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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与剑与法兰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匂宮出夢
他纵横商界这么多年,当然不会天真到认为夏尔会善心大发,理解他的难处原谅他的过错,但是夏尔既然要求他尽快筹集资金给自己还款,那就意味着自己对他来说还有用。
有用的人一般都有活下去的价值。
在求生欲的催动下,他毫无犹豫地答应了夏尔的所有要求,换取了自己的安全。
而看到杜塔艾这么懂事,夏尔也不再为难对方了,他又安抚了对方几句,然后直接告辞。
毕竟,他还是对赛马毫无兴趣。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他要回巴黎城当中去拜见一个人。
一个可以让他的蓝图更加清晰的人。
是的,在经过了缜密的侦察和细致的思考之后,为了接下来的行动,他已经有条不紊地勾画了一张蓝图。
但是,整个蓝图,还有一个局部的拼图需要最后安装上去,没有它的话,夏尔总会觉得有些于心不安。
这块拼图的名字就叫布沙尼神父。
确实,布沙尼神父太重要了。
几乎可以说,一切有关于马赛的故事,起因就是他。
爱德蒙-唐泰斯是整个故事的根源,但是他不幸早早死去,如果没有别的因果联系的话,那么他就将永远失去自己留在人间的痕迹,化为档案馆里面所陈列的几行字而已。
但是布沙尼神父却让这几行字又变回了鲜活的人类。
这位神父,先是从伊芙堡的监狱出来,把爱德蒙-唐泰斯的死讯告诉给了世人,然后,又将一枚钻石作为礼物送给了一位客栈老板,引起了一桩血案,阴差阳错之下又让贝尔图乔含冤入狱,结果又是他作证,把贝尔图乔先生洗脱了冤屈,并且推荐他来到基督山伯爵身边,最后他成为了伯爵身边的管家。
这位神父,早年就认识基督山伯爵,并且看着他长大,据说熟悉他的一切。
他是串接三十年前的爱德蒙-唐泰斯和三十年后的基督山伯爵的重要人物,也许是一切故事的核心。
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所牵涉的事情也太多了,然而他这个人本身却又像是个幽灵一样,平时无影无踪,直到需要的时候才出现。和那位“大冒险家威尔莫勋爵”一样,布沙尼神父也是一个神秘人物,一直行踪诡秘,神龙见首不见尾,在世界各地闯荡,平常想要见到他简直千难万难。
所幸,这次他的运气倒是挺好,布沙尼神父最近在全世界逛着逛着,来到了法兰西,而且就住在了巴黎,给了他一次可以前去拜访的机会——就和威尔莫勋爵一样。
夏尔之前拜访威尔莫勋爵的时候,得到了一个极为震撼的收获——基督山伯爵和威尔莫勋爵其实是一个人,威尔莫勋爵这个身份是虚构出来的。
他不知道他这次能够在布沙尼神父这里得到什么收获,但是他的心里已经是满腹狐疑,随时准备好了面对各种事态。
布沙尼神父租住在了费洛街的一座独门院里面。夏尔乘坐着自己的马车来到了这条街道的拐角处下车,然后走到了一扇深绿色的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他来到了这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日影西斜,即将沉入到地平线之下,落日的余晖洒落在了这座城市的角落里面,先是把它染成了金黄色,然后又变成了暗红色,在微弱的光线的映衬下,门扉后面的宅院显得有些阴森。
门缓缓地打开了,一个仆役打扮的中年人露出了脸来,打量着夏尔。
“我是预约来这里拜访的夏尔-德-特雷维尔,”夏尔将自己的名片向对方递了过去,然后朝对方友好地点了点头。“请问神父现在在家吗?”
也许是被主人叮嘱过,也许是特雷维尔这个姓氏本来就比较吓人,仆人的态度也立刻从一开始的冷淡转换成了殷勤,他小心地接过了名片,然后看了名片又看了少年人一眼,似乎是在惊叹于访客的年轻。
“神父现在在家里,您跟我来吧。”他很快就将名片收到了怀里,然后向夏尔躬了躬身。
夏尔默不作声地跟着他进了这幢公寓,里面的陈设非常简单,在客厅里面只有桌子一张,椅子数把,胡桃木碗柜一只,而客厅里面也并无巴黎人家常有的壁饰、地毯或时钟等等装饰品,只有寥寥的几件家具,布沙尼神父显然生活简朴,只购置纯对必需的用具,和喜欢浮夸生活的基督山伯爵大为不同。
仆人把夏尔带到了楼上的起坐间,这里就是神父的居处了。
里面堆满神学书和经典,所以过道非常狭窄,夏尔的时候不免小心翼翼,避免碰到什么东西。
根据夏尔所得到的情报,一个月来,布沙尼神父一直就埋头在这些书堆里,所以房间倒不象是起居室,而象是一间书房。在书房旁边另外那个房间是寝室,全部家具只有一张没有帐子的床、四把圈椅和一只铺黄色天鹅绒厚垫的睡帽,将简朴主义贯彻到了极点。
布沙尼神父其实就在这书堆的中央,他旁边的桌子上有一盏灯,灯罩很大,把灯光都集中在桌面上,使得房间里其余部分相当黑暗,这倒是让夏尔想起了来到威尔莫勋爵住处时的情景。
夏尔扫视了一下,然后看见一个穿着一件教士长袍的中年人正安然端坐在椅子上。
这是一个满面沧桑的老人,头发已经基本上都白了,脸上也满是皱纹,所幸眼睛里倒是没有那种衰颓的死气,而是闪耀着饱经世故的光芒。
他的头上戴着中世纪学者所用的那种头巾,所以遮住了额头,这让夏尔更加难以完全看清他的模样。
“阁下就是布沙尼神甫吗?”出于礼节,夏尔小心翼翼地问。
“是的,孩子,”神父回答,然后对夏尔轻轻点了点头,“你就是那个特雷维尔家族的继承人吧?”
和故意只说英语的威尔莫勋爵不一样,他说法语,但是夏尔听起来更加吃力,因为这个老年人说话含糊不清,有气无力,还带着古怪的意大利口音,所以夏尔听起来简直犹如是咒语一样,好不容易才完全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是的,我就是夏尔-德-特雷维尔,十分有幸能够拜会您,布沙尼神父。”夏尔热情地走到了神父的旁边,然后向他躬身行礼,“一听说有一位有名的慈善家来到巴黎,我就忍不住想要来看看,顺便聆听您的教益。顺便——如果还有机会的话,聆听一下您对几件事情的个人看法。”
夏尔这倒不是完全的空口白话,事实上这位布沙尼神父确实挺有名的,他专心致志于搞慈善,在几个国家都有不少善举,这项事业花了他不少钱,以至于很多人在猜测他的钱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些善举为他带来了好名声。
“孩子,我行善,只是为了得到内心的平静,并不是为了名声。”神父缓缓地回答,浑浊的目光不知道放到了哪里,“如果因此而得到了什么名声的话,那么反倒让我有些惶惑不安了。”
神父的回答,让夏尔突然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接下话题。
“您没必要不安,相反您应该高兴才对。在我们这个时代,大奸大恶已经够多了,他们得到了他们本不应该有的名声,而留给好人的东西却太少了,所以道德堕落,世风日下。在这样的环境下,有人肯行善事,就应该大力被宣扬,至少能给世人带来一些积极的影响,免得人人都以为做好人没有好报。”沉默了片刻之后,夏尔干脆恭维了对方,“所以,神父,您不应该为您得到的名声而不安,您应该高兴,您能够变得各处闻名,是因为人们还敬仰好人,这意味着这个世界还有救,不必等到上帝亲自降下天罚,您就可以代替祂来拯救世人……”
“如果没有惩罚的话,那行善毫无意义,善行只能让人自我满足,但是却无法击破罪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恶行肆无忌惮地蔓延,坑害一个个可怜无辜的人。”布沙尼神父叹了口气,似乎是在感叹着什么,“所以我只是一个无力而且无用的老头而已,只能用空虚的行善来告慰自己。我不能消灭罪恶,也拯救不了被罪恶所毁灭的一个个灵魂,所以我真的很惭愧自己所得到的名声。”
话题怎么歪到这个地方来了?夏尔一下子有些无奈。
难道是人老了,思路也开始糊涂了?
“好吧,我们不讨论这个话题了,您的名声到底有害还是有益,留给上帝他老人家进行评断吧,我们凡人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的。”夏尔苦笑了一下,然后转回了话题,“那么,话说回来,尊敬的神父,您能否抽出一点点时间,回答一下我的几个问题呢?”
“作为您赏光驾临的补偿,我是乐意回答您的问题,特雷维尔先生。”在夏尔的努力之下,布沙尼神父似乎终于将注意力收了回来,然后看着夏尔,“但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您所了解的情况不至于给我带来良心上的不安。我是一个教士,请您理解一下。譬如说,人们在忏悔的时候所讲出来的秘密,那就必须由我保留由上帝裁判,而不是保留给人类的法庭,碍于我的职业操守,我是不能够跟任何人透露的。”
“这一点您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您在良心上有任何为难的,我要问的问题,都是您能够轻松作答的问题——”夏尔连忙跟对方解释,一边小心地注视着对方,“我们就从贝尔图乔先生开始吧。”
“……贝尔图乔……?”听到了这个名字之后,布沙尼神父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思索这个人到底是谁,好在片刻之后他终于想起来了。“哦……你说的是那个我介绍给柴康的可怜人吗?”
“是的,就是那位贝尔图乔先生。”夏尔心里松了口气,总算省了亲自跟他解释的功夫,“他现在是基督山伯爵身边的管家,不得不说,恐怕就是因为有您介绍的缘故,他才有如此幸运得到这个位置的。”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命运,其他人干涉不多,我顶多就是起到一个媒介作用而已,所以您夸大我的作用了。”布沙尼神父摇了摇头。
“我可不这么看。”夏尔顿时来了精神了,声音也提高了一个度,“没有您这样德高望重的人担保,我可不觉得基督山伯爵会把来历不明的有前科的人放到自己最亲密的位置上。”
这时候,布沙尼神父惊诧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没有想到夏尔居然已经掌握到了贝尔图乔管家的秘密。
“如果您是指那桩杀人案的话,那我得说,他是无辜的。”布沙尼神父回答。“在我的帮助之下,他洗脱了自己不应有的罪名,但是长期的牢狱生涯已经让他失去了太多东西,所以我不得不担起剩下的责任,让他有了一个安身之处。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他能够在柴康——也就是你所说的基督山伯爵——那里谋到这么重要的职位,想必也是因为他的能力,而不是我几句不痛不痒的举荐而已。”
“他所牵涉的可不是单单的杀人案件而已。”夏尔笑了笑,“事实上,他是一个有案底的走私犯,进过几次班房。也正是因为有这个案底,所以被牵涉到杀人案之后,所有人都那么容易地认定他就是杀人犯,毕竟大众眼中,罪犯永远是罪犯,对吧?所以——基督山伯爵应该也会有所顾忌,除非有您的威望在起作用,否则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一个前罪犯当成心腹的。神父,您具有谦虚的美德这让我非常佩服,但是过于否定自己的威望,那就不好了。”
夏尔的话,让布沙尼神父越发紧张了起来,这个看上去行将就木的老人,此时却目光炯炯,犹如是碰到了难缠猎物的猎手一样。
“你好像刻意把贝尔图乔调查了一遍,为什么?”沉默了片刻之后,他突然问夏尔,“孩子,你是准备调查基督山伯爵本人吗?”
“事实上不是我这么做,而是别人在这么做。”夏尔耸了耸肩膀。“神父,老实跟您说吧,自从基督山伯爵踏入国境线开始,就有一帮人在重点调查他和他身边的人了,他们甚至还来问过我。特务部门是皇帝陛下的恶犬,他们不会放过任何有异常的人物的,所以您不必对此感到惊奇。”
夏尔对这个诘问早有准备,所以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说辞。
一般来说,既然他现在是基督山伯爵的“朋友”,那么他是没有必要去调查基督山伯爵身边的人的,他这么做肯定会惹人疑心,尤其是在发现威尔莫勋爵就是基督山伯爵本人之后,他问威尔莫勋爵的问题,无异于就是问伯爵本人,那么基督山伯爵肯定私下里已经知道夏尔对他的过往很感兴趣了。
所以他需要补救,需要给自己一个看上去过得去的理由。
“皇帝陛下在调查基督山伯爵吗……”布沙尼神父垂下了视线,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不然您以为单靠我就能翻出贝尔图乔先生的过往吗?”夏尔马上又追了一句,“他是走私犯的事实,就是那些调查者告诉我的,这些调查者也问了我很多有关于基督山伯爵的问题,这反倒激起了我的好奇心——尤其是我得知贝尔图乔先生的经历之后。”
“贝尔图乔先生的经历,有什么地方值得您感兴趣呢?”布沙尼神父又眨了眨眼睛,而这时候,他已经明显有了一些戒备了,昏暗的房间里,开始弥漫着一股阴冷森然的气息,危险似乎已经降临了。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您了……”在这阴森的环境里面,夏尔却怡然无惧,“他所卷入的那桩杀人案,起因是您将一颗价值四万五千法郎的钻石,赠送给了一家客栈老板,然后这为客栈老板在准备把钻石卖出脱手的时候,一时贪念,杀了带着巨款来交易的珠宝商人,当时投诉在客栈的贝尔图乔先生无辜卷入到了这幢杀人案里面,差点被当成杀人犯被处决——最后您现身说清楚了情况,帮助他平反昭雪了。”
“您倒是知道得挺清楚的。”布沙尼神父苍老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无奈的笑容,“过于清楚了。”
“我还是有些地方不明白。”夏尔依旧没有退缩的意思,继续单刀直入,“将一颗价值四万五千法郎的钻石带在身边却丝毫没有侵吞的意思,反而直接转送给了客栈老板,这是伟大的情操,这是罕见的善举,这证明了您是一个品行高洁的圣人——但是,神父,这样的钻石并非满地都是的,您到底是上哪儿弄到这颗钻石的啊?这一点老实说我真的非常好奇。”
“如果那些盘问你的人,连这些事情都已经告诉了你的话,那么钻石的来历,他们应该也会告诉你的。”布沙尼神父的视线,不期然间离开了夏尔的脸,飘到了房间当中幽深的虚空,“那是伊芙堡内的一个囚犯在临死之前给我的,卷宗上应该是写明了的。”
哈,终于等到你了!
伊芙堡这个词,让夏尔的精神大振。
他绕着弯子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话题最终落到伊芙堡这个鬼地方上面。
说实话,他才不关心什么贝尔图乔呢,那根本就是无关紧要,伊芙堡和爱德蒙-唐泰斯,以及布沙尼神父与马赛的关系,这才是夏尔最想知道的事情。
该死的三十年前到底在伊芙堡发生了什么?
“可是按理说来,一颗这样的钻石,不是每个囚犯都能弄到手的吧?”夏尔趁胜追击,一点也不准备退让,“您到底是从哪位囚犯手中弄到这枚钻石的呢?这个囚犯的名字是什么呢?”
沉默了。
神父没有回答。
“怎么了?”等了片刻之后,夏尔有些忍耐不住了。
“你今日当知道,耶和华你的神在你前面过去,如同烈火,要灭绝他们,将他们制伏在你面前。这样你就要照耶和华所说的赶出他们,使他们速速灭亡。”突然,布沙尼神父缓缓地说。
夏尔想了想,然后想起来了,这是《圣经》申命记里面的一段话。
然后,他就有些懵然了。
他为什么要在我面前引用这么一段话?他引用这话是什么意思。





花与剑与法兰西 42,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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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日当知道,耶和华你的神在你前面过去,如同烈火,要灭绝他们,将他们制伏在你面前。这样你就要照耶和华所说的赶出他们,使他们速速灭亡。”
在夏尔的诘问之下,垂垂老矣的布沙尼神父,说出了这样一段令夏尔莫名其妙的话。
整句话,夏尔虽然知道出处,但是和他们所谈的话题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根本无法理解这段话下面隐含的意思。
夏尔迷糊当中又有些不安,因为这段话里面所隐含的意思确实让人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段话是圣经旧约申命记里面的原文,记载了以色列的子孙的前景、他们在约旦河的对岸会遭遇的困难和摩西向百姓提出最后训示。
众所周知,当时以色列人过得非常惨,故土被灭国,子孙后代颠沛流离,被奴役被屠杀,这种生活环境里面,理所当然地就会滋生对拯救者的渴望和对绝望世界的憎恨。所以在他们写的旧约里面,充斥着荒诞然而又残忍的预示,充斥着毁灭一切的憎恨。
然而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充满了冤屈和憎恨,想要毁灭一切敌人的“以色列人”到底指代的是谁?
正当夏尔还在发愣、满腹狐疑地思考神父话中的含义时,神父又转回了话题。
“孩子,这个囚犯的名字很重要吗?为什么你这么热情地想要知道答案呢?”
“倒也不能说很重要吧……”夏尔有些尴尬地回答,“但是,作为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呢,我既然知道了一件事的一部分,那么就会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事情的其他部分,只有这样,我的好奇心才会得到满足,才会心平气和下来。”
“也就是说,您是为了满足过剩的好奇心,才想要寻根究底的,是吗?”神父苦笑了起来,“就为了这样一个目的,您自顾自地走了过来,逼迫我去揭开旧日的疮疤,翻出已经尘封的往事,让每个人都永无宁日……”
“您这么说就有些过头了吧?如果您不愿意告诉我,出于礼貌起见,我是不会强迫一个老人非要吐露实情的,您只需要挑明说出来您的意思就行了!”夏尔有些不高兴了,语气也变得稍稍有些严峻。“神父,请您相信,我没有为难任何人的想法。”
“我已经没有多少东西需要补充告诉你了,因为之前为了营救贝尔图乔,我已经跟法官说清楚了一切情况,除非又一位法官走到我面前来要我重复一遍。”神父发出了一声叹息,“不是因为怠慢您,而是因为我已经说不出更多东西来了。”
“可是根据我得到的情况来看,您其实并没有说得太详细,还有太多暧昧不清的地方了——”夏尔眼见对方的口风变软了,于是又开始试探,“您当时对法官说,这颗钻石是一位当时在伊芙堡坐牢的英国贵族,为了友谊而赠送给了自己当时的一位年轻的狱友,然后这位年轻的狱友在临死之前,把钻石给了您,希望您能够帮助他转送给他的那些朋友们……”
一边说,夏尔一边小心翼翼地注视着神父,观察着他的反应。
虽然他也知道这样不太合适,对方已经明显暴露出了那种不乐意配合的心态,但是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夏尔还是选择了继续盘问,哪怕这样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对,我就是这么说的,真亏得你们能找出来。”神父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眉头稍微挑了一下。
“那么,那位英国贵族,和那位狱友,到底是谁呢?”夏尔追问,“其实这一点,调查人员非常的疑惑,因为他们翻找了当时狱中坐牢的囚犯的名录,没有找到符合您当时描述的人——所以,有人怀疑,这其实是您虚构的故事。”
不好!
这话一说出口,夏尔自己都觉得不对劲了。
这不是打草惊蛇了吗?
我怎么能说出这席话来?他在心里暗暗叫苦,责备自己的疏忽。
这个问题倒是无关紧要,但是延伸出来的问题就有些致命了——孔泽在伊芙堡里面调查的时候,不光没有查出布沙尼神父所说的赠人钻石的英国贵族,甚至都没有查到布沙尼神父本人在伊芙堡内留下的痕迹。
现在他透露出前者,那么布沙尼神父肯定也猜得到,调查人员可以查到后者。
也就是说,他已经知道自己虚构的全部故事都已经暴露了!完完全全的打草惊蛇。
这真是一个特大的疏忽!我怎么会不经考虑就说出这样的话来?夏尔一下子陷入到了痛悔当中。
不过,他的慌乱很快就一闪而过,整个人重新镇定了下来。
毕竟,既然错误已经犯下了,那么后悔懊恼也没有意义,不如干脆将错就错,看看布沙尼神父如何掩饰自己。
打草惊蛇固然是会有负面效果,但是也有些积极作用,至少可以击碎对方的心理防线,让他慌乱,人在慌乱之中就难免会露出某些破绽。
果然如同夏尔所预料的那样,在夏尔说出了调查人员已经去过伊芙堡之后,神父的眼睛骤然睁大了,显然受到了某种震动。
接着,他眉头紧皱,微微张开了嘴唇,似乎想要斥责夏尔,怒斥他们无礼的行径,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只是沉思着,看样子在思考怎么应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
“您还记得吗?”夏尔等了很久,对方还是没有开口,所以他也有些不耐烦了,再度追问,“神父,那个给您留下钻石的人,到底是谁?现在……”
“我已经忘了那个名字了!”一声大喝,打断了夏尔的话,接着,神父站起身来,疾言厉色地看着夏尔,“这是一个不祥的人,一个彻彻底底的倒霉蛋,一个死到临头仍旧不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罪孽的蠢货,他的名字,我没有必要记得!只有等待末日的审判降临,等到上帝将他正义的烈火洒遍人间,等到罪人们在地狱里面哀嚎的时候,这个名字我才有可能记起来。”
……
他怎么了?这就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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