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一品公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八爷党
毕竟永安帝继位已是事实,他如今帝位坐的安稳,之所以容忍显德老臣在朝中蹦跶,不过是想徐徐图之,不愿朝廷动荡给外敌可趁之机罢了。而照着这样的局势下去,显德老臣的失势是早晚的事,只怕显德老臣越是为难陛下,永安帝就会把这笔账算在太上皇的头上。等到永安帝彻底收拢朝政大权将显德老臣逐一赶出朝堂的那一刻,他跟太上皇之间也就没了父子之情,只剩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了。
这样的局面是平阳长公主不想看到的。作为大褚朝的开国公主,平阳战功彪著,不惧皇权更迭。作为卫国公府的女主人,平阳为了自家安稳,不想掺和到两代帝王的恩怨中,本无可厚非。可作为太上皇的女儿,当今圣上的亲妹妹,平阳也不想看到自己的父兄为了皇权反目成仇,甚至连最后的一丝情分都没了——
虽然现在也差不多了。
卫国公与平阳长公主乃是少年夫妻,自然明白平阳的这一份心境。因而他虽然对永安帝君臣的谋划不置可否,却也看在平阳的为难上,不曾出口反对。
却没想到永安帝事到临头了,却又没跟薛衍说明。难不成是又有了旁的打算?
平阳长公主听着薛绩父子两人的猜测,冷笑道:“我这二哥,于政务国事上刚毅果断,在处理家事上却向来优柔寡断。估计是看到了衍儿之后,不好意思将这一番盘算宣之于口罢。”
是了,当舅舅的去撺掇侄子到外祖父跟前儿劝说外祖父将所住的宫室让给自己……这种话,向来重脸面的永安帝恐怕说不出口。所以才会有召过薛衍之后,期期艾艾的什么都没说,又将人一头雾水的放回来的举动。
薛衍闻言颇为莞尔,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自己这位当帝王的舅父。不过想想历史上那对父子的最终下场……薛衍沉吟片刻,开口说道:“若是只论朝政,这些国家大事自然不是我能出面的。不过若是舅父想要同外祖父说些什么却不好说出口的,我这个侄儿倒是愿意尝试一番。常听人说甚么天家无父子,我是不信的。只因我回长安这么长时间,不论是父亲母亲,舅父舅母还是外祖父,对我都很好。我也不想看到舅父和外祖父因为一些外臣而嫌隙愈深。这件事情……明儿我邀外祖父过来泡汤泉,届时我试试看罢。”
卫国公和平阳长公主看着笑容浅淡的薛衍,心中只觉有千句百句,最终只是长叹一声,握住薛衍的手嘱咐道:“你也别为难了自己。倘若不行,就算了。”
天家事,一举一动皆牵扯到朝廷风向。哪里能像寻常百姓家一般,随意施为呢。稍有不慎,恐怕便是万人指摘,万劫不复了。
这么想着,平阳长公主倒是后悔了。忙开口说道:“要不就算了吧。反正陛下和太上皇已经这样了,我们——”
“阿娘。”薛衍笑着打断了平阳长公主的话,轻声道:“让我先试试,倘若真的不行,那就算了。”
“我只怕这事若不成,他日有人得知这当中细节,会对你的名声不利。”平阳长公主紧皱眉头,越发后悔了。老父兄长固然重要,可是同唯一的儿子相比起来,倒是可退一射之地。
薛衍看着平阳长公主紧张的模样,笑着劝解道:“放心罢,我即便是开口劝说太上皇,也是有分寸的。何况……”
他又不是这个朝代的人,将来总是要离开的。所以名声于他而言,真的不算什么。
“何况什么?”平阳长公主目光灼灼地盯着薛衍,十分在意的问道。
“何况人生在世,哪能活在别人的眼睛口舌里,累都累死了。”薛衍仍旧是一脸的笑眯眯,语气却颇为坚定的说道。
自从他穿越到大褚后,卫国公和平阳长公主以生身父母能给出的最好的一切待他,永安帝和魏皇后对他也颇尽了长辈之义,就连太上皇,虽然平素见面很少,却也是个极为慈祥和蔼的老人。
人非草木,岂能无情。薛衍此举,也是想要对众人的盛情回报一二。何况他同太上皇相处了这么些时日,只觉得这位老人虽然对永安帝的种种举措颇多抱怨,但也并非恋栈权位,有卷土重来之心。既然如此,那么薛衍对于劝说太上皇迁宫别居之举,也有了几分把握。不过想要促成此事,还需要两个极为重要的人形道具。
薛衍从来便是个想到就做的人。至次日,吃过早饭后,薛衍便到汤泉宫给陛下请安,顺便提及想要邀请太上皇和太子卫王再游温泉庄子的事儿。
永安帝大抵也明白薛衍的打算,沉吟半日,开口问道:“只邀太上皇即可,非得要太子和青鸟也跟过去么?”
薛衍闻言,言语含糊地道:“太上皇已经年迈,最喜欢的便是儿孙承欢膝下,享受天伦之乐。衍儿以为,太子和卫王乃太上皇的嫡亲孙子,也是太上皇最看重的人。”
想要以亲情打动老人家,总该好生表现出来才是。
永安帝默然不语。沉吟半日,终是应了。不过却将太子和卫王身旁伺候的宫俾太监换成自己的心腹。薛衍也明白永安帝的顾虑,乐见其成。
拜别过永安帝后,薛衍又至汤泉宫九龙殿,邀请太上皇再去温泉庄子上闲逛一事。当着太上皇的面儿,薛衍还特地叫了太子和卫王,两位小殿下也很惦记着温泉庄子内的水上乐园,闻听薛衍相邀,立刻乐颠颠的跟了过来。
太上皇昨儿来温泉庄子的时候,倒也见过这番场景。大抵是年迈之人都喜孩童天真的缘故,今日又看一回,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太上皇仍旧是津津有味。俄而,又笑向薛衍道:“怎么不见你父亲和平阳?”
薛衍窥着太上皇的神色,笑眯眯说道:“父亲和母亲都在汤泉宫伴驾,我不喜欢听他们说朝政上的事儿,遂带着太子和卫王过来玩儿。外祖父不喜欢和我们这些孙辈呆在一起么?可是我们太吵了?”
太上皇闻言,摆了摆手,因笑道:“只因平日见惯了你和你父亲母亲呆在一处,今日突然不见他们,有些好奇罢了。”
顿了顿,又似伤感的喟然叹道:“我又怎会嫌你们吵。这么清脆干净的笑声,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太极宫总是清冷的叫人心凉,呆的久了,都忘了一家人原本该是什么样子。”
薛衍闻听此言,便知太上皇一定是想起了陈年旧事,不欲他年迈感怀太过伤悲,遂指着汤池中自顾自玩耍的太子和卫王道:“当初修葺温泉庄子的时候,我只觉得一味泡温泉太无聊了,何况庄子上的泉眼不比汤泉宫的好,这里的水温也不怎么热,所以独辟蹊径,想出很多玩意儿来。看来太子和卫王也很喜欢。可见这居家过日子,很不必太过奢华,自己喜欢就好。”
太上皇顺着薛衍的手看了过去,只见太子抛却了少年老成的稳健持重,倒和卫王玩的正兴,因想到两个孙子平日里的相处情景,太上皇笑道:“小孩子都喜欢玩闹,这是天性。只不过宫中祖制森严,陛下和皇后管教的也严,倒养的太子平日里稳健老成,很不像适龄的小孩子。这两年且有了你陪着他们玩乐,倒是好多了。”
薛衍笑了笑,便问道:“太上皇也觉得太子和卫王比平日里多了些天真好动?”
太上皇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道:“小孩子么,合该如此。”
薛衍听了太上皇的话,不是很赞同的笑道:“我倒是觉得,是宫里的气氛太压抑的缘故。宫规祖制那样森严,一举一动皆受辖制,自然要约束自己,不叫言官御史弹劾。所以人便老成持重。庄子上就没有这些规矩,所以太子和卫王也轻松了许多。”
太上皇若有所思。
薛衍继续说道:“我听裴相爷说,太上皇在太极宫住着,很是清冷寂寞。所以常劝陛下到太极宫给您请安,以尽孝道。可是为什么我阿娘每每入宫给您请安,你又不见呢?”
太上皇长叹一声,欲言又止。
薛衍对太上皇的顾忌心知肚明,此时却恍若不知,貌似天真的说道:“所以我便想着,倘若太上皇不是太上皇,只是衍儿的祖父,也不住在太极宫就好了。到时我和阿娘想什么时候给您请安,就什么时候给您请安,不必这么繁琐的层层通报。太上皇若是静极思动,愿意去我们府上小住一段时日,也可以即刻就来,也不用顾虑外人的眼光和猜测。就像寻常百姓家的祖孙一般,何其自在逍遥。”
太上皇听着薛衍的童言无忌,只觉心中咯噔一下。沉吟半日,皱眉向薛衍问道:“是陛下叫你来做说客?”
顿了顿,又似讥讽似颓然的说道:“怎么,他终于忍不住了?做儿子的抢了老子的皇位,如今连太极宫也不想我住了?”
太上皇此番言语何等诛心。就连在汤池内玩水的太子和卫王都怔住了。好在薛衍早有准备,今日伺候在殿内的都是忠心耿耿,言语谨慎之辈。因而众人心下虽然惶恐,面上却是不显,仍旧低眉敛目的伺候在侧,或是一心服侍着太子和卫王玩耍。
薛衍的目的被太上皇一语道破,却仍旧平静的浅笑道:“您可别多心,陛下可没这个意思。不过是我自己这么想了,就跟外祖父这么说了。倘若外祖父真心恼我,那也都是我言语不谨慎的缘故。您只劈头盖脸的骂我一顿,或者打我一顿都行,可千万别气着自己。”
太上皇看着薛衍嬉皮笑脸兼死皮赖脸的模样,心下的火气微微收敛,只是仍旧硬邦邦的问道:“那你怎么突然这么说?以你的性子,不是别人挑唆你,你会想到这些事?”
薛衍并不知道,在太上皇的眼中,自己究竟是怎么个天真烂漫不懂城府算计的形象。不过听到太上皇这一番话,仍旧嘻嘻的笑回道:“我知道外祖父心疼自己的外孙,可也不能凭白冤枉旁人。这话着实不是旁人教我说的。而且说句实话,这话也只能是我自己说。陛下不会说,皇后不会说,就连阿娘都不会说。他们会觉着没法儿说出口,都怕惹您生气呢。”
太上皇冷笑,斜睨着薛衍道:“那你怎么就能说得出口?”
“因为孙儿只把您当成我的外祖父,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太上皇。”薛衍理直气壮地道:“孙儿也怕说了这话惹您生气。可是跟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相比,孙儿更担心您的身体。”
太上皇闻言,越发愕然。
薛衍则开始摆事实,讲道理,徐徐说道:“别的不说,只说太极宫这个地势。前朝建造宫城时,只考虑到太极宫所处位置乃在长安正中,却忘了太极宫地势低洼。长安每到夏天又极多雨。这么一来,太极宫更是温热潮湿,并不适合居住。连陛下这样龙精虎猛的人,每到了夏天都觉难受,恨不得住在汤泉宫解暑,又恐兴师动众,耗费内库帑银而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忍着。何况外祖父了。”
“……就算帑银充足,足以支撑陛下每年到汤泉宫避暑。然汤泉宫离长安且有六十里之邀。外祖父已经年迈,身体大不如前。总不能每年盛夏,都这么舟车劳顿一番罢。我不忍外祖父每年都经受这样的痛苦。况且……我私底下跟您说句大不敬的话,那太极宫再这么着,不过是一座宫殿而已,而且还是一座住着很不舒服的宫殿。否则前朝皇帝也不会以洛阳为东都,修建行宫意图享乐了。”
薛衍一壁说着,一壁起身绕到太上皇的背后,开始为太上皇按摩肩膀。随着薛衍的揉捏,太上皇有些僵硬的膀臂也渐渐放松下来。
薛衍继续说道:“……舅父不住在太极宫,照样在显德殿处理政事。可是外祖父呢,日日夜夜把自己关在那么一座空荡荡,连点儿人气儿都没有的太极宫,谁也不见。成日里自己喝闷酒,多无聊。”
“……外祖父觉得我这个温泉庄子怎么样?是不是既新奇又舒服,虽然不比宫中装饰的奢华精美,但难得随性自在。孙儿以为,这人生在世,得学会享受,什么虚名浮利都是空话,自己有生之年享受到了才是真的。外祖父觉得衍儿说的对么?”
太上皇沉默不语。
薛衍看着太上皇跟锯了嘴儿的葫芦似的,一个字儿不往外吐,只是眼眸不断闪烁,心下明显在剧烈的扎挣着。心中便有了些成算。抬头向太子,卫王和一旁伺候的宫俾太监们使了个眼色,众人心有灵犀的鱼贯退出。
登时热热闹闹的水上乐园只余太上皇和薛衍二人。
眼见着太上皇仍无所觉的,神色怔怔的盯着池中温水。薛衍暗自沉吟了一会儿,咬着牙放大招道:“我知道外祖父因为一些陈年旧事,始终抑郁不得开怀。可是恕孙儿说句大不敬的话。不管前事如何,如今外祖父的身边只有陛下一个儿子了,父子之间又有什么事情过不去。难道外祖父要这么抑郁一辈子,惩罚自己惩罚陛下,然后叫后人说陛下是个不孝顺的儿子吗?外祖父不想像寻常百姓家的长辈那样,有儿孙承欢膝下,垂暮之年开开心心,享受着天伦之乐么?“
“……纵使外祖父不这么想,可是孙儿还想多多孝顺外祖父呢。您要是住在太极宫里,我每次去见您还得正经递牌子求见,你要是想见我,也是避讳多多,顾虑重重……您忍心么?”
薛衍这一席话宛若一封最犀利的刀剑,直直刺入太上皇的胸口,直听的太上皇差点儿喘不上气来。他真不知道自己这失而复得的外孙子究竟有多大的胆子,竟敢将这么一番鲜血淋漓的话摆到他的面前。他真的不怕自己盛怒之下斥责他一个大不孝的罪名么?
太上皇神色狠厉,恍若被戳了伤口的猛虎一般,目光犀利的盯着薛衍。试图从他的神色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盯着巨大压力的薛衍神色自若,坦坦荡荡地回视着太上皇的打量,开口说道:“孙儿知道,孙儿乃是晚辈,不该说这么一番话。可是孙儿要是不说,就没有人跟外祖父说啦。我宁愿外祖父听了这番话生我的气,打我一顿,也不想外祖父自己冷冷清清的住在太极宫里面,把太极宫当成一座牢笼,囚禁您自己。不理我,不理太子,不理卫王,也不理会阿娘……”
“……外祖父,其实天下之大,除了太极宫外,长安城还有很多的风景。衍儿愿意侍奉外祖父,承欢膝下,陪着外祖父看许多的风景……外祖父愿意衍儿和阿娘陪着您么?”
太上皇听到这一席话,又看着薛衍蹲在自己面前,一脸希翼的模样,突地心下一软。再思及薛衍方才的字字句句,虽然逆耳,却是忠言……
好似心中憋着的一口气突然被锥子戳破了似的,太上皇突地露出颓然之态,一束日光穿透玻璃落在苍白的鬓发上,越发显出太上皇饱经风霜满是褶皱的一张脸面。他有些无奈的看了看清冷的汤泉,水上的滑梯碰船早已是人去楼空,唯于淡淡的水温愈显萧瑟。
太上皇突地觉得,这里太安静了。还是方才有孩童嬉笑声音的热闹场面更引人去看。就好像他那座冷冷清清的太极宫一般,早就没了当日的喧阗热闹。如今对比下来,只会衬得越发凄清……
太上皇唏嘘一声,摆了摆手,有些无力的道:“我有些累了,不爱走动。今儿晚上就宿在你这庄子上罢。”
薛衍闻言一怔,旋即笑着应是。
太上皇又沉默了好久,才问道:“衍儿很会修葺庄子,不知你修葺宫室的手段如何?”
薛衍又是一怔。只听太上皇继续说道:“我已老了,不爱折腾了。我想着,最近一段时日,我便住在你这庄子上。你去跟陛下说,我在太极宫住腻了,想换个地方住住。至于到底住哪儿,由他来安排。之后的修葺工程,便由你来负责。什么时候我那新宫室修葺完了,我再回长安。”
一句话未落,太上皇又笑道:“对了,这段时日里,便叫太子和卫王也过来住罢。再加上你父亲和你母亲,我也享受享受衍儿说的,寻常百姓家的天伦之乐。”
穿越之一品公卿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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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被薛衍说动了要留在温泉庄子上静养。消息传到汤泉宫的时候,永安帝和几位心腹大臣正在飞霜殿商议国事,闻听此言,永安帝面上一片欣喜,不自觉的说道:“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方玄懿等人也面面相觑,虽然君臣商议过后,很不要脸的把这项艰巨的任务交给薛衍,但在众人心中,且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勉力而为矣。如今真的听到太上皇决议搬离太极宫的消息,众人一时还有些不敢相信。
还是韦臻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躬身向永安帝建议道:“太上皇年迈事高,身体虚弱,有意在骊山休养,却也不必就此搬出太极宫。还请陛下好生劝慰太上皇才是。”
韦臻一席话落,永安帝君臣也纷纷反应过来。许晦开口道:“显德年间,太上皇是最爱巡幸骊山的。可是自陛下登基后,因惦念着百姓疾苦,国库空虚,不欲兴师动众,所以不怎么过来。这是陛□□恤百姓的缘故。想必太上皇也是体贴陛下的心思。何况骊山居长安虽近,仍有六十里之遥。太上皇年事已高,不喜舟车劳顿也是有的。”
“可是汤泉宫毕竟是行宫,而且太上皇想住在卫国公府的温泉庄子上,那就更不成体统了。恐怕左仆射和朝中其他老臣见到太上皇此举,会误以为是……”
误以为是什么,许晦没有明言。不过永安帝和诸位臣工都明白,那些显德老臣都是怎么想的。
永安帝沉吟片刻,却是散了诸位臣工,径自往魏皇后所处的宫殿来。
彼时魏皇后正坐在窗下做针黹,见永安帝信步入殿,容色平和,眉宇间却带了丝丝雀跃之意。不觉莞尔笑道:“已经入秋了,天气转凉,臣妾为陛下做了一件披风。陛下且试试?”
永安帝闻言,立在当地,任由魏皇后为自己披衣整衫,口内则道:“皇后要操持六宫事务,又要教养太子、青鸟和彘儿,已经很辛苦了。今后这些针线上的活儿,便不要做了。又费神又耗力,竟叫尚宫局的宫人们做罢。”
魏皇后闻言,温言浅笑道:“她们不熟悉陛下的习惯,做出来的衣衫纵然精美,可我瞧着陛下不太穿。何况臣妾能为陛下做点事,很高兴,不觉得辛苦。”
永安帝闻言,越发熨帖。伸手握了握魏皇后的手,思及方才得到的消息,遂同魏皇后原原本本说了一回。末了又道:“皇后同朕一起去趟庄子罢。不拘父亲是怎么想的,既说出这些话,我们总要去见一见,劝一劝。”
顿了顿,又颇不可思议的道:“你说太上皇怎么如此轻易的改了主意。衍儿究竟和太上皇说什么了?”
魏皇后便笑道:“他们祖孙说什么,我怎么可能知道。不过我瞧着衍儿这孩子虽然年岁尚小,却是心中有城府的。他能说服太上皇,我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是么?”永安帝看着魏皇后,也笑了。
少时,帝后夫妻两个换了常服至温泉庄子上拜见太上皇。
彼时薛衍正陪着太上皇在池边垂钓。太上皇坐在一只小小的竹编藤椅上,藤椅还带着靠背,上头铺着昔年卫国公打猎时亲手硝制的一张狼皮褥子。薛衍就坐在太上皇的旁边,给太上皇讲段子逗趣。太子和卫王皆坐在一旁,叽叽喳喳的,根本也没个钓鱼的样子。
瞧见帝后相携而来,薛衍与太子卫王和周围伺候的宫人们皆行过拜礼。永安帝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至跟前给太上皇请安。
太上皇看着身着常服的儿子和儿媳,笑眯眯说道:“怎么只你们两个人来?”
永安帝看了薛衍一眼,似不经意的笑道:“方才衍儿传话儿来,说太上皇感叹日子凄清,想要如寻常百姓家般,享受一下天伦之乐。这便是儿子的不孝了。竟叫父亲有如此悲感之语。所以儿子即刻与皇后过来,陪伴父亲。今后儿子必定日日进宫给您请安。还请父亲不要再提迁宫别居之事。”
闻听永安帝提及此事,薛衍起身笑说道:“今儿天气凉,我叫厨房熬了汤底,预备了鹿肉、马肉和羊肉片,就剩下一些青蔬没有准备,我现在就去地里摘些,晚上弄锅子吃。”
说罢,又扭头叫上太子和卫王,两位小殿下也知道父亲和祖父又要事商议,遂起身跟着薛衍离开。
太上皇笑眯眯的向薛衍道:“多摘些白菘,你们庄子上的白菘比宫里头进上的更水灵些,我很喜欢。”
薛衍笑着应是。
带三个孙子的身影渐渐远去后,太上皇回过头来看着低眉敛目,举止和顺的儿子和儿媳,喟然长叹道:“我老了,精神不济,也越发怕寂寞凄清。这两日在衍儿的庄子上游逛,也同衍儿说了一些话,觉得很舒坦。衍儿说得对,人生在世,总要向前看,也要学会放手,不要自己为难自己才是。太极宫地势低洼,长安夏天又多雨,越发潮湿,不适合我这个年迈之人安养,我住着也难受。”
“……再说了,我如今是太上皇,太极宫是皇帝处理朝政的地方,我就不鸠占鹊巢了。”
永安帝和魏皇后听着太上皇绵中带刺的一番话,不觉又是一愣。
永安帝想了想,刚要开口说什么,只听太上皇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用劝我了,也不要顾虑外人的看法。衍儿说得对,我如今身边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了。木已成舟,尘埃落定,父子之间,又有什么事情过不去的。我会跟裴籍他们几把老骨头明言,是我自己觉得太极宫住着不舒坦,所以要迁宫别居。其实我早也有这个想法,不过是心中憋着一口气,始终想不明白。今儿倒是被衍儿点透了……”
太上皇说到这里,又是一阵唏嘘,看着永安帝道:“离开太极宫是我的意思,暂且住在这温泉庄子上也是我的意思。不过我已老了,很怕寂寞。我在庄上休养这段日子,你叫太子和青鸟留下来陪我。至于迁出太极宫后,究竟把我这把老骨头安置在哪里,你便自己决定罢。不过我已经和衍儿说了,我那宫室的修葺工程由他来负责。他答应我,为我修葺的宫室绝不会比他的温泉庄子差。”
永安帝眼见太上皇主意已定,只得转口说道:“请父亲放心,儿子会亲自督办此事,一定叫父亲今后安享荣华,安享天伦之乐。”
“哦?”太上皇颇有意味的看了永安帝一眼,意有所指的笑道:“那我这把老骨头的安稳日子,今后可就靠二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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