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木子卢延

    “哎！”

    小孩儿虽然准头不够没砸中人，可宁木子还是被接连而来的石块儿弄得慌了神。

    付延铭早就在他丢第一块儿石头的时候动作起来，上前一把抓住小孩儿的手，将两只手扭着固定在身后，抓着他的手又一提，原本还在兴风作浪的小孩儿就像个小鸡仔一样被提了起来。

    “放开！放开我！”

    小孩儿被他抓着提在半空，害怕的身子来回扭动，一张脏兮兮的小脸此刻都涨红了。

    宁木子自己也是做母亲的人，在旁看着不由道，“将军，还是把他放下来吧，他还这么小，万一被急出了毛病。”

    付延铭迟疑的看了那小孩儿一眼，见他已经紧闭着嘴巴不再吭声了，这才缓慢放下了他。

    结果他刚一松手，那小孩儿就像只猴子一样跑没了影子。

    宁木子见付延铭像是要追赶，就忙拽住他，“算了，就是个孩子罢了，咱们两个大人，何必跟他过不去呢”

    不过见方才那小孩儿对他们两人进树林时抵触的样子，保不齐里头真藏着什么东西呢。

    紧接着下一秒就听付延铭道，“那孩子往里头跑了。”

    “咱们也跟过去看看！”宁木子赶紧拽住付延铭的胳膊，一幅紧急万分的样子。

    听方才那村民说这里头危险重重，现在那小孩儿却跑进去了，就算他们原本不想进去，这回也得因为那小孩儿而特意进去了，再怎么说，也得把那孩子给带出来。

    要说原本他们进这树林还有些障碍，不知道该往哪儿走，这会儿有付延铭听着那孩子的脚步声一路跟着，不大一会儿就摸索到了地方。

    树林尽头是另一番景色，没有原本那村民口中的神神鬼鬼，里头依山傍水，甚至还坐落着两间小木屋。

    木屋外头圈了块儿土地，里头种着菜，门外还有几只家养的母鸡在伸着脖子“咯咯”叫。

    “看来这儿消息有误呀”

    宁木子摸着下巴在木屋门口四处走了走，反而觉得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付延铭却站着没动，眼睛直盯着前头的两间目光，“那孩子就在里头。”

    宁木子也没有犹豫，直接就上前到门口，清了清嗓子，客气的敲着门，“有人在吗我们是路过的人，想进去坐坐喝杯水歇脚，不知主人可在家”

    便是隔着紧闭着的门，宁木子也能听见方才那孩子在里头像是跟谁再说些什么。

    宁木子饶有耐心的等了一会儿，中途又敲了几次门。

    不大一会儿工夫，就听见有人来到了门边上，粗着声音道，“你们走吧，我们不接待客人！”

    宁木子忍住笑意，装作没听出来这声音是方才那小孩儿假扮的，立刻便为难道，“哎呦，可是我们又累又饿，您连通融一下都不肯吗我们只是坐下歇歇脚就好，绝不过多打扰！”

    里头接着又是一阵骚乱，门后头像是又站了一个人，宁木子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门就开了。

    方才那小孩蔫巴巴的在里头站着，换了个中年女人站在宁木子面前。

    那女人有半张脸像是毁了容，被一道长长的疤痕横贯过去，脸上虽然皱纹不少，可是从她露出的五官来看，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

    宁木子心里一咯噔，斟酌的叫道，“大姐”

    对面的女人却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都聚了起来，“我这个年龄，你叫我大娘也无妨。”

    朝后头跟着的付延铭也看了一眼，那女人将敞开的屋门完全打开，面上带着淡笑，“进来吧，请你们喝杯茶水歇歇脚。”

    宁木子连着赔笑几声，见那女人已经先进去了，这才赶紧将后头的付延铭也一并拉过来，两人进门之前对视了一眼，目光中是同样的意味。

    方才那蔫巴巴的小孩儿在女人走后又忽然有了精神，站在门口张牙舞爪的朝两人做了个鬼脸，接着才愤愤的进到了屋里。

    房间里布置很简陋，只有一张竹床，两张桌子，几把椅子，还有一个陈旧的柜子。

    东西旧归旧，房间里收拾的却很讲究，窗户边还放着一把采来的野花，可见这女主人也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进来坐吧！”

    女主人上前拉开两把椅子，又用干净的杯子倒了两杯茶水。

    做好这一切之后，她局促的将湿手在帕子上擦了擦，“房中简陋，实在找不出什么好东西招待客人，希望两位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

    宁木子摆手坐下，随手就拿起面前的杯子尝了一口。

    水中泡着细嫩的竹尖，茶水清澈，宁木子想到房子后头的那道泉水，便觉口中甘甜，连忙赞道，“大姐这茶泡的不错。”

    听她这样说，付延铭便也拿起杯子象征性的尝了几口。他虽然没多言，不过还是赞成的点了点头。

    得了两人的夸奖，女主人有些局促的笑了笑，连声道，“是两位心肠好，不嫌我这茶水泡的简陋，我该谢谢两位才是！”

    招呼两人坐下喝茶的同时，女主人又去四处搜罗些糕点和小食，许是家里有个小孩儿的缘故，解馋用的小点心倒是不少。

    “都是些哄孩子吃的小玩意儿，希望两位不要嫌弃。”

    女主人将一碟子点心放到两人面前，却是半刻都闲不住，一起身又要去找些别的东西。

    “大姐，坐下歇着吧！”

    因为目前是男装打扮，宁木子也不好对这么个女人过分亲近，客客气气的道，“我们就坐下歇一会儿，马上就走了，不值得您为我们白费功夫！这茶还多着呢，您坐下也喝一杯！”

    宁木子特意起身为女主人也倒了一杯茶水，见小孩儿眼巴巴的盯着盘子里头的糕点瞧，顺手稔起一块儿递到他嘴边，“这个给你吃，我们都不爱吃这个。”

    小孩接了点心之后先没急着吃，而是询问的看了那女人一眼，得到她肯定的眼神之后，这才拿起点心吃了起来，整个人也不像方才那样满身棱角，这会儿倒显得乖巧了一些。

    女主人在宁木子对面坐下，自然的拿起宁木子为她倒得茶水喝了一口，笑道，“你们是客人还这么客气，倒叫我这个主人不好意思了。”

    喝完茶之后，女主人又好奇的打量起宁木子和付延铭，“两位不是这村子的吧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确实不是。”

    宁木子摇头，笑着看向那女主人，眼神中带有深意，“我们是来找人的，的确不住在这里。”

    “原来这样。”女主人随意的点了点头，像是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随口便道，“那你们找到要找的人了吗”

    “像是找到了，不过最后还要再确认一下。”

    宁木子点头笑笑，从怀里拿出那幅画在绢纸上的小像，“大姐，您看，这画上头的人，您认识吗”

    对面的女主人只看了一眼就挪开眼睛，云淡风轻的道，“不认识，我这儿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你们恐怕要到别处去找了。”

    “是吗。”

    宁木子轻笑笑，又将手中的画轴展开给她看，“那这画像上的人您认识吗”

    依旧是淡淡一眼就挪开，女主人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不认识，姑娘，这两幅画上分明是一个人，你这么反复试探我又有什么意思”

    认出她女扮男装的人实在太多，宁木子对于自己身份暴露的结果已经不那么介怀了，现下最让她介怀的还是对面的女人。

    “可是，牡丹姑娘，这上面画的分明是你呀”

    虽然过去了二十年左右，时间变了，可有些地方是不会改变的，譬如上挑的眉眼和嘴角，以及笑起来时候的样子。

    脸上那道疤虽然毁了她的脸，可宁木子还是借着五官认出了。




第三百九十章 否认
    “姑娘怕是认错了吧。”

    对面女人摸上自己脸上的那道疤，目光中透露着哀伤，“我这张丑陋的脸，怎么能跟画上的人相比”

    那伤疤极深，直接将女主人的脸划成了两半，便是如今看来都觉得骇人，二十几年前只会更加严重。

    “我在这儿住了这么久了，从来不出去，怕的就是吓着别人。”

    女人低垂着脸，目光中透露着哀伤，像是想起了不愿回想的往事一般。

    这么美丽的一张脸被人这样毁掉，像是件出自名家之手的工艺品被人摔成了两半，宁木子看着也觉得可惜。

    不过她还是提醒道，“即便你不出去，现在也吓到别人了。这树林中的谣言是你传出的吧你自己守在这方净土不肯出去，留得外头村子里的人因你而提心吊胆。说到底，你不还是为了自己”

    女主人抬起头来，哀戚的美目中透露着茫然，急着想要辩解，“我不是的！我只是，只是”

    来回摇头，到最后也没能说出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

    方才被一块糕点收买的男孩儿，这回却已经愤怒的像是一头小狮子，三两口咽下口中的糕点，伸手将宁木子往外头推，“出去，出去！你们两个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宁木子一时不妨被他推动了两步，后头付延铭已经又像抓小鸡一样将那男孩儿抓到了手上。

    宁木子看着那那男孩儿两只腿悬在半空中扑腾，默默坐到了稍远一点儿的地方。

    女主人却早就吓傻了，她碍于付延铭难看的脸色不敢上前，只得去求宁木子，“孩子还小，不能这样抓在手里！姑娘，求求你了。他只是少不更事，求你们把他放下来吧！”

    宁木子也有些于心不忍，朝付延铭道，“放他下来吧，别和小孩子一般置气！”

    付延铭这才轻飘飘的将小孩儿放到了地上，小孩儿一得到解放，就赶紧跑着躲在了女主人的身后，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偷摸摸的看他们。

    “没事儿吧”

    女主人半弯了身子看着小孩儿，眼中的担忧并不作假，反复问道，“有事儿吗，有没有吓到”

    女主人捧着小孩儿的脸不确定的来回看，急的都快哭出来。

    小孩儿赶紧摇了摇头，扑上去搂住了女人的腿。

    这孩子不过就**岁的样子，宁木子看着他们两人感情深厚的样子，不由对两人的关系产生了怀疑。

    按理说这女人如果真是牡丹的话，应该是生不出这么小的孩子了，难道他们真的找错人了

    这边正犹豫着呢，那头女主人已经转过了身子，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渍，手中还紧紧攥着那孩子的小手，“你们有什么事就冲我来吧干嘛和一个幼小的孩子过不去！”

    闹成这样并非宁木子的本意，这回她连板凳都坐不安稳了，忙起身朝女主人鞠躬赔礼，“是我们唐突了。方才只是我相公一时着急了，还请牡丹姑娘不要生气。”

    “够了！”

    女主人忍无可忍的打断她，“我不是什么牡丹！你们要找的牡丹，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不要再叫我牡丹了！”

    原本和善的女主人此刻也沉下了脸色，不悦道，“我这儿从来就不欢迎陌生人，还是请你们出去吧！”

    宁木子见她激动成这样，忙在旁劝道，“大姐，您先冷静”

    “出去！”

    那女人一丝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目光凌厉的瞪着他们，伸出一指指向门口的方向，“我知道来强的打不过你们。不过要是还对我有些尊重，就请你们两个现在出去！”

    如今闹成这样，看样子是已经问不出什么来了。宁木子明白，也许他们俩在这儿待得时间越长，于女主人的刺激就越大，只好道，“那我们先走了。贸然前来，确实打扰了姑娘！”

    又恭敬的朝女主人拜了拜，宁木子这才拽着付延铭的胳膊离开了。

    两人前脚刚出了门，后脚房门就被禁闭上了，像是他们来时一样关的严实。

    付延铭瞧见宁木子失望的眼神，主动道，“方才是我冲动了”

    “不怪你！”

    宁木子反手紧抓住付延铭，望着那道反锁的门摇头叹息，“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她都躲藏了这么多年，又怎么肯叫人轻易找到说到底，还是咱们没做好万全准备。”

    失望的摇了摇头，宁木子又抓住付延铭的手往林子外头走，才走了没多远就仰头看向付延铭，“将军，能不能派两个暗卫在那儿盯着咱们找到她并不容易，万一她到时候又跑了”

    “好！”

    付延铭应下的同时，空着的手打了个手势，宁木子立刻瞧见面前出现了两道黑影，简单的同付延铭问候之后，那两条黑影就飞速往方才小木屋的方向略去。

    等那两人消失了踪影，宁木子这才回过头来，眼中尽是感激的笑意。

    她虽然没说什么，手却是使劲儿握了握付延铭的，感谢之情溢于言表。

    出了树林的时候，才发现外头的天都将将黑了。也许是树林本就黑暗，这才导致他们呆在里面的时候忘了时间。

    树林外头那两排废弃的房子更显的荒凉，风吹过的时候呜呜作响，像是人的哀泣之声。

    宁木子听得头皮发麻，空着的手拽住了付延铭的胳膊，身子也默默离他靠的近了些，付延铭任她这样拉着，将身上大半的热量都传递到宁木子那里。

    等过了这两排废弃的房屋，周围才渐渐有了灯火。

    村子里的大树下三三俩俩的有村民聚在一起聊天吃饭，见着了宁木子他们也只是不咸不淡的投去两眼，又接着聊了起来。

    两人还没走多久，就见有个村民热情的往他们面前跑过来。等那人离得近能看清楚脸了，宁木子才认出这人就是下午劝他们不要去树林里的那人。

    “怎么样，林子里是不是很吓人”那人同情的看着他们，“我都说了不让你们去了，现在呢这就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那人摇头晃脑，洋洋洒洒的说出一大串。宁木子无力的抽抽嘴角，朝他泼凉水，“我们已经去过回来了。”

    原本想说里头也没什么可怕的，不过又转念一想，那牡丹姑娘并不想他们打扰她，也就话音一转故作惊恐状，“里头确实很吓人！吓得我们赶紧跑出来了，要不是在里头迷了路，估计这会儿我们早就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