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石头与水
何子衿道,“勉强这么说,也没的差了。只是光会站着尿尿不成,还得有内涵,才成。”
沈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阿冽还没来。”他们三个早上是一起煅炼身体滴~
“也不知那小猪起没起床。”何子衿嘟囔一句,忽地一笑,道,“走,咱们一起去叫小猪起床!”
沈念就跟着何子衿去了,沈氏何恭已经起来,看模样是刚刚洗漱好,何恭摸摸沈念的头,何子衿问,“冽小猪是不是又赖床了?”这年头人们都起的早,相对的,睡的也早,所以不存在睡眠不足的问题。
沈氏笑,“正好你来了,去叫阿冽起吧。”
何子衿笑嘻嘻地往里屋走,床间被褥尚未收拾,何冽小猪仔一样裹在暖暖的被褥里摊手摊脚睡的正香。他小脸儿圆圆的,带着暖暖的粉红,微有圆润婴儿肥的双下巴,露出一点肉乎乎的肩。何子衿先把手搓热再摸被子里去,冽小猪果然是光屁股睡觉的。拍冽小猪屁股两下,何子衿唤他,“冽小猪,起床了!”再使劲儿拍两下,何冽哼吱两声,翻个身裹着被子滚到床里头去。
何子衿将他连人带被子拖出来,沈氏拿了何冽的衣裳来,说,“在炭盆上烤过了,温温的,赶紧给他穿,别凉了!再赖床你就给我揍!”沈氏这辈子的温柔都用在丈夫身上了,对儿女都相当暴力,她自己美其名曰:严母……
何子衿抖开被子,何冽闭着眼睛伸出一只嫩藕似的小胖胳膊,何子衿喜欢的不行,握住他的小胖手轻咬一下,道,“每天吃过晚饭就睡,怎么还总是睡不够。果然是睡神投的胎哪。”
给何冽套上里衣,再拽出两条小胖腿,穿上裤子,顺便问,“要不要尿尿?”
何冽闭着眼睛站起来,何子衿给他拉下裤子,拍他屁屁两下,在一畔桌上拿了何冽专用的巴掌大的小尿盆塞何冽手里。何冽闭着眼睛尿尿后,何子衿又给他套上小棉袄小棉裤,然后一张凉浸浸的帕子往何冽脸上一糊,何冽哇啦一声大叫,彻底清醒。
何子衿带着两个小家伙在院子里打拳煅炼身体,沈念做事很认真,他拳也打得有模有样,比何冽这样歪歪扭扭的好太多。
何冽虽然没什么样子,何子衿也没去纠正他,原就是想小家伙活动活动手脚便罢了的。何况何冽年纪尚小,真当回事的去教他,怕他要嫌的拘束,就这样跟玩儿似的才好。看姐姐与沈念都打得有章法,何冽不必人催自然会认真学。
连何恭都练了会儿五禽戏,一时三姑娘过来,笑道,“叔父,姑祖母说叫叔父带着妹妹、阿冽、阿念过去,有事说。”
何恭擦擦额角微汗,笑,“什么事?”
三姑娘笑,“姑祖母说今天去外头吃早点,叫咱们一道去。婶婶已经在姑祖母那里了。”
何恭想他娘今天一大兴学会到就这般高,笑,“好。”便带着孩子们过去了。
何老娘穿了身崭新衣裙,头发梳的油亮,就近便能闻到桂花油的香味儿,再细看就能发现,何老娘嘴上还用的些胭脂的。这些倒还好,就是一样,何恭忍不住道,“娘,外头又不冷,你戴这卧兔儿做甚?多热啊。”这东西是兔子皮缝的,多是冬天冷时戴。这会儿虽太阳未出,也知今日是大晴天的。
何老娘扶一扶额上初次带的浅棕卧兔儿,道,“过了冬至就是冬天了,唉,人老了,头禁不得风,吹着一点儿风就头疼。”
何恭是孝子,听他娘这般说,便道,“那咱们就在家里吃吧。早上外头是有些冷的。”
何老娘已打扮一新了,刚上头的新卧兔儿都带出来了,哪儿能不出门哪。何老娘道,“要别时还罢了,阿念是刚到咱家来。初来时这孩子胆小,我怕吓着他,不好带他出门。如今他也熟了,咱们早上出去吃一顿,别人家不都有啥,那叫啥酒来着?就是家里刚来人,请人吃酒的意思。”
何子衿笑,“洗尘酒。”
“对对对。”何老娘接口道,“洗尘酒!阿念也是刚来,他年纪小,酒便罢了。我拿银子请客,咱们出去吃顿早点,也是给阿念接风洗尘的意思。以后,阿念就是咱们家的人了。他跟阿冽是一样的,三丫头、子衿,你们做姐姐的,要多疼阿念,知道不?”
二人皆应了,只是彼此看到彼此眼里的吃惊,想着唯沈念初来时何老娘粉儿热情了几日,后来也渐渐淡了,怎地如今又突然热情起来。何老娘还把沈念跟自己的宝贝心肝儿何冽相提并论了?反常必为妖啊!
就听何老娘又对沈念补充一句,“阿冽比你小,你要让着他。”
沈念点头,“我知道。”
何老娘高兴的一掸衣裙,便站了起来,昂首挺胸,一马当先,“走吧,我带了银子,咱们吃顿好的去!”
何子衿深觉何老娘吃错药了,何恭沈氏两个心里门儿清却也哭笑不得:看来老太太对那一百两银子的确很满意啊!
何老娘发了一笔小财,觉着养何念不太亏了,这才大方的带着一家n口出去吃早点。
何子衿还道,“祖母心不实,要想请客,去芙蓉楼叫桌酒席来咱们中午吃才好呢。”
何老娘心一抽,怒瞪何子衿,“个贪嘴的死丫头片子,再多嘴你就回家吃泡饭去!”
何子衿笑,“那咱们去芙蓉街赵羊头家吃羊肉去,他家一大早起来杀羊,非但有羊肉包子卖,还会煮一大锅八珍汤,唉哟,那个叫香哟。洛哥哥带我去吃过一回,香的了不得,羊肉包子也好吃。”
何老娘嘟囔,“我说去炊饼摊子买几个炊饼就罢了。”吃羊肉得多少钱哪,还有那啥八珍汤,好像那短命鬼在的时候带她尝过一两回,贵的了不得啊。
何老娘似不情愿,奈何何冽口水都要滴下来了,何冽奶声奶气的一句,“祖母,吃包子。”何老娘脑袋不及思考就已点了头,笑眯眯地,“好好!咱们就吃羊肉去!”
何子衿还是很满意何老娘大方滴,谁晓得这老太太竟不往南街去,就在离家最近的炊饼摊子坐下了,摸出几十钱给三姑娘,使唤三姑娘道,“你嬷嬷腿脚慢,你年轻,去南街赵羊头那里给阿冽买两个羊肉包子,我不吃那个,我吃炊饼和炸油鬼就好。”
何子衿险气晕,道,“要吃就一起吃,不然就全都吃炊饼油条!凭什么单阿冽有羊肉包吃,我们就得吃炊饼油条!”知道何老娘多抠了吧!连烧饼都舍不得给她们吃,炊饼是啥?炊饼就是何子衿上辈子常吃的馒头好不好!何老娘的意思就是,大家出来吃两个馒头油条就回去吧~这也叫请客!关键,请客寒酸也没啥,你甭区别对待好不好?
何老娘将眼一翻,根本不理何子衿这话,道,“爱吃不吃,不吃就回去吃泡饭吧!”对三姑娘道,“三丫头快去快回。”
何子衿眼珠一转,对何老娘道,“祖母实在不知行情,这么几十钱哪里够买羊肉包?”
常年与何子衿斗智斗勇,何老娘也是很警觉滴,冷笑,“少坑老娘了,五十钱还不够买包子?你家包子是金子做的吧!”
何恭道,“娘,我出钱,咱们一道去吃羊肉包子吧。”
何老娘在摊子畔的长凳上坐下,对儿子道,“想吃羊肉包子,自家买羊肉包才实惠。何必非早上吃什么羊肉包子,你理这丫头片子呢。自个儿一个钱不挣,还成天挑吃挑喝。给阿冽尝个鲜儿就罢了。”
何子衿倒不是馋那两个包子,她道,“祖母口口声声是请阿念的,难不成不给阿念买两个!”何老娘为啥突然请沈念早点哪,何子衿一时实在想不出原由。但叫势利眼的何老娘一下子大方起来,想来何老娘是得了些好处,心下大好方至于此的。
何子衿这样说,何老娘只得又数了几个铜钱给三姑娘,道,“多买两个给阿念吃。”再三叮嘱三姑娘,“就买四个,一个不许多买。”
何子衿哼一声,她不想吃炊饼,去边儿上烧饼摊子要了三碗杏仁茶,两碗山磨肉片豆腐脑。杏仁茶是甜的,用杏仁米浆混了白糖熬成,外头再浇点儿桂花卤子,香甜的紧。一碗给沈氏,一碗何冽,一碗给沈念。豆腐脑自己一碗,给何恭一碗。又要了二斤炸油鬼,何老娘巴嗒巴嗒嘴,何子衿道,“那边儿在煮小馄饨,一会儿就给祖母送过来了。”
何老娘心里有点儿讪讪的,似乎也觉着自己这客请的好似不太大方,道,“没给你嬷嬷要一碗?”
要是真认着跟何老娘生气,早气死了,何子衿笑,“不给您老要,我也不能忘了嬷嬷呀。馄饨是一起下锅煮的。”
何老娘听这话便哼一声,那点儿讪讪早不知哪儿去了,使唤何子衿,“我看那边儿似有卖蜜蒸火腿的,给你钱,去买一碟回来吃吧。”
何子衿接了钱就去买了,待一时回来,何老娘险气晕,何子衿非但买了蜜蒸火腿,还买了一笼小蒸饺,不待何老娘发火,何子衿缓声劝她道,“一年也就出来吃个一两回,祖母要舍不得银钱,我还有些平日里攒的私房,回去就给祖母,叫祖母给我存着怎样。”
何老娘要是这么容易被哄,也就不是何老娘了,她坚持对送蒸饺过来的伙计道,“把这蒸饺退了。我们不吃这个!”
那伙计一脸为难,何子衿也不劝何老娘了,她伸出筷子尖儿对着一笼十个雪雪白的小蒸饺刷刷刷刷刷,挨个儿戳了窟窿,朝小伙计一挥手,“去吧!不退!”
何老娘给何子衿的无耻看傻了,何恭实在撑不住,扑哧就笑了,连带摊子上炸油鬼的伙计都笑的直哆嗦。此时,摊子上来吃早点的人渐多,许多人都是认识的,还有人说,“老安人这般富贵,也忒俭朴啦!”何老娘又是气又是笑又觉丢脸,对何子衿道,“下半辈子都别想我再带你出来吃饭!”
何子衿倒还先夹个小蒸饺给何老娘,笑嘻嘻地,“祖母尝尝,这里头有鸡血鸭血、胡萝卜、虾米皮儿、木耳、香菜、胡椒,味儿好的很。”
一时,热腾腾的馄饨送来,何子衿殷勤的给何老娘吹凉,何老娘也就不再计较刚刚何子衿自作主张买蒸饺的事啦。
三姑娘买了四个羊肉包子回来,去要了碗面茶配两个炸的焦生生的豆沙馅儿炸糕,何老娘嘀咕,“一个个的钱没挣多少,都比老娘会吃。”将羊肉包子给何冽、沈念一人一个。
何子衿笑,“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哪。“
三姑娘一笑,将剩下的铜钱交还何老娘。沈念得了羊肉包子,并不自己先吃,他大眼睛瞅着何子衿,把羊肉包递给何子衿,说,“子衿姐姐,你吃。”
何子衿咬一小口,道,“我吃饱了,剩下的阿念吃吧。”
沈念这才低下头认真的啃吃包子来。
何恭笑,“这孩子真懂事。”
待大家吃饱喝足,将剩下的油鬼和两个羊肉包打包带回家后。何老娘将三姑娘剩下的铜钱认真数了几遍,又算一算吃油饼、豆腐脑、杏仁茶、小馄饨、面茶、炸糕的账,何老娘嘀咕,“贵死个人哩,早知道出去买二斤油鬼回来,家里煮些泡饭,配些酱菜,才最实惠呢。”
何老娘大出血,这会儿偏又想起何子衿,同余嬷嬷道,“把丫头片子叫来,她不是有私房交给我保管么。”
余嬷嬷劝何老娘,“奴婢看,当时大姑娘就随口一说,太太还是不要当真。”
涉及到银钱,何老娘素来是极有自己主意的,道,“这还能随口一说?你别管,只管把丫头片子叫来。要不是她闹腾着,早上也花不了这些钱。”
余嬷嬷无奈只得去叫何子衿,结果何子衿鬼精鬼精的早带着沈念上学去了,何老娘听了余嬷嬷的回禀,哼一声,“她有本事晌午也别回来,我才服她!”
余嬷嬷笑劝,“看太太哟,您还真跟大姑娘生气了。”捧上一盏新泡的茶,笑,“太太头上这卧兔儿还是大姑娘给您做的呢,早上多少人赞太太戴着卧兔儿好看富态呢。”
何老娘脸色稍缓,假假谦道,“人家奉承的话儿,哪儿能当真。”当然,何老娘的面部表情可完全不是这回事儿,明显对大家的夸赞是权受用的。
她老人家一直将毛绒绒的卧兔儿戴到将将中午,方道,“有点儿热了,把这卧兔儿帮我除下来吧。”
这东西是后头有个扣环,余嬷嬷帮何老娘取下,见何老娘这一脑门子汗哟,心说:您老不是有点儿热吧~
千山记 第345章 东宫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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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衿知道何老娘要跟她讨论私房钱的事儿,提前一步带着沈念脚底抹油的跑了。路上问沈念早点吃的可好,沈念点头,“杏仁茶很好喝,包子也好吃。”
何子衿笑,“那就好。”
沈念忽然说,“子衿姐姐,等我挣了钱,我天天买羊肉包子给你吃,好不好?”
何子衿笑,“那我就等着啦~”
“嗯!”沈念握一握小拳头,使劲儿点点头。
如何老娘所料,何子衿早上脚底抹油的先走一步,中午总不会在陈家吃饭。待得何子衿中午回来,何老娘就打算与她谈一谈私房钱的事情了。
何老娘问何子衿,“你才多大,哪儿来的私房?”
何子衿早有腹稿,道,“偶尔祖母给我一两个铜板的,我不花,全都存起来,现下也有一二十个了。”
何老娘道,“才一二十个?”有些看不上……
“祖母以为有多少啊?您平日里顶我给我个买糖葫芦的钱。”何子衿问,“你要是想要,我就拿来给您。”
虽说蚊子再小也是肉,但何老娘这把年纪,也是很有些阅历滴。何况她与何子衿亲祖孙,打了这好几年的交道,基本上何子衿什么性格,何子衿还是知道滴。在何老娘看来,何子衿虽远不比她老人家智慧聪明,唯一的优点是就是继承了她老人家拿钱当命根子的良好基因。想从何子衿手里的抠出钱来怕是不易,而且,只这么一二十钱,何老娘将手一挥,略有心烦,“去吧去吧,不存财的丫头,自己一个钱没挣过还敢嫌我给你的少!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丫头能有零用钱买糖葫芦?别不知足了,个败家丫头!”
何子衿唇角一勾,决定诈一诈何老娘,于是,她附在何老娘耳边,悄声道,“我可是知道祖母在阿念身上得了大好处的哟~”
何老娘脸色一变,心内存不住事,当下脱口道,“你爹跟你说了?”
何子衿嘿嘿一笑,奸诈无比,“我爹哪里会跟我说,这不是祖母刚与我说的么?原来是真的。”
何老娘此方知道上了何子衿的鬼当,一不留神,竟被何子衿诈了出来。何老娘脑羞成怒,挽袖子要揍人,何子衿一跳跳出半米远,笑,“祖母要是动手,我就说出去!”
何老娘简直给何子衿气死,又怕何子衿这张臭嘴不牢靠,真把事情说出去就不好了。刚要叮嘱何子衿一二,这丫头哈哈一笑,得意的扬起下巴,背着两只小短手洋洋得意的出去啦~何老娘对着余嬷嬷抱怨天抱怨地,“修来这等讨债鬼,老娘我少活二十年。”
余嬷嬷笑劝,“大姑娘何尝出去乱说过什么,不过同太太开个玩笑罢了。”
何老娘哼一声,倒也知道何子衿不是那等会随便把家里事往外说的性子,同余嬷嬷道,“你说,这丫头片子简直要成精,一不留神就受她骗!”
余嬷嬷笑一笑,不再说话。何老娘始终不放心,她知道自家丫头片子不会将事往外说,但就担心沈念这不离她家丫头片子左右的。万一丫头片子一心软,把这等事告诉沈念就不大好了。何老娘忙对余嬷嬷道,“快去叫丫头片子回来,我有话与她说。”
余嬷嬷只得去找何子衿,何子衿来的也快,同何老娘道,“祖母放心吧,我怎么会把咱自家的事说给外人知晓。”
何老娘完全没刚刚的气焰,她还破天荒的赞了何子衿两句,“果然大了,懂事多了。”然后,何老娘叮嘱何子衿,“阿念那里也不许说,知道不?”
何子衿笑,“是不是您用阿念的抚养费请早点,怕阿念知道啊?”
“屁!我会用那个钱请吃早点?”何老娘低语,“那钱得存着,暂不能动。养孩子可不是省钱的差使,吃喝拉撒不说,以后万一有个病的痛的,没钱怎么成?他小小年纪,还不懂事,叫他知道咱家是收了钱才收养他的,万一想偏了就不好了。”
何老娘道,“你还小,跟你爹一样,烂好心。你怎知这世道这人心呢?许多人,不是你对他好,他就知情的。人心多是不足!譬如外头要饭的,你每天出去给他一个肉包子吃,若哪天把有馅儿的肉包子换成没馅儿的炊饼,那要饭的就得不高兴。其实,你给是你厚道,你不给,也是常情,你又不欠他的!可你给惯的,哪天忽然不给,这恩就成了怨!”
何子衿大吃一惊,她头一遭听何老娘说这般富有哲理的话哩!她想了想,说,“世上总还是好人多吧。”
“屁!”何老娘天生不是讲道理的脾气,道,“你就记着,这事儿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成,就是家里人也不准说,知道不!”要不是给何子衿给诈出来,何老娘自己是绝不会提起这事的。
何子衿道,“您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何老娘叹口气,“家里有你跟你爹这种人,真是死都不敢闭眼!”
何子衿凑过去,给何老娘捏捏肩,笑,“是啊,家里要没您老,哪里过得下日子哟。要是您老别太偏心眼儿就更好了,我连着给您做一个抹额一个卧兔儿,累得我手指都扁了,结果您呢,就给阿冽吃肉包子,我连个包子皮也啃不上。您这可是亲祖母,我真是服您了。打包两个肉包子回来搁厨房,还打算明儿给你宝贝孙子吃个下顿儿是吧?您可真是亲祖母哟。”
何老娘半点儿不觉心惭,她理所当然,“阿冽以后可是要顶门立户的,不吃些好的怎么成?有好的,当然要给阿冽吃!丫头早晚是泼出去的水,这会儿有你口吃的你就念佛吧!想吃好的就得争气,以后给你说门富户人家,天天吃香喝辣!”何老娘就是这样口无遮拦,也不管何子衿几岁,便说到了何子衿嫁人的事。
何子衿原不过是打趣何老娘的偏心眼儿几句,不想给何老娘普及了一番“丫头是泼出去水”的伟大理论,何子衿哪怕伶牙俐齿,对上何老娘也只得无语了。谁晓得何老娘又补充一句,“你以后嫁了人,要是嫁得好人家,可别忘了贴补贴补娘家,阿冽年纪小呢。”
何子衿:……
何老娘是个秃鲁嘴,她自己也没留神,话就出口了,“万一你自己不争气眼瞎似的嫁个穷鬼,可千万别来抠索娘家,咱家也不是富户,经不起你抠索……这老话说的好,一个闺女三个贼,可见闺女多赔钱了……唉……”
何子衿饶是一生两世,也不能忍受何老娘的奇葩理论了,她找她爹告了何老娘一状。何恭听着直乐,安慰闺女,笑,“你祖母逗你呢。不说别人,你看你姑妈,你祖母天天念叨盼着她来呢。疼阿翼比阿冽更甚,老人家的话,别放心上。你祖母就是嘴厉害,心里最疼你不过。”
何子衿也知何老娘心肠不错,就是嘴欠,小肉手拍小胸脯顺气,长叹,“气呀~”
何恭笑喷。
不过何老娘这些年也给何子衿训练出了点条件反射,譬如,她一旦说错话得罪何子衿啥的。为了息事宁人,不叫这丫头片子闹腾,便会买点心给丫头片子吃。瞧着何子衿气呼呼的走了,何老娘心疼的数出几十个铜板,一脸肉痛的对余嬷嬷道,“一不留神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那丫头片子记仇的很。今儿也不知是什么日子,主破财还是怎地?”
余嬷嬷这次可不劝何老娘了,反道,“太太说这话,不怪大姑娘生气。早上还带着人家给做的卧兔儿出门呢,刚又说闺女是赔钱货。太太这话也忒偏了。”
“这不是没注意么。行了,给你钱,叫翠儿去飘香居买包绿豆糕来,丫头片子爱吃绿豆糕。下午放学给丫头片子吃!”何老娘嘟囔,“总说我不疼她,这些年给她买糕不知花了多少银钱。阿冽也没吃过这么些糕呢。”
余嬷嬷笑,“太太都知道,怎么总是说那些不好听的话呢。”
何老娘长叹,“我就是总爱说实话的缘故吧。”
余嬷嬷:半点不同情你了,您老就说实话去吧~
遇到何老娘这样的祖母,简直神人亦是无法,好在何子衿十分好哄,她把点心都一人一块的分吃了,连余嬷嬷那里也分到一块儿,独何老娘这儿没有。
点心是何老娘买给何子衿的,倘是何子衿自己吃,谁都不给,何老娘也不会有意见,只当何子衿小抠儿罢了。但,你既然大散财,余嬷嬷都有,偏生不给老娘,死丫头是要造反么!何老娘质问何子衿如何这般不敬老,何子衿闲闲道,“一包绿豆糕是八块,祖母给我的一包里只有六块,您老早不是扣下两块儿了吗。”
何老娘一扶额角,“死丫头竟成了精!”自从何子衿说吃糖多了不好,何老娘就少吃点心了,因为何子衿知道她吃点心后总会说她,连儿子何恭也时时劝她。何老娘上了年纪,就喜欢吃点儿甜的。儿孙不愿她多吃,何老娘反越发馋的慌,不过,她老人家的确是不多买点心了。这次大出血的买绿豆糕哄何子衿,何老娘闻着那包点心的油纸包儿的香味儿就忍不住咕唧咕唧的咽口水,便偷偷打开油纸包拿了两块,自己个儿偷偷吃了,连余嬷嬷也不知道的。她还十分机警的将油纸包稍稍扎紧些,只少了两块儿绿豆糕,其实外头包装不大看得出来。若寻常七岁孩子,会数数的都不多,又怎知道一包绿豆糕里有多少块?
不料何老娘这般歹命,竟遇着何子衿这样的猴儿精孙女!不得不说是一物降一物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以何老娘大半辈子的强干刁钻,竟隐隐有干不过何子衿的兆头。何老娘只得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了。
当然,何老娘没这么好的文学修养,更不懂什么后浪前浪的。她就是觉着何子衿忒鬼精鬼精啦,如果不是何子衿还有些遗传儿子的烂好心,何老娘觉着,这丫头的成长进度还是颇为可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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