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调令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雾矢翊
出了门,便见曲潋抱着肚子靠在一旁的柱子上,脸色惨白,一双乌黑的眼睛幽幽地看过来,眼里翻滚着让人看不清楚的情绪。
妻调令 第2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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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潋靠着弹墨迎枕,坐在矮榻上,身上穿着一袭宽松的缃色镶桃红联珠纹的褙子,看不出腹部的形状,以往红润健康的脸色,此时变得有些惨白。
“潋丫头,你觉得如何?”淑宜大长公主坐在她身边,关切地问道。
曲潋呆呆地坐着,没有回她的话。
淑宜大长公主见状,心酸的同时,只能叹了口气。
先前因为急于知道孙子的情况,以至于忘记了她正在寒山雅居中,不想被她恰好听到了。如今她正怀着身子,淑宜大长公主实在担心她焦急之下动了胎气。
太医很快被请过来了,请来的恰好是池太医。
“池太医不必行这等虚礼,先给世子夫人瞧瞧。”淑宜大长公主忙说道。
当初曲潋怀第一胎的时候,就是池太医经常过来请脉,淑宜大长公主对他的医术颇为信任,一来二去的,池太医和曲潋也颇为熟悉了,加之他年纪大了,男女大妨也不那么重视。
池太医给曲潋把了脉,说道:“世子夫人脉相有些乱,确实是动了胎气,幸好并不严重,喝副安胎药,好生歇息几日便可。”
淑宜大长公主和乌嬷嬷等人都松了口气,“那就劳烦太医了。”
乌嬷嬷领池太医去开方子,室内只剩下淑宜大长公主和曲潋两人。
淑宜大长公主坐在她身边,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手,说道:“你也别急,暄和如今就在镇安府里,来回快马加鞭也须得一个月左右,消息延迟一些罢,指不定过几日就有好消息过来了呢?”
曲潋转头看她,眼眶有些发红,哑着声音道:“祖母,我前阵子做了个不好的梦,可是醒来时已经忘记梦里的事情了,当时心里惊悸得厉害,唯一记得的只有暄和。”说着,她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声音干哑而压抑,“我这些日子总觉得不安,原来是这样……”
淑宜大长公主听得心酸,原本她就因为听到孙子的事情难以承受,后来因为曲潋的原因而压抑住心中的悲痛焦急,今儿再看到她这模样,终于压抑不住,搂着她一同哭了起来。
乌嬷嬷过来时,看到这祖孙二人抱头痛哭的模样,心里既是难过又焦急,担心这一老一孕妇哭坏了身子,忙劝道:“公主、少夫人,莫要哭了,少夫人这会儿动了胎气,太医说忌大悲大喜,可不能哭伤了身子。”
这话果然有用,淑宜大长公主到底担心曲潋肚子里的孩子,心中再悲痛也只能忍住。
曲潋哭了一场,将心中的悲痛惊惶发泄出来后,情绪终于好了许多。
乌嬷嬷让人端来净水,亲自伺候两人洗漱净脸,边劝慰道:“世子吉人自有天相,素来能逢凶化吉,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应该相信他才是。”
淑宜大长公主想起孙子自小到大的遭遇,心里既怜惜,又忍不住多了几许侥幸,她将常管事叫来,对他道:“世子的情况你也知道了,你派人送些药材过去,看看能不能将世子送回京城来。”
说完,她眯了下眼睛,想起孙子这次出京的目的,如今他变成如此,虽不知道宫里的皇帝有没有得到消息,可不管如何,她总得表示一下,可不能让孙子白费功夫,而且这也是加深帝王感情的机会,她如今老了,能帮的也不多,总得为子孙打算一些。
接着,淑宜大长公主对伺候的丫鬟道:“来人,给我更衣。”
等淑宜大长公主盛装打扮出来,便对在安息室中歇息的曲潋道:“我进宫一趟,你在这儿歇息,不要担心,有我这把老骨头在,暄和没事的。”
曲潋勉强笑了下,温顺地点头道:“祖母放心,我已经没事了,辛苦您了。”她也知道淑宜大长公主在这时候进宫的目的,自是支持她。
淑宜大长公主走后不久,丫鬟便将煎好的药呈上来。
曲潋皱头未皱一下,端起那味道古怪的药,慢慢地喝着。
“娘~~”
在院子里扑蝶采花的阿尚跑了回来,看到娘亲在喝什么东西,好奇地凑过去,又萌萌地叫了一声娘,眼巴巴地看着。
曲潋看到女儿那张和纪凛颇为相似的脸蛋,心情方才没有那般压抑,知道小孩子的好奇心重,便将药碗放到她面前,那股味道显然不是小孩子喜欢的,闻了一口,马上就皱着脸扭过头了。
曲潋被她可爱的模样逗得笑了下,又继续喝药,终于将一碗药喝完了,含住碧春递来的蜜饯。
曲潋在寒山雅居歇息了半日,直到淑宜大长公主回来。
淑宜大长公主回来后,对曲潋道:“皇上已经知道暄和的情况,也派了太医前去就诊,暄和不会有事的。”
曲潋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说道:“祖母,能不能让景王过去给他瞧瞧?”说到底,她还是比较信任景王的医术,这时代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十分难求。
淑宜大长公主面露无奈,“我先前也和皇上提了,可惜景王于三日前就出京了,皇上并未告诉我他去了何处,想来是短时间不在京城,所以皇上才没有提。”
曲潋心中有些诧异,见淑宜大长公主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想来为了这件事情,她心里的难过不比自己少,便将到嘴的话咽下去,告辞离开。
回到暄风院,曲潋写了封信让常山带去景王府。
不过一个时辰,常山回来,呈给她一封信。
信是曲沁写的,她对于景王的去处倒是没有隐瞒,告诉她景王被皇上秘密派去北疆了,知道这事情的人不多,大多数人都以为景王在府里。因景王离京突然,曲沁也不能到处去说,省得给丈夫招来麻烦,所以才无人知他离京之事。
对于妹妹,曲沁自是信任的,见她问了,便如实以告。
曲潋将信阖上,捂着肚子躺到床上,不知不觉间眼泪又湿了枕巾。
曲潋动了胎气一事,并未宣扬出去,知道的人除了镇国公府里的,就没其他人了。恰好第二日,襄夷公主过府来走动时,才得知曲潋动了胎气的事情。
“你没事吧?”襄夷公主担心地看着她,目光落到她的肚子里,“怎么会动了胎气?你的怀相素来好,无缘无故的,哪会动胎气?莫不是有谁给你气受了?”
曲潋笑了下,说道:“你多心了,哪可能会有人给我气受?你又不是不知道,在这府里,只有我给人气受的份儿。”
襄夷公主忍不住笑起来,说道:“你说得对,有纪暄和那么个可怕的家伙在,敢给你气受的都被他收拾了,纵是有,等纪暄和回来,只怕都蹦跶不起来。”然后又道:“莫不是因为纪暄和不在?你思念他过甚,动了胎气?”
“算是吧……”
襄夷公主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是做甚?他又不是不回来,等他回来看到你这模样,岂不是要心疼死?你好生养身子,别胡思乱想。”
曲潋勉强地朝她笑了下,心里却苦得像吃了黄连。她宁愿是自己胡思乱想,也不愿意他真的出事。
襄夷公主怕打扰她歇息,很快便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曲潋看起来倒是平静,也没有乱来,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歇息就歇息,过了五六日,池太医过府来给她诊脉,确认她的身体已经无大碍。
淑宜大长公主听到后,终于松了口气,对乌嬷嬷道:“我就知道她是个坚韧的孩子,外柔内刚,并不会遇事慌得无神,只会一味地依附于男人。”说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乌嬷嬷知道她是想起了镇国公夫人了,忙道:“世子夫人只是长得柔和纤弱一些,心性却是不差的,公主当初会答应出面给世子定亲,不也是如此么?”
淑宜大长公主笑着点头,笑过后,想到现在还不知道情况的孙子,笑容又敛下来。
在这种焦虑期盼中,过了几日,镇安府那边再次来了消息。
当听说孙子昏迷了一个月,终于醒来后,淑宜大长公主长长地松了口气,可是在松了口气之余,看到侍卫脸上迟疑的神色,整颗心又提了起来。
“世子醒了后有无异样?”曲潋问道,她的神色看起来极为冷静,虽然关切,却没有因此而慌神。
“世子……”那侍卫迟疑了下,最后道:“世子虽然醒了,可是因为伤在脑壳,人有些浑浑噩噩的,眼神并不清明,不太认得人了。”
淑宜大长公主心中微紧,“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许是世子磕伤了脑袋,意识还未清醒,所以他才会如此,先服用些药物看看情况。”
淑宜大长公主颓丧地瘫坐在椅子上,面上露出似悲似苦的神色。
虽然侍卫说得含糊,可是淑宜大长公主如何听不出来,孙子磕坏了脑子,人虽然醒了,但却是浑浑噩噩的,不说认不得人了,连生活也不能自理,整个人都废了,说得难听点,人变得痴傻。明明那么聪慧的人,如今却变成这模样,如何不让她悲痛?
想到丈夫死后,是孙子陪伴她渡过那么长的日子,淑宜大长公主难掩伤痛,眼泪止不住地流。
这时,曲潋再次问道:“太医可有说,世子能不能回京城来?”
侍卫摇头,“太医说世子现在的情况不稳定,最好不要出行,许是过些日子,情况好一些,便能上路了。”
“要多久?”曲潋逼问道。
“属下也不知。”
“去问清楚!”
这声音虽然清柔娇软,但是语气里却带着一种强势的命令,侍卫听得心中一凛,忙应了一声。
侍卫离开后,曲潋柔声安慰道:“祖母莫要伤心,暄和醒来了是好事,其他的慢慢来,总会好的。”
淑宜大长公主到底不是弱软之人,很快便振作起来,说道:“你说得对,人醒了就好,其他的慢慢来,不会有事情的。等景王回来了,再让景王去瞧瞧。”想到弟弟的医术,这些年来一直是他帮忙抑制孙子的头痛之疾,想来他应该比皇上派去的太医的医术更好一些,淑宜大长公主心里多了几分希望。
将淑宜大长公主安慰好后,曲潋挺着将近四个月大的肚子,回了暄风院。
时间进入四月份,京城的天气也渐渐地有了些热意,两岁的阿尚特别地活泼,而且也开始明事了,知道娘亲肚子里怀了弟弟,不再像以前那样缠着要娘亲抱,不过其他时候,仍是喜欢让曲潋陪她玩儿。
镇安府那儿也是每隔两天便有消息传来,全是关于纪凛的,情况一直未好转。
又一次听完了侍卫的禀报后,曲潋突然对淑宜大长公主道:“祖母,我想亲自去镇安府一趟。”
“什么?”淑宜大长公主以为自己听错了。
曲潋面上很平静,说道:“我现在的情况很好,池太医说就算出门远行也无碍,而且我打算坐船南下,水路平稳,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听到她的话,淑宜大长公主和乌嬷嬷才知道为何她近来如此平静,恐怕从那回动了胎气开始,她就有所准备了,才会这般乖巧安份地安胎,纵使担心,依然将自己的身体照顾得极好,甚至还特地去询问了池太医出门远行之事,早早地为这次出行作准备。
“祖母,让我去吧。”曲潋的脸上露出哀求,“许是暄和看到熟悉的人,就会好了呢?我带阿尚一起去,到时候他看到我们,很快就会恢复的。”
淑宜大长公主心里觉得曲潋怀着身子远行不妥,可是又忍不住觉得她言之有理,如今在孙子身边伺候的,除了常安外,都是些不熟悉的人,指不定他看到熟悉的人,就会好了呢?
最终,淑宜大长公主仍是被曲潋磨得答应了。
淑宜大长公主也想跟着南下,但到底考虑到一些情况,只能作罢。
过了两日,曲潋南下。
为了这次出行,甚至连宫心、琉心的婚期都推迟了,曲潋觉得颇对不起这两个丫鬟,宫心却道:“如果没有世子,奴婢姐妹俩还不知道在何处,为了世子推迟婚期算不得什么,等世子身体好转后,再给奴婢补办好婚礼就行了。”
常山和琉心都忙表忠心。
这次南下,曲潋走得十分突然,甚至连亲朋好友都没有通知,曲潋也没有时间和他们细细明说了,只能交给淑宜大长公主去处理。她将身边伺候的人带去,随行的还有镇国公府的侍卫,另有一批隐藏了身份混在下人中的侍卫,只要没有冒然透露身份,安全是无虞的。
果然一路顺风顺水,没有发生什么情况,二十天后,终于平安抵达了镇安府外的渡口。
下了船后,曲潋没有稍作歇息,坐马车往镇安府而去。
曲潋没有一次如此庆幸自己有一个健康的身体,离京到现在,除了刚开始在船上有些不适外,后来适应良好,连她家阿尚也十分地活泼,根本没有什么不良反应,想来应该是遗传了她的体质。
抚着已经隆起的肚子,曲潋抿了抿唇。
到了傍晚,马车终于进入镇安府,然后往镇安府里的一户人家而去。
马车经过江南特有的青石板路,空气中充满了江南水乡特有温软气息,街道上随时可以听到江南特有的语调,时隔几年,让她觉得有几分亲切。
随着马车越发的接近目的地,曲潋的心情越是无法平静,压抑了近两个月,让她几欲崩溃。
当马车停下来时,她深吸了口气,在碧春打起车帘子时,由着春夏将她扶下车。
“少夫人!”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
曲潋看过去,便见常安惊喜地候在那儿,满脸止不住的喜意,看看曲潋,又看看被奶娘抱着下车的阿尚,虽然得到消息时知道她们会过来,可是当亲眼看到,仍是止不住地吃惊。
曲潋朝他微微笑了下,问道:“世子呢?”开口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嘶哑得厉害。
“世子在里面,少夫人请随属下来。”常安抑住激动,恭敬地将曲潋请进去。
走过江南特有的亭台楼阁,曲潋无心欣赏这栋房子的景致,当看到站在晚风中一袭青莲色衣裳的男子时,曲潋终于忍不住捂住嘴,泪如雨下。
妻调令 第2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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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的江南,天气已经开始闷热起来。
夕阳照晚,一塘清池半塘莲,人立夕阳中,此情此景,透着一种莫名的写意情怀,可是却引不起人半点兴趣,低低的泣声若隐若现,在这样的夕阳西下之时,徒然增添了几分忧郁悲伤。
纵是如此,那站在清池前的人却没有回首,旁边肃手候着的侍卫倒是有些焦急,小声地唤道:“世子,世子夫人来了……”
无半点回应。
常安原本期盼的神色变得黯淡,纵使他心里明白世子这次伤得极重,心里却仍是抱着希望,以为只要世子夫人过来了,他便能好了。明明那般思念在意的人,如今对方已经来到他身边,他却完全不知道……
曲潋低首用帕子擦擦眼泪,慢慢地走了过去。
当她走到那人身旁时,忍不住伸手拽住他的袖子,五指用力,将那平滑的衣袖被她拽得皱巴巴的,她用哽咽而沙哑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叫着这人的名字:“暄和,暄和……”
微微用力,终于将那人侧转过身子,当看清楚他的模样时,饶是曲潋早有心理准备,也有些难以接受。
他面无表情地低头,一双清润如墨的眼睛染上阴翳,黯淡灰败,俨然如同一个懵懂浑噩之人,仿佛缺失了一魂一魄,没有正常人的反应,甚至不认得人。她心如刀绞,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滚滚而落,忍不住抱住他呜咽哭起来。
她哭了很久,那人便这么站着,任由她搂着他哭,哭湿了他的衣襟。
直到一声清脆的金属落地声响起,哭得有些晕眩的脑袋终于清明了几分,她迟钝地抬头,只看到他有些消瘦的下颌。
这人素来爱干净,纵使出门在外,也会保持贵族应有的仪容。所以常安等下属将他打理得极好,并未因为他此时的浑噩而随便待之。
“少、少夫人,世子刚才动了。”常安的声音十分激动,“他将您发上的钗子弄掉了。”
曲潋愣愣地看过去,果然看到地上掉落的一支赤金镶南珠的金钗,正是自己用来绾发的。她忍不住仰头看面前的人,可惜他依然没有什么反应,木木地站在那儿,不说话,也不低头,仿佛她对他而言,只是个陌生人。
宫心上前一步,将金钗拾了起来,含笑对曲潋道:“少夫人,奴婢刚才也看到了,世子的手想要摸您,想来世子还是记得您的。”
虽不知道是不是安慰,但曲潋的心情却好了许多,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感觉那手依然如记忆中那般宽厚温和,心中又是一阵酸涩痛苦。
她拒绝了宫心的帮忙,自己小心地牵着他回房。
他虽然没什么反应,但是只要有人引导,便会乖乖跟着人走,如果没人理会,他可以一个人站上一天,不吃不喝不作声,直到身体承受不住失去意识,然后醒来后,依然如故。
曲潋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却知他如今生活基本不能自理,怨不得会让人觉得他已经是个废人。
常安随行在一旁,边和曲潋禀报主子的情况,“世子自从清醒时,就成了这副模样,从未开口说话,也没有什么反应,旁人和他说话,或者不管在他面前做什么,他都没反应。太医说,可能是世子曾经因为头颅受过重创,留下头疾之症,这次又伤到了脑壳,两次重创,对世子的身体损害极大,伤及了他的智力,方会让他变成这副模样。”
“这两个月都是这样?”曲潋沙哑地开口。
“嗯,世子就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知。”常安神色黯淡,“太医说,先治着,也许哪天世子就能恢复了。世子变成这模样,太医说最好不要移动他,怕加重他的病情,所以属下只好将他送到镇安府里来,买下这栋宅子,让他在此地休养……”
曲潋慢慢地牵着他走到的房间里,看他虽然没有什么反应,但只要有人牵引着便乖乖地跟着行动的模样,心中又是一阵难受。
知道曲潋这位世子夫人要来,房子早早地就让下人收拾妥当了,等丫鬟们将行李都搬进来归置好,便可以入住。
曲潋刚牵着纪凛小心地坐到一张椅子上,就听到了娇娇软软的呼喊娘的声音。
奶娘牵着阿尚过来,可能是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小阿尚有些不安,脸上露出怯生生的神色,直到看到曲潋后,才高兴起来。
曲潋将她叫到面前,弯身拿帕子给她擦擦脸上的汗,然后将她的小手放到纪凛的膝盖上,指着他道:“阿尚,这是爹爹。”
“爹爹?”阿尚瞅瞅纪凛,又看看娘亲,见娘亲朝她微笑,便朝纪凛响亮地叫了一声“爹爹”。
曲潋看过去,发现他没有丝毫的反应,整个人依然是浑浑噩噩的,不禁有些失望。
纪凛离开有近五个月,小孩子的忘性大,早就忘记纪凛了,要不是曲潋时常教她叫爹爹,想来“爹”这个词对她而言是十分陌生的。阿尚攀着纪凛,有些好奇地看着他,又拉拉他的手,发现他没有什么反应,扭头看曲潋。
曲潋摸摸她的脑袋,没有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说什么。
乘坐了二十天的船,虽然在船上并不累,可是心里却累得慌,直到现在看到心心念念的人,那种疲惫感卷席了全身,让她的情绪不高。
丫鬟们将一些小食呈上来,阿尚到一旁吃点心,没再去黏人。
曲潋没什么食欲,扶着肚子坐在纪凛身边打量他,发现他消瘦得极为厉害,知道他这样的状态下,几乎连饥饿都不会有反应,更不会因为饥饿而主动更食,若不是常安伺候得精心,恐怕光是饥饿就能弄垮他的身体。
她伸手摸着他消瘦的脸庞,喉咙有些哽咽,面上却努力挤出微笑,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一些,“暄和,我来了,你有没有想我?我倒是挺想你的,在京里时还想着等你回来告诉你我又怀孕了,你一定会很高兴吧,因为你总觉得让我多生几个孩子,有孩子束缚着我,我就不会离开你了……笨蛋……”
他安静地坐着,面无表情。
曲潋伸手搂住他,将脸搁在他的颈窝间,眼泪打湿了他的肩膀。
室内静悄悄的,厉嬷嬷和碧春几个丫鬟也低头抹泪,坐在锦杌上的阿尚小手捏着一块玫瑰糕,室内的气氛让她敏感不安,扁着小嘴一副要哭的模样,奶娘赶紧将她抱住轻哄。
翌日,曲潋休息了一宿,精神好一些。虽然心里仍是难受得厉害,但是也没有昨日乍然见到纪凛时情绪失控。
她素来不是个认命的主儿,纵使纪凛变成这样,她也觉得他一定会恢复正常的,只要她将他的身体照顾好,别让他在恢复神智之前弄垮了身体,他一定会好的。
抱着这种坚定的信念,曲潋在江南的生活也开始了。
趁着早上阳光不错,曲潋牵着纪凛的手到院子里散步。
作为一个孕妇,运动是不必可少的。她的肚子已经有五个月大了,为了将来生产时不受罪,她每天都有目的地煅练身体,就算在船上,也要走够半个时辰。而曲潋觉得,纪凛现在的情况,最好也要每天坚持多走动,所以每天都坚持要和他一起在院子里散步。
经过几天的摸索,曲潋发现纪凛虽然变得浑浑噩噩的,但并不难伺候,虽然生活不能自理,但她心甘情愿地伺候他,就算每天没事时对着他自言自语,他从来没有回应过,她都没有任何的挫败感。
刚到院子里走了会儿,常安便过来禀报,席燕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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