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剑与法兰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匂宮出夢
“先生……先生已经走了吗?”
“是的,已经走了。”夏尔温和地回答。
“刚才来的那位小姐,应该是他的亲人吧?”梅丽莎颇为难堪地笑着,“从年纪来看,应该是女儿?”
“嗯,是的,没错。”
“真是灾难啊,竟然被女儿找上了门来……”听到了他的回答之后,梅丽莎的脸色愈发苍白了,苦涩地笑了起来,“先生估计这阵子都不会过来了吧?”
“大概吧,”夏尔点了点头,“不过您也不用伤心,我估计等这阵子忙完了,他大概就会有时间重新来找您了……”
“可我现在哪还有脸面再呆在先生身边呢?”梅丽莎眼角出现了泪光,“我们这样的人,只有躲在暗处才能够讨得恩主欢心,一旦露到了明处,就再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不是吗?”
她低着头,脸色苍白到了极点,显然沮丧无比。
接着,她抬起头来,以那种饱含期盼的眼神看着夏尔,“特雷维尔先生,我……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我这种污秽的女人,恐怕也只能去归隐乡里了吧?”
一边说,她一边抽泣了起来,“上帝啊,您怎么能够对我如此残忍呢?明明已经找到了一个还算可靠的归宿,却偏偏要……要遭遇到这样的灾祸……难道您已经注定了,注定要让我受苦一生吗?”
夏尔静静地听着对方含泪的倾诉,不发一言。
直到对方哭泣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轻轻开口。
“您放心吧,杜罗小姐,我并不会因为您的身份而鄙视您,因为我从不在道德上面评判他人。您是个聪明而且美丽的女孩子,小姐,我并不认为您是天生就想要干这一行的,如果您有着同玛蒂尔达类似的那种身份,您当然不会做这些事……”
“谢谢您,先生!”听到了夏尔的这句话之后,梅丽莎微微笑了起来,仿佛是在为对方能够理解自己而感到开心似的。但是很快她的脸色又僵住了。
“但是,相应的。我也不会轻易地去同情您,更不会因为可怜您的处境而被您利用……”夏尔笑着说,“如果您打算趁这个机会换个枝头继续栖息的话,我想您需要再去找另外的人选……”
梅丽莎脸上的悲容慢慢消失了。目光先是变成了错愕,很快就变成了恼怒,冰冷的表情似乎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但是夏尔仍旧微笑以对。
“您又比我好在哪里呢?不过是走了运,生在一个好家庭里而已!”她恨恨地丢下了这样一句话,然后转身,快步地走回了客厅。
夏尔不紧不慢地跟了进去,然后发现这位杜罗小姐正在急匆匆地收拾东西。
“您这是在做什么呢?”他有些好奇地问。
“您难道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吗?我得换个地方了。”梅丽莎冷冷地回答,“这里我已经呆不下去了,不早点走还能怎么样?”
此时的她,已经再也懒得在夏尔面前掩饰自己了。因而态度十分尖刻。
“您其实也不用这么担心,那位德-迪利埃翁小姐也并不打算把您怎么样。”夏尔找到沙发,坐了下来。
“哼,我是担心她吗?”梅丽莎嘲讽地一笑,将首饰收进一个小匣子里。“我担心的是您的部长大人而已。”
“这话又该怎么说呢?”
“这不是很明显吗?亏您还是个政府官员呢……他们故意不说,但是难道我还猜不出来吗?”梅丽莎已经将首饰收拾完了,然后小心地戴上了自己的丝绸手套,“他们这么狼狈的样子,只能是家里出了大事,搞不好还是那位老伯爵已经出了大问题了……我现在不离开,难道还要把自己绑在沉船上面吗?”
“继续留在他身边怎么样?”夏尔低声问。
“为什么?浪费自己的青春……嗯?”梅丽莎骤然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夏尔。
慢慢地,她镇静了下来。
“您打算做什么?”
“我要您继续呆在他的身边,”夏尔一字一顿地回答,“并且在某些时候,把他在打算什么、以及别的一些事情告诉我。”
“他是你的上司。”梅丽莎盯着夏尔。
“不错。”
“他是你的同党。”
“嗯,暂时也可以这么说。”夏尔回答十分干脆。“但是这又怎么样?”
梅丽莎仍旧看着夏尔,然后突然抬起手来,指着夏尔,歇斯底里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看看啊,看看啊!这些臭贵族比我们好在哪里?手比我们还要脏多了呢。哈哈哈哈哈!”
夏尔任由对方狂笑,直到笑声已经慢慢降低,他才悠然开口。
“既然您是个聪明人,我也就不用多说什么了,我们合作然而各取所需,事后我付给您报酬,一切就是这么简单明了。”
“如果我不做呢?”梅丽莎反问。
“您当然可以不做,您甚至可以去跟迪利埃翁先生告密,这些都是您的自由。”夏尔耸了耸肩,“但是,我认为您不是那种会轻易浪费机会的人。还是说……”夏尔饶有兴趣地看着梅丽莎,“其实您真爱着这个年纪大到足以做您父亲的人,一点也不想做对不起他的事情?”
“爱?”梅丽莎嘲讽式地扬了扬眉毛,然后又大笑了起来,“爱?哈哈哈哈哈!”
“既然如此,我是否可以认为您同意我的提议呢?”
“哼,那您打算给我什么呢?”梅丽莎慢慢收敛了笑容,严肃地看着夏尔。
“这取决于您想要什么。”
“我要钱,能够让我舒舒服服过好一段日子的钱。”梅丽莎低下了头,似乎是在估算数字,片刻后她重新抬起头来,“三十万法郎,您只要能给我这样一笔钱,叫我做什么都行。而且我可以一辈子保密,决不多说一个字。”
“这个数目可不是小数……”夏尔沉吟了一会儿,然后估算了一下,最后他点了点头,“但是我可以承担得起……”
“我还有一个要求。”梅丽莎突然说。
“说吧,不过过于贪心可不是好事。”
“我要成为贵族!你们要让我成为贵族!”梅丽莎低喝了一句。
“嗯?”
“像你们德-特雷维尔家族这样的名门,多少代以来都在跟其他贵族联姻,远亲近亲肯定到处都是,所以只要你们肯给我编造一个身份。然后把我引进上流社会,那我不就是真正的贵族了吗?拿着你们的引见作为通行证,我和别的贵族又有什么不同?”梅丽莎急促地说,“只要你们都说我是。那我又怎么可能不是贵族?”
“噗嗤!”听到了她的这个要求之后,夏尔忍不住哑然失笑了。“您刚才不是很蔑视贵族吗?怎么现在又提出这样的要求呢?”
“是的,我现在还是蔑视你们,但是我还是想成为一个贵族,怎么了?不行吗?”梅丽莎也冷笑了起来,眼中闪烁着激跃的光芒,“难道我比你们中的哪个人差吗?那些痴痴呆呆的小姐能够是贵族,为什么我不能是?我也要堂堂正正地走在你们的红地毯上!我才不相信什么天生的血统呢,只要有了一个机会,我和你们没什么不一样!”
随着她的话。夏尔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严肃起来,他静静地看着对方,好像是在思索什么。。
看着沉思中的夏尔,梅丽莎又冷笑了起来,“怎么?想要干大事又不想给出合适的报酬?没关系。您可以不答应我,大家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继续收拾我的东西离开这里,绝不会将今天您说的话透露给别人……说吧,行,还是不行?我时间很紧,没工夫等您。”
“好吧。”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夏尔轻轻地点了点头。“我可以完成您的这个愿望,只要您付出了足够的努力。”
“很好。”等到了满意的答复之后,梅丽莎微微笑了起来,“那么,我现在就为您服务了,德特雷维尔先生。”
然后。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会为得到您承诺的奖励而努力为您服务,但是……如果到时候您反悔,那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放心吧,绝不会的。我这个人对自己人向来慷慨。”夏尔回答。“您的要求虽然难办,但也不是办不成。”
——如果到时候您还没有被我埋掉的话。
他心里补充了一句。
“那么,您今晚要不在这里留上一晚吧?”
梅丽莎轻轻地解下了自己的丝绸手套,然后她柔滑细嫩的双手轻抚到了夏尔的手上,她的语气突然放得很轻,好像是在耳边呢喃一样。
“反正,他今晚肯定也回不来……”
这……
“不,小姐。”夏尔很快就抽回了自己的手,“我认为,我们是冷静务实的合作者,还是不要过多地掺杂有别的东西比较好……”
“您还真是个没情趣的人呢……”梅丽莎嘴角往上撇,好像是在嘲讽似的,“是因为真是不喜欢寻欢作乐,还是因为怕触怒那位公爵小姐呢?这还没结婚,您就开始为她守贞了吗?”
“这不关你的事!”夏尔微微皱了皱眉头。
看来这女人早就把自己当成备用的诱惑目标了,所以早就把自己调查过一番。
还真是个了不得的女人啊,倒是不能小看。
“这跟您没关系,”夏尔马上站了起来,“总之,既然您已经答应了我要求,现在我们就是朋友了,我衷心希望您能够一切顺利……”、
“您放心吧,您的部长阁下的底,我早就已经摸了个通透了,他跑不出我的手掌心的。您什么时候想要对付他、想要从他这里挖出什么*,尽管来吩咐我就行了。”梅丽莎先打了保票,然后瞟了夏尔一眼,“当然……前提是您必须付出自己所承诺的报酬。”
“很好,没问题。”夏尔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么,再见。”
花与剑与法兰西 第五十八章 遗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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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夏尔和花名梅丽莎的那位小姐悠然畅谈的时候,迪利埃翁家族的父女两人却完全没有他们的好心情,他们一路急速地向伯爵府赶去,生怕耽误了一秒。
迪利埃翁伯爵的突然病倒,不啻是对这一个已经在政坛活跃了数十年的贵族家庭的重大打击——如果不是毁灭性的打击的话。
在傍晚时分,伯爵的继承人迪利埃翁子爵赶回到了家中,然后立即感受到了伯爵府中的气氛不同寻常——虽然主人一家早已经吩咐了不要表现得很慌张,但是这种下意识的神情仍旧让气氛显得十分紧张。
他走得很快,不顾一切地在家中横冲直撞着,很快就来到了父亲的卧室门前。
然后,他轻轻地拉开了门。
医生正小心地侍立在他父亲的床头,他的夫人正焦急地左顾右盼,直到看到了他的到来之后才稍微定下来神。
“先生,您总算来了!”她不满地朝丈夫瞪了一眼。
而他的父亲正微微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仿佛已经人事不省了一样。
迪利埃翁子爵没有再看自己的妻子,一步步地走到了床头,好像深怕一个不留神,父亲就要抛下了他离开人世似的。
“总么会这样?”他像是问别人,又像是问自己,“前两天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会?怎么会?”
“医生说是突发的中风,父亲昨天晚上在男仆的服侍下还好好睡着了,没出什么事,结果今早却一直没起床,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以为父亲是想多睡一会儿,但是后来才发现……”子爵夫人在旁边回答,“当时情况可吓人了,父亲的头都偏了起来,口里还吐着白沫!后来我们赶紧叫来了医生。好不容易我们才让他恢复了意识,但是他说……他说现在情况很危急……”
她知道丈夫在外面的勾当,但是仍旧按照贵族社会的传统习俗不闻不问,虽然如此。心里还是有些气恼的,因而语气有些生硬,不过现在她的丈夫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父亲醒过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动也动不了了,然后就交待我们赶紧把您找回来,然后,他刚刚又重新睡过去了……”
也就是说,是急性的中风吗?
迪利埃翁子爵心里一片惶急。
“废物,一帮废物,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连个老人都照看不好吗?啊!”中年人脸色煞白。对着仆人和医生破口大骂了起来,此时的他,已经完全不见了那种修养了几十年的宫廷礼仪,“我们给了你们这么多薪水,结果你们就是这样办事的?废物!混蛋!要是我父亲有什么闪失。我要你们好看!”
在子爵的喝骂下,其他人也都吓得面无人色,生怕触怒了主人而被赶走。一时间,房间内变得更加乱糟糟的,人人都惊慌失措。
儿子的怒吼,终于唤醒了父亲。
伯爵微微张开了眼睛,他浑浊的视线。扫过了其他人,然后聚焦到了儿子身上。
“吼什么吼?还没死呐……安静点,别吵我……”然后,他勉强地笑了起来,“过来!”
即使到了这一刻,他仍旧改不了对儿子几十年来的那种教训口气。
听到了父亲的训示之后。子爵反而心里一喜,连忙走到了父亲的床头。虽然父亲的声音虚弱无力、气若游丝;虽然德-迪利埃翁先生现在已经高居部长一职,但是,他在父亲面前仍旧显得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既尊敬又畏惧。完全不敢有任何不服从的念头。
“爸爸,爸爸……”他额头上满是大汗,语调也已经哽咽,“别担心,您会好起来的……我会让您好起来的……”
“好不了了,蠢货……我还看不出来吗?”伯爵又斥责了儿子一句。“我恐怕……时间就要到了。”
“不,不会的,父亲……不会的……”儿子仍旧在旁边自语,话语声中已经带上了几丝哭腔,“不会的……”
他此刻的焦急和悲伤,究竟多少是出自于对父亲的敬爱,多少是出自于对父亲死后家族地位的恐惧,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够了。”父亲打断了他的话,“没时间废话了,好好给我听着。”
他想抬起手来,但是完全抬不动,整个人都好像漂浮在云端一样,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
也许是感受到了父亲虚弱语气中的魄力,迪利埃翁子爵慢慢地止住了眼泪,站在床头,静静地听着父亲的遗训。
“我走之后,这个家族就要传到你手里了,你讲成为新的迪利埃翁伯爵。老实说,这个结果我十分不满意,因为你并缺少那些足以打动我的特质……但是没办法,谁叫我只有你一个儿子呢?”迪利埃翁伯爵苦笑了一下,然后勉强着又说了下去,“我也不指望你接下来能够让这个家族有多么荣耀,只要守住现在的地位就可以了,不过这对你也许要求还是太高……记住,凡事不要逞强,不要跟人结仇,我们的仇敌已经太多了,你不要再给自己增加敌人……老实低调,不要想着继续高升,你不是那块料,老老实实地做好你现在的位置就好了……”
然后,他勉强抬起视线来,看着站在子爵后面的玛蒂尔达,“还有,凡事要多跟玛蒂尔达商量,你女儿比你明白事理多了……懂了吗?”
“好的……好的……”他的儿子在哽咽中点头答应了下来。
“玛蒂尔达,过来……”伯爵不再管儿子了,朝自己最钟爱的孙女儿喊了一声,玛蒂尔达连忙走了过去。
“爷爷。”玛蒂尔达也没有多说什么安慰的话,她只是静静地捏住爷爷干枯的手。
“好孩子……”爷爷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又笑了起来,这次是那种真正饱含着慈爱的笑容,“可惜再也不能喝你泡的茶了……”
玛蒂尔达只是微微低着头,没有回答。
只是镜片后隐隐的泪水,才能表现出她此时真正的感情。
“一直以来……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了,以后……以后还请你继续照看这个家族,好吗?”伯爵颤声问。“多帮你爸爸的忙……”
“好的。爷爷,我会的。”玛蒂尔达点了点头,眼角的泪水也慢慢滑落,在白皙顺滑的脸上刻下了一道痕迹。
这个承诺之重。仅看这幅平静的样子又怎么能够看得出来呢?
“好孩子……”得到了孙女儿的承诺之后,伯爵再度长叹了口气,好像欣慰了许多。
他突然感到已经如释重负,好像可以从此飘入天国了一样——如果上帝的天国容得下这个已经劣迹斑斑的灵魂的话。
不……还有,还有东西要交待。伯爵脑中突然一颤。
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儿子。
“乔治呢?”
“乔治现在还在中学里,不过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他了,您再等等吧,爸爸。”迪利埃翁夫人连忙回答,无意中向病人透露了此时他病症的危急程度,“很快他就可以回来了……”
天知道我还等得等不到!老人在心里哀叹了一声,无奈地确认了自己无法立刻、也许见不到唯一的孙子的事实。
不过,毕竟是纵横政坛多年的老政治家。他也很快就扔下了这一丝悲凉。
“让乔治中学毕业之后以后进军校吧,然后进军队!跟着他的姐夫。”他对自己的儿子吩咐说。
听到了父亲的吩咐之后,迪利埃翁子爵十分惊诧。
“爸爸,为什么?”
他并不大愿意让自己的独子进军队,这倒也符合人之常情。
“为什么?不是明摆着的吗?”伯爵又嘲讽了自己的儿子,“你的儿子也和你一样,也不是那块料。但是他比你强一点的是,至少他还知道什么叫勇敢。所以,他还有另一条飞黄腾达的路,那就是进军队,懂了吗?”
“可是……”迪利埃翁子爵还想说什么。
“没什么可是的了!按我说的做!”父亲和往常一样打断了儿子话,“我也知道进军队就会有危险。但是想要荣华富贵不冒点风险怎么行?而且,再怎么说,他也有个姐夫在军队里当军官,可以帮忙照看一下,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迪利埃翁子爵还想说什么。但是在父亲严厉的视线下,再也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好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的,父亲,您放心吧,我一定会照办的,您只要安心养病就好……”
“爷爷!”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招呼。
大家同时往门口看去,原来是大小姐朱莉。她正焦急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老人,怀中则抱着自己的女儿。
显然,因为跑得很急的原因,她现在已经衣衫凌乱,不过此时倒也没人在乎这种事了。
“爷爷……”朱莉一边带着哭腔,一边也走到床头。
“朱莉,这下你该消气了吧?爷爷要去上帝那里报道了……”伯爵强笑了一声。
“爷爷,别说这种话啊!”朱莉忍不住大哭了起来,“我从来没有怪过您。”
她的哭声惊醒了怀中的女儿,然后婴儿也放声大哭了起来,母女的哭声交织在这个寂静的房间当中,更加添加了几分悲凉。
伯爵看着自己的曾孙女儿,示意朱莉把她递过来,朱莉连忙照办了,把小玛蒂尔达放在了他的枕头旁边。小玛蒂尔达靠在曾祖父的肩膀上,不住地摇晃着曾祖父的手,竟然渐渐地止住了哭声。
“长大了一定也会是个美人儿吧……”伯爵笑着给了曾孙女儿一个祝福。
然后,他勉强地移动视线,看着朱莉,“朱莉,我知道,当时我们反对你的婚事,所以你一直都对我们有些气愤……但是……但是现在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已经承认了吕西安,所以……所以以后大家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明白吗?我刚刚已经决定了,让乔治以后进入军队……”
朱莉马上听懂了爷爷的暗示,然后连忙点头。
“您放心吧,我一定会让吕西安以后好好照看乔治的。还有,爷爷,我从来没有生过您的气……”
“没有吗?那就好……”伯爵微微笑了起来。
这时,也许是因为又耗费了太多精力的关系,一阵晕眩突然又袭向他的大脑,让他原本就不多的灵智越来越少。
恍惚间,他越来越分不清自己现在身处何时,又身处何方。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少年时代,眼前又是一片灯火辉煌,衣冠楚楚的贵族们、戴着各种珠宝的贵妇们,正在大厅当中翩翩起舞,而围绕于他们之中的……是国王和王后,是路易十六和玛丽。
这正是奢华壮丽的凡尔赛宫,他的父亲,上一代的迪利埃翁伯爵是宫廷官员,父亲带着他走入到宫廷当中,体验到了那个不可思议的世界。
而后,一切都变了样,革命发生了,凡尔赛的壮景再也不复重现,国王上了断头台,王后紧接而上,然后是他的父亲,然后是……
是什么?
是一次次的革命和暴乱。
拿破仑皇帝如同朝阳般崛起,然后却骤然败落;波旁王族得幸复辟,然后败落,奥尔良王室篡位,然后败落……就在他的面前,一个个家族先是辉煌,然后陨落,一个个王朝先是崛起,然后灭亡。
然而,他再也没有让自己的一家,如同自己那样,在风云变幻当中颠沛流离。尽管四处投机钻营,尽管背叛了一个个恩主……他仍旧做到了这一点。
正当伯爵还沉浸在对往昔的追忆时,小玛蒂尔达在轻轻摇动着他的肩膀,把他从昏迷中叫醒了。还不会说话的婴儿,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也许只是对行将就木的老人感到很好奇而已。
伯爵看着自己的曾孙女,然后,一阵狂喜突然涌上心头。
这些国王,这些王后,没有一个如同自己这样,在病榻之中、在儿孙甚至曾孙女的环绕和悲怮当中辞世……
他们都被狂潮冲刷得七零八落,而我却安然遗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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