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他们染病,落在这些人手中,是不是也会是这样被烧死的结果。
一个个不用刘仁礼多说,都是怒目而视,出鞘的刀,直接架在这些人的脖子上。
孟孝友他们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只有彭大夫还是一脸的不服气,直挺挺地跪着看向房内。
屈子平和张安康不用吩咐,分别给那三人去测量体温,进行初步检查。
周恒进入房间,虽然戴着口罩,瞬间闻到了尿骚味,赶紧蹲在老汉的身侧,检查了一番。
手刚触及老汉的脖子,就感受到他高热的体温,老汉弓起身子,有节奏地向上仰头,周恒眯起眼吩咐道
“德胜找桶接着,他要吐。”
德胜手脚极为麻利,而且与周恒配合的时间最长,抓起一个盆,冲到老汉的另一侧,一手持盆,一手扶着老汉的后背将人侧过身,还未摆正,老汉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黑漆漆的药汁,混杂着胆汁和一些碎渣,那味道极为的难闻,不过四人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
薛老大此时,抱着好几个医药箱走了进来,见德胜抱着盆子,他赶紧走过去将盆子接过来。
“你配药吧,这些杂活儿我来。”
德胜松开手,毕竟体力上比不过薛老大,还是赶紧将药箱打开,注射器还有各种药剂摆放好。
抓起酒精棉,先将自己戴着手套的双手消毒,这才开始配药。
周恒看着老汉,这人吐起来就没完了,到最后虽然还在呕着,似乎胃内没什么东西了。
周恒看向薛老大,“老办法,将人拦腰抱着,脸朝下,用力挤压腹部,似乎还有东西没吐干净。”
薛老大赶紧照做,一伸手将老汉从地上拎起来,脸朝着盆,双臂从后方抱紧老汉,用力挤压老汉的腹部。
哇一声,老汉再度吐出来很多东西,腥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不过这会儿周恒也能断定,这老汉定是饥饿难耐,所以在水中捉鱼吃了。
不过鱼是生的,而这水就不用说了,城中人都已经只饮用两处泉水,河水已经被污染,断不能生饮。
这番折腾后,老汉像面条一样瘫软下来,薛老大将人放下,端着盆子出来,一个衙役要接过去,薛老大赶紧拦住。
“别动,这东西倒在哪儿哪儿有人患病,必须统一收集销毁。”
说着去车上找到一个带盖子的桶,将这一盆呕吐物装在里面,盆子也是用破布擦拭干净,盆子喷上消毒液,破布也丢在桶中盖好。
薛老大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一群人,这才看向刘仁礼。
“大人还是问问,这些天他们医治过多少人?人都在哪儿?是不是真的有烧死的?如若医治过的人,直接放入安置区,要及时找到,不然这疫病真的在安置区扩散,我们也没辙了,我们的药已经不多,别说来千八百人,就是几百人都不够用。”
刘仁礼点点头,黑着脸看向身后跪着的几个人,压着怒火看向张主簿。
“你带着他们几个,去远点儿问清楚,如若真的有进入安置区的,抓紧将人找到。”
张主簿领命,与几个衙役押着人朝东侧挪出去十来米,开始盘问。
房内的周恒,蹲在老汉身侧,看向张安康和屈子平。
“体温都是多少?”
屈子平抱着几张木板,赶紧说道“一号患者体温三十九度,身上有红点儿,衣衫和发髻上可见虱虫;二号患者体温三十八度六,手脚均有伤口,伤口有感染迹象;三号患者体温三十八度九,口中脸上又疱疹,四号老伯体温四十二度,右脚大脚趾肿大一倍,已溃烂发黑。”
周恒点点头,“全部给药,治疗方案依旧,链霉素和磺胺嘧啶静脉推注,四号老伯链霉素加一倍,然后给五十高糖。”
二人立马动了起来,周恒看向德胜。
“准备两个无菌包,你给二号患者清理包扎,我给四号老汉切除脚趾。”
德胜怔了一下,赶紧动了起来,将一个托盘放在周恒身侧,自己则端着另一个托盘去了二号的身前,麻醉清创缝合,做得有板有眼。
屈子平给老汉开始推药,似乎是腹中充斥的东西排空,没了刚刚的躁动。
周恒瞥了一眼德胜,遇到如此大量的患者,是最锻炼人的,德胜的能力不算出众,不过非常的刻苦练习,此刻缝合的动作极为纯熟。
深吸一口气,周恒也开始给老汉的脚趾周围进行局麻。
脚趾肿胀成黑色,已经完全保不住了,此刻高烧一个原因是鼠疫,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体内的细菌感染,如若再不治疗恐怕就是毒血症。
这会儿想要签字是不可能的,这几个也不知道是不是老汉的家人,周恒管不了那么多,消毒后铺上孔巾,开始切开脚趾的皮肤。
一股恶臭的黑血伴着脓液流出,周恒擦拭干净创面,不断分离,还算幸运流出一定脓液后,血液也变得鲜红起来,不过这脚趾第一节已经**,保住是完全不用想的。
现在的条件有限,周恒举起手术刀朝着关节连接处切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鬼差大哥
刘仁礼在外面看得真切,这样的医治方法是他第一次见到。
他虽然真的想叫停,让周恒尽力保住老汉的脚趾,毕竟一个农民之后走路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如若真的不良于行,就是一个家庭的灭顶之灾。
不过他忍住了,攥紧拳头,仔细看着周恒的动作,期间瞥了一眼张主簿那边,似乎审问已经结束。
刘仁礼见房内的抢救似乎还需要一段时间,朝着张主簿那里走去。
张主簿手中拿着一本册子,上面记录着一些名字,有些只是一个姓氏,后面是形象的描述。
“怎样?”
张主簿赶紧施礼,将册子递给刘仁礼。
“他们救治了约四十二人,不过没有具体的名单,也没有这些人的动向,正在让他们尽量回忆。”
刘仁礼看看这介绍,脸上黑得厉害,什么身高五尺鼻直口方,黑脸。
如若拿着这些出去找,一半的灾民都符合,合上名单丢给张主簿。
“不用问了,找消毒组的人,给他们几个救治过病患的人消毒,更换隔离服,然后带着他们去安置区,一间一间的找,衙役来问,看哪些是他们救治过的,找到人将他们带到隔离区在此检查,确认没有问题再统一放出来。”
张主簿不断点头,刘仁礼的安排非常全面,赶紧招手让一个衙役去找消毒组的志愿者,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志愿者,很快就带着两个过来。
分别给他们消毒,换上普通的隔离服,还有消毒过的帽子口罩,毕竟刚才那四个患者,不用说大家都清楚是鼠疫患者,这样的防疫十分必要,至少要保护安置区的人。
七八个衙役,带着除了孟孝友之外的所有大夫和药童,朝着安置区走去。
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很多人的注视,见人往安置区走,那些在栅栏边围观的人都躁动起来,不断议论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主簿带人走到栅栏边,打开大门,进入其内,身侧的衙役敲响铜锣。
刺耳的声音引得更多的人围观,张主簿清清嗓子,用力吆喝道
“各位乡亲,你们可曾有这几位医治过的,如若有请站出来,我们带你重新去消毒服药预防疫病。”
如此一番话,让所有灾民都怔住了,很多人看着前面站着的几个人窃窃私语。
“这不是志愿者的大夫吗?这是咋了?”
“没听那位老爷说,要重新消毒服药,这些人定是没好好给咱们看病。”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一瞬间所有灾民看着几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死死盯着几人,不过他们捂得太严实,压根看不到容貌。
几个好信儿的,在后面嚷嚷。
“大人,看不到脸,我们也辨认不出来啊。”
一个妇人抱着孩子,朝着前面挤过去,惊慌地看着几个人一怔,呀的一声叫了出来。
周围的人都望过来,见他焦急的样子全都看过来,旁边的人都关切地问道
“大嫂你怎么了?”
妇人抱着孩子一脸的惊慌,抬手指着寿和堂的几个人,说道
“我记得他们,白色的衣领上带着一个黑色的寿字,昨日就是他们给我儿看的病,难道难道”
张主簿朝身侧的人使个眼色,那个走到近前,抱拳朝妇人施礼。
“大嫂莫慌,现在就带着你和孩子过去,找个大夫给仔细检查一下,该消毒消毒,该吃药预防就吃药预防,不要担忧。”
妇人顿了顿,心中的担忧少了些,抱着孩子走出人群,她如此一动,身侧的几个人也跟着动了,不多时就站出来十几个人。
张主簿看了一眼身侧的彭大夫,“人数对吗?”
彭大夫微微摇头,“似乎不够,具体的我也记不得了。”
张主簿脸色阴沉,刚刚还说有四十多人,这会儿出来十几人,他来了一个似乎不够,差多少自己都心里没数?
“来人,带着他们每一排房子都走一遍,铜锣敲起来。”
后面的衙役领命,带着人朝后面走去,如此一来这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当然看热闹的最多。
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全部走了一遍,一共找到五十一个人,全部跟着张主簿他们前往隔离区。
周恒将最后一根缝线剪断,给老汉的脚加压包扎,处理完这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断晃动着酸痛的脖子,在地上紧急手术,对医生来讲简直是一种折磨,全程都要跪着,还弯着腰,这里的光线也不足,全靠薛老大举着蜡烛和一面镜子补光。
德胜赶紧过来将东西收起,周恒嘱咐道
“废物要丢弃在赃物桶,与这些人的衣衫统一送去焚烧,然后找个人去隔离区给他们领几套干净衣物,让志愿者给他们擦洗身上,清理虱虫去除致病诱因。”
德胜一一记下,赶紧安排人去办。
薛老大放下手中的镜子,熄灭蜡烛,起来不断跺脚晃动手臂,显然酸麻的不行,不过为了不影响周恒,他一动不敢动。
张安康此时举着体温计,朝周恒兴奋地嚷道
“老板,一号病患体温降下来了。”
周恒撑着地面,晃悠着站起身,走到张安康身侧。
接过体温计看看,果然体温已经降到三十八度二,只是第一次注射就这样迅捷,看来还是非常对症的。
“很好,这几个患者要每个时辰测量一次体温,一会儿换上衣服就可以运送回隔离区,进行正常治疗和观察了。”
张安康点点头,开始去给剩下的三个病患测温,屈子平蹲在那老汉身侧,老汉干瘪的腹部不断起伏。
“四号患者似乎还要吐。”
薛老大一听,赶紧冲到门口去抱盆子。
周恒走过去,伸手摸摸老汉的腹部,没有咕噜噜的声音,体温也下来一些,翻开眼睑,老汉哼哼了一声。
“嗯水”
周恒眼前一亮,没想到最先有反应的竟然是这个老汉,生命力真的是太顽强了。
抬手拍拍他的脸颊,“子平用棉签蘸着水,给他擦拭一下嘴唇,现在还不能喝。”
屈子平找到一个杯子,浸湿棉签给老汉擦拭了一下嘴唇,老汉仿佛渴极了,嘴巴不断跟着屈子平的棉签移动。
周恒抬手拍拍老汉的脸颊,啪啪啪几下拍打,老汉晃悠了几下,缓缓张开眼睛,搜索着目标,看到周恒和屈子平一脸的戒备。
“你你咋打人?”
屈子平激动得不行,拍着老汉的手臂呼喊道
“老伯你醒了?”
老汉一脸的懵,见屈子平激动的神情不似愤怒,二人衣着还那样的怪异,除了眼睛全部包着,眨么眨么眼睛,一咧嘴哭了起来。
“你们是鬼差吗?鬼差大哥饶命”
第一百一十三章:死了几个?
周恒一怔,一万只神兽从头顶飞过,这怎么救了一个傻子?
靠,不感谢就算了,上来就骂我是鬼差,我就那么不像活人,这货真不该救啊。
“闭嘴,我问你还有哪儿不舒服?”
老汉一下子不哭了,再度眨眨眼,感受了一下,似乎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只是肚子叽里咕噜地闹腾起来。
颤巍巍地说道“就是饿,别的没啥不舒服。”
周恒起身,眼前金星乱冒,伸手扶住墙。
“行了,等德胜找车来,送人去隔离区吧,死不了了。”
老汉抓住屈子平的手,似乎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我没死是吗?”
屈子平绝对有耐心,笑着说道
“没死,我们回春堂的周大夫将你救活了,不过你的大脚趾没保住,已经黑臭坏死,为了保命只能切除了。”
老汉摇摇头,“脚趾头没就没了,贱命留着就行,恩公我的儿子和侄子救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