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木子卢延

    卢燕花一想到自己将来要嫁给李癞子，就不愿接受现实。

    她哭倒在卢母脚边，抱着卢母的腿祈求道，“娘，我不想嫁给李癞子，我不能嫁给他的，这样的话我这一辈子就都毁了，我要嫁给张秀才，我想嫁的人是张秀才啊！”

    卢燕花在那儿声嘶力竭的嘶吼，卢母也只能跟着她默默垂泪。

    “我呸！”王春花狠狠啐了一口，唾骂道，“就你这残璧之身，还想嫁给张秀才我看你这是在做白日梦！你要是能早点认清自己的身份，少做点儿白日梦，哪里用的着我们一家人都跟着你被人指指点点的戳脊梁骨！”

    卢淑荣在旁听了这一会儿，也总算是听清楚了来龙去脉，她气的要命，恨不得冲上去狠狠踹上卢燕花两脚，“你这个丧门星，这下好了，我也得被你给害惨了！”

    说完这话，卢淑荣猛的一跺脚，气势汹汹的跑回了自己房间。

    “砰！”

    屋内一声巨响，众人都循着声音来源扭过头去。

    卢母猛的站起来，无措道，“坏了，老三自己还在屋子里！”

    卢老三听见外头吵吵闹闹，直觉是出了事，他叫了几声，因着声音太过微弱，一直没人听见。

    叫的恼了，卢老三干脆将床头矮桌上的一只碗推了下去，这才引起众人的注意。

    “老三。”卢母一路抹着眼泪跑进来，到屋里一看，地上都是碎瓷片，“这是怎么了”

    卢老三还没来得及说话，卢燕花就从外头跑了进来。

    她小心绕过地上的碎瓷片，哭哭啼啼的跪倒在卢老三床边，握住他的一只手，哀求道，“爹，我求求你了，求你救救我吧！”

    一家三个孩子，卢老三最讨厌的就是宁木子，最喜欢的就是卢燕花。

    眼下卢燕花跪在自己床边哭，卢老三心疼的不得了，颤抖着声音问道，“谁，谁欺负，我的燕花了……”

    被众人挨着指责了这么久，总算遇到一个肯为自己说话的人，卢燕花情不自禁的哭喊道，“爹！”

    卢燕花抹着眼泪，抽噎道，“爹，我不能嫁给李癞子，真的不能……”

    “谁”卢老三听罢整个人一蒙，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李癞子，那不是村里有名的无赖吗

    卢老三先前见过李癞子几次，光看面相就不是好人，再加上他平日的恶名在外，卢老三对他也没什么好印象。

    现在居然让卢燕花嫁给李癞子

    “她跟李癞子通奸，不嫁给李癞子还能嫁给谁！”

    王春花怒气冲冲的从外头进来，身后跟着宁木子和李丽娟等人。

    “通奸”卢老三先是愣了一下，再看跪在自己身边哭的卢燕花，只觉得自己这张老脸都被她给丢尽了。

    “你，你居然……”剩下的两个字，卢老三再也说不出口了。

    卢燕花只是跪在地上哭，连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现在已经不是她能随口扯谎的时候了，卢老大和卢老二两家全都在，铁证如山。

    不否认就等于是默认。

    卢老三意识到这点之后，下意识的就给了卢燕花一巴掌。

    生病以来他浑身无力，这一巴掌却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卢燕花的脸颊瞬间就肿了起来。

    “爹！”卢燕花不敢置信的看着卢老三，“您不是最疼我的吗怎么能出手打我……”

    卢老三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他哆嗦着唇角，差点儿就要背过气去。

    “老三！”卢母赶紧上前，拍着卢老三的背替他顺气。

    宁木子站出来，看着卢燕花失望道，“疼也是有个限度的，你做出这样的丑事，爹还要怎么疼你”

    即便卢老三要包庇卢燕花，名声传出去了，剩下两家都要受影响，李丽娟和王春花又如何能甘心

    卢燕花捂着脸颊，整个的表情都是怔愣的，她今日已经流了太多的眼泪，眼睛都肿起了老高，这会儿是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了。

    卢老三顺过气来，索性闭上了眼，不看旁边惹人心烦的卢燕花，“你做出这种丑事，我也帮不了你了，事到如今，你就只能嫁给李癞子了。”

    卢燕花还是捂着脸，慢慢消化了这个事实，她眼睛里交错着红血丝，微张着嘴，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房间里的人都将她视作四害，巴不得离卢燕花远远的，到最后还是宁木子看不下去，伸手扶了她一把。

    “地上凉，别跪着了，快起来吧。”

    卢燕花慢慢松了捂脸的那只手，认真盯着宁木子看了一会儿，触及到她真挚的目光，这才缓缓将手放到了宁木子的手上。

    宁木子使劲儿用力，才把卢燕花从地上拽了起来。

    尽管卢燕花过去做了那么多的坏事，两人从血缘关系上来说还是兄妹，宁木子做不到在卢燕花落魄的时候踩上一脚那么残忍。

    拿出手帕，宁木子轻轻擦拭了一番卢燕花的脸颊，将她脸上残存的水渍给擦干，触及她侧脸的肿起时，卢燕花肉眼可见的瑟缩了一下，显然是痛极了。

    卢燕花脸上整整齐齐五个指头印，卢老三是真的心狠。

    “忍着点儿痛。”宁木子把卢燕花的脸擦拭干净，叮嘱她道，“先去外头把脸给洗干净吧，一会儿回来再上点儿药，不能一直这样。”

    卢燕花此刻就像是个任人摆布的木偶人一样，宁木子说什么她做什么。

    宁木子看卢燕花一路心神恍惚，不放心的追了上去。

    到了井边，卢燕花蹲在井口发了会儿呆。

    宁木子看的头皮发麻，生怕她一时想不开跳进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谈婚事
    “别想这些了。”

    宁木子赶紧上去，拽住卢燕花的一只胳膊，将她往旁边拖，边拖边道，“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挽回了，不如想开一些。”

    卢燕花整个人都呆呆愣愣的，任由宁木子拖着她往旁边走。

    宁木子拉着卢燕花在院子里坐下，自个儿到井边打了盆水，用湿了水的手帕，擦拭着卢燕花脸上的泪渍。

    布巾触碰到卢燕花脸上红肿的指印时，能听到她轻微的吸气声，宁木子忍不住道，“爹这次下手也太重了。”

    往日最疼卢燕花的就是卢老三了，如今他对卢燕花下了如此狠手，可见是真的动怒了。

    卢燕花今天已经受了太多的指责，卢家上上下下，见了她都是一顿臭骂，到头来关心自己的，竟然是她平素最讨厌的宁木子，这么想着，卢燕花就又要哭了。

    “唉，这是怎么了”宁木子眼看着她才将卢燕花的脸擦干净，一转眼卢燕花就又哭了起来，宁木子无奈劝她，“还是多想些好的吧，别总想着这些闹心的事儿了。”

    宁木子将卢燕花的泪痕擦干净，弯腰在盆子里洗手帕。

    卢燕花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宁木子整个人的身体一顿，她将手帕上的水给拧干，转过身来神色自若道，“不为什么，谁叫咱俩是一母同胞的血亲呢”

    卢燕花听到这话，好久都没再吭声，宁木子也不指望着她能说什么。

    “我去给你装袋冷水，把脸上的伤给冰冰。”

    宁木子找了个水袋出来，重新打了一盆水。

    刚从井底打上来的水很凉，宁木子趁着这股凉气，装了满满一水袋。

    拧好盖子，宁木子左右晃了晃，确定不漏水之后，将水袋递给卢燕花，“拿去冰冰脸颊，能消肿。”

    卢燕花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水袋，好半天都没有伸手。

    “拿着。”宁木子不由分说的将水袋塞到了卢燕花的手里，抓着她的手贴在脸上，“好好敷一会儿，等水不凉了再重新换一袋。”

    交代完卢燕花，宁木子则旋身回了卢老三房间。

    身后卢燕花使劲儿捏着手里的水袋，盯着宁木子离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房间里头，卢母低垂着脑袋站在床边，卢老三则睁圆了一双眼，仰靠在床头上，原本就被病痛折磨的不像样的他，此刻显得更加的无力。

    李丽娟张了张嘴，收尾一般的下了决定，“想开些吧，这都是命，儿女就是上辈子追过来的讨债鬼。”

    宁木子大概料到了最后的结局，她看着沉默的卢母，低声叫道，“娘。”

    卢母低垂着头，仿佛没听见一般，半天也没听见她回声。

    倒是李丽娟开口道，“木子，你明日随大伯母去一趟李癞子家。”

    卢燕花的事儿，还得找个人过去跟李癞子说道说道，但是具体详情又不便外人知晓。

    李丽娟和李癞子也算隔着有些距离的远方表亲，找她过去商量再合适不过。

    宁木子低低的应了一声，答应道，“那我明日一早再过来。”

    为了卢燕花的名声和婚事，宁木子特地起了个大早。

    她来到卢家大门口的时候，门才刚开，卢武拿着课本从里头出来，没精打采的跟宁木子打招呼，“大姐。”

    李癞子是个什么人，村里的人都再清楚不过了，可卢燕花要嫁给他也已板上钉钉了，任谁也无法改变。

    “哎。”宁木子应了一声，看卢武神色恹恹的模样，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叹气道，“你就安心念书，家里的事儿就别管了，这些事儿不用你操心。”

    卢武撇了撇嘴，也说不出其他的话，垂着脑袋去了学堂。

    李丽娟过了一会儿才从里头出来，她特地换了身干净的新衣裳，勉强打起精神朝宁木子道，“来了。”

    宁木子轻点了点头，两人也不再多说话，默默的朝李癞子家走去。

    路上遇见熟人，看见李丽娟还会客套的问上两句，“老大媳妇，你这是去哪儿啊”

    李丽娟脸上勉强挤出一点儿笑，客气道，“去那头办点儿事。”

    那人在后头看着李丽娟跟宁木子匆忙的背影，成功被吊起了好奇心，在心里嘀嘀咕咕。

    李癞子家差不多在村子的最里头，越往里走周围的房屋就越破败，住在这儿的大部分村民都挪地搬走了，只有李癞子固执的住在这儿。

    因着李癞子名声不好，他家左右都没有邻居，空着的地面上长出半人高的荒草，李癞子家就住在这处荒草园里。

    院子里头只有三间破的不成样子的茅草屋，外头用篱笆墙围了一圈，勉强围出个院子的形状，篱笆墙外连个像样的大门都没有，勉强用破木棍子扎了个门。

    李癞子家的条件，比当初卢延家的还要糟糕，连路过的耗子见着都要绕路走，实在是不像样。

    李丽娟走在前头，推开李癞子家破破烂烂的大门，离近了看，院里的三间茅草屋跟要塌了一样，最左边那间门都是歪的，正中间凹下去一大块。

    “李癞子”

    李丽娟试探着叫了两声，最右边那间屋子里传来李癞子懒散的回应，“谁啊”

    李丽娟也不回复，跟宁木子对视一眼，她率先走在了前头。

    门一推开，扑面而来就是一股腐朽的酸臭气，屋子里暗的看不清人。

    李丽娟将门开的更大了点儿，外头的光照进来，勉强能看清楚屋内的情景。

    李癞子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床脏的看不清原本颜色的被褥，他脸上昨天被打的痕迹还没消肿，今日反而肿的更加厉害了。

    “你们来干什么”李癞子目光在李丽娟跟宁木子身上转了转，撑着双臂从床上坐起来。

    他昨日身上也挨了不少打，现在还疼着呢！

    看了看两个柱子一样站在房间内的人，李癞子不情不愿道，“别傻站着了，随便坐吧。”

    屋内能坐人的就只有一张长条板凳，宁木子伸手一摸，就沾了满手的灰尘。

    “大伯母，先等等。”

    宁木子从身上掏出手帕，皱着眉头将板凳擦出了能坐下两个人的位置，原来的白手帕已经脏成了黑色的。

    李丽娟朝宁木子略一点头，两人才坐了下来。

    李癞子看她俩这番模样，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笑声尖刻而又刺耳，听得宁木子微蹙了眉头。

    坐定之后，李丽娟才开口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们嫁燕花”

    “娶她！”

    李癞子怔愣了一会儿，接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边笑还一边捶床，等笑够了，抹了把眼角笑出的眼泪，指着屋子道，“你看看我这家，我拿什么来娶她我可没钱，这辈子都不打算娶妻！”

    宁木子顺着李癞子的指向，又仔细观察了一眼屋子，除了她们坐着的这张脏板凳，屋子里就剩下李癞子躺着的那张破床了。

    床腿还瘸了一只，底下用几块碎瓦片垫着，墙角就只剩下一口破了底部的瓦罐，里头扔了几件破破烂烂的旧衣服。

    李癞子这家确实撑不起来，真真的家徒四壁。

    李丽娟却像没看见这些一样，坚持道，“你占了我们家燕花的身子，哪有不负责的道理这事儿说破天去你也没理！”

    “管你有理没理。”李癞子无所谓的晃着腿，“反正我李癞子就不是个讲理的人，你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随你们的便。”

    虱子多了不怕咬，李癞子身上的罪名已经够多了，完全不介意再加上一条。

    他这么一个人，要这名声有何用处

    李丽娟被他噎了一下，一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向来都是男方请媒婆上门提亲，她一个女方家的人，主动拉下脸子过来找李癞子，哪想到这二流子还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