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娇

“哎呀，你们这些妇人家一天就知道担心这些有的没的，朝堂之上的事情你少瞎掺和，武儿自己心里有数，”穆远候一看再说下去又要挨骂，连忙抬脚往外走，“夫人，张大人找我有事我先走了！”
“哪个张大人？”梁氏在后面喊着，话音未落人就不见了。
其实细思之下确实是不用担心的，穆武很得皇帝喜爱，早早就被封了世子，只是不能习武，到底是一大遗憾，想必穆武自己心中也是在意的。
在屋子里玩耍的嫡十一小姐穆雪瞧着父亲母亲说话着实有趣，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便出门去寻二哥去了。
她手中拿着个金累丝镶宝石的葫芦坠子，站在书房门口偷看穆武，又想叫二哥哥陪她玩，又有点害怕二哥哥责备她。
府中兄弟姐妹甚多，二哥哥的脾气实在算不得好，总是瞧着冷冰冰的，见谁都是一副疏离模样。
母亲说二哥哥身子不好，她也常看见二哥哥面色要比寻常人白些，是种不健康的、病态的白。
久而久之，别的兄弟姐妹与穆武关系都疏远了，也就她和二哥哥是嫡亲兄妹才敢大着胆子来。
穆雪想了想，悄悄走进去扯了扯穆武的衣袖，奶声奶气道：“二哥哥你陪我玩。”
“没空。”
穆武手中翻过一页，眼睛并不看地上站着的萝卜头儿。
“二哥哥有空的！”小萝卜头撅起了嘴，大眼睛眨着控诉道：“二哥哥有空去给姜二小姐送东西！二哥哥喜欢她不喜欢雪儿！”
穆武这才低头瞥了一眼，面上并无波澜，简单解释道：“从小定下的婚约罢了，去也不过做个样子。”
穆雪才六岁，听不懂什么叫“做个样子”，拿着葫芦坠子愣了半天，傻乎乎的说道：“二哥哥次次都去做样子，辛苦二哥哥了。”
她略想了一下，晃着手上的葫芦坠子兴高采烈的说道：“二哥哥，辛苦的话就叫下人去做，我有时候不愿意自己穿衣服，就叫丫鬟给我穿。”
她像是为自己想出个好主意得意坏了：“二哥哥下次就不用自己去‘做个样子’了！”
穆武轻咳一声，将手中的书放下，玉一般的眸子中似有柔和的暖意。
“二哥愿意自己去做个样子。”
……
皇宫中因为秦旭的事情也闹得不可开交，皇帝只觉得自己的老脸都丢尽了，下朝之后在偏殿大发雷霆，洁白如雪的地衣上碎瓷片泛着光，跪在地上的秦旭面如寒霜。
“上次的事情朕就提点过你，这次竟是在宁府……光天化日之下……”皇帝说着就觉得不耻，一甩袖子怒道：“你叫朕如何向宁相交代？！”
“还有那永昌伯府的安四小姐……”皇帝一阵头大，扶着额重重坐回上位。
秦旭跪在下面不敢抬头，知道现在父皇正在气头上说什么都没用，心里已然跟明镜一般，明白过来是被宁沛儿那杯酒给算计了。
至于什么安四小姐……他当时虽然药力发作一时被情欲冲昏了头脑，却记得自己确实是看见了安锦云的，怎么后来就变成了安四小姐？
皇后也是万万没料到会有这种结果，只得劝慰道：“现在安四小姐清白没了，也只能叫三殿下收做一房，至于宁府……到底是没有宣旨的事情，旁人不知道也算不得丢面子，不若将宁沛儿召进宫来本宫亲自安抚一番，也就罢了。”
叶氏想到的算是目前最万全的法子了，皇帝只得招手叫皇后去办，还勒令秦旭一直跪着，要叫宁沛儿原谅之后这事才算完。
却见宁沛儿被请进宫来的时候面容憔悴，似是为秦旭大哭过一场，只瞧一眼秦旭便又落了泪。
秦旭暗中捏着拳，好一个逢场作戏的薄情女子！
他还没在女人身上栽过跟头，此次真是叫他高看宁沛儿一眼。
只知道宁沛儿确实聪慧，没想到自己也会被算计。
“皇后娘娘用不着安慰小女……”宁沛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似要背过气去，鼻头红红的当真像个被辜负了的可怜女子。
“只能怪小女与殿下……没有缘分……”
秦旭在心里破口大骂，嘴上却道：“是本殿……负了宁姑娘。”
“只是此事实在蹊跷，”秦旭到底是咽不下这口气，看向皇帝与皇后，情真意切地喊道：“儿臣是被冤枉的！”
宁沛儿哭的间隙顿了一顿，用帕子掩着偷眼去瞧皇上反应。
不说还好，一说简直火上浇油。
本来看着秦旭一直跪着认错态度还算好，现在被一提怒气又上来了，当即朝秦旭身上劈头盖脸地砸过去一个茶盏，骂道：“你还有脸说？！你同那安四小姐衣衫不整被众人瞧见，你还有脸说是被冤枉的，怎么，是那安四小姐强迫的你不成？！”
“竖子无教！竖子无教！”
站在殿外的秦朔等着父皇将那茶盏砸了，这才不紧不慢的进去行礼说道：“父皇明鉴，三皇兄确实是被冤枉的。”
满屋子听得此话俱安静了下来，宁沛儿手举着帕子停留在眼角，心中翻起滔天骇浪，跪在地上的秦旭满身茶水，一片茶叶还挂在俊脸上，疑惑又警惕的看向秦朔。
皇后秀美一折，冷声令道：“朔儿，此事同你没有关系，回自己的宫去，休要胡言乱语。”
“兹事体大，你不能因着三殿下是你的皇兄就加以包庇。”
“母后，正因为知道兹事体大，儿臣才不敢乱言，”秦朔叫人呈上东西来：“儿臣是经过一番调查才敢来告知父皇与母后真相，还三皇兄一个公道。”





锦娇 158 不愧是皇后嫡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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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旭想着自己这四皇弟装得一手温润如玉，上次自己十万两银票的事情若不是“多亏”对方宣扬，也不至于闹得那般沸沸扬扬。
他的肝瞬间疼了起来，不知道秦朔又要落井下什么石，连忙膝行几步跪到父皇面前自己咬牙认了：“父皇，儿臣当日确实是小酌之后失了理智，这才犯下如此大错，还请父皇责罚，儿臣愿意承担一切。”
“皇兄也是受人蒙骗了，”秦朔瞧着对方担惊受怕的样子只觉好笑，故意说半句留半句：“这其中是有隐情的。”
秦旭心上更慌：“不不不，哪有什么隐情……”
秦朔玩够了，这才慢悠悠的叫人将东西拿出来，正是秦旭当日与宁沛儿喝酒用的酒杯。
他温和柔泽的声音在大殿响起：“儿臣总想着皇兄或许是被冤枉的，于是便去宁府寻了寻，还真有新发现。”
“这杯中残留已叫稽查司验过，里面竟然有……迷药，只是到底是谁人下在其中，如今却也不甚明朗，宁姑娘，你说呢？”
宁沛儿心头大骇，陪着一块来的丫鬟以蕊听闻此话已经被吓得跌坐在地，战战兢兢的去瞧自家小姐。
“这……四殿下何以问小女……”宁沛儿两股战战，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当日是小女笄礼，来府中观礼者甚多，这酒是如何来的……其中又经了哪些人……小女俱是不知道的！”
她借着广袖的掩护使劲在大腿上掐了一把，眼中立刻又涌了泪，哭着道：“竟是、竟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三殿下的！小女本就倾心于三殿下，如今听到三殿下乃不是出于自愿的，心中……确有欢喜。”
她泪水涟涟，她可怜楚楚，她恨不得抱着皇帝的腿喊无辜。
秦旭冷眼瞪着宁沛儿，心中自嘲，如今真是阴沟里翻船，却不知他那好四弟心中做的什么打算，居然出言为他说话。
“宁姑娘对三皇兄情深义重，实在感人肺腑，”秦朔看够了戏，知道接下来皇上和皇后自有分寸，便寻了个由头告辞了。
皇帝稍加思考，开口却是称赞秦朔：“不愧是皇后嫡出。”
四子一直不争不抢，淡泊大度，明眼人都看得出如今秦旭、秦朔二人之间必有一争，秦朔居然还在此关头为秦旭说话，实在是叫他没想到。
若不是因为前太子被废，他还真看不到这个儿子。
回宫后秦朔又一向安分守己，比秦旭接连闯祸好出太多。
秦旭听见父皇这句话，又见对方眉头紧皱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心中一沉。
女人上的事情算不得事情，今日就算再糟父皇也只会觉得他只是有些贪玩，如今秦朔来做好人，倒衬得他一无是处了。
他暗暗咬牙，他这个四皇弟心机重着呢。
叶氏得了夸奖也没显示出有多高兴，只看着酒杯道：“陛下，那现在该如何处理？”
皇帝看了一眼地上快哭到昏厥的宁沛儿，大手一挥：“叫稽查司彻查到底，三日后朕要个结果！”
三日后这结果，却不是秦旭想要的那种。
皇后下懿旨，赐婚于宁相嫡长孙女与三皇子殿下，又说永昌伯府四小姐秀外慧中，被选作三皇子殿下的……良娣。
皇帝已经明白当日之事确有蹊跷，宁沛儿绝对逃不了干系，叫稽查司去查也不过走个流程。
到底是要给宁相几分薄面的，不论宁沛儿初衷是为什么，若是当着全天下的人驳了宁氏一族的面子，日后宁相这帝辅还怎么当，如何叫朝中大臣信服。
皇裔姻缘，不过是权柄筹码，事事皆当为江山社稷着想。
至于本是要选做侧妃的安四小姐如何变成了良娣，还得从稽查司的彻查说起。
本以为安四小姐是无辜被卷入，稽查司去宁府搜查却又发现后花园亭子中的凉茶有问题，宁沛儿一口咬定酒杯茶壶中的药是怎么来的她皆不清楚，天家颜面又需人来遮羞，于是安晞月便成了最好的遮羞布。
再加上安茂德闹得厉害，引得朝中大臣对三殿下颇有不满，皇帝为秦旭名声考虑，便全将罪责扣到了安晞月头上。
当然，也算不得冤枉她，那凉茶本就是安晞月要用来害安锦云的。
永昌伯府中此刻还未得到消息，王氏为安晞月的事情难受了好几天，连饭都吃不下，又多给秀姝院指了两个丫鬟照顾安晞月，生怕安晞月寻了短见。
“四小姐，”绿萝出去打听良久，现下站在门口磨磨蹭蹭不敢进门。
“事情如何了？”安晞月从榻上坐起身来，有些焦急的询问道。
“皇后给宁大小姐与三殿下赐了婚，现在宣旨的人正在宁府呢，”绿萝站在离安晞月两步远的地方，恭敬回话道。
“宁沛儿与三殿下？！”安晞月双眼失神喃喃道：“这怎么可能呢？失了清白的人是我，该是我来当三皇子妃才是……”
她当日害安锦云不成反倒自己被三殿下……前面虽说确实惊慌失措，后面……后面也有几分自愿滋味。
三殿下人中龙凤、风流倜傥，寻常女子哪有机会接触。
母亲一直想要她有一门好亲事，这天下最好的亲事莫过于嫁给皇子。
当时她鬼迷心窍，想着这事情虽然说出去不好听，但是三殿下毁了她的清白肯定是要娶她做正妻的！于是这才半推半就，故意喊着引旁人过来。
怎么宁沛儿被赐了婚，那她呢？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安晞月哪有心情再去理安锦云当时身边怎么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男子，此刻只顾得上自己，连忙穿了鞋去烟柳院找王氏做主。
绿萝跟在后面心中惴惴不安，想着自己听到的那些话为自己开脱道，是四小姐自己性子急，怪不得她没说出口。
才刚出了院子，从皇宫里来的皇后身边的公公却宣旨来了，安晞月来不及和王氏说话便被领着跪下来接旨。
“……选做三皇子殿下良娣，钦哉。”
安晞月尚没反应过来，跪着没动弹。




锦娇 159 今天也算是老天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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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四小姐，上来接旨了，”那公公声音尖细，提醒安晞月一声，安晞月浑浑噩噩的伸手接了，只是脑子中半晌没理解旨意中的意思。
“良娣？”王氏更是不可思议，连忙追问道：“公公可是说错了？”
“老夫人可得仔细说话，”那太监对王氏与安晞月并无好脸色，只假笑着道：“皇后娘娘亲自拟的懿旨哪有出错的，咱家这趟出宫本是为了宁府大小姐与三殿下赐婚天喜，来永昌伯府这趟，也是顺带。”
“宁府大小姐？”王氏被扶着上去
一众内侍看向王氏几人的眼中总带着些轻蔑，等了半晌见竟无赏赐那王氏还哭闹了起来，瞬间觉得晦气，连忙告了辞。
“老伯爷去得早，如今咱们伯府竟叫人如此欺负了！”王氏说着当真心口阵阵疼痛，搂着安晞月哭嚎道：“我的乖孙女好生命苦！”
“怎会如此……”安晞月眼神呆滞，实在是想不通。
皇后娘娘最是讲究礼仪尊卑，出了这样的事，父亲怎么说也是兵部尚书，不可能就这样草草处理，叫她蒙羞！
虽说当今天子重文轻武，天下海晏河清，父亲也不过是挂个闲职不受皇上重用，只是、只是，再怎么样也不会是这样的结果啊！
“定是有什么搞错了！”安晞月面色苍白，瘦弱的身躯瞧着十分可怜，目光一斜瞧见了正准备走的安锦云，尖声大叫起来：“是你是不是？！是你暗中搞鬼！”
她扔了手里拿的懿旨，神情癫狂的朝安锦云扑过去。
“你容不得我嫁给三殿下！你见不得我好！你就是嫉妒我！”
安灵梓见状连忙将安锦云往自己身后一拉，自己迎着安晞月撞了上去，伸出胳膊硬生生受了一下。
虽是反应及时，却遭不住安晞月此刻失心疯似的一扑，白皙的胳膊上瞬间多了三道血印子。
“安晞月，你疯了，”安锦云连忙叫亦书瑶琴上去将人拉住，自己皱眉看安灵梓胳膊上的伤痕。
安灵梓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冷静开口道：“四姐姐如今是三殿下身侧之人了，行事还是谨慎些，若是如此叫三殿下看见了，怪罪的可是咱们整个永昌伯府。”
安晞月被亦书拉住挣脱不得，指着安锦云垂泪道：“我疯了？你暗中做的那些勾当真当没人知道么，那日那个……”
“逆女！你竟还有脸怪你六妹妹！”
安茂德刚下了朝听完同僚讥讽，回到家里又见安晞月是这副德行，当即气急攻心一脚踹向安晞月心窝。
安晞月本被亦书和瑶琴拉着，这一脚踹了个正着，当即被踹得摔倒在地，胸口疼痛难忍，压根起不了身。
王氏看见这一幕差点要晕过去，连忙过去护着安晞月骂道：“你好狠的心！你这是要打死你自己的亲女儿呀！”
“月姐儿没了母亲本就可怜，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你不去想着为月姐儿讨回公道，还回来打骂月姐儿！”王氏越说越伤心：“你真是糊涂啊你！”
安茂德冷哼一声，指着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安晞月道：“我糊涂？您自己问问月姐儿做了什么好事！”
“我开始也当此事月姐儿是受害者，还在陛下面前几番愤慨，谁知最后才知道，是月姐儿给三殿下下了药，才叫三殿下那日如此失态！”安茂德越说越恨：“别人都说月姐儿是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居然敢出此下作手段，连天家都敢算计，我安茂德的老脸算是被这个逆女丢尽了！”
王氏听得这话张口结舌，松开了护着安晞月的手。
“咱们安家怎么出了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安茂德看着安晞月冷声道：“薛氏心肠歹毒，生的女儿也是满腹心机。”
安晞月定定的盯着自己的父亲，听着这些侮辱的话从自己父亲的口中说出，胸腔中血气翻滚，欲要张口辩解却喷出一口血来。
“四小姐！”
安茂德见了却无怜惜之意，甩袖离开道：“你好自为之吧！”
那血沫子挂在安晞月苍白的脸上十分骇人，绿萝都不敢伸手拿锦帕去擦。
安晞月连呼气都有些困难，伸手去扯王氏的衣袖，喘着气道：“祖母……我没有……”
王氏与安晞月多年祖孙感情，她又一向偏心安晞月，安茂德说的那话她心中诧异，虽然信了个七七八八但还是心疼安晞月。
她偏头瞧见安晞月被踹得说话都困难，俩忙唤人将安晞月扶了起来，又叫念之去请大夫。
安锦云最后扫了一眼，自己扶着安灵梓回了院子。
“六姐姐，用不着如此小心，小伤口而已，不用管都自己结痂了，”安灵梓倒是心上轻松，安晞月被打成那样她一点同情都没有。
安馨兰胆小，见了方才的场面十分害怕：“我还从没见二伯那样发过火呢。”
“善恶有报罢了，”安灵梓淡声道：“她之前是怎么欺负咱们的，今天也算是老天开眼。”
“这倒是……”安馨兰想着是这个理，小声却坚定的应了。
“方才真是谢谢七妹，你替我挡这一下，我不知如何感激，”安锦云别别扭扭的道谢，言语之间却是真诚。
“六姐姐莫放在心上，”安灵梓心中总梗着纪氏的死，她挡这一下远远不够抵，更不要说安锦云还出言救过她和陈姨娘。
那边安晞月被扶回了秀姝院，胸口疼得撕心裂肺却依旧伸手拉着王氏的袖子。
她只能依靠王氏了。
“祖母……祖母你信我……”她每说一句话都喘得厉害，声音虚浮。
“我纵有万般大胆，哪敢下药去算计三殿下呢？”都这个时候了，她依旧要往安锦云那身上泼脏水，“是六妹妹……是六妹妹做的，她推了我……她将我推到三殿下怀中，受此折辱！”
王氏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一向乖顺的孙女，连忙回握住安晞月的手难受道：“快别说话了，祖母……信你。”
“你那父亲真是个狠心的，竟将你打成这样……”




锦娇 160 她没有给他留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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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晞月歪头伏在王氏怀中，凄惨哭道：“我只剩你了，祖母。”
王氏看得心疼，连忙将人搂住。
安晞月只会这一套，王氏偏就吃这一套。
一个蛇蝎孙女，一个糊涂祖母，倒还挺配。
因着安晞月尚在孝期，所以暂且还是呆在伯府，身份十分尴尬。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安俊雨连夜从广博学府赶了回来。
安锦云知道对方回来并不意外，只是听碧荷通传对方来了她的院子心头有了几分惊讶。
她将人请了进来，命亦书上了好茶，两个人之间隔着一张不大不小的圆桌。
少年依旧是一副皎如玉树的模样，穿一身月白色长袍，眉如墨画，目若朗星。
安俊雨看着桌子那头的安锦云，只觉得他们之间像是隔着一条静谧的溪流，并不汹涌，却又如隔云雾，叫一切都不真切了起来。
少女眉眼之中傲气依旧，看向他的眼神再也没有了当初的那种依赖感，就只是，看向他而已，仿佛他是一个摆件、一个再也不能引起她注意的东西。
“我以为三哥会先去秀姝院看看四姐姐，”安锦云先开口，她的声音穿过那条并不存在的溪流，被洗涤得毫无波澜。
“已经去过了，她心情很不好，”安俊雨呷了口茶水，将青瓷莲花纹的杯子轻轻放下，“六妹妹院落中的茶倒是与旁处不同。”
自从三房管家，各处均用的君山银针。
安锦云眉梢一动，指尖摩挲着杯子上的花纹，这是被安晞月告了状来寻她来了？
“这茶是我外祖母送来的，三哥若是喜欢待会叫亦书给您包几包带上就是，只是，三哥在临考之际连夜赶回来，来我这望云院总不是为了喝茶的吧？”
亦书悄悄翻了个白眼，这茶就算六小姐放着发潮她都不想给三公子一叶子。
安俊雨知道安锦云说话向来不客气，只是如今的不客气和过去的不客气到底是不同了。
“只是喝茶，不可以吗？”安俊雨似乎还是那个好哥哥，“我们许久未见了，之前你是最喜欢同三哥哥玩的。”
“三哥也说了是之前了，”安锦云现在很不喜欢这种弯弯绕绕的性子，若说安晞月是明着恶毒，安俊雨就是绵里藏针，叫她捏不准对方有什么企图。
来世不可待，往事不可追也。
从上一世来看，安俊雨似乎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就只是配合安晞月将她养废了而已。
但是安晞月和安俊雨是嫡亲的兄妹，再加上薛氏死了，安晞月婚事毁了清白没了，他们之间隔着那么多事，怎么可能还是毫无芥蒂的呢。
“想来三哥待会还是要赶回广博学府去的，若是没什么要紧事情，就恕我不招待了，”安锦云站起身来，做出要走的姿态，“靖安侯府的姜二小姐病了，我想去看看她。”
安俊雨看着对面的少女站起身来，个子不高却一副迫人气势，眉目渐舒，面上带了恬淡的笑意：“六妹妹长大了。”
“光阴易逝，我不得不长大，”安锦云语调平静，内里却有一种嘲意。
若是能不用长大，谁又想长大呢？
“想必三哥是来兴师问罪的吧，”她不再绕弯子，直说道：“昨日三哥不在场，安晞月当着众人的面污蔑我说是我害她，还划伤了七妹妹的胳膊，三哥是要如何，为她鸣不平么？”
安俊雨眉头紧皱着，似乎对这事半点不知的样子：“若是这样……哥哥替她给你道歉。”
安锦云搞不懂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想和对方再扯上什么联系：“三哥不必同我道歉，”她笑了笑故意挤兑道：“要是想道歉的话早该道歉了不是么，四姐姐污蔑我的名声，故意在外面说我嚣张跋扈，还偷过我母亲的遗物……细细数来需要道歉的也不止这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