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土万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特别白
听着那甜到发腻的嗓音,白阿俏浑身打了个哆嗦,她连忙道,“你莫要再说,我带你去凉州便是,只是路上你需得老老实实地,否则休怪我把你半道卖了。”
“大娘子放心,小女子一定安安分分地,不给大娘子添麻烦。”
只要能去凉州,伏低做小又算得了什么,史亚男心中恨恨想到,等见到了十二娘阿姐,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龟兹小婢不可。
“咱们走。”
被史亚男那含情脉脉的目光看得浑身恶寒的白阿俏转身就走,她怕再待下去,真要被这恶婆娘给恶心坏了。
当沈光从牙兵们口中知道白阿俏在那位史娘子面前最后落荒而逃时,忍不住大笑起来,朝身旁挨着的白阿俏道,“某还以为阿妮你会趁势上前调戏一番,你不是说你以前在花街时,可是让那些胡姬魂牵梦萦的负心人么!”
“沈郎你定是听错了,阿妮可不喜欢女人。”
白阿俏一副小女人模样,对于以往的事情概不认账,她可不想沈光以为她有什么特别的癖好,虽说她确实挺喜欢去调戏那些胡姬小姐姐的。
“你喜欢女人也无妨,只要别喜欢某以外的男人就行。”
沈光调笑着说道,如今延城里诸多事务都处理得差不多,只等封常清那儿的堪合下来,那些应募的老兵和汉儿便能出发前往火烧城,他也就可以放心上路追赶白孝节这位龟兹大王的朝觐队伍了。
说不定路上他还能遇上陈摩诃他们,跟着他们一同走趟镖!
“沈郎,咱们非得带上那婆娘不成?”
说起来对于带上史亚男这回事,白阿俏还是心里有些不快,总觉得太便宜了这凶婆娘。
“把她留在沈园,某不放心,这婆娘是个心机婊,没阿妮你镇着不行。”
当着白阿俏的面,沈光自不会说史亚男的好话,更何况这个史娘子确实是个能演的心机婊,万一他和白阿俏都走了,叫她勾搭了看守,他这沈园可就没什么秘密可言了。
“那是,郎君当初就不该救她。”
沈光见白阿俏仍旧气愤不平,不由道,“救都救了,再说也派人往凉州报信去了,阿妮你便当是行善积德了。”
“某这趟走后,阿布你好生看着沈园,还有多闻,某不在的时候,你不可松懈了。”
吩咐完阿布这个波斯管家后,沈光看向多闻,当初他也是把多闻留在延城,结果这小子偷偷摸摸地跟着他,被发现后哭的稀里哗啦的,说什么也不肯回延城,才带他去了火烧城,这回但愿他不会又跟来吧,他对多闻还是寄予厚望的,希望他以后能替他坐镇一地。
“是,郎君。”
看着像个妖精似的黏着郎君的白阿俏,多闻低声道,心中劝着自己道,有这位主母在,想必能照顾好郎君的起居饮食,他以后是要当郎君的左膀右臂的,总不能老在郎君身边当个跟屁虫。
唐土万里 第一百四十一章 道左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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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园门口,翻身跃上白骆驼后,沈光看向身后不过二十余人的队伍,又看了眼扮做男装,骑着匹大青骡的史亚男,方自满意地点点头,朝身后众人道,“出发!”
同样骑着白骆驼的白阿俏跟上了沈光,很快队伍便飞快地离开了延城,出了东城以后,便沿着官道快速奔驰起来。
这回沈光手中有着都护府发下的传符,可以在沿途的驿站补给休息,甚至是换乘马匹,所以他们在龟兹镇境内可以说是行程走得飞快。
到了傍晚时分,沿途过了三次驿站,走了足有近百里,这还是沈光考虑到队伍中有两个女子放缓了速度所致,不然的话他和牙兵们全部骑乘快马,两百里不在话下。
“没事吧!”
从骆驼上跳下后,沈光接住了白阿俏,这一天下来,叫白阿俏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萎靡,哪怕这位龟兹小公主打小就喜欢骑马射箭,可是何曾遭过这般罪。
被沈光抱在怀里,白阿俏虽然累得不想下地,可只是在沈光胸膛依偎了会儿,她便开口道,“沈郎放我下来吧,阿妮撑得住的。”
不远处,默默从大青骡上下来的史亚男双腿疲软地着地后,人靠着鞍,看到这一幕,心里是说不出的嫉妒,可是她又有些佩服那坚持着下地行走的龟兹小婢,她看得出这龟兹小婢确实没出过远门,怕是从没骑乘过那么久,没哭闹起来已经强过绝大多数女子了。
牙兵里自有人拿着传符和公文堪合和驿站的官吏交接,然后一行人就被迎入了驿馆,骆驼骡马也全都被驿卒们收拢起来好生喂养。
驿站里,也有别的休憩的官吏,沈光进了驿馆后,也有好热闹地和驿卒打听了沈光的名号后过来拜访。
“你且好好休息,阿妮。”
“沈郎且去,我没事的。”
安置好白阿俏后,沈光出了房间,自和前来拜会的几个疏勒镇守府的官吏见了面。
“见过沈郎。”
“几位不必多礼。”
驿站里虽说也提供酒食,但也都是根据沈光他们手中传符或是驿牒的等级安排,当然若是要吃得更好些,驿站里也自有额外的好酒好菜,只不过这便得额外花钱了。
沈光从不是差钱的主,更何况眼前三个回长安述职的疏勒镇守府官吏都是文职,三个人里两个判官,一个录事参军,虽说品级都不高,但也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出身,只不过三人俱是寒门出身,当初在长安的时候,没有门路在关内州县做官,便咬牙来安西任官熬资历。
案几上,摆放上了新鲜出炉的羊羔肉,还有几壶三勒浆,安西这边羊肉不值钱,酒才是最贵的,“几位郎君,这三勒浆可是前不久打咱们这儿经过的波斯商那儿买来的,一共也就拿了两坛。”
听闻三勒浆之名,沈光只见面前那三个年约四十的判官和参军都是眼睛一亮,接着便飞快地拿着酒壶往杯中倒酒,活脱脱地老酒鬼瘾头犯了的模样。
长安城里,三勒浆、龙膏酒和蒲桃酿都是鼎鼎有名,其中这三勒浆原是波斯上供的贡品,不过现在波斯已为大食占据,这三勒浆也不再是波斯那边独有的名酒,像是长安城里就有波斯遗族自酿贩卖的三勒浆。
“诃黎勒、毗黎勒、庵摩勒,已上并和核用各三大两捣如麻豆大,不用细,以白蜜一斗、新汲水二斗、熟调。投干净五斗瓮中即下三勒末,搅和匀。数重纸密封。三四日开更搅。以干净帛拭去汗,候发定即止。但密封此月一日合满三十日即成。”
关于这三勒浆的制法,沈光压箱底的那叠书摘小抄里还有详细的制法,只不过他已经做出了土烧酒,自然不会再费心思去捣鼓这三勒浆。
不过这倒是不妨碍沈光拿来做谈资和眼前三人谈天说地,喝过几轮后,三人中最年长的那位程录事放下酒杯道,“沈郎君真是博学多识,我等不及。”
“是啊,咱们在疏勒时,也曾听来往的商队说到沈郎大名,原以为颇有夸大之词,不意沈郎果真是风流名士,盛名不虚。”
两个判官里年轻的那位亦是盛赞道,实在是沈光如今是高仙芝这位副大都护幕中心腹,不但生得好样貌,还慷慨大方,待人接物使人如沐春风,实在是叫他们生不出嫉妒心来。
需知道眼前光这几壶三勒浆,可不是囊中羞涩的他们喝得起的,三人这一路回长安,食宿全指望着驿站解决,就他们身上那点盘缠,估摸着也就凑着买上两壶三勒浆也就见底了,哪能像现在这般一人一壶喝得不够还能再添的。
“某可当不得这风流名士之称,左右不过是制了几首新曲罢了。”
沈光自谦道,他如今最头疼地便是人们都以为他是什么名士,偏偏大唐又以诗文闻名,若是眼前这三人要和他讨论诗文,那便叫他尴尬了。
“某三人曾听往疏勒的胡商言,沈郎君所制乐曲,宛如天人妙音,叫人流连不已,只可惜我三人囊中羞涩,往都护府取公文时,无缘入樊楼听上一场……”
那酒量最差的王判官大着舌头说道,却是叫他两个同伴略显尴尬,这位沈郎君已经是好脾性了,请他们吃酒且不说,还是那么贵的三勒浆,这又说到樊楼曲贵,就难免煞风景了。
被同伴在案几下踹了一脚的王判官吃疼下那酒劲总算醒了醒,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于是连忙道,“沈郎君莫怪,某喝多了,言语若有冒犯,还请沈郎君莫怪。”
这大雅之乐,本就不该沦于平常,长安城里,想听李大家一曲,那更不是有钱便行的,直得争破头去!
“王判官不必介意,某那樊楼曲贵,也是公论,只不过世道不易,某也要讨生活不是。”
沈光自然不会为这等小事而感到不快,再说按他的初衷,是希望能将那些后世优美的名曲广泛传播于世间的,只不过封常清也好,高仙芝也罢,都觉得那不合适,甚至还觉得樊楼听曲是便宜了那些胡商。
“沈郎君真是豁达,当浮一大白。”
这年头大唐倒也称不上轻贱商贾市侩,只不过像沈光这般丝毫不忌讳谈钱的文士,在三人眼里足以称得上是气度斐然了。
“这儿可有乐器?”
唤过驿卒,沈光开口询问道,既然这三人这样给面子,他自不会自恃身份做什么清高姿态,更何况他这回去长安,本就是要靠这本事搏个名声,好为高仙芝奔走。
而这名声吗,不就是靠口口相传,众人吹捧出来的,眼前这程录事王判官三人,可不都是要回长安城的,正好为他且去扬名。
“沈郎君?”
见沈光要为他们三人当场弹奏一曲,程录事三人俱是大为感动,他们可是从那些胡商口中听闻,这位沈郎君只在高大都护宴请诸王时才亲自下场弹奏,像那樊楼里皆是乐工演奏这位沈郎君所传的曲谱。
他们真是何等有幸,能听闻这位沈郎君亲自演奏!
一时间三人都是正襟危坐,看着沈光接过驿卒递来的琵琶在那儿试音,这时候驿馆里剩下的人也都跑来凑起了热闹,原本程录事他们是要赶人的,他们觉得这是对沈光的不敬。
“程录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见沈光开口,程录事三人自不好越俎代庖,而且他们觉得沈光这句话也颇见深意。
唐土万里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曲琵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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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沈光要奏曲,就连在房中休息的白阿俏也赶了来,知晓她身份的程录事三人,也不敢怠慢,而同样挤到驿舍的驿长连忙让驿卒奉上了坐具。
这时候的琵琶乃是五弦琵琶,沈光来到这个时代那么久,早就耍得精熟,只不过这处驿站里的五弦琵琶保养不佳,于是他一边试音,一边调弦。
满舍的众人只听得琵琶声声弦响,然后在沈光手中那音调渐渐变得有些不同,程录事他们在疏勒镇多年,他们闲暇无事,除了下棋自娱外,也都会两手乐器,因此自是听出那把琵琶实际上音调不准,可是却在沈光手上一点一点地变得悦耳动听。
曲有误,沈郎顾!
想到这延城里听到的传言,三人只觉得此言不虚,光凭这位沈郎君只用双耳,便能调弦正音,这份造诣就不是普通乐人能比的。
众人里,史亚男也在其中看着热闹,只不过她看着满脸爱恋地盯着沈光的白阿俏,只觉得这龟兹王女八成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这沈郎君年纪轻轻能奏的什么好乐,这当众调弦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
片刻过后,调完弦的沈光,手指轻挥,只听得叮叮咚咚,琴声如泉水般清澈流畅。
“白驿长,你这琵琶今后可得好生养护。”
试了一小段乐曲的沈光看向那位白驿长说道,大唐的驿站制度,陆驿分为七等,驿长多由本地富户充任,像是他们下榻的这处驿站便是最高的那一等驿站,驿厩里养着的驿马足有百匹,驿站所属的驿田和牧场近千亩。
这白驿长自然也是附近的豪强大户,他此时听了沈光言语,亦是满脸堆笑地应声道,“沈郎君说得是,某今后自会使人好好养护。”
白驿长心里可是乐开了花,这位沈郎君何等人物,这把琵琶叫沈郎君弹奏后,足以能作为家传宝物,他自然要是去买几个乐工好生养护着。
“让诸位久侯了。”
沈光怀抱琵琶,朝众人说道,然后稍稍顿了顿,酝酿了番情绪后,方自开始弹奏起来。
这时候天色已晚,虽说驿舍内点着蜡烛,可是仍旧能看到驿舍外那轮皎洁清冷的明月,沈光也没有弹奏什么欢快的曲子,只是将一曲凄清婉转的《琵琶语》缓缓在指尖琴弦流淌。
琵琶的琴声起始并不高,只是反复的前奏,将人带入一种缠绵悱恻、欲说还休的境界,琵琶那种“泣泣私语诉衷肠”的音色很快便让驿舍内众人都陷入其中。
程录事三人听着那哀而不伤的琵琶琴弦声,都是忍不住想起远在万里的妻儿,那种淡淡的思念逐渐爬满心头,人群里本不以为意的史亚男这时候也浑然沉浸在这凄婉清丽的曲中难以自拔。
白阿俏就那样痴痴地看着沈光在烛火中的侧脸,只觉得要是能一辈子听沈郎为她弹奏曲子就好了。
就在众人听得入神之际,沈光忽而开口,低声吟唱起来,《琵琶语》原曲里本就有段缥缈的女声吟唱,最是抓人心绪。
沈光少小学民乐,可是到了大学的时候,却被他那位教授觉得他是天生的男高音,硬生生给调剂到了声乐部,此时不过是用假声吟唱,对他来说亦是毫无难度。
伴随着琵琶声响起的浅浅低吟,顿时叫程录事他们只觉得心头一紧,那股头皮发麻的感觉让他们有种无与伦比的惊艳。
白阿俏在沈光身边更是听得呆了,她还从没有想过这世上光是如此这般浅浅低吟,便能叫人心中生出那般思绪来。
终于一曲既罢,沈光缓缓放下琵琶,看着驿舍内安静的众人,也是没有打扰他们,想他当初听这首《琵琶语》时,可是循环听了一整晚,有如魔怔。
过了良久,程录事方自回过神来,轻轻拊掌道,“郎君此曲宛如九天之上谪仙临凡,却是叫某想到了当日初闻李太白的诗句……”
这时候驿站里白驿长和手下那些驿卒也都是愣愣看着沈光,在他们眼里这位郎君莫不是紧那罗转世,要不然怎么能弹奏出这等曲子来。
“听过郎君此曲,今后怕是俗乐再难入耳。”
王判官亦是忍不住叹息道,和沈光这首凄婉清绝的琵琶曲比起来,以往他们三人在疏勒镇时弹奏自娱的曲子简直就是俗不可耐。
“三位若是喜欢,某愿意以曲谱相赠,只是望三位莫要敝帚自珍,能让更多人听得此曲就是。”
沈光笑了起来,他要在长安城扬名,可不能光等着白孝节帮他,程录事这三人是要赶着回长安城的,等到明天他们便会一路换马,驿骑如流星似地赶路,他自然不介意将这首《琵琶语》教给他们,这三人也是会乐器的。
反正这首《琵琶语》曲调之美,便是用其他乐器,也能展现出不同的特色来,更何况这三人所会的乐器乃是胡琴笛子和秦筝(古筝),亦是极为适合演奏。
听到沈光言语,程录事三人都难免呼吸急促起来,盖因这时代似沈光所奏的乐曲都是那些乐家秘而不传的本事,那真是一首曲子泽及后人,这世上能听上一遍便记住曲调的天才不过是凤毛麟角罢了。
他们三人方才都沉浸于曲中,如今满脑子虽有曲调萦绕,可是却怎么也连不起来,如今这位沈郎君竟然愿意授以他们曲谱,如何不叫他们感激涕零,要知道光这一曲,他们日后教给家中子弟,那便是可以传家之物。
“多谢郎君赐谱。”
程录事三人离了坐具,却是行了俯身的大礼,他们是寒门出身,就算当年在长安城也是难以出入平康坊,更别说是宜春院了,沈光这首琵琶曲,在他们看来足以当得大雅之乐。
“三位何须如此,不过是首琵琶曲罢了!”
“大雅之乐,曲不可轻传,郎君是谪仙般的人物,我等岂可轻慢!”
程录事还是坚持行了大礼,方自直起声,这时候那位白驿长已是叫手下去取了纸笔,他觉得今日真是不枉此生,竟能遇到如此能传为佳话的美谈,也许千百年后他也能作为参与其中的一员而被铭记。
“沈郎,阿妮为你磨墨!”
当驿卒送来纸笔,白阿俏却是取了墨块,亲自为沈光磨墨,她脸上满是自豪的笑意,这便是她的沈郎,是旁人口中天上的谪仙呢!
“好。”
沈光轻笑着,然后提笔蘸墨,在纸上写起曲谱来,《琵琶语》后世早就被各路民间乐手玩出了花,各种版本都有,他自然了然于胸,只是翻成宫商角徵羽的古谱稍微费了些心思罢了。
等谱完曲,交给程录事三人后,三人都是小心翼翼地吹干墨迹,然后细细观看。
“长夜漫漫,反正也无事,三位若是愿意,不妨先练上一练,某也好……”
“多谢郎君赐教,某这便去取琴!”
三人里,王判官立马便道,然后便蹭蹭地跑去了三人下榻的驿舍,将他们三人的乐器都取了过来,然后三人各执胡琴、笛子和秦筝,就着曲谱练习起来,能有沈郎这等当世大家指点,他们若是错过这机会岂不是天大的傻子。
原本还想着再听会儿的众人,很快便被三人那支离破碎的曲调给吵走了,叫他们越发觉得沈光的技艺高超,简直就是神仙中人。
“想不到这沈郎居然还有这等本事,这样的郎君岂能便宜了那龟兹王女,只有阿姐那样的奇女子才配得上沈郎。”
回到驿舍的史亚男,心中这般想道,她知道自己怕是没什么希望,因为虽说她为这位沈郎所救,可人家从始至终就没把她当回事,反倒是更加着紧那龟兹王女。
唐土万里 第一百四十三章 驿站里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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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早起的程录事三人依依不舍地和沈光道别,昨晚这位郎君指点了他们三人两个时辰,叫他们最后合奏了一曲那首名为《琵琶语》的曲子,叫他们三人倍感振奋。
谁不知道当今圣人爱乐,他们三人回到长安,未必不能靠沈郎君这首曲子博个前程,对他们三人来说,沈光便是他们的贵人。
“郎君,我等三人先行一步,郎君若到长安,我等必扫榻相迎。”
“三位此去,一路顺风。”
沈光自是和程录事三人告别,他知道三人功名利禄心不减,他教三人《琵琶语》,等他们到了长安城必定会以此曲搏名,他也不怕三人敢黑他这首曲子,毕竟驿站这边自有记录,他还有白孝节这位龟兹大王做背书。
这三人不是蠢笨之徒,自然晓得该作何选择!
“郎君慢送,我等去了。”
道别声中,程录事三人都是意气风发策马而去,他们打定了主意,这一路上每晚都要合练那首《琵琶语》,等到了长安城自是要好好显摆一番。
送走三人,沈光自回到驿厅,他们本也该出发,可是他见白阿俏睡得香甜,有意让她多睡一会儿。
“郎君。”
见到毕恭毕敬的白驿长,沈光不由道,“白驿长不必多礼,某不过区区判官,何需这般小心。”
“郎君是神仙,岂能不敬。”
白驿长信奉佛教,他本就是在家的居士,在他看来,沈光便是紧那罗王转世,不然何以能演奏出那等美妙的乐曲,昨日沈光用过的那把琵琶更是被他亲自抱回了房供奉起来。
沈光闻言不禁笑了起来,口中道,“某可不是什么神仙,白驿长。”
见沈光没什么架子,白驿长亦是心中松了口气,他虽说是附近的豪强大户,才得以当这驿长,可是这么多年迎来送往地多了,他那点棱角早就叫那些将军大官们给磨平了。
寻常的普通官吏他自不放在眼里,可是沈郎君这等人物,他是不会怠慢的,只是他没想到这位沈郎君着实不是那等瞧不起他们的贵人,因此当沈光询问他这驿站情况时,立时便是知无不言。
“郎君不知,我这驿站附近有大片的牧田,种植苜蓿等物,这驿厩里的马匹都是精挑细选的好马。”
大唐的驿站规模远超历代,有驿楼、驿厩、驿厅、驿库等,像是白驿长这处驿站,是陆驿里规模最大的那等,已经近乎座小城了,驿厅有好几个,储存鱼肉酒食的驿库也有好几个,还有池沼林木。
“白驿长擅长养马?”
沈光很快便从白驿长的话里意识到,这位担任驿长的本地豪强,似乎是养马的大户,要知道安西四镇虽说人人皆备马匹,可是马匹来源仍旧以从葛逻禄、回纥和突骑施等部采买为主。
高仙芝有自家的马场,虽说养的都是好马,但是数量不多,全是配给他身边的亲卫牙兵,而且如今安西四镇里汉兵以步卒为主,真正的骑兵也就几千人罢了,虽说唐军作战的编制里步骑混编,步卒本就是主力,可是在沈光看来,安西这边那么多适合养马的地方,不好生经营马场实在是可惜了。
只不过都护府里那些擅长养马的官吏,都护府可宝贝着,他就是想挖也没法挖,这事情就连封常清都帮不了他。
“那是自然,咱家世代牧马为生,以前还是给大王养马的的。”
白驿长说道,他虽然用的是龟兹王姓,可并非白氏王族,而是因为他祖上曾给龟兹王养马有功才得了赐姓,而那时候龟兹国还是西域霸主,常征伐四周的小国,最后成了安西的大国。
“大唐在咱龟兹镇设了都护府,这日子太平了,大王自不需要咱们养那么多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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