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业:艳骨沉欢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淡看浮华三千
“鱼非池,你知道什么是游世人吗?”
鱼非池笑了笑,笑容如同龟裂的大地:“先帝,鱼非池不负重望,你三道遗诏,都破了。十城将收,白衹如旧,西魏以后也会回来的,上央已死,新法已变,大隋已稳,以后的大隋会更强大的,鱼非池已故,游世人已归,未来的天下,会是他的。先帝,你是我此生见过的,最英明勇敢的君王。”
“鱼非池,寡人不是来问你的意见的,寡人是告诉你这个事实。”
鱼非池笑容越盛,带着了然的释怀:“先帝,我不喜欢你儿子了,你那碗诛情根的水,应该留到此时给他喝下去的,这样,很多事都不会发生了。”
“鱼非池,他一定要活下去,活过五年之后,你会成为他的拖累。”
鱼非池的笑容渐淡,淡得像是快要看不见:“先帝,我不是他的拖累,我是他的翅膀,只有我,才能让他坐拥天下。也只有他,才有资格让我辅佐。”
她在这里与先帝有了一段隔着时空的对话,此时的鱼非池与那时的先帝达成了和解,但是晚了。
如果时间能被人自如的安排就好了,不要在错的时刻做出对的决定,也不要在对的时刻做出错的事情,将一切都安排如人们心中所愿,不要出差错,让一切可以完契合,事事如心意。
风吹过,吹散了门外的绿树屋内的好茶,只有积落的灰尘与密结的蛛网在眼前,先帝肥胖且矮的身躯化成碎片消散,鱼非池像是看到了先帝脸上的笑容与眼中的欣慰,她也笑,笑容中带着理解与原谅。
她一个人在那里坐了很久,像是想了许多事,也像是什么也没有想。
南九就站在门外,看着坐在屋里的鱼非池一个人静静说话,静静出神,南九的心很酸涩,当初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他都记得,可是此时,南九竟觉得,他分不清是谁对谁错。
石凤岐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看到守在他床边的人是一个女子正看着书,眼前一花他以为是鱼非池,旋即笑道:“非池……”
“陛下,我是满霖。”满霖连忙放下手里的医书,起身看着石凤岐。
“怎么是你?”石凤岐皱了下眉头。
“迟归公子说陛下身边需有人照看,等陛下一醒便立刻去叫他,南九公子陪鱼姑娘出去办事了,军中其他的人都是男子,怕是心不够细,我又懂点医理,所以我就来了。”满霖一边扶着石凤岐坐起来一边快速说道。
满霖给石凤岐倒了杯水,又笑道:“请陛下先休息片刻,我这就去叫迟归公子过来。”
“等等。”石凤岐叫住她。
“陛下。”满霖低头行礼。
“她来过吗?”石凤岐问的是谁,满霖清楚。
满霖抿着嘴,轻轻摇了下头,石凤岐昏迷了三天,鱼非池一直没来看过他,满霖说:“陛下昏迷之后,军中大大小小的事都要过问鱼姑娘,她忙得抽不开身。”
“知道了,退下吧。”石凤岐神色一黯,摆了摆手让满霖下去。
如果是以前,就算她再怎么忙,也会来陪着自己吧?果然与以前不一样了啊。
满霖走后,石凤岐看到她留在床边的医书,看得心烦一脚踢开,却被上面几行字吸引住,下了床捡起来一看,神色很是古怪,干脆坐下仔细地看着书上所写,他看入了神连迟归进来都未察觉。
“怎么,嫌命太长了是吗?”迟归冷笑一声走进来。
石凤岐不着痕迹放下手中的书压好,看着迟归:“我会变成这样,乃是拜你所赐。”
“那是你活该。”迟归不以为意地说道,取了两根金针扎在石凤岐手背上,“别想了,你心脉受损,就算是我也治不好。我倒没料到,那封信居然有这么大的作用,早知道早些告诉你了。”
石凤岐听着一笑:“你这么恨我,一定很辛苦吧?”
“当然辛苦了,如果可以,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可惜呀,你的命是小师姐的,你说你可不可怜,沦落到要靠一个女人来保着你的命?”迟归懒散地笑着,走完几针过后拔出金针收好:“得了,死不了了。”
帝王业:艳骨沉欢 第606章 目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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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归走完针就离开,站在一边的满霖听着浑身冒冷汗,眼前这坐着的可是大隋的国君,全军的将领,迟归公子怎么敢这样说话?
石凤岐看了一眼噤若寒蝉的满霖,握着那本医书:“这是什么?”
满霖见了应道:“家父留下来的杂书,玷污陛下双眼了。”
“出去吧,寡人不需要你侍候。”石凤岐把那本医书扔回给满霖,自己走上床躺着。
满霖接过书战战兢兢地退下去,偶尔满霖会觉得很奇怪,只要有鱼姑娘在,陛下对谁都很亲切好说话的样子,可是只要鱼姑娘不在,他对谁都很疏远淡漠不亲近的神色。
满霖想了想,大概陛下和她一样,不过是个对爱求而不得的可怜人。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满霖就拍自己脑袋,她是什么身份,陛下是什么身份,岂可同日而语?
走着走着满霖看到鱼非池与南九回来,连忙迎上去行礼:“鱼姑娘,南九公子。”
“嗯,他醒了吗?”鱼非池问道。
“醒了。”满霖说道,“按鱼姑娘吩咐,未告诉了陛下您去看过他。”
“那就好,你也累坏了吧?”鱼非池笑道。
“没有,鱼姑娘言重了,鱼姑娘若无他事,我就先去帮迟归公子看药了。”满霖偷偷瞄了一眼南九,南九遇上她目光,尴尬避开。
鱼非池忘着石凤岐的帅帐有一会儿,最终也没走进去看看他,只是带了南九回去休息。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干脆起来坐着,坐了一会儿也觉得毫无困意,最后不得不摊开了地图开始想着一些正事,打发这漫长的夜晚。
如果她不料错,韬轲将会在几日的就开始撤退,大隋快要开春了,初春的天才是最难熬的,积雪消融的时候天气最为寒冷,而且容易潮湿,不利于韬轲他们继续作战。
她握了一只笔圈出了几座城,这些城池都是她与石凤岐攻下的,还有几城未去,或许韬轲离开之后,这几城也会让出来,最坏的情况是要再遇上一两场战事,但是应该不会输,于是她提笔又画了几个圈。
最后她将目光挪开,看向瞿如与笑寒的方向,他们两军已经会师,如今拧成了一股绳,正在商夷境内缓慢地推进。
倒不是瞿如与笑寒二人没有本事,而是商帝亲自主理战场,应对他们,这无疑给瞿如他们带来了巨大的挑战性,造成了寸步难进的情况。
这却也没在鱼非池意料之外,商帝是不可能眼看着瞿如他们攻城掠地而无动于衷的,那怎么可能?
鱼非池一直没断了与瞿如他们的来信,信中从未叫他们退让,就算是再苦再难,也要前进,不论牺牲有多大,都不可以退缩。
士气这东西,一鼓作气再而衰,衰而竭,此时若是退了,想重新再打入商夷就不容易了,好不容易撕开的口子绝不能让他们愈合。
瞿如诧异于鱼非池的改变,换作以前鱼非池是不会以这么多人的人命为代价,只为守住这道好不容易拉开的缺口的,现在的她,已经能若无其事地下达这样的命令。不过瞿如到底也没说什么,他相信,从大处的战略角度上来说,鱼非池与石凤岐的眼光永远比他看得长远,他们只用布好战术,来完成他们的战略即可。
鱼非池的目光再动,看到了邺宁城,邺宁城里的苏师姐是个辅国当政的能手。
她手段狠辣但不失度,重新征兵数十万却也没有引发大隋上下的不满,而且以前上央的新政其实并未完全废除,而是换了一种形式,更温和更不易被人察觉的形式在暗无声息的推行,大隋国上下的贵族们可以得到安抚,平民也不会饿死。
要感激当年上央与先帝作出的努力,才让大隋有了这么坚实的基础,如今能供得他们这些年轻人挥毫泼墨,一展才能。若无当年的悍莽推行变法之政,就算是苏于婳也将束手无策。
看完了邺宁城,鱼非池的目光远眺,直接跳出了大隋,越过了商夷,看向须弥南方三国。
苍陵,后蜀,南燕三国战火连绵不绝,大战没有,小战不断,几乎是三天一打,五天一攻,再未有过安宁的日子,好在这三国实力差不多,倒也未出现谁比谁更具优势的情况。
说得难听一些,就算出现了这种情况,鱼非池也会想办法破坏,她要的南方三国大乱,而不是谁脱颖而出,占得头筹。
这其实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不说别的,只说后蜀国的书谷就不是一个简单人物,更不要提现在的书谷还有商向暖助阵,鱼非池与石凤岐两人凭二人之人要一直保持南方三国的动荡,其间耗费了无数的心血与努力,每日每夜的苦熬不止于眼前的战事,还有远方的大局。
用呕心沥血来形容,亦不为过。
最后鱼非池的眼神久久地落在南燕,倒不是看到了南燕的音弥生,而是看到了挽澜那个小屁孩。
当年离开南燕长宁城的时候,挽澜还是个扒着她肩膀强忍着哭意的小孩子,如今算算,已经分别数年,也不知他还记不记得自己,也不知,当他知道他面对的一场又一场战事,是自己所策划的时候,会不会恨自己。
鱼非池的手指轻抚过南燕的地图,像是抚过挽澜的小脸一般,多可悲,那样的孩子生在这样的乱世。
她坐在那里看了一整夜,想了一整夜,心间渐渐有了清晰明朗的方向,抬头时,天刚蒙蒙亮,外面的士兵安然入睡,军中静得甚至可以听到篝火发出的哔剥声。
走出军帐之外,鱼非池望见石凤岐坐在高高的旗杆上望着远方,她笑道:“你刚刚醒过来,不用休息吗?”
“你在帐中坐了一整晚,不用休息吗?”石凤岐反问她。
“睡不着,你呢?”
“我也是。”
“想什么?”
“想以前,想以后。”石凤岐跃下旗杆,走到鱼非池面前:“听说我昏迷的时候,你都没来看过我。”
“有军医在,你自然无恙,而军中的事需要有人打理,我自然要忙该忙的事。”鱼非池看着石凤岐显得苍白的脸色,皱了下眉:“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除非你告诉你瞒着我的事,否则,我不会告诉你我有什么问题。”石凤岐笑了一声,这下可好,两个人都拿着自己的秘密当筹码,看谁先忍不住低头。
先低头的那一个,是最先妥协的那个,但是后低头的那一个,却是最怕对方为自己担心的那个。
鱼非池听着发笑,紧了紧身上裹着的披风,领子处的狐毛调皮地挠着她的脸,她望着这片宁静的军营:“他们也需要休养生息。”
“嗯,你也需要。”石凤岐说道。
“我不能休息,如果想给他们一个安静的休息环境,我们就必须更加拼命。”鱼非池转身收回目光看着石凤岐:“按说,你该回邺宁了。”
“为什么这么说?”石凤岐好奇地问道。
“此战过后,大隋收复失地,你是不世功臣,自当凯旋。而且大隋上下一直交由苏师姐打理毕竟不好,你身为一国之君也该回去主理朝政,并且让苏师姐腾出手来,与我负责外事。”鱼非池理性地说着。
哪里有一个国家的君主一天到晚在外打仗的,他应该是要学会运用手下之人,而不是万事亲历亲为,这才像一国之君该做的事。
石凤岐听了却偏头看着鱼非池好笑:“你是在赶我走吗?”
“我只是在说最合适的做法。”鱼非池说。
“这话听着,倒很像是苏师姐的语气。”石凤岐负手站到她身侧,望着天边,他说,“我不会回邺宁城的,大隋就这么大块地方,看来看去就那么几个人,办来办去也就是那几件事,我要去远方,去征服,去占有。”
鱼非池偏头看着他,他昂首而立,带着笑意的眉眼之中压着凛凛的傲气,越见坚毅的轮廓是岁月打磨过后的成熟风采。
“怎么,你不信我?”石凤岐笑说,挑着眉头看着鱼非池。
“信,怎么会不信。”鱼非池连声笑道,“何时启程去远方?”
“很快,与你一起去。”
“我可没说要去。”
“不要嘴硬啦,我知道你会去的。”
“所以我才说让你回邺宁城,让苏师姐出来,可以陪我一起。”
“没关系,苏师姐能做的我也能做。”
“苏师姐能陪我睡觉。”
“我也能啊,只要你想,你想吗?”
“……滚。”
两人闲话许久,直到天都大亮,鱼非池打了呵欠转身回去小睡片刻,石凤岐看着她背影带着宠溺神色。
石凤岐有一个问题在他嘴边无数次想问出来,想问她,非池,你是游世人,而游世人是什么,你能不能告诉,那是不是类似诅咒的存在,要怎么样才能帮你破开这个诅咒。
可是每次话到嘴边,他都会咽回去,她不想说,就不要问,她想要做的,就陪她做,再不要去强迫她任何事,也不要让她为了自己而改变什么。
帝王业:艳骨沉欢 第607章 春到,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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韬轲果然选择了退走,没有继续与石凤岐纠缠,其实这对他来说不算是失败,他已经赢过了,如今只不过跟石凤岐打成了一个平手。
再者说,他以一人之力对鱼非池与石凤岐两个人,就算他此时退走也并不丢人,七子联手不止是一加一的效果,更何况这两个七子还是鱼非池与石凤岐,他们之间的默契本来让人艳羡。
韬轲败,败得理所当然,他曾经在大隋的领土上攻伐无所阻挡,是因为没有人够资格做他的对手。
而且他进攻大隋的确给大隋带来了不可逆转的伤害,就算是石凤岐重新夺回来了这些城池,也不能弥补这些伤害。
这些伤害包括大隋的民心,包括城防的改变,也包括大隋无数战死的士兵。
韬轲当初攻入大隋只带了区区二十万人,而大隋为了把韬轲赶出去,几乎牺牲了足足三十余万的人手,这是一个极为惨烈的数字,三十余万条命,才换回了大隋本土的完整。
从这种角度上来说,韬轲甚至是有赢面的,他退走的时候,手中还残留着五万多人,他只用了十五万人就给大隋带了如此不可磨灭的创伤。
并且大隋上下的意志也受到了极为严重的打击,以前的大隋之人总是对大隋充满了信心,觉得有实力可与商夷一争高低,抢一抢须弥大陆第一强国的名号,结果韬轲把他们这份自信瓦解得七零八落,彻底打得他们灰头土脸,丧失了一争天下的雄心壮志。
这比死人还要严重,信心的重建,是一个极为复杂且漫长的过程,不是一日之功。
而于现在的众人来说,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根本没有时间来慢慢地重建大隋的信心,除非一场接一场的大胜,彻底完整的大胜,才有可能在短期内给隋人带来信心,让他们坚信大隋依然可以无往不胜。
而接连大胜这在战场上几乎是一个玩笑,没什么将军可以一生不历败事,就算是石凤岐与鱼非池联手,也不可能一直赢,从不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无论是战略上的故意输阵还是实力上的真正吃败仗,他们都会遇到。
这样看来,韬轲的这次远征,真的意义重大。
韬轲退走之后,便是战后重建,重建的不止于城墙房舍,还有百姓心中的创伤也要抚平,鱼非池实不敢将这样的事交给苏于婳去处理,以她的性子是根本懒得在这乎这些人在遭受战火流离失所之后,是不是悲痛难抑的。
用她的话来说,便是:这些无用的事情做来有何意义?眼下攻打天下才是正事!
鱼非池学着苏于婳语调说话的时候,逗得石凤岐大笑,一边笑一边说:“苏师姐要是知道你在背后这么说她,她肯定要生气的。”
“她又不是第一次生气了,不是我说她,她这样的性格是不能治国的。”鱼非池扁着嘴。
“有你就行了。”石凤岐笑了一声。
“有你就行,别算上我。”鱼非池摆摆手,看到迟归走进来,手里端着药,鱼非池立马苦了脸:“天啊,我要喝到什么时候你才肯罢休?”
“喝吧,总是对你有益处的。”迟归笑着把药碗端给鱼非池,没多看石凤岐一眼。
石凤岐也懒得介意,低下头去看着桌上七七八八的公文。
“我现在好多了,咱能不能不喝了?”鱼非池一边苦着眉一边问道。
迟归摇头:“不能。”
“好吧。”鱼非池无奈认命,看样子以后受这药婆子折磨的时日还长着。
“对你有好处,你多喝些也没关系。”那方的石凤岐说道。
“这件事情上你们两个倒挺有默契的。”鱼非池笑了一声。
迟归没接鱼非池这话,只是收了药碗下去,从头到尾没跟石凤岐打一声招呼。
鱼非池瞅着这两人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无奈地笑道:“以前倒不知阿迟性子这么拧。”
“我准备把大军安扎在武安郡休养,我自己也调养一段时间,然后我们再行下一步,你怎么看?”石凤岐没接鱼非池的话,只是说起了安排。
鱼非池想了想,才说道:“你们休养没问题,但我不能在那里浪费时间。”
“这件事没得商量,我不去,你也不能去。”石凤岐笑说道,“而且我觉得,南九与迟归也不会让你这么快就上路的。”
“那可未必,我若是跟南九好好说说,他会答应的。”鱼非池皱了下鼻子,她是真不想耽搁时间,赶紧把这些大事儿收拾完,越早越好。
“现在城门把守森严,边境线更是严加看守,若没有我同意,你是出不去的。”石凤岐抬着下巴瞥着鱼非池,有些得意。
“这才当几天皇帝呢,就开始滥用特权了。”鱼非池鄙视道。
“我也是近来才发现当国君还有这一好处的。”石凤岐也就踏踏实实应下。
春天到了,百花齐放。
这个长得让人窒息绝望,充满了压抑与挣扎的漫长冬天,终于过去了。
过往没有哪一个季节,鱼非池走过了那么多的地方,从邺宁城,到如今的武安郡,中间沿途经过十数座城池,走过了无数的地方,历经了大大小小的战事几十场,从清幽别致的邺宁城小院到军营,再到如今的武安郡临时住所,又经历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转变,从绝不理天下事到以身献天下,从宁死也不肯放手石凤岐到如今的风清云淡可以笑语相谈。
用颠沛流离来形容也不为过吧,没有哪一段时日,黑到那样绝望,无助,像是怎么都找不到出路,眼睁睁着一切美好碎裂在眼前却怎么也挽不回,哭着喊着也无人理会,也没有哪一段日子,像现在这样坚定,充满力量,再不需要任何旁人给她信念与支持。
鱼非池走在正在安静的院子里,吹着和暖的春风,看着刚刚抽出新芽的枯树,枯树逢春。
她终于有空闲下来一段日子,不用再每天辛苦,石凤岐包揽了所有的事,从战后重建到兵力调整,到大隋积压了许久的重大政事做出决定,他不再让鱼非池插手半分,甚至不许任何人去打扰她,这样一来,石凤岐倒是忙得脚不着地,就连鱼非池都有好些日子没有看见他了。
与其说他给了自己一段休养的时间,不如说他给了鱼非池一段日子,唯一让鱼非池不开心的事,就是喝药了,一日三次比吃饭还准时,迟归永远按时按点地给她端过来。
但好像最近这药真的给了她不少力气,也不知是因为休息了一段时间的原因,还是其他的,鱼非池渐渐丰盈了一些,不再像以前那样脸色永远苍白得没有血色,时不时便觉得疲惫。
她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在院子里四处闲逛,如今她对这药味是格外的敏感,隔着老远都能闻得到,她苦笑一声,循着药味走过去,走到了小厨房里。
小厨房里火炉上正慢慢熬着两盅药,一盅鱼非池的,一盅石凤岐的,也是两个可怜人,以前两人活蹦乱跳的,如今都得靠着这药汁儿来养着了。
这样想想,鱼非池也觉得造化弄人。
扇火的人却不是迟归,而是满霖,石凤岐嫌府上没人照顾鱼非池起居,见满霖做事麻利,又通药理,就把满霖叫了过来,帮着照顾鱼非池。
而满霖自己也很自觉,没什么大事不会来打扰鱼非池,更不会再时时黏着南九,这倒让鱼非池放下心来,免得哪天南九真个怒了,一剑把她砍了那才是真冤枉。
在接连不休的大战过后,好像大家都在情事上累了。
满霖熬药很用心,火烧得不大不小,熬得药汁儿噗噗翻滚,她神色专注认真。
鱼非池刚准备打招呼,却见满霖起身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瓶子,往其中一个药罐子里倒着什么东西,在清苦的药味之中,这东西的味道格外强烈,扑鼻而来。
这味道鱼非池并不陌生,她在军中呆了那么久,闻多了这味道,这是血的味道!满霖沉稳地往左边的药罐子里倒进了一瓶子血!
她神色一寒,冷了眉目,退到门后,暗自看着满霖要打什么名堂!
只见满霖把瓶子里的血倒入左边的药罐子里之后,又重新盖上盖子,继续熬着,再把右边药罐子里的药倒出来,盛进碗里,端了出来。
鱼非池看了一眼还熬着那一盅药,又跟上满霖的步子,满霖端着药一直走到了石凤岐的房间,敲了两下房门,房间里传出轻轻的叩打桌面的声音,满霖端着药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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