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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业:艳骨沉欢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淡看浮华三千
鱼非池听着笑,感谢小太监的善意,往年无意中种下些善因,如今得了些小小的善果。
好不容易进了御书房,御书房里很是暖和,石凤岐只着单衣都不觉得寒冷,见到鱼非池进来他抬眸便问:“有事?”
鱼非池微垂着头,酝酿了下情绪,说:“陛下,大隋内乱已有多时,此时上央倒台,正是处理此番内乱的时候,还请陛下早作定夺。”
“这可不像寡人认识的鱼非池,什么时候起,你说话也如此委婉了?”石凤岐坐在椅子上,慵懒地看着她。
鱼非池抿抿嘴,继续道:“请陛下,早日处死上央,以还大隋清静。”
“鱼非池,寡人近日来一直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你可否为寡人作答?”石凤岐说道。
“陛下请说。”鱼非池说。
“你爱的,到底是石凤岐,还是大隋的国君?”石凤岐他看着鱼非池,带着探究的目光,“我有时候一直在想,我以前呢,是一个很讨厌王权之事的人,我甚至想过替笑寒除掉石牧寒和林皇后,让笑寒可以永远代替我,坐镇东宫也好,入主帝位也罢,就让他把假作成真,我无所谓这天下是谁的,也无所谓这王位是谁的,只要不是林家的人就行,我曾经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把玉娘的豆子面馆搬出来,开个小面馆快活度日就好。”
石凤岐说着嘴唇边有些微笑,就像是想起了以前自己那些岁月,他继续说道:“我一个这么不热衷王权之事的人,爱上了你这样一个为了利益与至高王权可以不惜手段的女人,那么,你曾经爱上的,到底是我本人,还是我背后的身世?你曾经说过,在我还瞒着天下人的时候,你就已经猜出了我的身世,那么,那时候,你爱的是谁?”
“我有一段时间觉得你真的很可怕,就是你挑动须弥以南三国大乱的时候,你毁掉了我与卿白衣之间仅有的情份,你不顾忌南方三国战火滔天,你甚至可以出卖音弥生,你可怕得让我觉得你是个恶魔,我一度想离开你,我不敢相信,我曾经深爱过的女人,是一个手段如此毒辣,如此罔顾人情的女人。但是大概你魅力真的太大了,便是我忘记过往一切,我还是会爱上你,我甚至猜出我以前也爱着你。”
“我以为,你曾经做那些事,只是为了我,为了石凤岐这个人,尤其是你不惜谎报军情,发动攻商的战争,也要把我从婚宴上抢走的时候,我真的满心欢喜,我愿意为了你忤逆老胖子的愿望,哪怕他对我以死相逼,我也愿意因为你做一个不孝子,这一切我心甘情愿,所以,我从来不会把老胖子的事归咎在你身上,我宁可归在我自己身上,也不想你有什么内疚。”
他的声音好似低喃,如同林间的风徐徐吹过,带着幽咽般的味道,他看向鱼非池的眼神也越来越迷茫,越来越疑惑。
“可是上央这件事,我真的无法忍受。”石凤岐笑了一下,“我依旧知道,你是为了我,为了我的帝位巩固,为了平息大隋之乱,这是唯一让我没有当日就处死你的原因。真的,这是唯一的!”
他的声音突然狠起来,带着压抑的恨意:“先帝逼我,我认,上央逼我,我也认,你凭什么逼我?你如果爱的是石凤岐这个人,你就该知道这么做有多让我痛苦,你让我亲手处死我的老师,我的朋友,你知不知道,上央带了我整整十四年!十四年!没有他,我早就死了,你却要我手刃了他,你不是在杀他,你是在杀我。”
“但如果,你爱的是大隋这个国君,一切都可以解释了。的确没有你做不出来的事情,就算是逼我亲手杀了上央,你也做得出。”
“你能不能有孩子这件事我真的不在乎,如果你早一些告诉我,我可以做很多准备来应对那日上央对你的责难,可是你没说,你为什么没有说?怕我难过?还是怕我抛弃你?以前,我愿意相信,你是怕我难过,现在我更倾向于,你害怕失去国君的宠爱。鱼非池,权力,利益,天下,对你而言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鱼非池一直站在那里,听他的声音从低到高,再高从到低,每一个字都听得分明,每一个字都是不亚于那日的鞭刑之痛。
她抬起眼来,看着石凤岐,黑白分明的眼中平静得不起涟漪,她笑着说:“我喜欢的,从来是你。”
“从来是我?从来是国君的我,还是从来是石凤岐的我?”石凤岐笑着起身,走到鱼非池面前,手指抬着她下巴,“如果有朝一日,我失去了大隋,不再是国君,你还会喜欢我吗?”
“会。”
“你觉得我信吗?”
“不信。”
“聪明。”
鱼非池忍得心头的血肉淤死一块,沉静自如的脸上扬着些笑意,她仰面看着石凤岐:“你会处死上央的。”
“我不会,鱼非池,我告诉你,纵使你说我软弱,天下人笑我无能,我曾经答应过上央,有我一日,必保他长命百岁,平安喜乐,如违此誓,死不入土!我答应过他的事,我就一定会做到。他保护了我十三年,我就要保他一辈子!”他捏着鱼非池的手指用力,捏得鱼非池下巴发疼,带着狠色的眼神看着她:“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我明白了,谢陛下。”鱼非池看着他的眼睛,沉声说道。
“十日之内,离开邺宁,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否则,我必定杀了你!”
“是,陛下。”
鱼非池的声音有些发颤,曾经自己拼了命地想留在邺宁城,想留在他身边,不惜抛却一切,不惜放低尊严,哀求先帝。
如今,却是被他亲自逐出邺宁城,上天真是好笑,把他们玩弄得像是可怜的傀儡一般。
但没关系,只要能让上央死,能让他平安度过此次危机,离开也没关系。
“滚出去!”





帝王业:艳骨沉欢 第573章 一壶鸩酒,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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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凤岐莫名觉得自己很愤怒,他想看到鱼非池生气,想看到鱼非池反抗,想看到她跟自己大吵一场,他不要鱼非池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任由他摆布!
只要鱼非池开口说一声,愿意退让,想留在邺宁,石凤岐依然可以留下她,甚至等过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依旧立她为后也不是不可能。
哪怕鱼非池做了这么多令他不喜让他愤怒的事,他依然无法把鱼非池心底里赶出去,他恨自己的懦弱,也恨鱼非池的狠心,他恨得开始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爱鱼非池,还是恨鱼非池。
他甚至不知道,把鱼非池逐出邺宁城,到底是为了保护她,还是真的要对她死心,再不纠缠。
他看着鱼非池转身离开,一滴一滴地血珠滴在御书房的地板上,鱼非池背后的伤口因为她暗自的用力而绽开,未结好痂的伤口渗出血来。
如果此时石凤岐掀开鱼非池的斗篷看一看,可以看到鱼非池整个后背的衣服都是一片血色,淋漓酣畅地浸着血水。
鱼非池走出御书房后,看了看天上的大雪,笑了笑:“石凤岐,你没有变,是我变了,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容我最后任性一次吧。”
第二日,一道圣旨传到了天牢,圣旨说了一大堆的话,大意就是,赐上央死罪。
上央被关入天牢那一天,很是嘲讽,他走过狭长阴暗的窄道,空气中尽是腐烂潮湿的味道,两边的牢房里关着那些被上央迫害过的人,那些不服上央之政,拼死反对的人。
他们是真正的爱大隋之人,知道上央与先帝是在一步一步把大隋往阴沟里带,所以有识之士自然会挺身而出,想拯救大隋与危难之际。
他们终于看到了上央被关进来,那等兴奋得难以抵制的心情让牢房里一片沸腾。
他们扔着粪便,丢着石头,吐着口水砸在上央身上,用极尽恶毒的话讽刺唾骂上央,他们觉得,上央这个魔头终于要死了,大隋终于有救了,他们内心积郁许多的怒火找到了发泄的地方,他们恨不得上央死无葬身之地。
而上央呢,上央只是沉默地走过,他的内心甚至有着淡淡的欣喜,大隋还有这么多的热血之辈,他们将来会成为大隋的栋梁之才,为推翻自己的旧政不遗余力,为大隋带来崭新的气象。
上央感激上天,给大隋留下了这么多的可用之材。
他真的,一点也不恨他们,他喜欢他们。
上央听完赐死他的圣旨之后,看着鱼非池发笑:“你私刻玉玺,假传圣旨,他会杀了你的。”
鱼非池笑着把圣旨放下,扶着墙小心地坐下,背后痛得她咧着嘴,上央见了扶着她慢慢坐着,问了一声:“恨不恨他?”
“没什么好恨的,恨他还不如恨你呢。”鱼非池长出一口气,缓了缓身上的疼痛,笑道,“上央先生,你恨不恨我?”
“不恨,是我与先帝把你联手逼到这一步,岂可恨你?”上央坐在他对面。
“上央先生,你后不后悔为大隋做了这么多,最后落得遗臭万年的结局?”鱼非池问他。
“无悔。”上央摇头笑道,“变法数年,大隋早已不同往日,国力之强胜过以往任何时候,兵力之大也超乎大隋百余年来的历史,我虽遭人唾骂不耻,但大隋变法之道并无过错,若是以一己之身,可全大隋百年基业,死又何妨,遗臭万年,又何妨?”
“先生风骨,我很佩服。”鱼非池笑说,“百年之后,后人评说,总会知道先生今日之举是何其明智的。”
“前人种树,后人乘荫,我若能泽被大隋百余年,便是我的福气。”上央笑道。
鱼非池从提来的食盒里拿出一壶酒,倒了一杯给上央,说道:“上央先生,上路吧。”
上央看着那杯清酒,笑着摇头:“鱼姑娘,你真让我失望。”
鱼非池低头,眼眶有些灼热:“就算是为了豆豆,上央先生,上路吧。”
“为何不告诉公子,你根本不会杀我?”上央笑看着鱼非池,“你大可告诉他,你会把我偷换出去,让我活着,他也就不会恨你了。”
“我会告诉他的,但不是现在。现在他必须有一副大义灭亲的气势,让人看到他的悲痛断腕,这样,他才能定得住人心。等以后,我会告诉他的。”鱼非池有些哽咽,“上央先生你不要再逼我了,我们就到这里为止吧。”
“你记不记我跟你说过的,你只有离开公子,你才会无所不能。”上央接过那杯酒,倒在地上,笑道:“鱼姑娘,公子要活下去,他必须活下去。当年我让他上无为学院里,是我自私,害了他此生,如今公子已经好不容易要把你放下了,鱼姑娘,我求你离开他吧。只剩下不到五年的时间,公子需要成为一个足够狠心的人,这样他才能称霸须弥,鱼姑娘,你太心软,你连我都不舍得杀死,你不适合与他一直站在一处,离开吧,鱼姑娘。”
他将壶中酒倒干净,看着鱼非池,带着笑意,带着泪意:“这是我欠公子的,我得还。”
鱼非池的眼泪划过鼻梁,滴在地上,她说:“先生,我离开还不行吗?他已经给我下了令,十日之内我得离开邺宁城,我会离开他的,你们赢了,你们赢了还不行吗?活着不好吗?你大可找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与豆豆过一辈子,你舍得让豆豆一辈子记挂着你吗?”
“我给了她一瓶诛情根的水,她不会再记得我的。”上央笑道,“我必须得死,而且是死在众目睽睽之下,得让世人看见公子的决心,这样,他才能更快的笼络人心,而不是这样一壶假死的酒,把我偷天换日的换出去,你也明白这个道理吧?你比我更懂得利用民心,不是吗?”
“先生啊!”鱼非池泣不成声,“你们让我杀了先帝,你们还要让我杀了你吗?他真的会恨我一辈子的啊!”
“所以这件事才要由你来做,否则的话,我何不找苏于婳?她绝不会带一壶假死之酒给我,她会把我拉出去,五马分尸。”上央笑声道。
鱼非池抬着头看着潮湿的天牢底,看到上面的蜘蛛网空置没有蜘蛛,夏日里误闯进来的蚊子死在里面,鱼非池觉得,自己就是那只蚊子。
“离开邺宁,你会去哪里?”上央突然问道。
“西边。”鱼非池木然地说。
“聪明的选择,我相信你。”上央起身,慢慢扶起鱼非池,将她手里的圣旨拿过来,问了一声:“有带笔吗?”
“没有。”鱼非池摇头。
“无妨。”上央笑声说,又对着外面的牢头喊了一声,让他们拿笔墨给自己,牢头自是不乐意伺候一个死囚,还是鱼非池声色俱厉之下,牢头才战战兢兢地端了笔墨过来。
上央把笔塞进鱼非池手里,对着圣弹上的字说,清雅的声音说:“这里要改一改,我这个罪,赐一壶鸩酒可不够让人解恨的。”
鱼非池握笔的手在发抖,怎么也写不下去字,上央便笑:“都是一死而已,有何区别?照我说的写吧。”
上央何其残忍,将这样的事情让鱼非池来做,他比石凤岐打鱼非池三百鞭更狠,他几乎,要彻底粉碎鱼非池,带着清雅的笑意,要让她万劫不复!
鱼非池一手握着笔,另一手握着自己手腕,扬着下巴,忍着撕心裂肺之痛,慢慢落笔,慢慢写成,定了上央的刑。
最后一字写落,鱼非池的手一松,毛笔险些掉在了圣旨上,上央手快接住,笑道:“好险,差点毁了。”
“你确定,豆豆不会再记得你了吗?”鱼非池有些茫然的神色,“我不想让豆豆一辈子活在痛苦中,她是个好姑娘,她不该有这样的劫数。”
“玉娘带着她一起走的,放心吧,难为你了居然还牵挂着豆豆。”上央笑着把圣旨慢慢收好,递到她手里,“送去大理寺吧,这些事儿,由大理寺少卿主理,少卿正是你师姐,正好帮你一个忙。”
鱼非池麻木地站起来,她甚至已经感受不到后背的疼痛了,只觉得整个人都是木的,连走路都像是游魂走鬼,没有意识。
她路过其他的牢房听到了有人在大声咒骂着上央,骂得酣畅淋漓,什么恶毒的脏话都骂得出来,鱼非池突然站住了脚步,慢慢转过身看着那些人。
她红着眼,冷笑道:“你们懂什么?你们这些庸俗之辈,懂什么!你们连给上央提鞋都不配,也敢口出妄言!”
她像是疯了一样,双手抓着牢房的栏杆放声大骂,骂着那些人狼心狗肺不知恩德,骂得痛快淋漓声泪俱下,她都不知道自己骂来有何用,可是她真的,真的很想替上央对天下人说一句,上央无罪,上央无罪!
上央坐在自己的监牢里听着鱼非池的破口大骂,轻叹了声气,抬着看着小窗口外面的天,叹道:“先帝啊,她可真是个好姑娘。”




帝王业:艳骨沉欢 第574章 今日身陨,何所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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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罪的上央在鱼非池看过他之后的第二天,被推上了刑场。
宣旨之人是苏于婳,本来这事儿该由大理寺卿来办的,可是以前石凤岐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兼着大理寺卿的职位,他登帝之后这职位也一直没有派人去顶替,大小事都是交由少卿苏于婳来打点。
而且这道旨,是怎么也不能由石凤岐自己亲片颁的,于是,苏于婳宣了旨。
她宣旨之前看了一眼鱼非池,鱼非池拖着一身伤病坐在人群中,南九与迟归站在她身后免得她被人挤到,她的表情很木然,就像是身处闹市,也依旧孤寂得无人可以说话一般。
来围观上央行刑的人有很多,许是没有哪个罪人在行刑之时,会让百姓如此痛快的,他们脸上的喜色溢于言表,只差拍手称好,他们紧张又雀跃地等着上央的死,就好像,他们是那个刽子手,亲自处死上央的人,是他们一般。
人声太喧闹,苏于婳的声音都快要被淹没,只能断断续续听到几个字,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毒手上央今日终于要死了,大快人心,怎么死,反倒是其次。
上央被人押上刑场,并未蓬头垢面,他衣衫整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清瘦的脸上也洗得干干净净,一点狼狈落魄的样子也没有,如果不是他手上脚上还戴着镣铐。
人们几乎都要怀疑,上央不过是出来闲散着散散步的,那等信步闲庭的气势,实不像赴死。
他看到了人群之中坐着的鱼非池,冲她微微一笑,鱼非池牵一牵干裂的嘴唇,也想笑给他看,可是笑比哭难看,她几乎都已经忘了,笑是什么。
苏于婳站在施令台上,看着上央:“罪臣上央,你可认罪?”
今日的飞雪下得很大,密得像是谁撒了一把白色棉絮,飞在空中,不大一会儿,就能在头顶上积出一些白色来,就像是突然之间白了发,暮了首,已然至白头。
冬日躲到了云层后面,云层的颜色变得有点深,乌气沉沉的,再连着这场大雪,更让人心生沉闷之感。
上央站在那处,回头看了看这些来盼着他死的百姓,眼中无一丝慌乱与悲痛,相反有着厚重的悲悯之色,他的目光好像望向了很远的地方,望到了天边,望到了硝烟,望到大隋百年之后。
但也好像是望到了以前,望到他还是少年郎的时候跟在师父欺霜身后,学着天经地纬之策,念着天下苍生之苦。
望到了无双太子战死沙场临死之际拉着他的手,说,阿岐就交给先生了,先生要多费心啊。
望到了他与先帝在御书房手谈,先帝总是笑得开怀,两人无半分君臣之隔,恰似好友。
那都是好时光啊,令人回忆起来充满了豪情与壮志的好时光。
再望一望,他望见了他的公子长成韬天之才,成为了大隋新君,望见了他变法之下的大隋日益强大,国富兵壮,望见了……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乖巧可爱的豆豆。
此生未能看到大隋一统天下,未能与豆豆厮守终老,是为人生两大憾。
不过无妨,第一憾,他知公子一定会做到,第二憾,豆豆已不再记得他,便不再是憾事。
上央此生,淡雅清白,如同溪中之水,淡而无味,平而无惊,他永远是清清淡淡的模样,不曾见过他失态,更不曾见过他疯狂。
他便是以如此平淡无奇的姿态,扭转着大隋的乾坤,定着大隋的未来,仿乎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从来不会因此邀功,更不会愤怒地指责天下人对他不公。
他淡得几乎没有味道,没有存在感,只有真正站在权力中心的人,才知道这位淡而无味的先生,有着何等惊世之才。
他是鬼夫子亲自点名褒奖过的人,他是无为学院的司业愿意与之争论的人,他是可以将无为七子头筹轻易捏在手心却不在乎的人。
他不需要盛世浮名,也不需要荣华富贵,他该生成盛世,可以做竹林贤者,心有天下,却不动声色。
然他生于乱世,活人变鬼,毒手上央,罪名三九,罄竹难书。
他环顾四周,眼中饱含着对这片土地,这些子民的深切厚爱,缓声开口,声音清朗,正气浩然,响彻苍穹……
“臣本一介布衣,幸得先帝赏识,方展一生抱负。蒙先帝鼎力相助,臣以强力推动变法,使大隋大治。新法之变,富国强兵,上央此生无憾。然隋有大治,隋人心伤,今我上央为众矢之的,亦是常理,臣之智,竭矣,臣之力,尽矣,苟延残喘莫若尸位素餐!今日身陨,若能抚隋人之心,上央枯蒿之躯,何所惜哉?”
今日身陨,何所惜哉?
便是铁石心肠如苏于婳,听此番豪迈之语,亦有动容处。
她将圣旨放下,合手拱礼:“恭送上央先生!”
上央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冬日,还有洋洋洒洒而下的大雪,安然闭目。
“先生!”一声尖锐的女声穿透人群,鱼非池扶着椅子猛地站起来,四下张望,眼泪一下子滚了出来:“豆豆!”
行刑的地方有严兵把守,豆豆哭喊着挤不进去,伸长了手臂想抓住上央,鱼非池挤过去抱豆豆抱在怀里:“不要看,豆豆,不要看。”
五匹马,二十只蹄,不安地刨着地,已安然闭目的上央听到豆豆的声音猛地睁眼,偏头看到被鱼非池死死抱住的豆豆,凄然一笑:“傻豆豆啊……”
五声鞭响,五马分尸。
上央,卒于此。
豆豆像是突然失去了声音,她定在那里,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
鱼非池拼命地把豆豆拦在身前不让她去亲眼目睹上央的死刑,可是豆豆的双眼还是越过了鱼非池的肩膀,亲眼看到了上央被五马分尸,死无全尸。
“豆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鱼非池抱着豆豆一声一声地道歉,一声一声的赔罪,是她杀了上央,是她。
“先生。”豆豆喃喃一声,抓着鱼非池双臂的手缓缓滑落,睁大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泪水,干巴巴地看着那些温热的血从上央的残肢里流出来,还有耳边响起的巨大的欢呼声,人们在高呼,在狂欢,在尽情地歌唱上央的死。
“杀了上央的人不是你,鱼姑娘,是这天下所有人。”豆豆轻轻推开鱼非池,苏于婳着人放豆豆进到刑场来。
豆豆踉踉跄跄地走在刑场中,左边,右边,上边,下边,把上央四分五裂的残肢一点点捡到一起,一点点拼到一起,拼出上央原来的样子,她拿出帕子擦了擦上央的脸,小声说:“先生最是喜洁不过了。”
“先生啊,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行此变法之事,早晚会出大乱子的,我虽不如你睿智,可我贪生怕死,知道趋吉避祸,我呀,是知道先生早晚会死的。”
“可是先生,就算知道你会死,我也只想陪着先生你,先生你被天下人所唾弃,不是太孤单了吗?至少先生你还有我呀,豆豆会陪着你,无论生死,豆豆都会陪着你。”
围观的百姓没曾想到还敢有人为上央收尸,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冲她丢过去,能为上央收尸的人能是什么好人吗?上央害的人还少吗?竟然会有人敢在此时与天下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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