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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石头与水
“别说陛下不放心,我也不放心呢。”谢皇后道,“搞了一辈子学问的人,突然让他做首辅,并不是抬举韦学士,一旦他不能当此重任,既误国事,也是害了他呢。我看,韦学士不是个糊涂人,陛下与他说说看,他当能明白。”
昭明帝也有此意,只是,他为难的还在后头,道,“韦学士之后,便是九江与薛尚书,他二人,九江与咱们认识的早些,进阁则是薛尚书早些,都是我的心腹股肱之臣,可提谁不提谁,真是各有各的好处。”
谢皇后道,“陛下也不必为难,一人为首辅,一人为吏部尚书。首辅自是百官之首,但吏部尚书称天官,为六部之首,一样是国之重臣。”
昭明帝便以薛尚书升任首辅,以李九江平迁吏部尚书,虽吏部尚书与户部尚书同等官阶,但就像谢皇后说的,吏部为六部之首,吏部之重要,不言而喻。不然,当年昭明帝不会以第一心腹张长史为吏部尚书了。
安置了薛相与李九江,朝中立刻空出两个绝世好缺,一为薛相升职后留下的刑部尚书,另一为李九江留下的户部尚书。昭明帝命礼部尚书贺菩转户部尚书,留下的礼部尚书之位由翰林掌院韦学士接手。将韦学士提至六部实缺,也是对韦学士资历最深却因未任实职而失首辅之位的补偿了。而刑部尚书一职,则由工部尚书邱山接任,邱山的工部尚书之位由左都御史谢柏接掌。昭明帝对谢柏一直印象不错,但谢老尚书当年执掌刑部几十年,昭明帝不能再让谢家人继续掌刑部了,故而,令谢柏任工部尚书。剩下的左都御史与翰林掌院学士之位,掌院学士一位,昭明帝提了国子监祭酒葛祭酒,左都御史提了御史台右都御史钟御史。
待这一通调度折腾完,就到了过年的时候,今年朝中死了两位大员,昭明帝心情不大好,并未去汤泉宫。待祭过天地祖宗社稷太庙,就到了年三十吃团圆饭的日子。
昭明九年的春天来得有些晚,过了正月十五,别的年头这时候天气已将回暖,这一年却是降了一场鹅毛大雪,昭明帝就有些担心帝都近郊的农人收成。待直隶巡抚递来折子,说直隶未曾下此大雪,昭明帝方放下心来,想着,即便近郊农人受灾,地方有限,介时也好救助。
好容易待雪化尽了,帝都城便有不好的消息到处传播,说的是六皇子生母恭昭容年轻时曾嫁过人生过子,实在不堪为皇子生母。
谢莫如知道此事后,什么都没说。
六皇子倒也稳得住,苏氏就见天的带着两位侧妃两个儿子过来谢皇后这里服侍。不过,谢皇后六个儿媳,除了苏氏住宫里便宜,其他五个儿媳也是无雨无阻的带着还未入学的孩子进宫服侍婆婆,故此,谢皇后这里热闹的紧。
流言则愈演愈烈。
连永福长公主到闺女家看望闺女时都颇有些兴灾乐祸,一面嗑着玫瑰味儿的瓜子,一面道,“真没想到,那位凌昭容是这样的出身。可惜六皇子,这样算来,哪位皇子都比他出身要好。”
吴珍忙道,“母亲这话,万不可在外说去。”
永福长公主道,“我又不傻,我也就跟你说说罢了。你同女婿说一声,也别忒傻实诚了,说来,女婿可是陛下长子。”
吴珍低声道,“我看,父皇母后的心,还是嘱意六皇子。别个不说,我们大婚后就分府出来了,唯六皇子养在宫里的。”
永福长公主冷笑,“不是你父皇母后的心,你父皇那性子,待谁都不错,对女婿也没的说。不说别个,唐相张尚书过逝,都是让女婿代为祭奠的,这就是对女婿的信任。女婿现下管着的,是礼部。礼部什么地方?那是当年陛下做皇子时管的地方!女婿与六皇子,都是陛下的儿子,便是要分轻重,女婿为长,六皇子为幼呢。如何女婿就不及六皇子了?是你母后!哼,自来心眼儿就是个密的,她那些手段,我还不知道吗?当年陛下改封蜀王,代父就藩的事,明明该是让女婿去的,女婿是长子。那会儿六皇子才多大,他小孩子知道什么,还不是你那好母后撺掇的,结果去的可不就是六皇子么?就是现下,你看看,唐相张尚书一去,她娘家叔叔立刻升了尚书位。宜安驸马,以前是什么官儿?不过是个三品的鸿胪寺卿,就守了守孝,这一出孝,立刻连升三级,先是做了左都御史掌都察院,这便是正二品高官!想前左都御史铁御史,那是当了多少年的御史,也没熬到一个六部去呢!人家谢驸马如何,一有缺立刻就能上。我就不信,他就如何的贤能过人,?不是因你那好母后,成天在陛下身边吹枕头风,恨不能把老穆家的江山都改姓了谢。”
吴珍吓的脸都白了,连忙道,“母亲,噤声!”
“有什么好噤声的?”永福长公主继续冷笑,瓜子嗑的咔咔响,“你以为她养着六皇子是什么好心,还不是看中六皇子母族没人,就这么一个娘,还有这样不名誉的过去。说实话,我还真怀疑这事儿是你那母后放出去的。”
“这怎么可能?”
永福长公主一幅你小孩子家见识浅的模样,道,“如何不可能?她可不是为人做嫁衣的性子,她要推六皇子上台,难不成日后让那位凌昭容与她一道享受太后尊荣?”
吴珍道,“母亲想茬了,绝以不可能的,现下六殿下又未立储,如今出这样的事,六皇子若想立储必受影响。倘是母后来做,也是先推六殿下坐稳储位,才会对昭容下手呢。”
永福长公主想了想,道,“这也有理。”
凌昭容之事,到底是谁做的,还在调查。
一日,六皇子自皇后宫里请安出来,正好遇到凌昭容带着宫人回自己宫室。六皇子见到昭明帝的妃嫔,都是要侧身让一让的,凌霄不同,凌霄是他的生母,故而,六皇子并未侧身相让,而是冷冷看着凌霄,道,“我事话想同昭容说。”
凌昭容淡淡道,“我无话与殿下说。”带宫人就走。
六皇子平日里装作不在意流言的模样,到底是在意的。尤其是他这生母,六皇子想起来真是恨的牙痒痒,别的兄长都是跟着生母长大的,独他自幼跟着嫡母,小时候,他以为他就是嫡母生的,待到略大些,知道嫡母生母的分别,他才知道自己另有生母。嫡母从未阻止过他与生母相见,可他这生母,见他永远是一幅爱搭不理的模样。时间久了,六皇子也不是圣人,他又不是没人疼,六皇子只当自己生母死了。
两相无事则罢,今又传出这样的谣言来,六皇子就得问一问,这事是不是真的。
凌昭容要走,六皇子一把拽住她,冷冷对内侍宫人道,“退下!”
宫人内侍知机的退后,六皇子冰冷的眼睛望向凌昭容,凌昭容抽回手臂,六皇子问,“那事,是不是真的?”“什么事?”
“现在传的,你曾经嫁人生子的事?”六皇子压低声音。
“是。”六皇子对生母的感情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感情,但他从不知一个女人,一个做母亲的人,可以无耻到这等地步。凌霄淡淡道,“非但那事是真的,我要留在王府,要得到荣华富贵,就得生个孩子。多谢你的存在,让我得保尊荣富贵。”
六皇子气得眼前一黑,凌霄已经带着宫人离开。
六皇子恨恨的回了自己宫殿,想着别人都说他大哥的生母会扯儿子后腿,与他生母比起来,苏昭容简直就是贤良淑德的象征。
六皇子对于流言也没什么好法子,且,先时六皇子根本不相信那是真的,只以为是有人编造出来坏他名声的。不想,还就是真的!六皇子心中的羞辱愤怒就甭提了,思量再三,他还是去找嫡母拿主意。
谢皇后见六皇子一脸羞愤的提及此事时,温声道,“凌昭容当年会入王府,是先帝赐婚,做了你父皇的侧妃。你的身份高贵与否,不是来自你的母族,而是因为你是陛下的儿子。当年,也有人说我,说我母族不大荣誉,如今如何呢?那些说我的人,都不知道哪儿去了。要说母族出身,昔汉武生母王氏一样是二嫁。你要有志向,便不要将心思放在这些不入流的琐碎小事之上。要把眼光,放得长远。要把心思,放到正事上。从没听过流言能长久的。去吧。”
凌霄当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这人胜在无耻也无耻的光明正大。谢皇后打发了六皇子,接着,赵王两家孝期已满,到了起复的时候。
这两家,于帝都也算中等人家了,赵国公府是晋王母族,晋宁伯王家,也是有爵位的。当年刚经丧事,这两家就心心念念的想袭爵,那会儿昭明帝没接这茬,及至现下,孝期已满,两家人既谋差使,也是想打听一下爵位的事。
谢皇后知此事道,“不是我说话难听,朝廷这爵位是赏给有功之臣的,这两家,委实没听说过有何利国利民之举。那赵家我知道,当初偷我万梅宫梅花儿的就是他家。王家也听说过,当年为逆臣宁家求情,被先帝撵出昭德殿去。难道,朝廷的俸禄就要养着这样的人?我都替银子心疼。”
昭明帝也不喜这两家人,好在,昭明帝还是讲究情面的,道,“当年都立了世子,现下也不好将爵位收回。”
谢皇后道,“也用不着收回,只是这等无能无才的家族,也不配高爵显位,一五品将军足矣。”
赵王两家,一个前国公府,一个前伯爵府,转眼之间,就成了五品将军府。
谢皇后这一巴掌抽下去,赵皇贵太妃第二天就病了,谢皇后命赵太充仪,不,赵太修媛过去照看着些赵皇贵太妃,赵皇贵太妃听说谢皇后指了赵太修媛来服侍她,再一见到赵太修媛那张脸,想到自己当年办的事,当下出一身冷汗,病全好了。于赵家之事,亦不敢有二话。
至于王家,他家有什么话还传不到谢皇后这里。
处置了赵王两家后,有关六皇子的流言出奇的减少许多,昭明帝却是一入冬就病了。
这平日里不生病的人,生起病来颇是缠绵,整个冬天,昭明帝都不大舒坦。





千山记 第378章 皇后之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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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何子衿三姑娘再加上沈山章氏夫妻两个,便坐着何忻家的顺风车,带着六盆绿菊,辞别家人,去了州府。
何忻正巧在州府打点重阳节礼,不过,他是没空见何子衿等人的,命个机伶的姓李的管事陪着。李管事将斗菊会的入场帖子给了何子衿,何子衿细瞧了,见上头有斗菊会的里时间地点摊位啥的,都写的一清二楚。何子衿问,“这斗菊会,一般别人带几盆花儿去?”
李管事道,“我细打听了,这也不一样,有的带的多些,有的少些。像去岁,最多的一家芙蓉园,带了十二盆精心培育的菊花儿。还有只带一盆的。都无妨。我看大姑娘带了六盆来,不如都带了去,也把握大些。”
何子衿未置可否,道,“那斗菊会上,还有什么要注意的事儿不?我第一遭来,不大懂行,李叔同我说一说,我也有个心理准备。”
李管事见何子衿小小年纪,心性却很是清楚明白,不禁笑道,“其实也没啥,就是选上上等的菊花儿。第一天是第一轮,由商会会长请了咱们蓉城有学问有名望的先生来选,选出一百盆上好的菊花儿来。第二天就是第二轮,这回是府尹大人打头儿来选看。第三天,就不知是谁了,反正是比府尹大人还有面子的大人物。”
何子衿咋舌,“商会实在大手笔,竟请得动府尹大人。”
李管事笑,“到第三天才热闹,第三日花中评花魁,介时还有州府里的秀才举子们过来赋诗,另有州府名角前来歌舞,那才是菊花盛会。”
何子衿道,“第二天第三天我倒不担心,只是头一天不知有没有什么要打点的地方。”如府尹这样的大人物,恐是不好买通的,且既是还有比府尹更大人的人物要来,府尹肯定也要选上上等的菊花儿。猫腻就多的就该是头一天海选了。
李管事心说,真不愧是他家老爷同族,这么个小小人儿,竟是门儿清。李管事道,“姑娘只管放心,商会也盼着斗菊会上出珍品呢,哪里会砸这斗菊会的招牌。就是咱家老爷,也是在商会能说得上话儿的。到时,小的服侍姑娘过去,姑娘只管把菊花摆出来就成。”
何子衿问,“那到时摊位上要不要做些布置?”
李管事道,“头一天只要有菊花就是,摊位就一张长条桌儿,什么布置都不用。这也是咱们会长的意思,说花比美人,倘真国色,便是荆钗布衣亦不能掩其分毫,如此才能挑出上上品的菊花来。”
何子衿一阵无语,笑,“成,这我就心里有数了。”
何子衿又道,“大后儿个是斗菊会,这两天我得把菊花养好,我们来这几天,要麻烦李叔了。”
李管事笑,“老爹吩咐我要照顾好两位姑娘的,姑娘们有事,尽管吩咐。”
何子衿笑,“李叔客气。”
李管事笑,“两位姑娘既是头一遭来州府,州府倒是有几处可逛的地方,我又担心姑娘们这两日要照看花草,怕分了姑娘的心。”
何子衿看向三姑娘,三姑娘道,“待斗菊会结束,咱们再逛逛也不迟。”
虽蓉城是比碧水县富庶繁华百倍的地方,何子衿却也不是贪玩儿的性子,笑,“也好。不然我这心里没跟没着落似的。”
三姑娘笑,“我也是。”
斗菊会是何忻给何子衿张罗的机会,一应住宿也是在何忻的别院里,李管事给安排的极是周全,尽管何子衿一行人没心思出去闲逛,饮食上还是预备了许多州府有名的菜色。服侍何子衿等人的丫环,亦是丫环里的伶俐人。可见何忻是真的有心在招待她们一行。
何子衿提前两天过来,是因为菊花要换地方,且得提关养上一养。
她与三姑娘商量了,虽带了六盆来,却不必全带到斗菊会上去,只带了两盆一模一样的过去。虽有人只带一盆,以示孤品绝品的。可何子衿觉着,这东西,多是用来送礼的,凡是送礼,且有个讲究,叫成双成对。如此,带一对去,就够了。
待斗菊会那日,两人只着寻常衣饰,三姑娘脸上还扑了一层黄粉压住嫩白的肤色,鼻梁间点了若干雀斑,眉毛画的又粗又蠢,涂两个媒婆似的腮帮子……何子衿瞧着三姑娘只想笑,三姑娘道,“你别笑我,你还小,待过几年出门也得注意了。世间别的不多,就是好色之徒最多。”
章氏亦道,“姑娘家,小心些是好的。大姑娘还小无妨碍,尤其表姑娘,实在太出众。这斗菊会听说要来许多有本事的人,那些人,多是不把女人当人,只当货物的。”
何子衿很认同章氏这话,点头,“是。”
她们摊位的位子只占中等,不是最好的位置,却也不差。
何子衿三姑娘一人抱一盆罩着黑纱的绿菊,放到摊位上,左右皆是摆菊花儿摊位,菊花儿自古养到今,自从陱渊明那里“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以后,位居四君子之一,也就不只是花儿的事儿了。这花儿身上,实在承载了太多的文化意义。
第一日算是海选,来的人多,故此,摊位之间离的颇近,何子衿左右摊位的花儿也皆罩着纱罩,如同洞房的规矩,正主儿不到,吉时不到,是不能揭盖头的。
其实时间并不长,商会会长带着商会骨干陪着两位五旬上下一身锦衣的中老年男人看花儿,何子衿还瞧见了熟人,一个是何忻,另一个就是陈姑丈。陈姑太见了何子衿悄悄眨下眼,明显知道何子衿会来的。
何子衿面前是两盆分毫不差的绿菊,绿菊这东西,反正在何子衿的审美中也不见得就比那些姹紫嫣红的菊花儿好看,但,绿菊稀罕,或者是颜色因为逆天,这绿菊十分娇贵难养活。何子衿每年在碧水县都能卖起价儿来,就因这东西难得,物以稀为贵了。
何况何子衿这两盆花,当真是碧绿如玉,色若翡翠,便是两位被商会会长恭维着的中老年也不禁停下脚步,观赏赞叹,“以往读书,说有极品绿菊,莹碧欲滴,犹如马中赤兔,人中西施一般。我只恨不得一见,今日终于开了眼界。”
另一人也拈须而笑,问,“这花儿是哪家的?”
何子衿道,“是我自己养的,家中长辈听说有斗菊会,叫我来见见世面。”
那人见何子衿衣裳虽只是寻常青衣样式,却生得眉目精致颇有几分讨喜,不禁笑问,“小姑娘你才几岁,就能养出这样的珍品来?”
“我打小儿跟着族中长辈学着侍弄花草,五岁时我舅舅送了我两株绿菊,品相是黄中带绿。我足足养了六年花,才养出这两盆珍品来。”何子衿眉眼一弯,“听说斗菊会来的都是有学识能赏鉴的长辈,果然名不虚传。”
她这花儿本身就够好,两人看她小姑娘生得好模样,便是这马屁拍得有些直,也是一乐,命人给了第二日复试的大红帖子,道,“明儿个带你的花儿来给府尹大人一观。”
何子衿俐落福身一礼,“是,多谢阿伯。”
在任何时候,好模样都是沾光的,何子衿小时候,她娘就能用她的脸刷开贤姑奶奶的大门,这会儿何子衿还跟人家攀亲,两人也是一乐,“小姑娘倒是乖巧。”
一行人并未多停留,继续看下面的菊花儿,何子衿听两人中的一个道,“那绿菊实在称得上神品了,难得两盆不差分毫,明儿个给那小姑娘安排个好点儿位置。”
第一天结束,还有许多花匠来跟沈山一行打听来历,由沈山支应这些人,何子衿三姑娘先抱着花儿回去了。何忻晚上还来了一趟,笑与何子衿道,“我一直在州府忙,不多回家,一直知道你花儿养的好,倒不知你养出了这么两盆好花来。子衿,我看,你要走大时运。”
何子衿笑,“也就是两盆花儿,我只盼着能卖个好价钱就成。”
何忻笑,“待明天选过,你要能去第三日的斗菊会,价钱并不是问题。”
何子衿笑,“都是大伯给我这样的好机会,要不哪儿轮得到我出头儿。”
甭管何子衿是真心说这话,还是客气,何忻听了仍是高兴的,笑,“是你自己花儿养的好,倘不是真能与别家的斗一斗,便有这机会也是无用的。只是,你可得留几盆给我。”
何子衿笑,“我带了六盆来,品相都不差,只带两盆去了斗菊会。”
何忻暗赞这丫头聪明,道,“那成,剩下的四盆你也别搬回去,都给我,我亏不了你。”
何子衿笑,“人且得知感恩,要不是大伯有见识,给我寻来这机会,我岂能长这大见识。我要收大伯的钱成什么人了,大伯瞧得上,送给大伯就是。”
何忻自不会占何子衿这花儿的便宜,不过,听何子衿说话真正熨帖,难免多跟何子衿说几句,道,“你今儿乱攀亲,有一个却是攀错了辈分。”
何子衿疑惑,“我家在州府若说有亲戚,就是大伯和陈家了。”余者并无亲人哪,她也不认识别人家。
何忻道,“你怎么忘了宁家。”这也算何家拐着弯儿的亲戚了。
何子衿恍然,“难不成那两位老爷里,有一位是姓宁的?”
何忻微笑颌首,“那位宁老爷,可不是外人,就是你陈家姑祖父的亲家。宁老爷自己是举人出身,他家里长子次子三子皆是进士出身,都在外地做官,宁三如今在帝都翰林院,同你冯家姑丈是同科进士。他家里宁四是捐的官儿,宁五在家里服侍父母。”宁六郎就是小陈氏嫁的短命鬼了。
何子衿也得赞叹,“好一门清贵人家。”怪道陈姑丈宁可叫闺女守望门寡也要攀这门亲呢。只是宁家这等人家儿,倘为了给儿子寻个伴儿,死了结门阴亲便是,如何非要娶别人家闺女进门儿守这活寡?当然,陈姑丈一千个是自愿的。只是,小陈氏这样在宁家住着,便是荣华富贵、绫罗绸缎,又有何意趣?
何忻是简单的同何子衿一说,进士翰林捐官儿什么的,寻常乡下丫头哪里懂这个,见何子衿竟似全明白他话中之意,想果然是念过书的孩子,到底有见识。自家孙女是个糊涂蛋,将聪明没用对地方,何忻却是不吝于指点一下别人家的聪明丫头的,他笑,“宁家最清贵的还不是宁老爷这一房,宁老爷的同胞兄弟在帝都,如今是一品翰林掌院学士。”
何子衿这下子改作惊叹了,怪道陈家攀上宁家,何忻在碧水县都要让陈家三分了。何忻道,“我与你指条明路,你这样机伶,又与宁老爷有一面儿之缘,待斗菊会结束,斗菊会上那两盆菊花你是别想了,只要到了斗菊会第三天的,都是珍品中的珍品,皆会被人竞价高价买去。你这绿菊养的的确稀罕少见,入选第三天的珍品是没问题的。待斗菊会结束,你这四盆花我要两盆,余下两盆,你带了去宁家走动一二才好。不然,今儿个还能说是不认识宁老爷,如今既知道是亲戚,怎好不多加走动?”
何子衿性子分明,宁家毕竟是陈家姻亲,她家刚跟陈家干过架,虽说陈大奶奶去念经了,何子衿却是很烦陈姑丈的。何忻这把年纪,长孙女都比何子衿年纪大,一眼就看出何子衿心中所想。何忻笑,“你年纪尚小,亲戚间,原就是个糊涂事儿。如你陈家姑祖父,还不是照样亲亲热热的同你家来往。就是你冯家姑丈,还有你舅舅,难不成陈老爷与人来往时没借过他们的名声。你与宁家来往,与他人无干。”
何子衿想了想,世间多的是陈姑丈这样的势利人,她自己也想去看看宁家这条大腿的,反正冯姑丈与舅舅当初在帝都时都受过宁家照顾,何子衿道,“待斗菊会结束,到时我过去磕个头也是应该的。”她不是个清高的性子,就似何忻所说,在外头,陈姑丈定也借过她舅她姑丈的名声的,说不定陈姑丈还同宁家人说“我家冯姑爷,我家沈小舅爷”啥的呢。寻常脸皮儿薄的不一定说得出这样的话,依陈姑丈的老奸巨猾,这样说话对他简直稀松寻常,半点儿压力都没有。
何忻指点了一番何子衿去与宁家攀一攀关系后,天已有些晚,便让何子衿歇息了。
此时,三姑娘方从里间儿出来。自从经过陈志的事儿,三姑娘已极少见外姓男子,何忻一来,她便避到了里屋儿去。如章氏所说,对于有钱有势的男人,女人不是人,而是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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