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天下

她蜷缩成了一团，虽然幽幽暗暗看不清楚，但是他似乎还是感觉到她的状况不太对。
“你可还好？”
难不成是刚才拔箭的时候伤了她？
“若你不妥，我可叫你的丫鬟……”
黑暗之中，吐气如兰的少女纵然是身体不适，仍是发出一声呵笑。
不得不说，这位叶小姐当真是个能让人火大的性子。
杨桓压低了声音，呼吸渐重，他道：“你究竟哪里不适？难道医人者不能自医？”
都说女儿家十分不好相与，现在看了，果然如此。
这个怕是不好相与中的翘楚了。
陈瑾小腹胀痛，实在是不想和这个人继续纠缠下去，索性红着脸直白道：“我这是女儿家的问题，哪里需要医治？且不说是不是女儿家的病症，殿下不会是觉得我真的是个大夫吧？若是你有这样的想法，那么我看你是撑不到京城了，不要白白浪费我两颗药，还我。”
白皙的小手儿就这样从被窝儿里探了出来，掌心向上，她十分的坦然：“浪费药的事儿，切莫做。”
杨桓抿了抿嘴，不再言语。
这姑娘委实太过大胆，倒是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他缓和一下，讥讽道：“既然知道我是皇子，还这样对我，莫不是要引起我的注意？”
陈瑾鲜少这般气恼，但是现在听到这人这个话。
她当真是后悔刚才没有直接让这人自生自灭，死了也好，与她何干？
她把人弄出去，倒霉的就是叶家人。
左右……这里是讨人厌的叶家。
她发那些善心作甚？
气恼之下，小腹疼，头也疼。
陈瑾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转过了身子背对杨桓，不欲理会此人。
他果然是知晓自己发现了他的身份，若不然，不会这样大胆的直接深更半夜来求助她。
什么“只信她”，这样的昏话，无人肯信。
他不过是拿准了她不敢任由他死罢了！
杨桓料想过她的许多场景，但是却独独没有这般。
她竟然就这样不搭理他了，丝毫不想与他说一句话的样子，只将冷漠的脊背对准了他。
他眼神幽暗几分，也不走，也不动，就这样看着陈瑾。
“你要休息了？”
陈瑾根本不说话，她的冷笑声在晚间显得格外的嘲讽。
真不讨喜！
杨桓不愿意这样欠了旁人的人情，还是一个姑娘家。
他沉默一下，说道：“多谢姑娘仗义相助。”
陈瑾依旧不言语，似乎打定主意不再理会此人了。
杨桓不意外她这般安静，他扬了一下嘴角，说道：“ 我不欠旁人的人情，作为交换，你可以对我提一个要求。”
陈瑾神色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重新坐了起来。
她的长发披散在肩上，衬着瓷白的小脸儿，美的惊心动魄。
杨桓看着她的脸蛋儿，不知为何想到那话本里的山间女妖。
一身莹白，长发如乌丝，肌肤白胜雪，惊人的脱俗之美。
叶芙蕖……她可不就是这个样子么？
陈瑾秀眉微蹙，淡淡道：“您不会是只为看我吧？那我倒是要好好想一想，殿下说起的吸引注意，到底是你想做的，还是我想做的。”
杨桓微微垂首，随即抬头，认真道：“你想要什么？”
陈瑾轻轻的呵了一声，她摘下了颈项间的玉佩，在他面前晃动一下，说道：“你所知道的与它有关的任何事。”
杨桓视线落在玉佩之上，只扫了一眼便道：“换这个，亏了。”
陈瑾温柔的笑了起来，这个时候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敌意与冷然，她声音很轻：“做生意，总要双方谈个欢畅。你又怎么知晓，这不是我最想知道的呢？做人切不可以己度人才是。您说对吧？”
话是这样一个道理，杨桓盯紧了陈瑾的双眸，开口道：“这块玉佩的来历我不知晓，但是似乎在哪里看过相似的玉佩。如若下次在看到，我会专程告知于你。不过我在宫中曾经见过一件差不多相同玉料做成的摆件。据闻这是当初父皇赏赐给常淑妃的玩意儿。我回宫后会给你仔细确认是不是同一块玉料。”
陈瑾点点头，意味深长：“……宫中。”
杨桓道：“你这块……”
不等问出，陈瑾便道：“您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吧？现在我们两清，您能从外面帮我把门带上么？”
杨桓一愣，随即微微眯眼：“你直接说让我出去关门不是更简单？”
陈瑾失笑，难得的调侃：“您是皇子，我总是该有些分寸的。”
有分寸么？
杨桓全然不觉得她有。
这样刁钻又坏脾气的姑娘，绝无仅有。
“你的分寸……包括帮助陈瑾逃走么？”
陈瑾浅笑出声，戏谑的看着这位气息都不稳的皇子。
她语重心长的劝道：“您本来就中了毒，身上阳气可不多，这样的时候最忌讳思虑过多了。若是您太过想念表哥，一不小心将他从地府招来，这可如何是好？”
杨桓冷然的看着她，沉声：“那我倒是要恭候大驾！”





美人天下 第025章 叶家后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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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下了一场小雨，虽然雨水不多，可是到底是更加凉爽了几分。
陈瑾这次走的匆忙，并没有带太多的衣衫，因此只加了披风便来老夫人这边请安。
她与老夫人是同一个院子，却并不是第一个过来的。
叶芙蓉一身月色的锦缎小袄，眉眼间满是柔意。陈瑾一进门，她立刻便是起身，轻轻一福，浅笑道：“给姐姐请安了。”
陈瑾回了礼，又不急不缓的向老夫人行了礼。
老夫人打量她苍白的脸色，问道：“你若是不适，无需过来请安，多休息便是。”
十分的慈祥。
陈瑾摇头，浅笑道：“女儿家谁人没有这样的不适呢？或轻或重罢了，我算是那运气不好的，格外的严重。不过倒是也没什么。这么多年没有见到祖母，什么也不说，在这里坐着陪伴，也是好的。”
陈瑾不管说什么话都恬淡的，不过越是这般，越是给人很真诚的感觉。
老夫人笑了起来，她轻轻的拍拍陈瑾的小手儿，随即感慨：“祖母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
话音一落，又道：“你这丫头的手也太凉了。”
扫一眼她的衣衫，微微蹙眉，露出些许不满。
“宋氏这家是怎么管的，孩子大老远的过来，自然不会备那么多的衣衫，她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么？若是旁人看了，不定以为我们多么苛待大姐儿。”
纵然宋氏不在，老夫人却并不吝于指责宋氏。
叶芙蓉立刻轻声细语的接话道：“禀了祖母，这话您是真真儿的冤枉母亲了。母亲昨天晚上还与我提起姐姐风尘仆仆，许是没有什么东西。要紧赶着准备一些呢！已然安排了裁衣的婆子今日为姐姐量身儿的。”
老夫人深深的看了一眼芙蓉，意味深长道：“你母亲若有你一分伶俐与心气儿，我也无需担心那么多了。”
芙蓉柔柔的透着几分娇嗔：“祖母疼我喜我，自然觉得我处处都好。”
她坐在老夫人身侧，柔声：“我娘是个只会做不会说的，祖母且不要与她一般见识哩。”
老夫人点点她的额头，说道：“你个鬼灵精。”
陈瑾坐在一旁饮茶，带着几分笑意。
叶老夫人虽然很不喜欢宋氏与叶芙月，但是似乎很疼叶芙蓉。
她垂垂眼，不言语。
虽然对叶家也算是有了些了解，但是初来乍到，总要且走且看的。
老夫人的视线重新落在陈瑾身上，微微蹙眉，说道：“一早吃茶对身子不好，况且你来了月信，哪里能这样折腾自己？你们这些年轻的小姑娘，少时总是不晓得调养自己。年岁大了，便是养也养不过来了。你这习惯是不成的。”
她抬手吩咐范嬷嬷，叮咛道：“你且去煮些姜丝红枣为大小姐备上。”
老夫人对陈瑾倒是很用心了，陈瑾应了，面上有些暖意。
她也知早起饮茶并不很好，只是读书时候养成的习惯，倒是改不过来。
不多时的功夫几房太太夫人都过来了。
三夫人是个八面玲珑的性子，看到芙蓉陈瑾都在，清脆的打趣儿道：“我这紧赶慢赶，竟是没赶上第一个请安。想我这天天早上火烧屁股一样，却无论如何也没有芙蓉快。往日里是芙蓉早到，今日好了，芙蕖也到了。我这又生生的往后挪了。母亲您可不能怪我请安的迟，谁让这些丫头都这么早呢！我拍马也追不上的。”
她嘴上似乎抱怨，但是明眼人看得出来，老夫人眉眼间都是笑意。她道：“你这皮猴儿，赶紧坐下，外头凉了吧？”
恰逢红枣姜茶已经呈了上来，老夫人命人一一为大家斟了，陈瑾捧着红枣姜茶，小口的啜着。
不过要说老夫人不喜欢宋氏，那果真是有些道理，几房媳妇儿孙女儿都到了，她倒是最后一个来，姗姗来迟，陪着笑道：“夫君早起突然想吃妾身亲手做的葱油饼，我卯时一刻便起，生生忙到现在。”
老夫人并不因为她是给叶德召做吃食迟了而有什么满意。在她看来，这不过就是一个说辞罢了，不过是一个葱油饼，哪里就需要那许多的时辰了？
再说妇人为自个儿男人洗手作羹汤，难道还有什么值得格外拿来说嘴炫耀？
她冷冷的扫了一眼宋氏，并不说话。
宋氏被当众下了面子，讪讪的坐下。
叶芙蓉是个八面玲珑的，她立刻岔开了话题：“娘，今日婆子登门为姐姐裁衣，女儿有个不情之请。”
宋氏微微一怔，不晓得什么婆子，什么裁衣。
扫一眼陈瑾的衣衫，心中有几分明了。
必然是那老婆子又诋毁她什么了。当真是个老不死的老虔婆。
叶芙蓉笑容更是明媚了几分，说道：“娘亲可要依了我。”
宋氏虽然不解，但是知晓自家闺女总归是不会坑了她。
她顺着话茬儿说了下来，道：“你且说说。”
叶芙蓉道：“还请母亲这次裁衣也为哥哥加一件厚披风。我看他原本那件实在有些陈旧，哥哥是读书人，外出频繁。想来那学堂也是极为讲究的，不好穿的太陈旧，要让同窗笑话的，哥哥不在意，我这当妹妹的总归心疼。”
有些羞涩的笑了一下，她道：“我总是担心哥哥委屈了。”
老夫人是最疼这个嫡长孙的，她立刻道：“这哪里还用专程请示你的母亲？婉如，你安排便是，别说家里不缺这些东西，就是真的到了山穷水尽那一步，也不能亏了大哥儿。”
宋氏立刻带笑说了好。
纵然老夫人不喜欢她又如何，还不是最疼她的一双儿女？也叶芙蕖不过是刚回来而已，又算是个什么呢。
“你这丫头，这样的事儿还要专门请示一番，当真是讨打。”老夫人带笑看着芙蓉，打趣说道。
芙蓉温婉可人，笑盈盈：“府里有份额的嘛。总不好随意坏了规矩。”
听到这里，陈瑾浅浅的笑了一下，虽然不经后宅这些弯弯绕，但是陈瑾倒是看得透彻。
叶芙蓉当真是个格外精明的，不仅给宋氏递了话，提醒她冬衣之事。又利用叶文谊展现了一下兄妹情，获得老夫人极大的好感，这也是为何同样都是宋氏的女儿。叶芙月会被罚去祠堂抄经书，而她却可以获得老夫人的喜欢，游刃有余的缘由了。
脑子决定一切。
她轻轻的又啜了一口姜茶，扬了扬嘴角。
至于说最后一句……她刚回来，没有按照份额做衣服，想来会惹得其他几个姑娘嫉妒吧？
叶芙蓉轻轻松松几句话就能达成这样大的效果，还真是很不简单。
二房三房都独一个嫡小姐，不过却有几个庶出的姑娘。许是眼界关系，果不其然几个姑娘看她的眼神多多少少都有些嫉妒。
陈瑾并不左顾右盼，低头喝茶，眼看一杯热红糖姜枣茶这样喝了下去，她放下手中的杯子。
身侧伺候的小丫鬟很有眼力见儿，立刻为她再次填满。
陈瑾果然是又捧了起来。
老夫人哪里看不出她们的小情绪，含笑道：“大姐儿刚回来，对长宁也不熟悉。你们都是姐妹，多陪着她些。”
顿了一下，又道：“倒是可以在府中筹办一个赏花宴。”
现在正是菊花正好的时节，府中也有一些奇异的品种，倒是很适合办一个赏花宴。老夫人素来喜欢热闹，这般一想，来了兴致，倒是越发的觉得这主意好。
她浅笑道：“不如就这么定了！”
宋氏听了，心中痛骂老太太一番，这样举办赏花会可不就是给那死丫头做脸面？
她心中有些不虞，正要说什么。就听芙蓉浅笑说道：“祖母，赏花宴自然是极好极好的，只是倒不如再稍等些时日？”
她继续道：“过几日州府楚家小姐兄妹二人在舟山组织了赏枫。您是晓得的，楚家兄妹是极有身份的，他们组织的宴席，想来热闹非凡，不如那日姐姐与我们同往？其实府内赏菊自然也是好的，只是他们刚组织完赏枫，想来大家也是倦怠，总要休息几日，恐不会有很多人。这样的风景，若是人少就无趣了很多，倒是不如稍微等一等，天气凉了之后，赏梅也是极好的。”
老夫人一听，觉得有点道理，点头道：“那倒是不错。”
他看向了陈瑾，笑道：“芙蕖以为如何？”
陈瑾当然不会拒绝，她微笑点头，说了好。
她一直都很恬淡，似乎说什么都只会应好，若不是来的那日看到她怼宋氏母女，想来大家还以为这姑娘是个好捏的软柿子。
几人正说着话儿，就看范嬷嬷进门，低语凑在老夫人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老夫人诧异的抬头看向了陈瑾。
陈瑾不明所以，不过却也不动声色。
老夫人道：“大姐儿，清河陈家来人了。”
陈瑾一听，抬起了头，眼神明亮。
“可是姨母？”
老夫人看她眼中透着欢喜，心道自己前日果然多心，想一想，这世上哪里这么多李代桃僵之事呢？
她微笑道：“陈夫人打小儿就疼你，现在也是一样。瞅瞅，生怕我们叶家亏待了你。托了长风镖局来给你送东西呢！”
长风镖局算是大周第一大镖局，镖号遍布各州衙。
陈瑾浅笑：“都是一样的，我在寄悠谷的时候，祖母也时常给我送信送东西呢！我晓得的，你们都疼我。”
没人不爱听好话，老夫人也是一样，她笑着说道：“你这丫头倒是个灵透的。”




美人天下 第026章 锦衣华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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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镖局押镖的人姓吴，他是专程从清河而来。
陈瑾是女眷，按理说也不太好见外男，特别是这样走江湖的男人。
只是镖局向来有自己的规矩，正式托镖，自然也要本人画押。
正是如此，除却陈瑾，其他女眷倒是都退下了。叶老夫人也不会与这般三教九流之人多寒暄，只吩咐陈瑾去偏厅查点，将人打发了便是。
吴镖头三十多岁的汉子，身材高大，健硕黝黑，许是常年行走江湖。一身戾气，端是看外貌便知此人不好相与。
往日在丫鬟面前吆五喝六的几个婆子俱是站在一旁，不敢多言语，面有惧色。
不过但凡做这一行，倒是大多如此，若不然怕是宵小不放在眼中。
乍一看到陈瑾，吴镖师愣了一下，不过并不耽误更多事情，说道：“叶小姐，这是陈夫人托我们长风镖局押运的物件清单，还请您安排人跟着去清点一下，随后签名。”
做这一行，又是接触女眷，他自然不会多说更多，只赶紧做完了事即可。
陈瑾回头将册子交给红叶，又带笑与陪同过来的范嬷嬷道：“不知能否劳烦嬷嬷帮着我清点一番，您晓得的，红叶到底年纪小，许是有不周到之处。”
范嬷嬷正是求之不得，她道：“大小姐说的这是什么，有事儿您但凡吩咐就是。”
二人立刻出去开始根据礼册轻点。
吴镖师又看了陈瑾一眼，说道：“天凉了，陈夫人专程为叶小姐做了几套冬装，选了您惯常喜欢的颜色。只是陈夫人这也小半年没见叶小姐了，倒是不知道是否合适。再三叮嘱我，让您早些试一试，若不合适，趁着天冷之前也好修改。”
他语气淡淡的，似乎闲聊一样。
陈瑾侧头看了他一眼，吴镖师这次已经不看陈瑾了。他看着门上的帘子，仿佛这帘子上什么好看的花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的，红叶与范嬷嬷一同进来，她微微一福，低声道：“小姐，没有问题。”
偏厅已经准备了笔墨纸砚，陈瑾抬手写字，范嬷嬷笑道：“都说用左手的孩子聪明，这话可真是一点都不假。大小姐这字儿真是好看。”
陈瑾轻笑：“嬷嬷休要在外人面前夸奖自家人了，徒惹笑话。”
吴镖师收回了单据，不言更多，只是抱拳一下，视线并未在陈瑾身上停留，反而是看了范嬷嬷一眼。范嬷嬷被他这一眼看的肝颤儿，可从未见过长相如此凶狠之人。
待到吴镖师走了，范嬷嬷拍胸道：“都说这走镖的俱是凶神恶煞，老婆子我原以为不过是说说而已。再凶又凶成什么样子。只是看这位吴镖师才知。果然传闻是不骗人的。”
陈瑾若有似无的扬了一下嘴角，未曾附和这话，不过倒是说道：“多谢嬷嬷帮忙清点，若不是有您，怕是这丫头自己是处理不来的。”
她浅笑一下，又不说的更多。
陈瑾回到正屋，只有老夫人一人正在小憩，听到她进门的声音，很快醒了过来。
陈瑾有些愧疚，低语道：“是我的不是，惊扰了您。”
老夫人起身，她道：“无妨，是我交代她们若是你过来不需要拦着。”
她摆摆手，陈瑾立刻来到她身边轻轻的扶起老夫人。
老夫人浅笑一声，说道：“怎样了？”
陈瑾将册子递给老夫人，道：“祖母帮我看一看。”
老夫人并没有接，拍拍她的小手儿，说道：“既然是你姨母送来的，你就收着，倒是不必给我看的。我年纪大了，不管那么些事儿。”
陈瑾浅笑一下，说道：“也好。姨母送过来的除却一些我的衣衫首饰，还有便是我惯常用的笔墨纸砚与一些调理身子的药材。”
老夫人含笑：“你姨母也是个有心人。”
她抬手摸了摸陈瑾的小脸儿，语重心长：“你且与祖母说一说，你这身体，现在如何了？”
她看着陈瑾的眼睛，格外的认真。
陈瑾扬了扬嘴角，起身转了一圈， 之后又道：“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她说道：“除却体虚，倒是无旁的病症。”
老夫人沉默一下，随即笑了出来，点头道：“好，你能好起来，真好。倒是不枉费你在寄悠谷住这么多年。”
陈瑾：“山清水秀之地，总是更适合静养的。只是，有些人却不在了。”
她话中有话，只是老夫人却以为她提到的是陈三郎。
陈家杏林世家，皆是医术高超，但是说若其中之最，当属陈瑾的三叔陈三郎。
当初多少大夫都断言芙蕖最多也不过活个七八岁，倒是硬生生的被他医治成现在这副模样儿，不得不说是当世名医。
只许是陈家人从阎王手里抢了太多人，触犯了天意，因此各个早亡。
便是这一代被勒令不许学医的陈瑾也早早过世，如今只留下一个败家子，二房的纨绔子弟陈然。
不过……呵！
叶老夫人道：“我知道陈三先生过世之后你很难受，不过人都不在了。过去，也就过去了吧。”
陈瑾知晓她误解了，不过却笑着点头称是。
叶老夫人微笑：“不过说起来，偶尔我与几个老姐妹相聚，她们提到你，也是十分羡慕的。”
陈瑾失笑：“祖母就会哄我。”
老夫人道：“哪里是哄你？人人都知道，你算是陈三先生的关门弟子，自从他娘子过世，他再也不曾收徒。你虽说是在寄悠谷养病，但是确实除了陈家的人，只有你一个人在。便是他不教，你每日看着，也略知一二了。这样的好运，天下间又有几人会有呢？有时想想，人就是这般，福兮祸所依。或许不到最后，说不准什么是好的。”
陈瑾安安静静的听着，到最后，怅然一笑。
“祖母，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好事儿呢！”
她垂着首，拉着老夫人的手道：“也不瞒祖母，我现在的水平，也不过仅仅能够分清楚药材罢了。更深的……先生根本不会教我的。他也教不了我。”
老夫人诧异的看向陈瑾，有些错愕。
陈瑾声音清清淡淡：“自从师母过世，师父就已经甚少替人看病了。每日都要在坟前坐个六七个时辰的。一天不过区区十二个时辰而已，他哪里有时间管我？不过寄悠谷有一处温泉，他每日会给我定额的药物，自己泡浴。因着那处温泉特别，我的身体才好得快。”
陈瑾说的是实话，只是叶老夫人不曾知道，虽然实话，却仍旧不能挽救芙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