,这些年,当今虽无先帝英明,也不算昏馈。要我说,靖江自始至终就是要打着与我们四海国一样的主意。”
“你如今说靖江为反贼,当靖江立国那一日呢?”宁致远问。
“致远,靖江立不立国,你何苦替他操心。他要立国,现在就可以说他靖江王要做皇帝了。记得以前我观古卷,上有一则笑话,就说一村里有人称帝了,把家里妻儿父母都封赐了一番。那也是称帝。”江行云笑笑,“靖江不论称王还是称帝,朝廷不会承认。我朝始终视靖江为反贼,所以,你要与我朝论交,便不能与我朝认定的反贼合作!非但是你,所以与我朝有来往的国家,比一同视之。”
“好生霸道!”
“这算什么霸道,倘哪天你们岛上一分为二,致远这希望我们认同段大人的统治,还是逆贼的统治?”江行云曲指轻叩桌面,发出沉闷的“嗒嗒”声音,江行云冷声道,“我们只会承认,与我们签立建交条约的姓氏的统治!”
宁致远沉吟片刻,“我还是希望行云你能稍微让一让,行云,我看好东穆朝廷在北方的统治,同时,我也认为靖江王在江南也有极强的掌控力。”
宁致远也恢复了往常的温润如玉,“当然,我更看好五殿下的能力,上一次,五殿下就做得很不错。此次,希望他依旧能够力挽狂澜。”
“说来十分遗憾,上次原以为你们也会跟着一道来我们闽地捡个漏呢。”
宁致远笑,“这是行云你不地道,我们要来闽地捡漏,怕是有去无回了。”
“哪里,以前只觉着你们会看战事成败,如今方知你们连天下大势也会看。可见眼力是不错的。”江行云似笑非笑,“我是给致远你们提个醒,这一次,也要仔细看,看仔细一些,不要看错,也不要错过。”
千山记 第258章 交锋之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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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看当初文休法师给“卜”了个冬字出来,靖江王还没到立冬就开始自直隶退兵了。
靖江王退的十分俐落,直接全线收缩,退出鲁地,陈重兵于江徽湖广沿线,再加上靖江多年经营的江浙二地,完全是占据半壁江山的架式。
而且,靖江退兵途中,不可避免的再将北地刮地三尺的劫掠一番。
不过,让谢莫如另眼相看的是,靖江退兵途中,被永安侯率兵绕道陕路痛击了一回,此次,靖江未能占到半点便宜,且留下了三万兵马。据说,要不是靖江王弃车而逃,得把靖江王活捉。当然,这事儿估计有不少虚夸的成分,主要是,朝廷这次被打得太惨,没点战绩鼓舞士气是不行滴。不过,虽有夸大,但永安侯的确是立下战功,生擒靖江王第五子。
穆元帝没有半点犹豫,做足宣传攻略,就将穆五郎拉到菜市口砍了脑袋!
如此,帝都士气大震!
便是谢莫如也得说,怪道穆元帝亲政后为了拉拢永安侯都舍得文康长公主下嫁。当然,永安侯彼时也是一文武双全好青年,但也得承认,当时永安侯便已有庶长子也是事实。而文康长公主身为穆元帝唯一的嫡亲的妹妹,依旧下嫁永安侯府,可见永安侯价值之高啊。
今日方知,穆元帝眼光着实不差。永安侯自从尚主再未领兵,这把年纪上阵,还能偷袭靖江王成功,可见宝刀未老。
外甥李宇在江南生死不知,妹夫这把年纪又出去替他再披战甲,穆元帝对妹妹自然愈发恩重。
文康长公主寿辰时的赏赐之重,直接载入了史册。
文康长公主哪里缺这些赏赐,反在寿礼后捐了不少金银给他哥,朝廷也紧张呢。文康长公主是个再明白不过的人,只要江山得保,以后要啥好东西没有。
再担心江山,文康长公主也不懂这些军政之事。于是,文康长公主就专业的担心起儿子丈夫来,因文休法师在给胡太后占卜过国运后要休卦十年,别的有道行的高僧道长,文康长公主却是不大信。她就找上谢莫如了,叫谢莫如帮她分析一下儿子李宇是吉是凶。
主要是谢莫如帮太子妃分析过太子吉凶,文康长公主听说后觉着挺有道理,就想着,既然文休法师不卜了,干脆找谢莫如问问。
文康长公主是带着长泰公主和铁夫人一道去的,长泰公主是在姑妈兼婆婆身边服侍,公公和二小叔子都去打仗了,长泰公主有些不放心婆婆,索性与丈夫带着孩子们搬到了长公主府里小住。铁夫人也分外关心李宇的吉凶,两家亲事都定了,李宇有个好歹,她闺女是守寡还是不守寡啊!哪怕不守寡,闺女要是落下个克夫的名声,这也不好听啊!
谢莫如周全又妥帖的招待这一行人,文康长公主把来意一说,谢莫如笑容就有些发僵,道,“我知姑妈必是担心宇表兄的,只是宇表兄的吉凶,我也并不知晓。倘我有消息,早就差人告诉姑妈了。”
“知道你不知道,你给推断一下,你劝太子妃那些话,我就觉着挺有道理。”婢女奉上茶果,文康长公主也没有心思享用。先时只是二儿子不在身边,如今丈夫也出去打仗了,文康长公主能与谁商量呢?儿子媳妇倒是都会宽她的心,但这时候,文康长公主想听的并不是那些宽解的话。她要有理有据的事实推断,偏生自己对打仗之事一无所知,问她哥吧,她哥这些天得老了十岁,她哪里问得出口。倒是谢莫如,是亲戚里最有见识的。而且,很奇特的,文康长公主就是对谢莫如的推断有信心。
谢莫如明白了文康长公主的来意,想了想,遂道,“这也是老生常谈,不说别个事,就说永安姑丈生擒靖江第五子,朝廷就是杀也是大张旗鼓的杀。其实是一个道理,靖江王那里不论是擒是杀我们这边的高级将领,这个时候,总不会秘而不宣。宇表兄为人悍勇,这样的性情,宁可战死也不会被生擒。排除被生擒的可能,倘是宇表兄战死,靖江王怕是早做为战果宣扬出来,但咱们一直未听得此消息,我料想,人应当活着。太子身边,必得忠臣保驾!”
虽然谢莫如说的话不大好听,譬如什么“宁可战死也不会被生擒”或者“倘是宇表兄战死”啥的,以往在文康长公主面前都是忌讳,但谢莫如说出来,文康长公主是啥反应没有,而是在谢莫如得出结论后,深深的松了口气,文康长公主道,“只盼如你所言。”不知是觉着谢莫如说的有理,还是就愿意听一个“李宇还活着”的推断。
长泰公主忍不住问,“五弟妹,那依你所说,太子现在在哪儿?”长泰公主倒不是担心太子,她兄弟们多了去,她与东宫的关系虽是不差,但与太子胞姐永福公主的关系就一般了。这事儿说来话来,永福公主论年岁要长长泰公主一些,以前坐次排位都是永福公主在公主里居第一位。但后来谢莫如嫁进皇家,给皇家正了正礼法,直接说了,长泰公主虽年纪小些,但长泰公主之母为元后,永福公主之母为继后,论尊贵,当长泰公主为先。这道理,叫礼法尚书来也挑不出错处。长泰公主更加深深觉着谢莫如有见识,可谁叫永福公主自来掐尖要强的呢。自此便对长泰公主很有些意见,偏生人家是太子他姐,虽说东宫一直对长泰公主很亲热,可见着永福公主,长泰公主就得多几分警觉。
故而,东宫吉凶,长泰公主还真没特别关注过。东宫现在对她客气,谁知日后如何?就似承恩公府,先时不也对东宫毕恭毕敬,结果如何,太子照样是把南安侯往死里整,照样是想扶植自己嫡亲的外家——胡家长房!
就依东宫的脾性,将来一登大位,永福公主还不知要怎样给她脸色看呢。
所以说,与其关心东宫吉凶,长泰公主更关心二小叔子的下落。
长泰公主问太子,完全是在问李宇所在,谢莫如却只是笑笑,并未说话。
铁夫人听到二女婿可能平安的消息,已是心满意足,她想着,谢王妃不说,是不是因她在场的缘故。而且,此番太子行踪,必为秘事,她一外臣家眷,的确是不好听的。
铁夫人便很识趣的起身道,“臣妇先行退下。”
谢莫如摆摆手,温声道,“不打紧,夫人坐吧。这也只是我一猜,对不对的,夫人不要外传就好。”
谢莫如未卖关子,道,“我猜太子必在蜀中!”
长泰公主一惊,发间一支凤尾珍珠步摇微微晃动,映着长泰公主明媚的容颜与疑惑的神色,“太子如何会在蜀中?”
文康长公主的眉毛先是一蹙,继而慢慢松开,一双清湛的眼睛,不动声色的望向谢莫如。谢莫如与长泰公主道,“殿下怎么忘了,蜀中可是有位大人物。”
“陛下的恩师薛帝师,可不就在蜀中么。”谢莫如此言一落,长泰公主与铁夫人皆面露惊容。
谢莫如一笑,慢慢的呷了口茶。
不知是不是文休法师的卦太准,继永安侯生擒穆五郎后,永安侯又传回捷报。偷袭靖江王之后,永安侯未与靖江人马纠缠,他接着转道去了湖广,连下数县,抢回不少粮草器械,最重要的是,永安侯牵制胡广兵力的同时,也不知赶巧,还是柳扶风消息灵通,趁机夺回了通往南安州的要塞,如此,闽地与南安州重新连接,互通有无。
而靖江王,原是想着风风光光,大胜回藩地,结果把五儿子给闹丢了,老脸上也没啥光彩,没少给随驾的三儿子吃挂落。
而五皇子,也借此东风,在入冬前,完成了从闽地到南安州的整个军事布防。
穆元帝接到五皇子的信时,已是十一月中了。
虽然看到五皇子与段四海达成的协议,穆元帝有些沉默,但见五皇子进一步稳定了江南局势,穆元帝还是极高兴的,与苏相、北昌侯道,“老五做事,一向稳妥。”做皇帝也不容易啊,穆元帝一派慈父心肠的令太了去江南镀金,结果把半壁江山给镀没了。也就是穆元帝为帝多年,心理素质良好,不然换个人,眼瞅江山沦丧,这会儿上吊的心都有了。穆元帝虽然头上添了几缕白发,面儿上还是稳得住的,尤其五皇子这一去不过数月,便小有成就,着实令穆元帝觉着,儿子们也不是全都不靠谱的。
苏相、北昌侯皆道,“五殿下大才,陛下圣明。”五皇子都跑人家包围圈去了,还能抓住时机打通与南安州的要塞,饶是此二人也唯有赞叹了。关键就在于,五皇子少时除了爱板着脸装气派外,委实没有什么太过出众的地方。结果就是成年后,也不知走了什么运道,稳扎稳打,展露峥嵘。
有儿子争气,穆元帝的底气也足了些,道,“冬天不易行军,待得明年,朕必要将这一城一地,一砖一瓦尽皆收复!”
苏北、北昌侯立刻表示要效犬马之劳。
穆元帝敲敲五皇子递上的奏章,道,“咱们商量一下,老五那边的粮草要怎么送吧。这孩子也难。”五皇子奏章上说了,今冬尚可勉力支撑,明春就真的撑不下去了。但要闽地有收成,起码得等到夏收。其实,闽地的存粮已超乎朝廷的想像,原本朝廷想着,怕是今冬也难支撑的。五皇子说存粮能撑过今冬,已令朝中刮目相看。这一则是当初李九江送的粮草,二则五皇子是全方位的给军中弄吃的,三则,柳扶风指挥了几次不大不小的战役,不抢地盘儿,只抢粮草。不然,就凭闽地兵马再加上柳扶风收拢的江南残部,怕早就没粮了。
北昌侯道,“五殿下要的粮草,倘自帝都运,路远不说,也颇多周折。依臣之见,不若动用蜀中存粮。”
穆元帝为啥眼瞅着半壁江山都要没了,还能稳得住啊。老话说的好,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为江南之战,穆元帝私下筹备,不是一年两年。
动用蜀中存粮,这意见穆元帝倒是不反对,粮草备来就是要用的。而且,给争气的五儿子用,用得其所。穆元帝担心的是,湖广大部分都被靖江之人占领,这粮草,要怎么从蜀中运至闽地呢?
苏相、北昌侯一时也没什么好法子,苏相道,“不如将蜀中存粮之事告知五殿下,五殿下一向足智多谋,且如今江南情势,五殿下比我们更加清楚。”
“这也好。”穆元帝并不反对。
商量过粮草问题,穆元帝也得与二位心腹之臣又说了一回五皇子与段四海签定的盟约问题。苏相什么都没说。北昌侯想说什么,斟酌一二后方道,“既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事急从权,五殿下也是为大局考虑,不若此事便交于五殿下全权处置。”
君臣三人都不是傻瓜,段四海那一伙子是啥出身,大家心内门儿清。先前把永定侯打得丢盔卸甲的事儿,虽与靖江相关,但想来海匪也事涉其间的。彼时穆元帝还恨不能将其剥皮抽筋,如今为着江南情势,就要同意人家建国称王,还要两家建交……这滋味儿,饶是穆元帝也得说一声:真他娘的!
但此一时彼一时啊,现下江南半壁江山给靖江王占了,江北因战事,也是元气大伤。朝廷与靖江开战的结果就是:一群海匪要登堂入室了!
不爽啊!
真不爽啊!
可现下这形势,不爽也得忍啊!
军国大事商量妥当,苏相、北昌侯各有各的差使,便告退了。
俩人走在汉白玉石板铺就的甬道上,北昌侯很谦逊的退后苏相半步,北昌侯忽然轻声道,“五殿下,似乎与海匪很熟悉。”
不知是北昌侯声音太轻,还是苏相年岁大了,耳朵有些不好使,苏相脚步都未慢半拍,仿佛根本没听到北昌侯在说什么。要别人,苏相没听到,他也就不说了。但北昌侯偏偏不是别人,北昌侯堂堂吏部尚书,可不容易打发。北昌侯直接拉住苏相的胳膊,鬓角几缕银丝衬着一张雅正的脸,给此人添了些独特韵味,北昌侯脸上带出一抹笑意,“我的老相爷。”
这朝中,敢拉苏相的胳膊,怕也就是北昌侯一人了。北昌侯官居吏部尚书,自来吏部为六部之首,因司官员升降考核之责,吏部尚书又被称天官,因吏部尚书权重,便有吏部尚书不入内阁之例。所以,甭看北昌侯未入阁,他这官位半点儿不比内阁辅相差,当然,比起苏相还是稍有不如的。只是,人家北昌侯非但本职工作干的好,人家还有别个才能。譬如,这位侯爷虽然司文职,但永安侯率兵偷袭靖江王的主意,就是他给出的。人家不只是出主意,走什么路线,在何地方偷袭,都有北昌侯的建议。可以说,永安侯之功,北昌侯得占一半功劳。这不,给北昌侯拉住胳膊,苏相也不得不开口了,“侯爷,五殿下堂堂皇子,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北昌侯飞起的眼尾似笑非笑,口气却是意味深长,“我倒不是不放心五殿下,五殿下才干,你我皆知。只是,五殿下的权宜之计,倒叫人有些不明白。只为叫水匪给送个信,就与他们建交,这代价未免也大了些吧。”
苏相面皮都未动一下,依旧迈着他独特韵率的步子,喉咙里哼出一个音。北昌侯继续轻声,“我不说,老相爷应该也明白。”
苏相光棍的一摇头,“不明白。”
北昌侯哈哈一笑,道了声“老相爷”,也不再说什么,及至宫门,二人分道扬镳。
两位重臣各有各的心思,穆元帝这里在对着一封信静默。倒不是什么秘信,只是这信虽到他手里,却不是给他的。这信是五儿子给谢莫如的,因是连带奏章一并送来的,便都到了穆元帝手里。
说起来有些没面子,但穆元帝真有些好奇他五儿子给谢莫如信里写了啥。穆元帝手下,还是有各式各样人才的,他有些好奇,便命人小心启了漆封,穆元帝还真就看了。信里倒没有什么不能看的,只是看后穆元帝也难免心疼五儿子几分。五皇子的信里除了对他媳妇的记挂,就是对父母对孩子们的牵挂,另外就是闽地形势,五皇子说形势比想像中更严峻,又说了用段四海之事,因靖江封锁,难与帝都互通消息,虽用段四海,但两国邦交之事,他擅自做主,日后难免被朝中诟病。但倘不用段四海,五皇子又担心段四海倒向靖江,如此靖江未除,再添强敌。总之,啰哩八嗦的,写的挺长。既有对家庭的牵挂,又有对国事的担心,还有一句话,叫穆元帝深觉五儿子没出息,因为五皇子写了一句,“自与卿卿结发,未有分别。今与卿卿相隔两地,甚念甚念。”
这什么“卿卿”“卿卿”的,你说把穆元帝给闹的,胃中一阵翻腾,觉着自己中午可以省下一餐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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