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石头与水
儿孙都这样劝着,何老娘咬咬牙,“成!”
说通了何老娘,沈氏便打算买几块兔子皮,何子衿叫她娘多买几块儿,何子衿劝跟她娘说的,“以前没有倒罢了,娘这也辛苦十多年了,不过是过年穿一回好衣裳,祖母也要用皮子的,娘的衣裳也不必用多了,袖子上这样缝一圈儿就格外好看呢。”
沈氏本就注意仪容,再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给闺女说的颇是心动。关键也是这两年日子的确宽裕了,沈氏道,“那就多买两块,你们姐妹年岁也大了,是该学着打扮的时候了。介时皮子给你们,你们自己看着做。”女孩子家,当然得会过日子,但倘以后不会穿衣打扮也是件愁事,沈氏也格外注意对家里女孩子审美的培养。
何子衿笑,“我早打听了,狐狸皮给兔皮是贵些,也没贵太多,咱家别买那稀罕的狐皮,就照着寻常颜色的买两块给祖母衣裳上用,祖母定高兴。咱们自己的用兔皮就好。”
沈氏一戳闺女的额角,嗔,“真个鬼灵精。”家里人人都有新衣,何子衿这做新衣的事儿还不是水到渠成。这回,非但是新衣,还能镶个毛边儿。想到闺女这事儿做的滴水不露还在老太太跟前卖了好儿,就是沈氏,心里也喜欢,真是不知要说什么好了。
于是,在何子衿的动员下,这年年底,家里女人们都穿上了镶毛边儿的衣裳。就是男人们的新衣,也体面的很,何恭照旧是棉长袍,沈氏不会亏待自己男人,何恭的新袍子袖口,镶了寸宽的狐狸毛边,瞧着斯文之外格外多了几分富贵气。
阿念何冽的棉袍就没弄毛边儿了,他们的棉袍都配了寸宽的腰带,扣出腰身来,俐落的很。
何老娘瞧着一家子体体面面的儿孙,乐呵呵的过了个年。
过年时县里又有戏台唱戏,何老娘带着一家子去看戏,新袄裙新斗篷的不离身,还有人奉承她,“您老越发富贵了。”
后邻老太太白氏与何老娘是一个辈份的,年纪比何老娘小两岁,笑,“瞧我老姐姐的这通身的气派,真叫一个鲜亮!唉哟,这镶的什么毛啊,可真软呼。”说着还摸两把,言语间颇是羡慕。
何老娘头上插着一根真金簪两根鎏金的银簪,头上戴着翻新的卧兔儿,耳朵上还挂了两个金耳圈,再加上一身簇新的衣裳斗篷,两只手搁毛绒绒的手捂子里,简直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啊,笑,“是狐狸毛,孩子们说,弄一圈儿狐狸毛,格外暖和些。”
白太太也是一身新棉衣,只是,她这料子就是寻常的棉布,说是浆洗过,就显得硬了些,不如何老娘身上的缎子软乎亮丽,棉衣上自然也没有镶毛边儿的,头上倒也有几支鎏金簪子。甭看老太太们年岁大了,倒较年轻的攀比的更加厉害,何老娘给白太太说的心里窃喜,她还假意谦道,“哎,妹妹也知道我家,不是穿这毛衣裳的人家儿。我也不知道,孩子们就偷偷的做好了。要是不穿,孩子们又不高兴。”
白太太道,“这才是嫂子你的福气呢。”
何老娘抿嘴一乐,眼睛笑眯眯的成了一条线,待锣鼓一开腔,何老娘就笑眯眯的看起戏来。这一班戏班儿是何忻请的,故此,何氏族人有些不错的位子,譬如何老娘这一桌,还有服侍的下人摆了两碟干果,亦有茶水伺候。
不过一家子也就何老娘围着桌子有个位子,何子衿三姑娘都是跟着沈氏坐后头板凳上的,何老娘抓两把干果,一把给何子衿一把给三姑娘,何子衿给那伺候茶水的小子几个铜板,道,“坐着的都是长辈,勤来着些。”
那小子欢喜的应了,之后服侍的果然殷勤。
倒是何老娘很是瞅了自家丫头片子的荷包几眼,回家说她,“个傻大方,怎么还学会打赏了?咱家可不是那样家风。”
看回到家,何老娘也不打算脱装备的样子,何子衿给她去了斗篷,一面笑,“祖母是要坐着看半日戏的,吃了瓜子核桃,难免口干,咱自家又没带水。给他几个钱,过来的便勤快,省得到时要茶无茶要水无水,岂不扫了看戏的兴致。”
何老娘嘴里嘟囔,“一桌子都沾咱家的光。”
何子衿笑,“是啊,大过年的,就叫她们沾一回吧。”
手从手捂子里拿出来,今儿头晌光顾着把手插手捂子里了,可不把金镯子给捂住了么。何老娘一时没留意,决心下午去听戏不戴手捂子了,何老娘把手捂子给何子衿,道,“我火力壮,不用戴这个,怪热的。你小孩子没火力,以后给你戴吧。”
于是,何子衿稀里糊涂的,就得了个手捂子。
看过了何忻家请的戏班,陈姑妈力邀何老娘过去看她家请的戏班,何老娘是戏迷,再者,也不好真不跟陈家来往了,便也去了。三姑娘是不去的,沈氏不大喜欢看戏,何况过了初五,孩子们就开始念书了,初八铺子开业,家里的事也得指望着沈氏,何老娘就把何子衿带去了。
何子衿去有去的好处,得好几个大红包,陈姑妈笑问,“阿念阿冽怎么没来?”
何老娘道,“这不是就要考书院了么?过了初五,就在家里念书,我叫子衿她娘在家看着他们呢。”
陈姑妈微微颌首,“非得苦读,才有出息。这么小就知道用功,以后定有出息。”
何老娘笑,“就盼他们应了姐姐的话呐。”
陈二妞与何子衿说话儿,“妹妹,你可是好久没来了。我诗会下帖子请你,你怎么也不来?”
何子衿笑,“咱们可是知根知底的,二妞姐还不知道我,说是上了两年学,识得几个字是真的,诗啊干的是再做不出来的。”
陈二妞笑,“你只管来,我也不大会做诗,不过是起这么个由头儿,咱们一处乐一乐罢了。”
陈姑妈笑,“就是这样,如今姐妹们在闺中,正该好生乐一乐的。”又夸何子衿梅花儿也养的好,何恭送来的梅花儿,陈姑妈就摆在了屋里。
陈大妞一声冷笑。
陈二妞就想堵上陈大妞的嘴,自从陈大奶奶把自己作去念佛,陈大妞便以恶心何家人为己任,不见何家人则已,见则必要阴阳怪气。
陈二妞真是愁死了,陈姑妈脸已经沉下来了,她没料到陈大妞在长辈面前也能如此。她委实受够了陈大妞,她儿子五个闺女两个,孙男孙女更是不缺,如今在数的孙女就有六个了,也不差陈大妞这一个。陈姑妈对陈大妞道,“这两天你总在我跟前儿,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陈大妞再一冷笑,起身一扭就走了。
陈姑妈叹,“真是前世不修,修来这等孽障。”
何老娘见陈大妞都这样自暴自弃了,反安慰大姑姐两句,道,“儿孙都是债,想来大些就能好了。”
“那我得烧香拜佛。”陈姑妈道,“我看得到时候都这样,就不用说我看不到的时候了。妹妹你说,我哪里敢放她出去见人。这个脾气,出门就是得罪人。我真是上辈子欠下她们母女的了。”
何老娘劝道,“姐姐看二妞她们姐妹就知道,天底下,还是懂事的孩子多哪。”
陈姑妈长叹,“我就盼着阿志媳妇赶紧过门儿呢。”
陈大妞这般无礼,何老娘反是不气了,回家还安慰何子衿,“不必理会她,这是自己作死呢。”
何子衿原本没把陈大妞放在心上,她回房点了回在陈家收到的红包儿,都搁自己的小匣子里存了起来。傍晚阿念过来看她,问,“姐姐,你可见着陈大妞了?”
“见了,怎么啦?”
“她有没有欺负你?”阿念是担心他家子衿姐姐受陈大妞的气来着。
何子衿道,“她敢欺负我,给她俩耳光她就老实了。”
阿念哈哈直乐,何子衿问他念书累不累,阿念嘟嘟囔囔的同他家子衿姐姐说了半晌的话儿,还着重赞了他家子衿姐姐过年穿的这身镶了毛边儿的红衣裳,阿念道,“子衿姐姐,以后你冬天的衣裳还这么做,有毛毛边儿的好看。你人生得白,穿红的最好看。”
何子衿眉开眼笑,“那是。”
一时,何冽过来喊阿念回去睡觉,阿念瞧一瞧窗外,问,“都这么晚了?”
“可不是,你这出来撒尿的,还以为你掉坑里了。”何冽肚子又饿,问他姐,“姐,你这儿有没有点心?”
何子衿现在已经不大喜欢吃点心了,说何冽,“有芝麻糊要不要喝?”何子衿每天一碗用来美发的。
何冽也不挑,阿念去厨下拿了两个碗来,何子衿给他们冲了两碗黑芝麻糊,待吃完黑芝麻糊,何子衿道,“睡前别忘了刷牙,不然又要闹牙疼了。”
两人都应了,走前阿念还叮嘱,“姐姐也早些睡,晚上冷,烫两个汤婆子暖一暖再睡。”出去后仔细的给何子衿关好门,不要他家子衿姐姐送出去,外头冷。
何冽擦一擦吃芝麻糊吃出的鼻尖儿的细汗,又紧一紧棉袄,道,“阿念哥,你可真啰嗦。”
“这怎么能叫啰嗦,女孩子不比咱们男人强壮,当然得照顾着些。”阿念挺一挺还有些单薄的小胸膛道,“你看子衿姐姐,比我还长一岁,现在都没我高了。你以后也会长得比子衿姐姐高,所以说,身为男人,就得知道照顾家里的女人。”
何冽一琢磨,“这也是啊。”
“那是!”
陈志的婚礼颇是盛大,起码在碧水县是有一无二的了。何家随了礼,除三姑娘外都去吃了回喜酒。陈志亲事不过一月,陈二妞的亲事也定了,亦是碧水县的显赫人家儿,胡家二房的一位公子。
便是何子衿也得佩服何姑丈钻营的本事,真是只有世人想不到,没有何姑丈钻营不到的。
陈二妞亲事定了,陈二奶奶特意过来说话儿,言语间颇是欢喜,“再也想不到的缘分,胡家哥儿比二妞大两岁,也是准备考书院的。”
沈氏与陈二奶奶关系不差,笑道,“我就说二妞是个有福气的,不知什么时候定亲?”
陈二奶奶笑,“亲家那头儿是想着早些定下来,不过,二妞明年才及笄,看了明年正月二十八的日子。时间松快些,我也正好得给二妞筹办嫁妆。”
沈氏笑,“二嫂子最是周全的,以前定给二妞攒着嫁妆的,只是二妞嫁的不是寻常人家,可得着实备几样不寻常的体面东西才好。”
陈二奶奶笑不拢嘴,可见对亲事的满意,“弟妹说到我心坎儿上了。”陈二奶奶的确是一千万个没想到的她闺女真能得了这门亲事,陈大妞是嫡长孙女,年纪也最大,但有好亲事肯定也要先说陈大妞儿的,不想这丫头自己作死,把桩上上等的好亲事给作没了,倒叫她闺女捡了现成。想到大房如今七零八落的样子,陈二奶奶心里说不上称意,也是有几分幸灾乐祸的。
陈二奶奶与沈氏说了会儿子话,因陈二妞亲事刚定了下来,再者如今陈二奶奶极受陈姑妈倚重,家里也离不开她,便乐不颠儿的告辞了。
送走陈二奶奶,何子衿道,“二伯娘欢喜的都快魔怔了。”
沈氏一乐,却是很理解陈二奶奶,道,“天下父母心,做父母的,哪个不愿意儿女有个好姻缘。”
何子衿正欲说话,翠儿进来回道,“芙蓉县冯家打发人过来了。”
沈氏道,“快请。”
来的是两个男人并两个女人,进来先请安,再一问,原来是送礼兼送信的,沈氏就让翠儿叫了丈夫过来。何恭陪着两个男人说话儿,沈氏带着两个女人去了何老娘屋里,何老娘一听有闺女的信,连忙要了来,偏生一个字不认识,只得按捺住焦切问,“这信是什么时候到的?”
来的女人一个姓李,一个姓王,有些年岁,瞧着四十上下的样子,那姓李的女人笑道,“原是大爷大奶奶年前打发我们往家送的年礼,晋中那边儿离咱们这儿实在太远,路上天气不好,耽搁了,我们是过了年才到的家。一到家,太太就打发我们给亲家太太送来了。亲家太太只管放心,大爷大奶奶连同两位小爷在晋中都好,只是惦记亲家太太。大奶奶说,您老一定要保重身子,不定什么时候大奶奶回来看您。”
要往日不提,何老娘也不这样惦记。如今冯家下人一来,何老娘心提的高高的,听这李嫂子说了一通,方堪堪放下心来,何老娘道,“他们好就好,我在家里能有什么事,无非是惦记他们罢了。”
李嫂子笑,“是。大奶奶在晋中时也常说起亲家太太、亲家大爷、亲家大奶奶、亲家大姑娘、三姑娘、大少爷、念少爷。”
何老娘又问,“晋中那地界啥样?可吃的惯?可住得惯?”
李嫂子笑,“竟与咱们这里大不相同,倒不似咱们这里喜食辣,那里人嗜酸,凡吃东西都爱放醋,腌的酸菜酸的了不得。且吃面吃得多些,好在也有大米,大奶奶说不如咱们家乡的东西对味儿。”
何老娘道,“酸的吃多了,肠胃哪里受得住。咱们这儿不食辣哪里吃得下饭呢,这次多带些茱萸去。”
李嫂子笑,“亲家太太只管放心,虽有吃食不大合意,不过好在地方便宜。晋中比咱们这儿要更富庶些,缺什么少什么的总能当地置办了,何况咱自家带了厨娘过去,如今已是样样如意了。大少爷在当地书院念书,二爷也要启蒙了,我们大爷官儿也当得好,还得上官夸赞了一回。”
何老娘听了很是欢喜,连声道,“这就好这就好。”
何子衿道,“晋中气侯怕是比咱们这儿干燥些。”
“可不是么,真给大姑娘说着了。”李嫂子笑,“春夏时常刮风,秋冬也格外冷,我们带年礼回来,就是路上遇着好几场大雪,一下就是五六天,路上积雪一尺深,车轮子裹上稻草也走不得,一上路就打滑,待雪化了,路又难走,如此方迟了。”
何老娘直念佛,道,“什么早一天迟一天的,这都无妨,只要你们大爷大奶奶连带我外孙们平安就好。就是你们大爷当差,也得留意身子,别累着了。”
李嫂子附和几句。
何老娘很是细致的问了一通闺女女婿的事儿,才意思意思的问冯老爷冯太太可安好,又说了几句话,便叫余嬷嬷带着两个女人下去休息了。
何老娘迫不及待的叫何子衿,“过来给我读一读信。”
何子衿展开来给何老娘念了一遍,大致就是啥都好,让何老娘放心的意思。这样一封信,何老娘直叫何子衿念了三遍,哪怕不识字,也自己细细的瞧了一回,仔细的折起来放回信封再揣怀里,絮絮叨叨,“哎,你姑丈没功名时,我盼着赶紧考个功名,以后叫你姑妈享福。这功名考出来了,跑这老远的地方去做官,不知什么时候再能相见呢。”
何子衿安慰何老娘,道,“姑妈能随姑丈各处瞧瞧才是福气,省得一辈子窝在这小地方。”
何老娘哼一声,说何子衿,“一看你就是个心野的。”
何子衿笑,“人都说养女随姑嘛。”
这话何老娘爱听,笑,“这倒是。”
沈氏道,“李嫂子她们这么大老远的来了,不如多留他们住两日。我再预备些姐姐日常喜欢的东西,到时托李嫂子她们一并带回去。晋中再方便,有许多东西,怕是买都买不着的。”
何老娘点头,道,“这么大老远的把年礼带回来,他们也受累了,中午叫周婆子多烧几个菜,叫阿余陪她们一道吃。你去瞧着把屋子收拾一下。”
沈氏应一声,下去安排了。
千山记 第386章 太皇太后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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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安泰帝的葬礼一如他的父亲和他的祖父,因安泰帝的皇陵早就开建,现下已建的差不离了。该哭陵的进宫哭陵,该拱卫九门的拱卫九门,尽管新君穆煊年纪尚小,但,外有内阁,内有谢太后,一切井然有序。只是,苏皇后尚在月子里,不能亲去灵前,妃嫔们便以穆煊生母曹淑妃为首了。
曹淑妃甭看平日里做事小鼻子小眼的,安泰帝一去,她伤心也是真伤心,据说在灵前哭晕过去好几回。曹淑妃现下除了哭灵,每天一早一晚的还要去慈恩宫晨昏定醒,以前她对谢太后那是意见大的了不得,总觉着谢太后偏心这个偏心那个的,她自认比世人都强,偏生不是谢太后眼前第一人,为此,曹淑妃深觉谢太后太难讨好,为这个,她心下是满腹委屈。
但,自从知道谢太后在御前说过,有嫡立嫡,无嫡之长,这句话后,曹淑妃对谢太后的看法完全转变了,她见了自己亲娘都改了口,道,“以往,是我误会太后娘娘了。她老人家,最懂礼法不过,亏得有她老人家,阿煊这位子,当下就定下来了。”
这事儿,曹淑妃特承谢太后的情,以往,她总是觉着谢太后更偏爱二皇子穆熠,不想,苏皇后生了公主后,谢太后直接说,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由此,大事终定。
曹夫人说起这事来,也得说谢太后的好。
曹夫人叹道,“想想先时的事,也不怪太后娘娘。毕竟皇后有妊呢。”
“是啊,可谁料得到皇后只生下公主呢。”曹淑妃说起此事,颇有些兴灾乐祸。
曹夫人提醒女儿道,“娘娘以后就圣母皇太后了,苏皇后那里,彼此客气些也就是了。娘娘毕竟是陛下生母,苏皇后不是不识趣的人。倒是太后娘娘那里,太后娘娘这般深明大义,虽说规矩大些,如今可是知道了吧,规矩大有规矩大的好处。太后娘正因属守规矩礼法,在先帝未有嫡子之时,力推陛下继位的。”
曹淑妃皆应了。
谢太后给曹氏母女感激了一回,难得是,曹淑妃大概觉着,自己都是皇帝他妈了,也拿出了些皇帝亲妈的气度,尽管苏皇后没能去哭灵,曹淑妃也哭得有模有样,极尽哀思。她虽未得专宠,但,安泰帝对她也一直不错,安泰帝登基便将她封了淑妃,苏皇后之下的第一人了。
安泰帝病故,曹淑妃忆及先时恩爱岁月,更是哭的泪人一般。
安泰帝的丧礼让整个宫廷都陷入了一种悲伤的沉默,长泰大长公主时常去慈恩宫陪谢太后说说话什么的,谢太后便没什么,与长泰大长公主道,“你是个细心人,若得闲,多去看看皇后吧,她正坐月子,遇此国丧,不能亲临先帝灵前致哀,伤心是难免的。”
长泰大长公主道,“娘娘总是这般,人人都惦记到的。”
谢莫如道,“皇后年轻,故而看不开。我是看开了的,人都有一死,不论先帝,还是仁宗皇帝,活着时用心活了,今大行而去,地下皆有面目对列祖列祖。日后史书提起,想也多是好话。”
长泰大长公主便去看望苏皇后,苏皇后的心情再好不了的,好容易有了身孕,心心念念的盼着是个皇子,结果,生下来是个公主。刚生下公主,安泰帝便去了。这些天,苏皇后的眼泪就没干过。
谢莫如一直对苏皇后不错,但也没兴趣成天去劝一个想不开的人,自己的路,都是自己选的。把眼睛哭坏,虽可惜,也是自己哭的。
不得不说,谢皇后就是这般有些冷酷的性格。
长泰大长公主是个细心人,也有耐心,总算把苏皇后劝住了。还有苏夫人,也是极关心自己女儿的,苏皇后自己也有个公主要抚育,有诸人劝着,心情慢慢儿的也就好些了。戚贤妃也没少去看望苏皇后,戚贤妃就说了,“娘娘不为自己,也得为公主想一想。”
皇帝的丧礼盛大漫长,苏皇后出了月子之后,安泰帝的丧礼还没完呢,苏皇后抱着小公主到安泰帝灵前致哀,苏皇后抱着小公主给安泰帝灵前行过礼就叫乳母嬷嬷抱着小公主回宫去了。苏皇后做月子时,妃嫔们便已曹淑妃为首,今苏皇后一去,曹淑妃识趣的让出首位,苏皇后居首,是理所应当的,这是先帝嫡妻。偏生,曹淑妃心下便不痛快起来,当天下午就说身上不好,未至先帝灵前。
穆煊是亲儿子,自小跟着亲娘长大的,闻信立刻让夏青城过去给亲娘看病,夏青城的性子,在宫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他对医术极为痴迷,人情世故上就差些,性子耿直,夏青城一把脉,直接说,“娘娘没病。”
曹淑妃这当着儿子的面儿,而且,她从先帝灵前退下来,就是说自己身上不舒坦的。夏青城说她没病,她偏生捂着胸口说心痛,穆煊一急,便召来太医院周院使,周院使在太医院当了一辈子的差,直接开了太平方。曹淑妃捂着心口道,“还是周院使,正经太医院的院使。”
夏青城有些气闷,想说什么,穆煊已令他下去了。
周院使这些年虽有些嫉妒夏青城的医术,但,俩人也认识不少年了,夏青城对医术痴迷,但对医术从不保密,常与人探讨,周院使也受益颇学,私下提醒夏青城几句,“贵人们要吃药,开剂无害的方子就是。”
夏青城说是不通人情世故,但,能在医术有他这般造诣之人,又岂会是傻的。夏青城叹道,“今已不是仁宗皇帝与先帝时了,我该离去了。”遂向谢太后请辞。
谢太后道,“你自来有远志,这次也是先帝病重,方召你回朝的。今既想再次远行,我也不拦你。宫里的医书,你还有想看的,可以一并带着,以后还回来就是。”
夏青城谢过谢太后,就离开了帝都。
待诸藩王来朝,又是一场热闹,一场伤心。
楚王没能亲来,据说已是病得起不得身了,让嫡次子代他送来了表章。晋王等也颇是感慨,觉着安泰帝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去了,颇是可惜。如秦王周王等,安泰帝的兄长们,都是哭的伤心,这个弟弟与他们都是自小就一道在王府长大的,虽然后来因储位之事,私下有些个较劲儿,可安泰帝去得这般早,几个兄长都十分伤心。端宁长公主也带着儿女们回来了,除了哭灵,还要去劝解嫡母。
倒是曹淑妃这一病,竟再未至先帝灵前。
谢太后也没说什么,只是交待苏皇后,“你是先帝发妻,妃嫔们的事,你多经心。”
待送先帝安陵之时,曹淑妃倒想一道去,偏生出门时摔了一跤,这是想去也去不了的了。苏皇后道,“淑妃有这份孝心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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