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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石头与水
为此,谢太太特意问谢莫如是不是跟南安侯府有什么交情,谢莫如想了想,“我认识的人,太太也都是知道的,并未与南安侯打过交道。”
这是实话,哪怕谢莫如相对于谢莫忧在交际上自由许多,但谢莫如来往什么人,都是经谢太太这里的,并未有逾礼之处,南安侯这个,不要说同谢莫如,便是同谢家都只是点头之交。如今这突然打发人给谢莫如送贺礼……
南安侯这寿礼,送的谢太太百思不能解。谢太太在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南安侯用意时,不禁迁怒,深觉南安侯这不是给谢莫如送寿礼,分明是给她送烦恼来着。
倒是谢莫如看得开,谢莫如收的礼多的,南安侯这个,她根本未放心上,她在想着,十月江行云出孝,她要备什么礼呢。
父母过逝,按理是三年的孝,不过时人向来按二十七个月算,故此,到十月,江行云正式出孝,三老太太还张罗了两出小戏,宴请亲戚朋友过去吃酒。谢太太带着小姐妹二人也去了,江行云一身玫红镶银鼠边儿的长裙,这裙子并不算稀罕,哪怕料子绣工皆出众,但谢家官宦世家,族中姑娘们也都穿得起,只是,这样一身平常衣裙穿在江行云身上似乎也带了些许不同。衣裳寻常,穿衣裳的人太不寻常,江行云的美貌,两年前就给谢莫如留下深刻印象,如今隔两年多再见面,更是惊为天人。
谢莫如不吝赞美,“今见行云,方知美人。”
江行云笑,“可惜莫如你没见过我父亲,我父亲才叫美貌。不过,听说祖父相貌,更在父亲之上。我算是寻常的。”
三老太太在一畔点头,“这倒是,咱家人生得都好,你祖父相貌更没的说。现在外头人要说哪家孩子生得好,我一瞧,不要说你祖父,就是跟你爹当年也没的比。”一转眼,兄弟都去两年多了,三老太太虽仍有些帐然,到底不会在这种场合哭天抹泪儿,反是想到自家人的美貌,颇是自得。
谢燕插句嘴,逗她娘开心,“娘,外祖父这般好相貌,怎么没传给你,也没传给我。” 这话也只有亲闺女说,当娘的才不恼。
“是啊。”三老太太琢磨片刻,道,“这个相貌啊也挑人,传男不传女。”
谢燕笑,“我不信,你看行云生的,这模样,在帝都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哪。”
“差远啦。”三老太太道,“你们哪里知道什么叫美人呢。”
这话叫人听的,哪怕亲闺女谢燕都有些无语,倘江行云再不算美人,她们这些人算什么,她娘的相貌,长的还不如她呢。
另一畔,江行云与谢莫如已在含笑说话。
谢枫之妻苏氏不着痕迹的瞧一眼,让闺女谢静一道过去跟姐妹们说话去了。
江行云能跟谢莫如相谈甚欢,那也非等闲角色,起码这两年断断续续的手书来往,谢莫如就觉着,宋家血脉出众是毋庸置疑的,唯一的例外怕就是三老太太了,这位老太太不论从相貌还是从智商来讲,都好像是宋家血统的劣质品组合。
江行云见谢莫如不大动筷子,就知姑妈府上的饭菜怕不大合谢莫如的口味儿,笑道,“待我的宅子收拾好,请你去尝一尝西宁的风味儿,与帝都大有不同。”
谢莫如道,“我吃过一次水煮羊肉,鲜且嫩。”
“果然有品味。”江行云生在西宁州,长在边州,对家乡感情深厚,见谢莫如喜欢她家乡食物,十分欢喜,道,“帝都人喜欢把羊肉炖得烂烂的,加上糖与秋油,炖到入口即化,也很好吃。不过,这样烧出来的羊肉有些腻,吃上一两块就饱了。倒不如水煮羊,吃一两碗都无妨,也不用担心不好克化。”
谢莫如打量着江行云,深觉人不可貌相,江行云与她同龄,吃一两碗羊肉的事肯定是在来帝都以前了,就算碗比较小,对于现在的江行云,那也是相当了不得的饭量了。江行云道,“这可不稀奇,我们那边儿女孩子也经常骑马出门,饭量比帝都的闺秀大,故此休格结实。”
江行云的确不是纤弱美,不过,要说结实,她也绝对不是那种五大三粗类型。江行云身量修长,她长谢莫如两个月,个子较谢莫如高小半头,发育的也早,如今十三岁已有些玲珑之意,更兼她生得皓齿朱唇,艳光照人,绝对是美到没有朋友的那种。因为但凡哪个闺秀在她身边儿一站,瞬间就给比的黯淡无光。譬如谢莫忧,她就不爱同江行云坐一起,一则她跟江行云不大熟,二则江行云比她美一大截。诸女之中,也就谢莫如浑不在意,谢莫如虽比不得江行云美貌,但谢莫如天生一股冷峻风范,与江行云坐一起,气场毫不逊色。再有一个喜欢江行云的就是苏氏之女谢静了,谢静年方八岁,年纪还小,喜欢美人。再者,谢静跟谢莫如比较熟悉,她自小就常随其母去尚书府走动,谢莫如时常关照她。故此,在两人面有比较敢说话,谢静想了想,说,“江姑太太,我吃饭也能吃一碗。”
江行云颌首,“那也算不错了。吃饭么,吃饱才好。”
谢环体态微丰,闻此言嗔道,“这话啊,也就小姑姑你这种吃不胖的人能说一说了。”
江行云道,“我又不瘦,再说,阿环你也不胖,听我的,别去羡慕那些风一吹就倒的美人儿,她们该羡慕你才是。”
谢环论年岁还长江行云两岁,只是辈份矮江行云一辈,因江行云辈份奇高,谢环不好驳她的话,于是吐槽,“羡慕我啥,羡慕我肉多么?”
江行云笑,“楚王好细腰,后宫多饿死。想来彼时楚国以纤细为美,到唐时,又以丰润为美。美丑何尝有一定之规,自己觉着美,就是美了。”
谢环到底不以为然,心说,人家都袅袅娜娜,飘飘欲仙,就我脸圆体丰,这能是美么。江行云不再多说,在她看来,谢环不只是胖瘦的问题,谢环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儿。当然,这也许跟谢环开始议亲有些关系。
江行云转而换个话题,与谢莫如说起她新置的宅子来。甭看江行云家里没啥人了,宋家却是两代人镇守西宁关,宋家只是人丁零落,至此只余江行云一脉,并非家业败落,故此,江行云手里家产不少,她带来的人也多,先时安置在离三老太太府上两条街的一处宅子,如今经两年努力,江行云把三老太太府旁的一处五进大宅高价购得,要知道,官宦有官宦住的街区,如三老太太这府上吧,周围也都是做官的,不是差钱儿或者有什么打算的人家儿,自己个儿住的好好儿的,如何会愿意出售房产。江行云的脾气,她可不是林妹妹,让她寄人篱下,她不舒坦。当年初来帝都,地头儿生疏,不得已寄住在姑妈家,如今父孝守完,她毕竟是宋家血统,手里有大把银钱,人亦不傻,知道即使搬出去,以后也少不得跟姑妈家多走动的,住的远了,不合适,可住在谢家,她不舒坦。故此,费了许多力气硬是买了与三老太太府相邻的宅院。
三老太太听到江行云说这事儿就满腹牢骚,翻个白眼道,“我这家里盛不下她啦。”
江行云一笑嫣然,“没事儿,我宅子可是给姑妈预备了好院子,一准儿盛得下姑妈。”
这两年间,三老太太没少蒙侄女指点政治智慧,早给江行云降伏了,闻言并不恼,反是乐,指着江行云笑,“你就淘吧,还拿我这老婆子打趣。”
谢莫如望向江行云,看来江行云在谢家已是如鱼得水,三老太太都给她哄傻了。
江行云微微一笑,捏起酒盏对谢莫如示意,两人饮了一盏。
另一边儿,三老太太与谢太太、苏氏道,“就是隔壁李大人府,给这丫头买下来了,也就隔了一堵墙,不然我再不能放心她出去住的。”
谢太太道,“好在住的近,婶子多照应行云些,想来亦是无妨的。”又叮嘱江行云,“行云一个女孩子,多安排些仆婢,人多也热闹。”想着江行云这等性子,宋家也是当朝名门,哪怕现在家里没啥人了,忠心的仆从总还有的。不然江行云也不会说自己出去住,小小年纪就要自立门户,这是个要强的丫头。
苏氏亦道,“是啊,要是人手不够,就买一些,倘买人手,定要寻名声好的官牙。”两人皆是当家理事的老手,当即提醒了江行云不少事。江行云对这些倒不算陌生,无他,她娘去的早,自懂事起,内宅的事她爹就让嬷嬷教她打理了,边州民风开放,就是外头的事,江行云也打过交道。不过,对于谢太太主与苏氏的善意,江行云还是颇为感激的认真听了。
她无父无母,家业已是凋零,人情冷暖早已见过,自知好与歹。
江行云颇有交际本领,哪怕因相貌过于出挑不容易交到同龄朋友,长辈们对她的印象却是不错,任何时候,自强的人总是更容易得到他人尊重。
故此,只是三老太太府上的一场小宴会,谢太太苏氏都坐到下午将晚,方带着孩子们起身告辞。
谢太太回家时犹赞,“行云这孩子,委实上进。咱们不是外人,你们好生相处,做好朋友。”谢莫如与江行云的关系融洽的三老太太都有些不解,按理俩人也没怎么见过面,平日里偶然打发下人互送些东西是有的,但也不至于一见如故吧。当然,这是三老太太的心底之谜。至于谢太太这话,明显是提醒谢莫忧的。
谢太太是觉着,江行云哪怕无父无母,但自身性格不错,素质也足够出众,又有这样罕见的美貌,这样的女孩子,生来就带着光芒,让她泯然众人,太难。
这样的人,不交好都是一种浪费。
至于谢莫忧有没有听懂谢太太的暗示,谢太太并没有错过孙女眼中的复杂,不禁一笑,漂亮的女孩子总是好强些的。当然,谢莫如的相貌也不差,不过,谢莫如明显已不能用相貌来做为基准来评判,谢莫如是另一种人,评判谢莫如,当另有准则。
今日见到江行云风采,谢太太心情不错,哪怕人家姓江不姓谢,但见到一个不错的女孩子,总能令谢太太心情愉快。
一样愉快的还有苏氏,苏氏听着闺女叽叽喳喳的说着宴会上的事,其实母女俩都去了,但孩子的眼睛与大人是不一样的。谢静第n次夸江姑太太生得好看,接着又跟她娘商量起江姑太太暖宅酒她送什么礼物,苏氏心下颌首,三岁看到老,女儿的资质并不算出众,不要说谢莫如的城府手段,生在富贵家未经风波,怕也没有江行云的坚韧能干,不过,近朱者赤,跟出众的女孩子多在一处,一样能有良好的影响。
嗯,既如此,江行云的暖宅礼就得用心准备了。





千山记 85.自立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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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很快收到江行云暖宅酒的帖子,当然,这帖子是给谢莫如谢莫忧姐妹二人的。谢太太打赏了送帖子的妇人,笑与小姐妹两个道,“江姑娘行事倒是俐落,前儿才说要搬家,今儿就搬好了。她既然着人来请,只管过去乐一日。”
姐妹二人起身应了,谢莫忧道,“那天刚听她说买了宅子,我还以为怎么也得年后再搬呢。大冬天的,搬家多冷。”
谢莫如淡淡,“年前搬过去,家族祭祀便宜许多。”
谢莫忧也不是一无所知的人,道,“我听说,以前江姑娘是去她置的宅子里祭祀祖先,并不耽搁的。”三老太太府上不会怠慢江行云,但江行云并不能在谢家祭祀先人,去外头祭祀,也是应有之理。
谢莫如唇角流露出些许笑意,是啊,不过是个理由。
谢太太道,“好在住的近,与三老太太府上就隔一堵墙,与一道住着时也是一样的。你们既过去,别忘了先去三老太太府上请安。我一把年纪,就不搀和你们小女陔儿的热闹了。”
谢莫忧笑着撒娇一句“祖母哪里就一把年纪了”,又同谢莫如商量起给江行云准备安宅礼的事来。
到了去吃暖宅酒的日子,姐妹二人早早收拾妥当,谢太太见一着红,一穿紫,都是好相貌好气派,含笑叮嘱几句,又派了老成的媳妇婆子跟着,二人便坐车去了三老太太府上。
姐妹二人商量过,都知道三老太太向来有些没眼力的啰嗦脾气,决定早些过去,免得三老太太啰嗦起来耽搁时间。故此,二人到三老太太府上的时间还挺早,谢环谢珮谢琪姐妹尚未出发。三老太太见着谢莫忧颇是高兴,笑着命人拿果子给谢莫忧吃,当然,也没忘了招呼谢莫如一声。这近三年的光阴,三老太太总算被家人死活往脑袋里输入了一些“谢莫如不是软柿子,您老可千万别招惹她”的观念进去,再加上在谢莫如这里吃过亏,三老太太纵使仍厌着谢莫如,顶多是不理会她,太失礼的事是不会做了的。
三老太太笑,“你们今儿来的早。”
谢莫忧与三老太太关系一向不错,她嘴也甜,笑道,“祖母特意交待过,让我和大姐姐早些过来,先给您和大太太、二太太请了安,再去贺一贺江姑娘。”
三老太太听了很是欢喜,忍不住抱怨起江行云来,“我说这寒冬腊月的,可搬什么家呢。那孩子非要搬,犟的很。要我说,小姑娘家还是像莫忧这样好,知道体贴长辈。”
谢莫忧笑,“我也说冬天冷了些哪。好在有您,江姑娘住的也近,您多照应着她些,也就周全啦。”
这话顺三老太太的心,三老太太笑,“这话是。”
三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话,还是长媳李氏笑,“天儿也不早了,老太太,让孩子们过去吧,不然叫行云那孩子干等着,还以为她们姐妹没来呢。”
三老太太这才与女孩子们道,“这话是,快过去吧,她那屋子收拾的极好,也是极暖和的,只管痛痛快快玩儿一日,中午我叫丫环给你们送好吃的去。”
诸人此方起身,辞了三老太太李氏等一干长辈,去江行云府上说话。
由于三老太太这啰嗦的没个完的,她们到时,谢静已经到了,与江行云一道出门相迎。江行云不忘先命丫环给谢静披上斗篷,自己也罩了件大红氅衣,江行云如同一团烈焰,立于门前,展颜浅笑,“佳客临门,不胜荣幸。”
谢环年纪辈份都是头一份儿,笑道,“陪祖母说了会儿话,我们来迟了。”
江行云引诸人进了正厅,“我料着姑妈必要留你们说话的。”这也能看了谢家三房与长房关系要近一些,如二房留守的谢枫之妻苏氏,一向不怎么与三老太太府上亲近,故此,谢静才能早到。谢静之母苏氏不喜三老太太为人,故此,根本没让闺女去给三老太太请安。
江行云生得艳色无双,厅堂布置却是素雅大方,厅内烧着银丝炭,暖似春日,诸人皆去了外头的大衣裳,刚坐下,就着桃粉衫子碧绿裙的丫环们鱼贯而入,捧上茶来,这些丫环皆着一样的衣裳,头上首饰不过两件,面上并无脂粉,相貌不算出众,行止却十分流畅恭谨,可见调理有度。
哪怕谢莫忧心下都觉着,倘能这般自由自在,气派十足的住在外头,的确比寄人篱下好,嘴里却笑,“老太太一直念叨,说江姑娘搬的太早了,舍不得你呢。”
谢莫如只管静静品茶,江行云想,谢二姑娘的性子与谢大姑娘颇有不同哪,这熟稔的口吻,不知道的还得以为我跟她多深的交情呢。再者,她们宋家是与谢家三房有姻亲关系,谢莫忧是长房孙辈,与她的关系已经远了,就是论年纪,她长谢莫忧,论辈份,她更高谢莫忧两辈,与谢太太同辈,谢莫忧这是以什么身份跟她说这话呢。唉哟,怪道你跟我姑妈关系好,原来你俩的智商在同一水平线上啊。你们简直就是传说中的高山流水一知音哪。
江行云觉着谢莫忧这话已是唐突,却是面色不变,妙目流转间微微一笑道,“姑妈的心,我岂能不知。我这年前搬过来,原是早与姑妈商量好的。都是燕表姐,也不知怎么了,上次一道吃了酒,就跟姑妈她老人家说什么冬天搬家不好,要留我长长久久的在身边儿住着。要我说,这也不是燕姐姐的主意,燕姐姐又不是头一天知道我置办了宅子,也早知我要搬来自住的。真不知哪个没调教的挑拨燕姐姐,她又是个耳根软的人,听人一挑拨,又真心待我,心里不放心我,可不就跟姑妈说么。姑妈这把年岁,老人家,就剩下心软了,立时就转了主意。故此,原本说好的事儿,又叫姑妈担心了我一遭。”
说着叹口气,江行云端起茶来吃,“莫忧你也眼见了,我这宅子又不是离姑妈多远,两府一墙之隔。我来帝都带了家里的侍卫,不要说与姑妈住的近,有姑妈姑丈照应我,便是等闲来二三百人马,想进我这宅子也不是容易的。我特意置这宅子,就是为了就近照顾姑妈,安她老人家的心。只是,我虽姓江,骨子里流的是宋家的血,我还在呢,自然要立起门户来。一则,不堕我们宋家门风;二则,这是姑妈的娘家;三则,延续宗祠。”
这话一说,什么嘴也能堵了,谢莫忧自若一笑,“你想的周到。”
江行云笑,“一则家教如此,二则这两年受姑妈熏陶,方有此志向。我把这道理跟姑妈一说,姑妈也是极欣慰的。”说着,又请大家吃这茶,“陛下知我出孝,特意赏的冬茶,我还是头一遭吃冬茶,觉着味儿不赖。孝敬了一些给姑妈,这是留着咱们一起吃的。”
谢环笑,“上次吃就觉着是极难得的。”
谢莫忧亦道,“清雅柔香,果然是极难得的。”
谢莫如没说啥,她对茶不大讲究,倒是想着,这茶约摸是江行云搬家后方赐下的,不然,上次江行云出孝时三老太太府上摆酒,断没有不拿出来给人吃的理。
江行云刚一搬家,宫里后脚就赏下冬茶,宫里在想什么?莫不是乐得见江行云搬出三老太太府上?不,这种逻辑是不通的。江行云毕竟只有十三岁,尚未及笄不说,她父母皆无,已在五不娶的“丧妇长子不取”之列,倒是在三老太太府上得女姓长辈教导,对江行云日后的亲事更有利。三老太太这家人,谢莫如虽不喜欢,但从整体考虑,三老太太性子讨厌,家里人也有势利之嫌,但这只能算缺点,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且,宫里令谢柏尚宜安公主,本身就是对谢氏族风的一个肯定。那么,宫里没有看不过眼谢家的道理。宋氏两代人驻守西宁关,功劳不小,从宋氏论,从江行云日后前程论,从谢氏家风论,宫里也没有鼓励江行云安宅自住的道理。
那么,这茶就是另一番含义了。
宋氏于朝廷有功,那么,这茶的意思无非是,朝廷没有忘记宋氏功勋,而江行云这一介孤女,即使自谢家搬出自立门户,朝廷仍是看顾她的。
难怪,难怪三老太太今日好生一番抱怨江行云搬离谢家之事,大概三老太太怕是朝廷误会谢家对江行云不够尽心,才使江行云搬离谢府的吧。其实,三老太太多虑的,依江行云之周全明白,不会让人看江谢两家的笑话,她定已有周全两家的主意。
吃过茶,略说了会儿话,江行云请女孩子们去她在园子里搭的帐篷里烤肉玩耍。
江行云与诸人介绍,“我们边州,不太流行听戏,我来帝都两年有余,戏啊什么的,伊伊呀呀,仍是听不大明白。在边州时,冬日天气好,我会出城打猎。不过,冬天没什么好猎的,野鸡兔子都瘦的很,就是大些的鹿羊之类,也不比夏秋时肥硕。倒是下了雪,偶尔就会围起帐子来烤肉吃,这羊是西宁的羊,你们尝一尝味儿,与帝都的羊也不一样。”
谢莫忧好奇,“你们在边州是住在帐子里么。”
江行云哈哈一笑,“当然不是。西蛮人逐水草而居,他们是住帐子的,我是觉着有趣,学着玩儿罢了。”一路上与诸人介绍她这园子的景致,该有的花草树木亭台楼阁都有,但要说哪里特别出挑,也没有。倒是她这府上较别府多个校场,帐篷就设在校场,说是帐子实在是客气的说法,比一间房子不小了。谢莫忧关心的另有其事,“江姑娘还习武?”
江行云笑,“我出身将门,自幼就练祖传的枪法。还有我的近卫,每天都要训练。”
谢莫忧大为稀奇,“难道三老太太也会武功?”
江行云笑,“姑妈当年没学过祖传枪法,不过健身的拳脚也懂一些。姑妈年岁大了,怕是有些年不练了。”
大家说着话,丫环挑起帐帘,江行云行先进去,炭盆已升起来,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烤肉的家什与帝都用的也有所不同,江行云这里的是一个圆形的铁盆,里头燃着干燥的松枝,盆上支起烤架,烤架上穿着一只羊腿与一条鹿腿,火焰腾腾的烤炙着烤架上的羊腿与鹿腿,整个帐子都散发着浓浓的烤肉香。这等粗犷的吃食方式,把一干人都看得有点儿傻。江行云道,“有西宁的肥羊,还有鹿腿,烤肉你们肯定吃过,只是怕没自己烤过。”告诉大家留心炭火,江行云请诸人坐了,道,“天下什么东西都是厨子做的味儿美,唯独这烤肉,非自己烤出来的不香。”
江行云盘坐在主人位,自丫环的捧盘里接过一柄开刃的弯刀,与几人介绍,“这烤肉是边烤边吃,才最香。”说着削下几片,请诸人品尝,谢环谢珮几个还有些不敢下嘴,谢莫忧瞧谢莫如一眼,以前跟二叔出去也吃过一回烤肉,却不是这样直接在火上烤的,这脏不脏啊……谢莫如淡定的搁嘴里吃了,点头,“果然香的很。”又道,“羊腿肥美,鹿腿的肉稍微瘦一些。”
烤肉上的油滴滴的落在火盆里,再腾起一阵阵火焰与肉脂的香美,谢静也忍不住吃了,直说好吃。谢环几人这才吃了,亦觉着味道不错。
江行云十分欢喜,“帝都人都说边州苦寒之地,那是帝都人不知边州的好处。多少人去了边州再回帝都都想念边州的宽广与吃食。”再与她们介绍,“鹿是暖血的,最是滋补。鹿筋鹿角都是珍贵之物,烤羊的话,一定要用肥羊,这样烈火一烤,羊油溢出,趁热吃来,鲜香甜嫩,又带着炙烤的香气,天下美味,莫有出其右者。”
谢莫忧笑,“是啊,果然名不虚传。”
几人一面说话,一面吃着烤肉,待烤肉吃得差不离,江行云还安排了歌舞,因无年长之人在场,诸人年岁相仿,都玩儿的十分尽兴,至晚方各自告辞离去。江行云每人送了一箱皮子,说是在帝都有皮货生意,这是自边州进的皮货,给诸人做衣裳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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