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木子卢延

    李癞子身旁还跟着几个狐朋狗友，见到卢武背着卢燕花出来，在旁笑着起哄，“新娘子出来了，李癞子有福了！”

    李癞子也跟着他们一块儿笑，脸上尽显得意之色。

    等卢武好不容易背着卢燕花出来，李癞子就赶紧从他这边接过卢燕花。

    这么大个人压在身上，李癞子脖子上青筋都起来了，脸上却是挂着笑，跟着来的人又乐呵呵的起哄道，“背新娘子回家喽，背新娘子回家喽！”

    李癞子家的厨子不够，宁木子在这头忙完，还得赶去那头帮忙。

    李癞子家破破烂烂的院子瞧着也收拾了一番，破门上好歹还挂上了把新锁，院子里也都像是扫过了，门窗上也贴着大红色的“囍”字。

    李癞子背着卢燕花进了家门，宁木子就在身后跟着。

    进了院子也不停，李癞子直接把卢燕花背到了床边坐下。

    床上铺着宁木子送他们的新床单，上头盖着卢母做好的红被子，中间压着瓜子花生，桂圆红枣之类的吃食，寓意早生贵子。

    他们成亲的理由不光彩，婚礼办的也很是低调。

    李癞子早早就成了孤儿，跟家里的亲戚也很少来往，主要叫了些平日相熟的朋友过来，不过他的朋友也都不怎么像样，多半都是村里的二流子，剩下的主要就是卢家这边的亲戚。

    除了两边亲戚，成亲这样的大事自然少不了村长，以及村里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

    厨房里李丽娟跟陈奶奶正在炒菜，外头坐了一院子的人还在等着，光她们两人也忙不过来。

    宁木子袖子一挽，也跟着上手帮忙。

    宴席上准备的也很是简陋，一桌子撑起也就四五个菜，上头坐了五六个人，多半是素的，只有一两道夹点儿荤腥。

    宁木子手艺好归好，在大家都想吃肉的情况下，倒是很难让众人都满意。

    村里的人也都穷惯了，基本拿不出什么银子，来参加婚宴不过是带些吃的，你拿一壶酒，我拿一捆菜，凑凑和和的。

    不过这场婚宴李癞子没出什么力，自然也没花多少银子，只要大家拿东西过来，他这边就是只赚不赔的。

    李癞子跟自己的狐朋狗友坐一桌，同桌的不知谁拿来了酒，一桌人都喝的醉醺醺的，尤其是李癞子被灌得最多，脸色都红了一片。

    宁木子跟李丽娟她们做好菜，出了厨房就见李癞子那桌闹闹嚷嚷的，一群人跟着起哄说笑，一个劲儿的灌李癞子。

    宁木子见状微皱了眉，不过想着是结婚的日子，吵闹了一点儿总比冷冷清清要好。

    她们挑了个有空的桌坐下准备吃饭，就见李癞子酒劲儿上了头，傻笑着晃晃悠悠进了房间。

    宁木子朝那儿看了一眼，没听见什么异常还当是自己想多了，摇了摇脑袋专心吃菜。

    菜还没吃上两口，就听屋子里头传来一声尖叫，一听就是卢燕花的。

    伴随着这声尖叫，原本喧闹的院子里安静了一瞬，宁木子跟李丽娟对视了一眼，神色都是不妙。

    还没等宁木子想好，屋里就传出来一声高亢的叫，间或有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传来。

    宁木子迟疑着放下筷子，走到卧房门口的时候，没有急着推开，先是在外头敲门叫道，“燕花，燕花”

    院子里李癞子的那群狐朋狗友看见之后，指着宁木子一通嘲笑，“卢娘子，人家夫妻两个关上门玩情趣，这你也要管你这未必管的太宽了！”

    这声一出，院里少有的几个女宾客也羞红了脸，心里直骂这群人臭=。

    外头的笑声既猥琐又难听，里头隔着门板还能听见卢燕花的哭泣之声，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李癞子的骂骂咧咧。

    陈奶奶见状来到宁木子旁边，将她拦在身后之后，自己猛的一推门，门应声就开了。

    屋里的情景被她挡的严严实实，陈奶奶确认了里头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画面，这才侧了侧身子让了过来。

    原本铺在床上的吃食洒了一地，卢燕花的盖头也被丢在了地上，上头还踩了几个黑乎乎的脚印，一看就是李癞子的。

    床尾卢燕花正抱着胳膊蜷缩成一团哭的瑟瑟发抖，脸颊还有一道可疑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抽了一样。

    李癞子听到动静，醉气熏熏的转过头，眼前对了几次焦，才对准宁木子的脸，大着舌头道，“是你，你，你进来做什么……”

    李癞子缠在腰间的红腰带解了开来，一头被他抓在手上，另一头则垂在地上。

    宁木子见状微皱了眉毛，冷声质问李癞子，“你在干什么！”

    卢燕花听到这声，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扑到床边抱住宁木子的腿哭泣道，“大姐，他要打我，求求你救救我吧！”

    宁木子伸手摸了摸卢燕花脸上的那道印子，不肿，但是很红，李癞子也许是喝多了酒，手下并没有太多的力气。

    醉酒中的李癞子听罢“咯咯”笑了起来，骂骂咧咧道，“你、你算老几凭什么管老子做什么！”

    宁木子皱眉提醒他道，“这是你们成亲的第一天，你就这样对燕花，你忘了当初的约定了吗！”

    “约，约定算屁啊！”李癞子轻蔑的笑道，“你们说要给我银子，现在亲也成了，老子的银子在哪儿呢！”

    宁木子眸光微闪了闪，镇静道，“说了要给你银子，肯定不会赖账的，倒是你，为什么要出尔反尔”




第一百八十八章 卢燕花的道歉
    宁木子刚走进店里，贾管事就赶紧迎了上来，高兴道，“老板娘，您可算是来了！您不在的这些日子，店里的伙计都关心着您呢，这下大家总算能放心了！”

    宁木子朝他稍一点头，轻笑道，“掌柜的先别说这些了，我这儿还有事要忙，楼上的雅间可替我打扫着吗”

    二楼有宁木子自留的雅间，不过这些日子没来，说不定已经落满灰尘了。

    贾管事赶紧讨好道，“老板娘，楼上雅间您只管进，我可每天都派人上去打扫的干净呢！”

    宁木子略一点头，回头看了眼跟在后头的卢燕花和张秀才，朝两人使了个眼色，自己先往上头走。

    进了雅间，果然像是那贾管事所说的一样，里头打扫的干干净净，就是桌上的茶水还没换，早就已经凉了。

    “你们俩先坐。”宁木子拿起桌上的茶壶，轻晃了晃里头凉掉的茶水，朝两人笑说:“我去下头给你们添壶热茶。”

    临出门前，宁木子特意朝卢燕花使了个眼色，就是不知她到底明不明白。

    宁木子拎着茶壶下来，贾管事见状立刻上前讨罪道，“哎呦，我这不知道老板娘要来，忘了让他们准备热茶了，都怪我这脑子！”

    “不碍事。”宁木子把茶壶放在柜台上，往楼上看了一眼，轻笑道，“现在先不急着上去，等晚会儿再备茶就行。”

    贾管事自然连口称是。

    魏有才派来的管事在楼上忙活，贾管事就管着楼下，王强和陈小二给他们两个打下手，顺便学些做管事的经验，张四娘则负责管理厨娘。

    “这段时间的账本在吗”宁木子来到账房对面，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后者立刻抱了两本厚厚的账本出来。

    宁木子接过账本，折身去了后院，给上头两人留够了充足的时间。

    卢燕花低头坐了一会儿，始终都开不了口，张秀才也不是话多的人，两人坐在雅间里有些尴尬。

    说是去倒水，宁木子这么半天也没上来，张秀才先坐不住了，起身道，“我到下头看看去。”

    “张秀才！”卢燕花在身后叫住他，眼神期期艾艾，“我有话要跟你说。”

    说话的时候，卢燕花使劲儿抓着自己的衣角，生怕张秀才下一秒就会拒绝。

    宁木子临走前给她的眼神，卢燕花自然是看懂了，这是宁木子留给她和张秀才说话的机会，要是错过这一次，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张秀才脸上表情停顿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笑着问道，“卢姑娘，怎么了”

    卢燕花紧咬了咬下唇，张了张嘴差点儿哭出来。

    张秀才吓了一跳，慌忙问道，“卢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宁木子账本看了一半，张秀才就进来后院跟她道别，脸上还带着淡淡的苦涩，“木子，我先走了。”

    宁木子挑眉看了看他，作势要起身相送，张秀才急忙拦住她，“你坐着吧，不用管我了。”

    说完这话，张秀才逃也似的离开了后院，见到正在往里进的卢燕花吓了一跳，勉强点了点头就逃走了。

    卢燕花在后头盯着他的背影直发呆，神情还带着几分幽怨。

    等张秀才远的连背影都看不见了，卢燕花才收回目光，坐在了宁木子旁边。

    宁木子看一眼她哀怨的脸色，收回目光又重新落在账本上，低头问道，“说完了”

    卢燕花也没有回答，只是眼泪沿着眼角滑下，滴滴答答的落在了桌子上。

    宁木子连头也没抬，直接就将手帕递了过去。

    伸出的手停滞了半天，许久也不见有人接，宁木子一抬头，就见卢燕花强咬着下唇，攥着衣袖已经把泪珠给擦干了。

    宁木子只好把手帕收回去，合上账本，对卢燕花道，“咱们再到外头去看看，把没买的东西给买全了。”

    卢燕花低垂着脑袋也不说话，一幅听之任之的表情，仿佛即将要成亲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宁木子到集市上买了些瓜子花生，桂圆核桃之类的吃食，留着成亲那天给卢燕花用，喜饼也买了几包，加上各种点心之类的，倒是装了不少。

    东西买了一大堆，宁木子跟卢燕花一人提着一大包往卢家村走。

    绳子又细又硬，宁木子提了一会儿就觉得勒的手疼，不住的换着手拿东西，白嫩的手心满是勒出来的红印子。

    正要换手呢，宁木子只觉得手中一轻，勒在手心的重量没了，抬头一看，原是叫卢燕花抢了过去。

    “我来拿吧。”

    说完这话，像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尴尬，卢燕花快速往前走了两步，只留给宁木子一个倔强的背影。

    宁木子缓了一步才反应过来，轻笑了笑追到卢燕花身后。

    卢燕花也不过是个小女儿家，这么多的东西她也提不动，可为了不在宁木子面前显露出来，她还是硬咬牙强撑着，只是走路的速度慢了许多，明显已经体力透支了。

    “我来吧。”宁木子快速上前两步，又要从卢燕花手里接过东西。

    卢燕花身子往旁边一侧，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能拿。”

    “我空着两只手回去，东西全让你给拿了，等回家娘肯定得质问我，我也没法跟她交代啊。你难道想让我挨骂”宁木子想了一会儿，才找出个这么理直气壮的理由。

    卢燕花这下没法拒绝，将手里的东西分了一些给宁木子。

    两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卢家，卢母一看就惊讶道，“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不多，一点儿都不多。”宁木子把她手上的东西都放到屋里的桌子上，“都是燕花到时候用的到的，李癞子家什么都没有，咱们不买，燕花还能指望谁呢”

    卢母翻了翻宁木子买回来的这些东西，光是看着就知道肯定不便宜，犹豫道，“木子，这钱”

    “钱您不必担心，说了我替她买这些的，花了多少您不用管。”

    拿出那匹麒麟送子的新被面，宁木子展开给卢母看，“这匹布上头的花纹绣的还行，摸起来也挺柔软，冬天盖着绝对暖和。”

    卢母听罢也伸手摸了上去，光是手感就跟他们之前盖的不一样，下意识又问道，“这银子……”

    “娘！”宁木子合上被面，故作不满道，“都说了这些不用您管！回头这床被子给燕花做的厚点儿，不然冬天肯定要冷！”

    李癞子家周围都是荒宅，院子连个像样的墙都没有，家里的房子瞧着也不稳固，这要是到了冬天，睡在屋里头就跟睡在野地里没什么区别。

    卢母总算是不再提钱，从压箱底的地方翻出一袋旧棉花，在潮湿的地方放的久了，袋子一打开就是一股湿润腐朽的气息。

    卢母往院子里头铺了块破床单，趁着外头还有太阳，就把这袋棉花摊平在了床单上，她一边铺，嘴里还一边道，“这棉花是我方面嫁给你爹的时候拿来的，还新着呢！等把潮气给晒干了，好好给燕花做一床被子。”

    宁木子也蹲下跟着帮忙，棉花毕竟放了这了多年，再加上有湿气作祟，早就坨成了棉疙瘩。

    等忙完这些以后，卢母看着累了半天的宁木子，想要留下她吃饭，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卢家现在没有分家，要留下谁来吃饭，不是一个人就能决定的，得大家都没意见才行，王春花肯定第一个不同意。

    宁木子对这些心知肚明，看了看时间不早了，便主动告辞道，“娘，我先回去了，等下午再过来这边。”

    卢母有些心酸，直把宁木子给送到大门外，眼看着她走了才转身回去。

    宁木子刚走了不久，就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回头随意一看，竟是气喘吁吁追过来的卢燕花。

    宁木子见状赶紧止了脚步，见状回头问她，“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除了这个，她实在是想不通卢燕花追过来的理由。

    等气喘匀了，卢燕花才站直了身子，闷声道，“家里没事儿。”

    宁木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知下一步该做些什么，卢燕花就在旁催道，“你不是要回家吗，赶快走呀”

    宁木子满腹疑惑的继续往村西头走，卢燕花始终跟在她身边不发一言。

    到了人多的地方，村民们少不了指着两姐妹背地里一通说笑，宁木子感受的多了早就习惯了，倒是卢燕花的脸色越来越白，一幅苦苦支撑的样子。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感受不到身后的那些指指点点，卢燕花脸色才终于好了起来。

    宁木子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在旁提醒道，“不用管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