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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石头与水
轻风吹拂过一树荏弱的杏花,蜜蜂在花间忙碌,棋枰上的光与影一晃又一晃,日影中移,谢莫如伸手在棋罐摸棋子,谢尚书却是将手中棋子一掷,笑,“输啦输啦。”
谢莫如根本没留意自己赢了,心下算一算,果然是自己赢了,道,“祖父与我下棋,赢了,是应当。您堂堂长辈,输了,也是您让着小辈。何来输字一说?”
谢莫忧心道,唉哟,她还以为谢莫如不会拍马屁呢,原来只有拍起来更响的。
谢尚书哈哈大笑,道,“薛帝师隐居青城山,也多有著书,不过未曾听闻有收徒之事。”
谢莫如已是心下有数,起身告辞,回了杜鹃院。
谢柏傍晚回府,与谢莫如在书房说话,笑道,“等急了吧?”
谢莫如真不算急,她该做的已做了,至于李樵如何,那得看李樵自己的本事了。谢莫如笑,“二叔这是在卖关子?”
谢柏的笑容极是舒畅,对谢莫如卖关子实在无半点乐趣,因为你在她那张千年淡定的脸上就瞧不出“着急”俩字是咋写的,便直言相告,“北岭先生对李九江很是赏识,李九江今天与李宣回永安侯府了,李宣托我代他向你致谢。”
“这是李先生自己的胆量,要是换个人,我愿意让,他不一定敢坐。”谢莫如坦然道,“坐了我让的位子,李先生科举之路不一定比原来顺遂多少。”
“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夸张,没什么比名声更重。”只要李樵恢复名誉,不必科举亦有前程。谢柏不欲谢莫如多想,道,“你也忒把自己想得重要了,不说别个,朝中多少大臣也是大长公主掌政时提拔的,只要才德无亏,陛下照样重用。”
谢莫如笑,“这也是。我总担心会连累李先生。”
“既是相交,哪里有连累不连累的,若怕连累,当初何必相识。像你说的,你让,也是李九江自己坐上去的。”谢柏素来洒脱,一笑道,“倒是你给李九江让位子,可是令他出了一把大名,估计先时不认识他的人,如今也认得了。我估量着,当时人们都得想,这小子是谁呀,能让谢姑娘给他让位?”
谢莫如被逗乐,“原来我名声这么响?”
“你可是帝都名人。”谢柏说得有鼻子有眼,道,“我少时,别人见着我都说,这是谢家老二。后来你祖父升了官儿,咱家也跟着光辉了,别人就说,这是谢尚书二公子。再后来,人家叫我谢探花。尚主之后,就成谢驸马。现在,大家都说,唉哟,这是谢姑娘她二叔。”
只要谢柏想逗谁开心,那人一定会开心,谢莫如亦不例外。谢莫如难得开怀,终于露出些少年的好奇来,她问,“二叔与我说说,李先生是不是才惊天人,力压群雄,方引得北岭先生注意。”
谢柏笑,“他倒是才惊天人,与北岭先生讨论起学问来,说得大半人都迷糊了。”听课的人颇有些良莠不齐,还有诸如谢芝等这样去开眼界的小学生,不迷糊才有鬼。再者,李樵的确是学识极佳,略一说学问就容易天马行空,一般人只有旁听的份儿,还有的怕是听也听不懂,或者只听个半懂。
“二叔没迷糊就好。”
“你二叔好歹是堂堂探花,要连这点见识都没有,人家得以为我这探花不实诚呢。”谢柏与谢莫如略说了些讲筵堂的事,大致就是李樵一鸣惊人,引得北岭先生青眼,这些都在意料之中。谢柏担忧另有其事,道,“我只担心有人添油加醋,对你对李九江都不利。”
谢莫如给李樵让出位子,早有心理准备,道,“要是不添油加醋,反不正常。”
谢柏思量片刻,“这件事,宜安公主不好出面。”要说与皇室最直接的联系,并非驸马,而是公主。他与宜安公主夫妻一体,虽说政治立场尚有分歧,但求同存异么,一些事,两人还是很愿意商量着来的。只是,此事事关文康长公主与谢莫如,以及文康长公主的庶子李九江,依宜安公主的性子,定要避一避这麻烦的。
谢莫如笑,“宜安公主的确不好出面,不过,此事也无需公主,有文康长公主,就能替我们解了这麻烦。”
谢柏道,“文康长公主对李九江极是冷淡,当初李宣想请长公主出面,都给长公主拒绝了。”
“二叔是男人,难免把女人看扁。”
“二叔对天发誓,我哪里敢把你们看扁啊。”
谢莫如抿嘴一笑,“长公主对李先生冷淡,那是嫡母对庶子。李宣难道不知长公主对李先生冷淡?焉何他还愿意为李九江恢复名声?因为他们毕竟是同父兄弟。长公主若是反对此事,根本不会让李宣今日到讲筵堂来。李宣既来,就说明长公主起码是默许的。”
“有没有可能是李宣瞒着长公主的?”
“不大可能。李宣性子温和,当初二叔去与他商议,他一口应承下来,就说明此人富有主见。这也符合他永安侯嫡长子的身份,他是将来承袭侯府的人,必然不能软弱或者没主见。温和的人,鲜少冲动,这种人一般虑事周全,心思缜密,谋定而后动。今日李宣摆明了车马阵仗,可见准备充分,所以我说他不是瞒着父母而为的。”谢莫如眼神沉静,长长的睫羽垂下,似隐藏着无数的智慧,她道,“我说长公主能为我们解决麻烦,就在此处。长公主是不会让人说李宣的不是的。”
依着文康长公主的护短程度,这倒是很有可能,谢柏道,“我们能想到,怕是别人也能想到。只要不提李宣,长公主怕是乐得冷眼旁观。”
“只要有人提李樵,必然有人提永安侯、提文康长公主、尽而提到李宣。”
“谁?”
“太后。”谢莫如道,“有人上赶着将李樵与我挪作堆儿的上眼药,当然就能顺水推舟的挖个坑。这其间,最要紧的就是不要与长公主有所关联,甚至不要说李樵与我的不是,只消轻描淡写的在陛下面前提一句,事情就齐全了。日后,所有的事,都照着这般来,天长日久,再深厚的帝宠也能消耗殆尽,何况我根本没什么帝宠可言。当哪天陛下烦了,便是对我下手的良机。”
谢莫如只是淡淡的把话说出来,她语气平淡,似乎在说别人的事,那种冷静到冷酷的淡然令谢柏嘴里酸涩,微微心疼。
“但是,再好的法子,不能经太后的手。”谢莫如道,“太后是一位母亲,而且,是一位不大聪明的母亲。你见过那些不大聪明的妇人么,她们目光短浅,只能看到眼下利弊。最可怕的是,她们自以为是,自以为是世间最聪明的人。”
谢莫如伸出一只素白的手,这只手,玉一样的洁白,没有半点瑕疵,精致的仿佛玉雕冰琢。“聪明人与笨人最大的相同点就是,都不容易被掌控。想借这只手成事,马上就能知道什么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谢莫如眉宇间闪过一缕笃定,“此事,太后一定会是转机。”
谢柏有意考问,“倘是不经太后呢?”
谢莫如挑眉轻笑,“自来做事,哪有不付出代价的。我既敢帮李樵,就不怕这个。倘怕,今天就不会帮他。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也只能想到这里了。”
“放心吧。”谢柏笑,“像我上朝走惯了平安街,早上喝惯了枸杞粥,而有些人,走惯了后宫路线,不让他走也是很难的。”
“是。”
承恩公府。
程离听宁荣大长公主说了讲筵堂的事,闭眸思量片刻,道,“此事与公府、殿下皆无甚干系。”
宁荣大长公主道,“确是与我与公府都无干,只是,眼瞅着谢莫如这般招兵买马、收买人心,我总觉着不安。”
程离感慨,“堂堂皇皇,正大光明。谢姑娘这一手阳谋的本领,不可小觑啊。”成大事者,就得有此阳谋心胸。
宁荣大长公主忽就笑了,“就不知陛下会做何想了。”
“陛下的耐心总是最好的。”程离给宁荣大长公主泼了一瓢冷水。
宁荣大长公主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问,“依先生所言,我们就视若无睹么?”
“怎么会视若无睹?当天去讲筵堂的人都看到了,更瞒不过陛下的眼睛。要说谁不知道,无非是宫里的太后娘娘。”程离道,“殿下还记得谢姑娘讲过的百灵鸟的故事么?那只百灵是如何死的,离开主人的关注,自然就死了。要依属下的意思,自此再不要提谢姑娘,谁都不要提。谢姑娘不甘庸碌,她要出头,定要做上几件忌讳的事的,待她忌讳的事做得多了,陛下自生厌恶,介时她就是自取灭亡。”
宁荣大长公主道,“先生别忘了,这百灵的故事是那丫头自己讲的,这道理她岂能不明白。她既然明白,又岂能自己入縠?”
程离用铜筅轻轻拨弄着青玉香炉里的灰,取出一片暖香放进去,轻声道,“人无完人,谢姑娘的缺点就在于,她太过看重光明二字,也太过自负。她还没经受过挫折,她觉着自己做好万全的准备,从在帝都城露面儿那日起,她一往无前,势如破竹,从无败绩。”
“我们的劣势在于,我们只是外戚,势力微小,帝都豪族多矣,他们骄傲自负,不与胡氏相契。只有胡氏一家的声音,太小了,小到一上九重便微乎其微。”程离道,“倒可借一事拉近我们与豪族的关系。”
“何事?”
“谢莫如之事。”青玉香炉暖香袅袅,程离道,“谢莫如是难以掌控,甚至难以交好的。她太有主见,太有手段。先时我想让殿下示好于她,冀望能收服她,如今看来,她不是可收服之人。她甚至只将承恩公府做为她出头的垫脚石。不过,她到底年少,这世上,有如百灵那般先失宠而后消亡的死法,还有一种死法,就是让所有人都见识到她的杀伤力,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宁荣大长公主道,“先生的意思是,咱们先抬举她。”
“殿下千万别再起此心,谢姑娘不是寻常人能抬举起来的,她必要踩着无数人的脸面、荣耀、尸身、鲜血前进的。”程离笑,“殿下不妨留意,看今次谁将此事透露给太后娘娘吧?”
宁荣大长公主长眉微蹙,暖香的香气为程离苍白的脸染上一丝血色,他道,“哪家先沉不住气,必然最先被谢莫如踩在脚下。”
宁荣大长公主始终担心,“我只担心她羽翼丰满时,想动她就难了。”
“殿下看过苏不语写的话本子么,但凡精怪,想位例仙班,必先经天劫。许多精怪便在这天劫中粉身碎骨,就此化灰。”
宁荣大长公主笑,“那咱们就先看谢莫如如何过眼前这一小劫吧。”
程离叹,“一经太后娘娘,此劫自然可解,何须谢姑娘出手。”
宁荣大长公主有些不大明白,程离道,“我们数次失手,都失手于慈安宫。太后娘娘非可共谋之人,要将宝押在太后娘娘身上,难呐。”
宁荣大长公主很快就知道程离的意思了。
这次宁荣大长公主没有去慈安宫吹耳边风,不过,这事儿她不干,自有人干。干这事儿的人身份还不低,正是刚刚诞育了六皇子的柳妃,柳妃也是刚晋的妃位,生了皇子,且柳妃出身平国公府,身份高贵,虽不若赵谢二位贵妃受宠,穆元帝不预皇子生母位份太低,两相思量,便晋了柳氏以妃位。
开国四公宁平英卫,初时英国公府只排第三,后来,英国公联姻宁平大长公主,真是成也大长公主,败也大长公主。英国公活着时便把排行第一的宁国公给干掉了,余下平卫二公,装了多年缩头乌龟,直待熬到今上亲政,才又开始抛头露面,重拾往昔光辉。
柳氏是个聪明人,根本没往文康长公主身上扯,可就这样,胡太后在文康长公主进宫时还说了一嘴,“驸马那个庶子,怎么跟谢家那丫头扯到一处了。俗话说,跟啥人学啥人,跟着端公跳大神,阿宣是个老实孩子,你可要当心。”
“我当什么事,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阿宣都知道,我也知道。”文康长公主根本没当回事。
胡太后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跟谢家丫头搅一处的,能是好的?再说,驸马那庶子,先时还把老侯爷给气死了,那是什么样人品哟,亏你也容得下。”
文康长公主道,“他又没碍我事,难道我去掐死?”
胡太后真想说,不用你亲自掐,派人去掐也一样。
胡太后很不放心闺女,还叫了儿子一并来絮叨,“你说说,咱们这帝都就容不下那姓谢的丫头了,国子监人家大儒先生来讲学,她都要插一脚。还有你妹妹府上那庶子,也跟她牵连不清,你说,这是不是咱家上辈子的冤家,怎么哪儿都有她?还专门祸害咱家。”她的心肝儿永福公主还在静心庵呆着没回来呢。胡太后说起谢莫如便是一肚子火。
穆元帝的身份,哪里就会计较李樵的事,穆元帝也是男人,道,“有永安侯的面子,只要没扰了文康的清静,何必与个庶子计较?”
胡太后皱眉,“想想就碍眼。”
穆元帝笑,“不令他到眼前就罢了。”
“那要是个本分人,我也不是容不下,皇帝啊,你难道不知那小子当年气死老侯爷的事儿。”
文康长公主先道,“那不过是贱婢害主,我早与母后说过,母后想想,那会儿李樵才多大,一个孩子,他可懂哪门子唐三彩,无非是被人糊弄了。圣人都说,不教而诛谓之虐,我虽不喜他,也不屑这种事硬安到他头上。”
胡太后苦口婆心,“就是让你留个心,还有阿宣,别总发那没用的善心,对谁都好。”
“这怎么是没用的善心。阿宣才多大,李樵怎么说也是他庶兄,他要这个年纪就对同父兄弟冷心冷肠,我才要担心呢。”文康长公主自有见识,“我不喜李樵是我的事,阿宣愿意如何是他的事。阿宣以后是李氏的族长,李樵是旁支,若对自己的兄弟都不能相容,还能指望他容谁?”
胡太后觉着自己一番苦心向东流,穆元帝却是连连点头,“文康这话在理。”
自然是在理的,穆元帝嫡庶子女成堆成群。





千山记 63.帝心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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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元帝身为他爹唯一的子嗣,哪怕是生在皇家,童年生活都是甜美的不像话,并不是说物质供应,穆元帝身为他爹唯一的儿子,叫穆元帝说,他在父亲这个身份上的付出,亦远不如他爹。
尤其儿女们少时还好,如今年岁大了,想的也多了,穆元帝想的就更多一些。
像文康长公主说的,李宣才十四,这个年纪,虽然穆元帝也不大看得上李樵,但李宣若是把李樵当仇人啥的,穆元帝也会考虑一下这个外甥的心胸。哪怕李世民在玄武门把兄弟都干掉了,也不见得就是生来辣手。一个人,成长为辣手不可怕,但要生而辣手就让人不寒而栗了。
李宣的做法,符合他的年纪与性情,并且,上位者欣赏这种性情。
多好啊,小小少年,温良恭俭让,以后才好为国尽职尽忠。
穆元帝对外甥感观不错,不由多问了句,“鲜少见阿宣进宫,他在忙什么?”
文康长公主道,“这不是北岭老头儿来了么,在听北岭老头儿讲书。我看念书念多了也没用,倒念方了脑袋。”
穆元帝一笑,“你这嘴,北岭先生的学问,举国数一数二。”
文康长公主啧啧两声,明明白白的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李宣正与谢莫如一道喝茶。
当然,还有李樵、谢柏、苏不语在场。
准确的说,是李宣李樵兄弟过来尚书府拜访谢柏,正巧苏不语已经先来一步。谢太太这把年岁,最喜欢这些伶俐又出息的少年们,苏不语又是个嘴巧的,何况他写的话本子阖帝都都是有名的,谢太太说来还是他的戏迷,又有谢莫语这个祟拜者,苏不语没片刻工夫就把这祖孙两个逗的笑声不断。谢柏都有些看不下去,忙叫着苏不语去他院里吃茶了。
谢柏顺便就把谢莫如叫走了,看苏不语与谢莫如说话的模样,就知道这俩人不是一般的熟。谢太太心下感叹,谢莫如平日里神人不理,都是你找着她说话的性子,这交际功夫怎地这般出众?
谢太太还没感叹完呢,李宣李樵兄弟来了。平日里,尚书府与永安侯府交情平平,不过,谢太太也是听说过这兄弟二人的。李宣有个侯爷爹、公主娘,凭这身份在帝都风评也不能差了。李樵也是大有名声,主要是名声太臭。倘是李樵自己来,谢太太都有点儿不知道怎么招待他。好在今日与李宣同行,谢太太一看这架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然一视同仁。李家兄弟二人不过略施一礼,谢太太就命丫环带着兄弟二人去苍柏院了。
就这么,大家一道在苍柏院煮茶吃。
谢家的茶不坏,李宣擅茶道,行止间那份儿贵公子的雅致自不必提,茶煮的也委实好。
大家一面吃茶,一面说些闲话,如今帝都的大热门就是北岭先生讲学的事了,苏不语道,“过了这新鲜景儿,去听课的豪门贵胄少了,现在不必听课票了。莫如妹妹,你要还想去听北岭先生的讲学,尽可去,方便的很。”
谢莫如放下手中核桃大小的紫砂小盏,“我念书有限,就是去了,估计也听不大懂。再者,我对经书没什么兴趣。”
苏不语道,“你那天难不成是特意去给九江占位子的?”上下打量李九江,与李宣道,“这小子长得也一般啊。”
李宣好脾气笑笑,给谢莫如续上茶,道,“大哥是不比不语你国色天香。”
苏不语白眼,“你可以夸我貌比潘安。”再问谢莫如,“莫如妹妹,你不会神机妙算到这份儿上吧?”
谢莫如坦诚相告,并不居功,道,“其实那天我是去看北岭先生的。”
苏不语不解,“北岭先生有什么好看的?除了学问当世称雄,相貌也就是个寻常老头儿样儿吧。”因为帝都不少闺秀是先对苏不语的话本子疯狂,继而对苏不语的美貌疯狂,故此,苏不语看人,亦是先看学识,再看美貌……
“看看是不是异人有异相。”
“倒看不出妹妹还有这般童趣。”玩笑一句,见谢莫如不愿多说,苏不语转而道,“我听说国子监想请北岭先生留在国子监讲学,翰林倒是想北岭先生入翰林院。就不知北岭先生会不会留下来了?”两处衙门都不错。
李宣道,“北岭先生尚未入宫讲筵。”做官得先经过他舅的许可吧。
苏不语不以为然,“这就是在抻着啦。”
“抻着?”李宣望向苏不语。
苏不语把空杯子往前一举,李宣只得给他也续一盏香茶,苏不语摆了一番架子方道,“这还不简单,北岭先生虽是白身,可三十年前,太祖皇帝三顾茅芦都没请得动他。如今他在学术界的地位,南薛北岭,把他放在薛帝师之下,大部分是因为薛帝师的身份,俩人要真比学问,说实在的,薛帝师到底比北岭先生年轻三十来岁呢,哪怕薛帝师天纵英才,毕竟差了三十年的时光,我看薛帝师不一定比得过北岭先生。北岭先生是学术界的泰山北斗,受邀来国子监讲学,那是北岭先生身为大学问家传道授业的美德。可要说入朝为官么,则是另一码事,北岭先生当然得抻一抻啦。这抻的呀,既是地位,也是身份。”说完,一盏香茶饮尽,又递到李宣跟前。
李宣道,“先等会儿,我再煮一壶。”真看不出苏不语竟是个牛饮货色。
谢柏笑,“不语虽废话多了些,也有些歪理。”
“什么叫歪理,我这叫话糙理不糙。”苏不语道,“要我说,老人家想讲学就讲学,官么,做不做真无所谓。可也得给朝廷些面子,大家你好我也好,日子才能好。”说完之后,他不忘道一句,“你说是吧,莫如妹妹?”
谢莫如道,“要看北岭先生自己的意思吧。”
“咱们这不是先分析一下么。”
“北岭先生会来帝都,总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谢莫如摇头,“不知道。”
李樵开口道,“与前朝有关。”
谢莫如心下一动,立刻露出恍然之色,就听苏不语瞪圆了一双光华潋滟的桃花眼,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道,“北岭先生不会是想造反吧?”
谢柏险摔了手里的茶,摇头叹道,“苏不语啊苏不语,你也就是写话本子的脑袋了。”
李宣忍笑,学着苏不语先时说谢莫如的话,“不语兄,倒看不出你还这般风趣啊。”
苏不语智商归位,讪笑,“一提前朝,我就给想偏了。”转移话题最好的法子是,发起一个新的话题,苏不语就问李樵了,“九江,你是不是有什么小道消息啊?”
李樵道,“这种事,无须小道消息。你刚不是说太祖皇帝当年三次延请,北岭先生忠臣不侍二主,终是离开帝都城。当初是因对前朝的忠贞离开帝都,这些年,北岭先生都未回来过,如今回来,最大的可能就是事关前朝了。”
“这话在理。”苏不语连连点头,“可到底是什么事呢?”
“最大的可能是朝廷要修前朝史书。”李樵道,“除了此事,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样的事能触动北岭先生了。”
苏不语忽地“扑哧”一笑,“不,还有一事肯定也能触动北岭先生。”见大家都瞧向他,苏不语笑,“要是我早生个三五十年,当年一准儿能把北岭先生留下来。只要跟北岭先生说,你要敢走,立刻把前朝皇帝的坟挖了,北岭先生肯定不走了。”
大家对苏不语的话反应都是:……
唯谢莫如颌首,“这也是一种法子,要是朝廷说给前朝皇帝修整下皇陵,祭一祭前朝皇帝。北岭先生会来帝都,也就不稀奇了。”
苏不语立刻表示,“莫如妹妹就是我的知音哪,每每总能说出我的心声。莫如妹妹,我就是这样想的!咱们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诸人罕见的心有灵犀:个臭不要脸的!
苏不语十分怀疑,“陛下真能去祭前朝皇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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