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豆子惹的祸
......
离开十年,如今又重返门宗,樊翘哪能没有感慨?由裘平安带着,尚未飞到樊长老所在的洪泽峰,他的眼角就有些湿润了。裘平安见不得这个:“你说你这银,哭哈呀,这不是回来了么,好事啊。”
樊翘早就不再是那个骄狂少年,勉强笑着点头:“是,您讲的对,是好事。”
裘平安拍了拍他的肩膀,飞到洪泽峰前大声通报:“光明顶裘平安,求见樊长老。”樊翘也跟着一起开口:“晚辈...樊翘求见樊长老。”声音压抑不住的颤抖,没有这一个得失来回,又怎么能知道,就是这门外一声通报的资格,都是难求的一道荣光、一种幸福。
很快就有洪泽峰的弟子出来接应,把樊翘接入星峰去觐见长老。
跪拜、唱礼,一丝不苟的晚辈礼节,樊翘自己也没想到,眼泪竟全不受控制......不想哭,但哭个不停。
樊长老是修行多年的高人,心境自不会像修行被废的晚辈那么浮躁,只是招手把他唤到跟前来,着他坐下来:“这十年你是如何过的?”
诉说过往,以前没数过也就没主意,现在仔细一说樊翘才发现,小到维持街面、帮老太太抓鸡找狗,大到跨刀挂锁、奉官命追缉恶匪,这些年他办过的案子当真不少,一桩一桩,到后来都把樊长老说得有些不耐烦了。
樊翘尴尬地道:“是弟子啰嗦了。”直接把讲述跳到了苏景到达白马镇后的事情。
樊长老听过后问道:“重修水行道或改学火行道,苏师叔让你自己选?你怎么打算。”
樊翘应道:“弟子想重归洪泽峰,再入您老门墙。”这是人之常情,再正常不过的选择,樊长老痛快点头:“只要苏师叔答应便没问题。待会我和你一起再去一趟光明顶。”说着,他伸手拿住樊翘的脉门,将一缕真元注入其中......
真元游走于弟子经络,看他这十年中身体有何变化,以便为樊翘选择合适的功法修行,只是‘例行公事’似的普通探查,毕竟樊翘以前的资质就很不错,相隔十年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可是很快樊长老的双眉就蹙成了一团,喃喃道:“怎会如此?”言罢,伸手一搭樊翘的肩膀,说了声:“随我来。”带着他一起去了水灵峰。
......
“怎会如此?”三天后苏景从入定中醒来,正抱着大碗吃饭,听身边裘平安呜哩哇啦好一番长篇大论后,苏景一愣,停箸问道。
“怨不得别人,是这小子身体不好。”裘平安耸着肩膀、双手一摊。
苏景追问:“他人在何处?”
“还在水灵峰上躺着呢,樊长老力请,风长老受不住纠缠,就再给这小子仔细检查一次,不过意思不大,结果应该不会变。”
苏景猛扒了两口饭,把大碗一放,展开双翼飞起:“我去水灵峰看看。”
“风长老都没辙,你看有啥用啊?”裘平安大声喊着,也腾起云驾跟在了苏景身后......他们说的人是樊翘。元基被散去,道理上讲不会对身体经络有太大的影响,以后大可重新修炼。尤其当初废掉樊翘的樊长老,在施法时刻意加了小心。
但时隔十年樊长老再探樊翘的身体,意外发现他的经络枯萎,变得最弱不堪,再不复当年资质,根本无法再炼气。
樊翘被送去水灵峰,经风长老问诊,很快就确定是樊翘的体质有缺,与旁人无关、与曾被废掉修为无关,是天生的体质就有问题。
在修行道上,天资不错、进境颇快的优秀弟子,忽有一日经络无端枯萎,以至真元四散暴体而亡的情形,并不算太罕见。说穿了就是他的经脉藏有先天缺陷,承受不了太厚重的灵元真力。樊翘便是这种毛病了,只不过他发作的方式不一样,以前的修为一聚一散、让这‘病症’提前暴露出来。
至少从道理上,这件事怪不得苏景,风长老说得明白,当初他的修为若未被废掉,以樊翘精进的速度,至多再修行十五年,便会突然经络崩碎的恶果,因为全无先兆所以必死无疑。
先天之患,任谁也无法提前察觉。
小泥鳅看着混、口音横,但心肠不错,樊翘之事让他心中唏嘘,跟在苏景身后叹道:“你说这事...受了十年的苦,好容易重返门宗继续修行,回来一路上我瞧这小子眼睛都发亮,结果...唉,招谁惹谁了。”
苏景来到水灵峰时,风长老刚完成第二次问诊不久,结果早定,再查一千遍也不会改变,樊翘已经知晓噩耗,整个人都离了魂,黯然站在一旁。
除了水灵峰的弟子,洪泽峰不少晚辈也在,正围着樊翘低声劝慰,樊长老则默然不语。
一见苏景到来,众人纷纷见礼,樊翘也依着规矩对苏景行礼,可是那声‘拜见主上’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不是对苏景不满,此刻他的胸口仿佛被堵住了一块顽石,连呼吸都难,又如何吐气开声。
先天不足,比着那三重天劫尤甚,从此修行路断再无挽回!樊翘脑子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仅是找到一个无人处,放声大哭一场。
苏景伸手把他扶起来,笑着说道:“多大事,不值当这样。”
他是怎么想就怎么说,可是听在别人耳中难免生出歧义,在场的洪泽峰晚辈人人心生不忿:多大事?修行人无法再炼气求仙,何异于天塌地陷!这是天字第一号的大事情!
苏景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是滋味,摇头笑道:“莫误会,不是说仙路断无妨,是说你没啥事,身体没事。”洪泽峰之人怒气稍缓,水灵峰弟子又都面露不满:苏景之言好像在说风长老误诊。
但樊翘却仿佛抓着了最后一点希望,抬起头,费力道:“你的意思......”
看苏景的神情,他是真没当回事:“不就是病了么?治好它不就得了,用不着这么垂头丧气,跟我回光明顶去,我给你治。”
话一出口,不论洪泽峰、水灵峰弟子,还有正在此处的几位长老、执事,人人都忍不住摇头,有的腹诽暗笑,有的无奈暗叹......莫说门宗之内,就是整座修真正道都晓得‘离山风’的医法神术,风长老铁口判下了‘死刑’,那就是判官手中的朱砂笔。何况‘后天可医先天无治’的道理,莫说修行道,就是凡人都晓得。
风长老忍不住开口:“小师叔打算如何救治樊翘?”
樊长老也无奈问道:“小师叔真有把握?”不治的话,樊翘就是不能再修行,享受以后数十年的性命总是没问题的,但让个二愣子来治,说不定就把人给治死了。
苏景还是那么轻松,对樊长老道:“应该能行,八成把握吧,值得一试。”跟着他又望向风长老,这次回答得简明扼要:“怎么治?烧他!”
言罢,于或鄙夷、或无奈、或惊诧的目光里,苏景带着樊翘飞走了。
裘平安看不得众人的目光,没急着跟苏景回去,而是乍着膀子,对水灵峰上众人不满道:“你们不信咋的,主公当初就把我治好!看我现在活蹦乱.....”说着半截他自己也纳闷起来,由此后半句变成了自问:“可樊翘又不是妖怪,他想咋整啊?”
众人根本不知道苏景有大圣玦这回事,又哪听得懂小泥鳅的话,裘平安当然不解释,急急忙忙地飞起去追苏景,去看他到底‘想咋整’。;
升邪 第一一二章 倒灌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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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区一个樊翘,以前怎样、以后如何没多少人去关心。但苏景要给先天有缺之人治病,这件事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消息自水灵峰上传出,闻讯者诧异有之、疑惑有之、嘲笑或坚决不信亦有之。
苏景返回光明顶带着樊翘躲进小院,开始闭关为他疗伤,小泥鳅负责把守道场,不论来客身份,一律是一句:奉主公谕令,暂不见客!
不过有时候他会脱口喊成:奉主公谕令,暂不接客!
......
苏景闭关,三尸也在闭关,他们是在凝翠泊大湖中闭关。不同于以前的水中习剑,这一次浅寻在湖中设下大咒,除非有朝一日,三尸能靠着自己的剑破开禁制,否则一辈子就在湖中呆着吧。
拈花神君很是着恼,这次下水前,小师娘说得明明白白:你们三个若肯好好用功,十年有望重见天日。十年?就按一天一个姑娘的话,那就是‘漏睡’了三千六百个小娇娘!这些天里拈花一直在发脾气,手中剑舞得好像一团银光,在湖底下跑来跑去、搅和得泥沙翻腾。
雷动天尊倒还算镇静,就跟在拈花身后,时不时就能捡到被前者从泥底翻出来的虾蟹,有道是生吃螃蟹活吃虾,也算别有一番滋味。
赤目一样忍着性子,跟雷动一起吃湖鲜,他正在嗑一枚螃蟹腿的时候,忽然‘咦’了一声,抬头直视前方浑浊湖水,片刻后他喊了声:“神君住手!”。
拈花还在发脾气呢,舞剑不停口中反问:“真人为何让我住手?”
不用赤目说话,雷动就代为回答:“赤目真人最善识宝,多半是前面有好东西,神君快停下。”做老大的体恤兄弟,一边说雷动一边走上前,把手中的螃蟹壳递给拈花:“累了吧,吃点东西歇歇。”
“多谢天尊眷顾,要是有点姜醋就更好了。”拈花接过了螃蟹壳。
赤目则快步跑上前去,一双眸子殷红如血,在浑浊湖底寻寻觅觅,时不时还蹲下来用手抓一把泥巴来看看,如此良久,赤目终于嘿了一声:“在这里!”言罢手脚并用,开掘湖底淤泥,另外两个矮子也上前帮忙,把手中长剑当铁锹使。
湖底的淤泥松软,三尸又都有苏景的力气,挖起来混不费力,可赤目发现的东西埋得奇深,三个矮子一路向下,足足挖了七八天,还未能见到宝物端倪。
胖子拈花浑身腌臜不堪:“还没到么?”说着,让耐不住打了个激灵,随口骂道:“真他娘的冷,越向下越冷。”
雷动也是一身泥巴,不知从哪摸出一只虾子扔进嘴巴,嚼得津津有味,纠正道:“不是冷,是阴寒,万年玄冰才能透出来的那股子阴寒劲儿。”
赤目比他们两个更不堪,全身都被淤泥给糊住了,就剩一双红眼睛露在外面,对于挖宝贝这种事最上心的就是他:“我察觉得到,已经很近了,莫讲话耽误工夫,快挖。”这个‘很近了’又是五天的奋力挖掘......
终于,赤目欢呼了一声:“找到了!”说着奋力把两个帮手推开,生怕他们粗手粗脚会碰坏宝贝,自己则小心趴在大坑的泥底,双手抹来抹去小心翼翼除掉最后一层薄泥。
凝翠泊湖底、深深的泥坑尽头,赫然摆放着一具棺材,冰棺。
重重阴寒氤氲而起,三尸站在跟前忍不住地牙关打颤;层层祥光炫目流转,映得附近湖水璀璨迷离......赤目眉飞色舞:“这冰唤作‘七悦九股沉寒’,别的不说,单只这口棺材就是宝贝。但真正的宝贝还在尸首身上!”
玄冰棺,透明清晰,从外面能够清楚看到尸体:一个两三岁的小囡囡,穿着一件黄色裙子,身周摆满永不枯萎的花瓣儿,囡囡双手合于腹,长长的睫毛垂下、小脸上带着甜美笑容。哪像具尸首,分明是个躺在阿姆怀中,正在做着美梦的小娃。盯着她看得稍久,甚至还会恍惚觉得她那又密又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似乎随时都会张开眼睛,向你送上甜甜一笑。
饶是三尸都不喜欢孩子,见了这个囡囡也不禁升起一丝疼惜。才这么小,当真是可惜了。
犹豫了片刻,贪心本性毫无悬念地战胜了对小娃的疼惜,赤目道:“我要开馆了!”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掀棺盖,不料一旁的雷动忽然伸手拉住了他,颤声道:“使不得!”
赤目误会了,摇头道:“放心,我也疼惜这小娃,我只拿宝贝,不会惊扰她的尸身,棺材我也不要,只凭‘七悦九股沉冰’,足以保她万万年不腐......”
雷动打断了他:“不是你说的哪回事,你...你在仔细看看这个小娃,觉不觉得...她、她像一个人?”
雷动不说的时候另两人没觉得,现在再去仔细端详,没片刻赤目和拈花就同声惊呼:越看就越像,冰棺中的囡囡,五官眉眼,赫赫然就是个小娃娃时的浅寻。
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过小师娘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永远没有颜色,活着仿佛死了;小囡囡却满面稚趣,透着那份只属于她的生机,死去却好像仍活着,两下里差如天地,加之大小有别这才让三尸一时间没能认出来。
与小师娘有关,赤目哪还敢再去动这冰棺,红眼珠里满满都是疑问:“这个...和小师娘...是怎么一回事?”
拈花就更实际得多,缩着脖子道:“这...别是看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了吧?”
雷动却还没惊讶够似的,哎呀一声怪叫,把另两个矮子吓了一跳,回过头想问一句‘天尊为何哎呀’,结果全都张口无言......不知何时浅寻来了,就站在坑中,静静望着那口冰棺。
三个矮子彼此对望了一眼,然后齐刷刷的躬身大喊:“弟子拜见小师娘!”
自从来到凝翠泊头一遭,三尸如此规矩懂礼。
浅寻看了他们一眼,淡淡两个字:“重埋。”
“谨遵师娘法喻!”三尸应答的响亮干脆,开始填埋大坑。填坑总比挖坑快,三尸把自己弄成了泥巴鬼,总算让湖底又恢复原样,浅寻还没走,一个人坐在湖底,单手托腮愣愣出神,不知在想着什么。
她不出声,三尸也不敢乱动,这几年里他们在浅寻手上吃了数不清的苦头,早就被收拾得服帖了。还好,浅寻并没有责罚的意思,望着拈花问道:“我记得你会弹琴。”拈花在勾栏里混了好几年,学到了一身好本事...何况琴棋书画这些事情本就是勾引女子的必备手段,拈花样样精通,前阵子还在岛上学剑的时候,偶尔他也会弹上两段。
拈花点头:“小师娘想听琴?我这就随您上去给您弹。”
“不用上去。”浅寻自乾坤囊中取出一架长琴:“就用它,弹...就弹‘小胡笳’吧。”
胡笳十八拍,东土名曲,小胡笳是为其中一段,创曲古人是在表达思乡之意,可是思乡、思人、甚至思议过往岁月,化于琴声中又有什么区别呢。琴非凡品,水中不仅唱音无碍,且还隐隐引动湖水共鸣,水韵揉于琴波,这声音从回响四面渐渐变成八方和应。
浅寻再无半字,侧头静静倾听琴声,良久......
突然,浅寻拔剑!
身化一道长虹,投身于这冰冷大湖,剑随波人逐流,是一路剑法,更是一场盛大的舞蹈,黄裙女子一个人的盛大舞蹈。
没有浅寻的吩咐,拈花琴声不敢停顿,而琴不停剑不止,水泱泱,剑清冷,浅寻黄裙盈盈。没办法分清究竟是多长时间,也许是三天两夜,也许只是顿饭工夫,整整一座大湖尽数被剑色侵染,原本宁静的湖水变得锐意森森、水如锋,清寒四溢。
浅寻不停,依旧无法计数的时间,大湖彻底被她搅荡起来,前一刺万涛奔涌而后一斩千波退避......直到最后她一剑向天,凝翠泊爆发出一声贲烈怒嗥,偌大一座湖泊啊,万万钧湖水仅为剑意所动,轰轰荡荡直冲天空!
洪湖逆起,倒灌苍穹!
拈花大吃一惊,手上一颤,嘣地一声怪鸣,一根弦被他拨断,琴声中断;浅寻终告停手,剑犹指天。她不动,抬着头,默默看着正渐渐高远的湖水......
飞得再高,终归还是落下的,当巨流倾泻重返大湖时,浅寻依旧不动,甚至她都不曾施法护住自己,只是素手轻扬给三尸加了一层灵甲庇护。
水落了。
那是一座望不到尽头的大湖!
倒落时蕴含的力量何其凶猛,以至浅寻无法站稳,踉跄着被冲到在地,从来都纤尘不染的黄裙沾染污泥。
当一切重新归于平静,浅寻起身、抹掉嘴角的血迹,对三尸道:“继续练剑。”说完,她离开大湖,那支好琴和佩剑都被她丢在了湖底。
升邪 第一一三章 侍剑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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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山弟子不知道浅寻这个人,更不知道她在湖心小岛上炼尸,但离山与凝翠泊似乎藏了些不为人知的默契,大湖倒拔这样的惊人异象就发生在离山东麓,却没有一个高人下山来查探。
那湖依旧平静,仿佛一直如此,以后永远如此。
时光忽忽,转眼大半年过去。
光明顶上,负责看守道场的裘平安大声嚷嚷:“我说你这银,没完没了了咋的,待主公出关自然会见你,他不出关你一天跑八趟也没用,惊扰了主公,害得他走火入魔发疯发狂再口吐鲜血含恨而死,你赔还是咋地啊?”
风长老站在他对面,被数落得满面怒容:“大胆妖孽,不过是个奴仆,怎敢如此说话,惹恼了本座,请出离山律例,拔了你的舌头!”
自从樊翘被苏景带走治病后,这七八个月里,风长老每隔三五日就得来一趟光明顶,连修行都耽搁了。大凡有一项专精的修家,都会对自己的专精之事怀有几分痴性,风长老更为甚之,仙医之道就是他活着的真意所在。对樊翘的先天之缺他以为绝无法治愈,偏偏苏景那么笃定能治,这可让风长老心里痒得不行,总恨不得来探看下结果。
不过,开始的时候风长老心里想的还是‘他到底用什么法子’,后来碰壁的次数多了,心中渐升不忿,现在抱定的态度已经变成‘我就不信你能行,我得看你怎么把樊翘害死’。老头子是真赌气,盼着苏景托着具尸体破关的念头,比着樊翘欢蹦乱跳出来的想法要重得多。
裘平安抱着膀子,斜眼打量风长老:“没大没小?那我问你,你喊苏景啥?喊师叔对吧?我喊主公,你喊师叔,咱俩同辈!我再问你,你喊裘大海啥?你得喊婆婆,老子喊姑母,这么算,我比你还大一辈,没大没小?谁啊,你自己说,谁?”
风长老一愣,心中头个念头居然是‘裘婆婆本名唤作裘大海么?我还真不知道。’随即才回过神来,一甩袖子,怒道:“我跟你这浑人没话说!”
“跟我没话说?扯犊子呗,是我请你来的?”裘平安神采飞扬,煞是得意。可惜乌鸦卫不在,否则随便乌多少,听了他这种档次的吵架只会含笑不语。
风长老拂袖欲走,裘平安却不依不饶:“慢着,老风我问你,你三天两头来光明顶,到底是关心病人,还是来看笑话的?”
裘平安可没有看穿别人心思的本事,他这么说纯粹是泼脏水气人。
风长老一肚子不痛快,闻言哪有好话:“我就是来看你家主公是怎么害人的!樊翘那小子前生不知造了什么孽,今生才会落到你家手里!”
说来正巧,就在这个时候吱呀一声,不远处的院门开了,苏景抻着懒腰、笑呵呵地走了出来,樊翘精神奕奕,跟在苏景身后。
外面吵架苏景听得一清二楚,苏景回头对樊翘笑道:“你上辈子造孽了?”
樊翘是刚醒过来,加之他现在没有修为耳力不强,没听到风长老的气话,被苏景问愣了:“没有啊...不是,我不知道啊...咳,应该没有吧”
风长老总算见到人出来了,一把推开裘平安,快步走上前抓起樊翘的腕子马上去探查他的经络状况,不长的工夫脸色就变了,口中喃喃念叨着‘不可能’,老头子重新换过一道灵识,再查,还是一样,樊翘的大脉通畅、经络坚韧,之前的枯萎之象一扫而空!
如今樊翘的根骨,虽然算不得绝顶清透,但至少不逊于他未‘生病’时。
探诊两次,风长老还不甘心,口中仍是那翻来覆去的三个字‘不可能’,干脆一抓樊翘肩膀:“跟我去水灵峰,我给你好好查查!”
裘平安又搭腔:“老风,你还查哈呀,我就看不懂了,你到底是盼着樊翘好呢还是不好?”
苏景摇头笑道:“别胡说八道,让风长老给樊翘再仔细查一查,这是好事。”
风长老带着樊翘回水灵峰,苏景和裘平安跟在他们身后,飞遁中小泥鳅道:“你给他瞧了这么久的病,也够辛苦了。”
苏景呵呵一笑:“还好,比起上次炼小参莲,这次还算简单了。”
金乌焠真,帛绢上的秘法,以阳火主生之暖洗经伐脉,正正对上了樊翘的先天之缺!
对苏景而言,这个治病的过程本就是一重修炼。
跟着他又想起了什么,对小泥鳅煞有介事道:“快,你快去一趟洪泽峰,就说樊翘痊愈如初,请他们都来水灵峰。”
这么着急地喊人来全无必要,反正樊翘很快就会去洪泽星峰拜见祖爷爷,不过苏景医好了不治之症,这么露脸的事情要是大张旗鼓地吆喝一番,苏景心里不舒坦......小泥鳅不负所望,催动云驾来到洪泽星峰前放开嗓子大声喊道:“裘平安报喜,好叫樊长老知晓,我家主上辣手回春,樊翘兄弟完璧如初!”
连喊了三遍,樊长老亲自迎出,问过几句后匆匆赶往水灵峰,小泥鳅又想了想,没急着去向主公复命,而是云驾一转又跑去别家星峰跟前嚷嚷去了......
水灵峰上,风长老好一番检查,就差用刀子把樊翘剖开来看看,便如当初樊翘经脉枯萎、风长老查上千遍也好不了一样。如今此子先天之疾尽去,老头子再怎么不信,人家好了就是好了。
待樊翘从风长老的静室中走出来,水灵峰上着实聚拢了不少人,裘平安没回来,他还在满世界嚷嚷......樊翘来到苏景面前,恭恭敬敬跪拜于地:“小人谢过主上再造之恩。”听上去不过是句简简单单的客气话,但他的语气诚挚,不难断定的,发自内心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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