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恒算了算日子,开业的日子就定在今天,也不大张旗鼓,就放鞭炮庆贺一下。
正好趁着人少,可以让马令善他们练练手,这成药的开方已经练习多日,应该没有问题。
按照计划,明日是朱筠墨吃最后一颗药的日子,无论是京城还是大同,此刻全都没有动静,这让周恒有些摸不清状况。
甩甩头加快了脚步,直接上了二楼,刘仁礼早就等候在此,见周恒上来,赶紧走到近前,急切切地说道。
“你怎么才来”
周恒微微抱拳施礼,“见过刘大人,刚才在梅园给贵人瞧了一下所以耽搁了。”
瞬间,刘仁礼的怨念全没了,抓着周恒的袖子走到角落。
“你跟我说说,秀儿这肉瘿不会反复吧”
刘仁礼的这一问,让周恒一怔。
他平日只是对刘秀儿的事儿关心,不过关于诊治方面不甚了解,这个甲状腺良性肿瘤的复发确实有一定的比例,不过只要经常复诊监控,不会有什么问题,他怎么有此一问
“这是个概率问题,只要控制好饮食,定期复诊,不会有什么问题。”
刘仁礼一听,松了一口气。
“吓我一跳,你说不会复发就好。”
周恒一顿,这是要自己口供
“大人,我的意思是注意复诊和定时监控,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而不是说这个病,完全不会复发。不知大人为何有此一问”
刘仁礼眉头紧蹙,瞥了一眼病房的方向。
“秀儿说,她研究过很多医书,这肉瘿即便摘除,也容易复发,而且会更大,所以让我将之前的婚事退了,不作他想。”
周恒一挑眉,“刘小姐竟然熟读医书,这个不容易,要知道很多医学古籍都晦涩难懂,周某佩服。”
刘仁礼抬眼看看周恒,“你这人,怎地断章取义,我这在担忧秀儿的病症是否会复发,毕竟她已经十六了,那婚事岂能随便退了”
周恒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退婚在这样的朝代,是天大的事儿,退婚相当于休妻,除非犯了七出,无子、淫佚、不顺父母、口舌、盗窃、妒忌、恶疾。
如此论下来,这恶疾勉勉强强算是沾边,不过看着刘仁礼担忧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刘秀儿要提出退婚的,如若对方以此退婚确实有些过分。
“不知,刘大人可曾婚配”
刘仁礼一怔,“没有。”
“那刘大人贵庚”
“二十有五。”
“那刘大人为何不曾婚配”
说着,周恒的目光下移,落在刘仁礼腰带之下的位置上。
刘仁礼脸上一红,挥袖怒了。
“休要乱瞄,我康健的很,只是忧心秀儿,未曾婚配,万一娶了一个不是贤良的,对秀儿冷眼对待,我岂不是悔死”
刘仁礼的这番话让周恒一阵无语,抬眸看看激动不已的他,试探般问道
“难道是夫家想要退婚”
第五十八章:我慌什么
刘仁礼一怔,随即所有的气焰都消散了,一跺脚愤愤不平道。
“秀儿的未婚夫,是我一同窗刘铭顺的二弟。因为同姓刘,所以走的近些,日前去济南府呈报税银,正巧遇上刘铭顺,他如今荣升知州,他二弟今年乡试夺了解元”
刘仁礼没再接着说,不过周恒已经听明白了,刘铭顺升了官职,他二弟前途一片坦途,这是觉得刘秀儿碍眼了,在这里用肉瘿的病症说事儿。
“大人勿扰,如若因为这个烦忧就错了,周恒反倒觉得这是好事,兄长升任知州就如此跋扈,即便刘小姐嫁过去真的能安生”
刘仁礼怔了怔,“那刘解元我见到了,颐指气使的样子,看着碍眼,确如你所说,秀儿性子淡漠,如若婚配定是瞧不上他这副嘴脸。”
“所以,刘大人该高兴才是,何必如此忧心忡忡,刘小姐今日拆线就可以回去休养了,这不是最大的喜事”
刘仁礼一听,紧缩的眉头松开一些,朝着周恒点点头。
“言之有理,对了你这医馆何时开张”
“今日。”
刘仁礼张大了嘴巴,环顾了一周。
“今日这似乎毫无准备啊”
周恒点点头,“无需准备,走吧我先给刘小姐拆线,你们离开后我这里就开业。”
周恒说罢朝着一号病房走去,敲门后张婶子将门打开,看到周恒和刘仁礼赶紧施礼。
“刘小姐等着周大夫呢。”
周恒走进房内,见刘秀儿站在窗口,朝她微微颔首。
“刘小姐跟我来换药室吧,我们去拆线,其他人就留在这里等候即可。”
刘仁礼没说话,春桃将那面小镜子塞给刘秀儿。
“小姐莫要慌。”
“傻丫头,我慌什么”
说完,跟着周恒去了手术室旁的换药室,房间不大,这里每天刘秀儿都来一次,闻着房间内酒精的味道,莫名的心安。
不用周恒吩咐,她自己走到圆椅前坐下,周恒净了手,走到刘秀儿身侧,缓缓将纱布打开。
伤口愈合的极好,如若忽略掉缝线,此刻就能看到一道缝隙,表层微微泛光的一层油脂,应该是昨日涂了马油的缘故。
周恒仔细给每跟缝线消毒,用镊子提起来活动一下,抬眼看向仰着头的刘秀儿。
“感觉疼吗”
刘秀儿能够感受到,周恒的呼吸喷在颈部,伤口和脸颊有些发热,不过她还是回望着周恒。
“不疼,就是有些痒,涂了那舒痕膏好一些。”
“这是在愈合,那我现在就开始拆线了,不要紧张,即便疼也是如同蚊虫叮咬的感觉,为了愈合的更好,我就不用麻药了。”
刘秀儿不敢动,怕打扰周恒的动作。
“嗯,我准备好了。”
见刘秀儿微微合上双眸,睫毛在不断颤动,周恒知道她还是有些小紧张。
抓起一把泡在消毒液中的剪刀,擦拭干净,拎着缝线逐一剪断,随后一根根将缝线拔出,最后周恒再度给伤口消毒。
果然,没了缝线几乎看不到伤口,看来刘秀儿的愈合能力很强大,下颌到颈部的位置也不再泛红,完全是正常肤色。
“好了,刘小姐照镜子看看吧。”
刘秀儿连忙举起小镜子,从右侧耳后到颈部,有一道细细的粉色印记,纤细的颈部没了之前的紫红色,抓着镜子的手指有些泛白。
刘秀儿起身,朝着周恒要拜倒,周恒赶紧侧身施礼,来了古代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动不动就跪。
“刘小姐不要如此,以后每个月都要过来复诊,至少要跟踪一年,我让人给你准备了药丸,需要每日服用,这样可以抑制复发的几率。”
刘秀儿摇摇头,“周大夫我给您施礼,并不全是为了感谢,或许您觉得有些唐突,经过此次手术,我对您的医术十分的钦佩,我想跟着您学习医术。”
周恒一怔,刚才刘仁礼刚说她被退婚,这边刘秀儿就要拜师,这是要闹哪样
“刘小姐想要跟我学习医术”
“是,自从得了肉瘿之症,我就看过无数的医书典籍,每次大夫给我开药,我都仔细研究过,孰强孰弱我自分辨得出,不谈手术,单就那朱砂安神丸,足以让人折服。”
周恒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作答,知县的妹子要给自己做徒弟,而且是女徒弟,那位妹控非得气炸了,不过看她的样子,似乎不知晓退婚一事。
“周某认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至少要刘大人点头,不然你也无法安心学习不是再者,这大梁国貌似还没有女子学医”
刘秀儿沉吟了一下,再度抬起头看向周恒。
“宫中有女医,这个是宫女跟着御医进行学习的,也需要考试。不过周大夫说的我懂,兄长正为了退婚一事烦忧,我会好好和他商议,如若兄长答允,望周大夫不要推脱,能接受秀儿的拜师。”
周恒一顿,没想到她已经知道退婚的事情。
盯着刘秀儿的眼睛,在她的双眸中没有看到悲痛,反倒看似带着一丝轻松,可见对这门婚事似乎并不在意。
“不要急,你现在要好好休息,每日涂抹舒痕膏,月余疤痕会修复如初,至于婚事,我和你兄长谈过,换一个角度来想,或许是一件好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现在没了肉瘿的困扰,可以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刘秀儿忽的抬眸,对周恒的这番话极为意外,虽未流泪,可眼中充满了水汽,微微叹息地一笑。
“多谢周大夫开解,得了不治之症多年,生死已经看淡,今日宛若重生,秀儿自要活出一个样子来,不会颓废的。”
刚说完,一挑帘刘仁礼将脑袋伸进来。
“拆好了”
周恒瞥了他一眼,点点头说道
“已经好了,半月内刘小姐还是要带着面纱或者丝巾围挡,伤口怕晒,如若晒了容易颜色变深,毕竟那处的肌肤都是新生的。”
刘仁礼仔细看看刘秀儿的伤处,眼睛瞪得老大,这是他在刘秀儿术后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查看,回身看向周恒。
“你这医术简直惊为天人,小妹的伤痕几乎看不到,如若不知道她害过病,完全无法想象之前的样子。”
刘秀儿拽拽刘仁礼的衣袖,“兄长,我们告辞吧,我听张婶子说,回春堂准备今日开业,想来会很繁忙,我们不要叨扰了,毕竟因为我在这里,他们开业的日期一再延迟。”
“好,那咱们走吧。”
刘秀儿一跺脚,这兄长的脑子就是块榆木疙瘩,自己都这么说了,怎么还听不明白
“秀儿独自回府就好,兄长还是留下吧。你们衙门的人经常受伤,周大夫对外伤有独到之处,这岂不是各取所需”
刘仁礼一怔,不解地看向刘秀儿,满脑子都想着前半句,独自回府。
“何意”
第五十九章:开市
周恒听明白了,刘秀儿希望自己和衙门联合,这个想法是非常好。
不过暂时不用,原本就是想让马令善他们练练手。
“多谢刘小姐美意,暂且不用。”
刘秀儿没再多言,刘仁礼赶紧叫着春桃他们从后院走了,周恒送到门口没有出去,锁了门阿昌朝周恒施礼。
“师尊,做好的药品已经清点出来,除了速效救心丸几种昂贵的丸剂制作了四十份,别的每个品类都已经够二百盒了。”
周恒点点头,拿起一瓶速效救心丸。
药瓶是按照自己的要求制作成一个小葫芦的形状,土黄色的外表刷着釉,上面刻着药名,封口有木塞和蜡封,蜡封上印着回春堂三个字,伸手触摸能感知到凹凸的痕迹。
“做的不错,今日开业,后面的作坊可以暂停一下,只是那酒精蒸馏不要停。”
周恒一说这个,阿昌就赶紧凑上来。
“之前我们实验的那些酒精废料,有个酒商过来全买走了,说是如若还有价钱好商议。”
周恒一听,没用自己张罗,竟然有人主动来寻,这个确实不错,此时外面卖的米酒黄酒度数都极低,和后世的啤酒差不多。
他们那些杂质太多,蒸馏不完全的酒精,也有四五十度,对于酒商来说,这简直是宝贝,只是没想到自己没出手,就有人上赶着来买。
“酒商怎么知晓的”
阿昌挠挠头,“就是给我们原料的那个酒商啊,他上次来送货,我们这里正好有一桶做出来杂质很多,我就让人灌到缸里存起来,不过一个杂役没扶好,撒了一些,他闻着问我是什么味道,难道是我们做的那种药”
周恒恍悟,“你给他尝了”
“是,随后那酒商想要一点儿尝一下,我就给他倒了半盏,一口下肚,他就不断叫好,然后问我这个怎么卖我说这是十份黄酒出一份的东西,师尊还没定价,他说那就出二十倍的价格买,五百钱一斤,我说要回禀师尊定夺,不过阿昌给忘记了,这不刚才又派人过来询问了。”
听到这个价格,周恒一怔,不过一些杂质极高的废品,竟然能卖五百钱一斤,那一缸岂不是要卖出去四五十两银子。
“告诉他,这东西不是时时有,一缸五十两就好,便宜给他就行,不过我们订购黄酒的价格要压下来。”
阿昌一脸的笑容,“是阿昌谨记,那我这就去跟那伙计说一声。”
周恒快步走到诊堂,马令善他们已经换上统一的墨绿色衣衫,在柜台前站成一排,周恒满意地点点头,一个个看过去,走到最后顿住脚步。
不知薛老大从哪儿搞到的一套墨绿色衣衫,站在铭宇身侧。
那衣衫仿佛小了两码,紧紧箍在身上,效果有点儿像二十一世纪的速干衣,胸肌手臂的肌肉都勒得绷绷紧。
周恒微微蹙眉,“这衣衫”
铭宇没忍住笑,急忙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