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业:艳骨沉欢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淡看浮华三千
于是他经常来信,经常派人送些补品与小孩子用的事物,商夷国独有的那些小玩意儿,他也尽心寻来,想让这个孩子自小就知道,她身上流淌着一半的商夷血脉,尊贵无比。
不过呢,商向暖把他送来的东西全都扔了耳房黑屋,看都不看一眼,连上盖着的红绸都懒得揭开,她不缺银子,她闺女也不缺小玩意儿,她更不缺商帝这假惺惺的血亲关爱。
她毫不怜惜地践踏着商帝的好心,根本懒得在乎。
她都巴不得商帝死呢,怎么可能指望她这会儿接受商帝的好心?
书谷有时候劝她,她便会说:“想让我原谅他,行啊,先把绿腰给我放了,不放人就给我滚!”
绿腰呢,商帝是不会放的,君无戏言不是玩笑,韬轲呢,这个命依旧是挺凄惨,一番大才处处被压,怎么也得不到施展。
说起韬轲,韬轲前日给商向来暖来了信,信中说的话极是阴诲,送信来的人也很脸生,说明这信他送得很隐蔽,瞒着商帝送过来的。
信上很晦涩地说着,苍陵恐怕已落入大隋之手。
韬轲自打从大隋退兵以后,并没有回商夷金陵城,而是马不停蹄整肃大军将目光转向苍陵,从商夷入苍陵很不容易,要翻过沙漠才能抵达,路途遥远,大军前行更是缓慢。
但是于韬轲而言,这是最好的一条路,他不能像石凤岐那样走水路过来,因为白衹未失守,商夷没有好的港口供一只大军登陆苍陵,更何况也没有什么好海滩能登陆,苍陵与海相连的地方地势都极为古怪,要么是悬崖峭壁,要么是繁茂雨林,都不适合商夷大军行军前进。
他也不能带着商夷的大军绕道后蜀,自后蜀入苍陵,那不是开玩笑么,现下南方三国打得难解难分的主要原因就是商夷未动,他们三国互相打仗互相制衡。
如果商夷大军一动,他们三国会立刻掉转矛头,合力围歼他的大军。
所以走沙漠过去,本是他最好的选择。
他翻过了沙漠,先行军好不容易抵达了苍陵,却被等着那里的苍陵大军杀了个片甲不留,而领导这只大军的人正是米娅。
米娅带的人不多,不过几千人而已,但是养精蓄锐,又熟悉地形的苍陵勇士,围杀起商夷长途跋涉又刚刚翻过沙漠,累得精疲力竭的人商夷人来说,还是很容易的。
本来也不算多惨烈的伤亡,却让韬轲立刻停下了大军前进的步伐。
敏锐的韬轲查觉到不对劲,米娅是苍陵的祭祀这一点他很清楚,听说过他们有阿曼陀,也听说过祭祀与阿曼陀之间的关系,但没听说过祭祀直接带兵打仗的!
以苍陵人重男轻女,根本不把女人当人看的习性,就算米娅是祭祀,也不会听从她的号令,所以先前米娅才要找一个阿曼陀成为她的傀儡。
那么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韬轲改了战略,不再大军前行,只派了几个机灵的斥侯先入苍陵腹地,探一探情况。
斥侯挺不容易,从苍陵的最北边一路探到了最南边儿才探到了真正重要的消息,如今的苍陵早就不再是大家记忆中的苍陵了,整齐划一,训练有素的大军,排兵布阵,变化莫测的战术,自由坚强,提刀入伍的女子,都不再是苍陵昔日的模样。
听说他们出了一个神人叫乌苏曼,乃天神派来的救世主,他改变了苍陵的旧状,带着苍陵走向新的远方,大败南燕,收复失地,成为王者。
斥候正好赶上了几场苍陵与南燕的大战,不看还好,一看更是吓一跳,那些散漫野蛮不服管束的苍陵男人竟然在战场懂得了团结合作,互相守望,竟然知道了灵活躲避,绝不逞强,居然有了跟中原人一样的狡诈诡变。
当斥候把这些消息传回给韬轲的时候,韬轲陷入了沉默。
他不信天神,因为他知道,那不过是苍陵人的美好寄愿,就像中原人信佛一样,你能相信佛陀他变出一个救世主来给世人这种荒唐话?
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他开始想,世上会有谁与他一样,想得到先拿苍陵,再拿南燕,最后围剿后蜀。
而且这个人,还必须比他更为快速地做到这件事,比他更早到达苍陵。
思来想去,世上,似乎只那两人可以做到。
可是消息又说,那两人仍在大隋,未出境境,不日将抵邺宁。
韬轲心中有疑惑,他觉得,那两人不在大隋,只是还需要他去证实。
他提笔给他的长公主殿下写信,信中先是问候她的身体,关心她的孩子,再隐晦地提一笔,大隋可能已经拿下了苍陵,下一步,将是拿南燕……韬轲也想不到,石凤岐如今已能对后蜀动手,能对卿白衣逼迫。
他写这封信的原因,关心商向暖的处境肯定是有的,但是另一重更重大的意义是,如果苍陵要去攻克南燕,后蜀必须做出反应,不能让他们得逞,否则后蜀必失,于商夷极为不利!
如果大隋得到了南方三国,再加上现在的大隋本就已经恢复了大部分的元气,那么,商夷便陷入了包围圈,再难有突破的可能,亡国也就只在眼前了,他不觉得在那等处境之下,商夷还有力量与大隋抗衡,他必须要早早地预防最糟糕的处境。
能解决这件事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后蜀与南燕放下嫌隙,彼此携手,围杀苍陵!
帝王业:艳骨沉欢 第642章 时机紧迫,容不得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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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话说一孕傻三年,但是这话儿在商向暖这里显然不怎么好用,她虽已人为母,但是她在皇家铁权之中磨练出来的智慧未减半分。
所以哪怕韬轲只是很隐晦地提了一句,商向暖也能明白他话中要表达的意思。
虽然说,当年后蜀背叛过一次商夷,在南燕与苍陵开战的时候,后蜀横插一刀,杀入战局,准备一口吞下苍陵占得便宜,坏了商夷的大局,而且那时候恰好是商向暖刚刚有孕之时。
虽然说,后来后蜀的打算也落了空,被鱼非池翻天覆地手一搅,三国自此大乱,再无宁日,一直延续到今天还是战火纷飞的局面。
虽然说,两面三刀,背叛成性,几国之间再无任何忠诚可言。
但是,假假说着,商向暖她如今也算是半个后蜀的人,更是有了孩子,再假假说着,她仍是商夷国的长公主,尊贵又骄傲,这两重身份往她身上一放,端得是无上的荣宠,同样着,她也得担一担这两国的责任。
所以,她对书谷说了韬轲的猜测。
书谷听罢之后,笑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茶杯,拉了拉腿上盖着的薄毯。
“你有何看法呢?”书谷一点大男子主义都没有,他十分尊重商向暖,许多事都会问过她的意见,哪怕是国家大事。
商向暖看了一眼书谷,似笑非笑:“后蜀这国家已经变得没有任何信誉可言,一会儿背叛这个,一会儿背叛那个,在夹缝之中求生存,但是书谷,这一次恐怕是,由不得后蜀置身事外了。”
书谷笑道:“国家的背叛不叫背叛,不过是做出最有利于国家与子民的选择罢了,背负骂名的国君与臣子才会被人指着说背叛。如果你所说的是事实,我会去与君上讨论此事,但是,向暖,你又如何保证,商夷不会对后蜀出手呢?”
“我当然保证不了,我甚至可以想象,商夷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要等时机一到,他们就会挥军南下,趁机拿下后蜀。书谷,你说国与国之间不叫背叛,那我倒是想问,卿白衣这一次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商向暖轻笑了一声,目光看着远处,像是有些怀念一般的语气:“书谷,我从来不会小看卿白衣,我也不会忘记他跟我石师弟之间的感情。或者说,我现在称呼石师弟为大隋隋帝更为合适,我想,他们这两位君王之间,应该有很多话可谈吧?”
书谷轻轻握了下手,苍白病态的脸上浮着些笑意:“这便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了,君上赤子之心始终未去,这是后蜀幸事,也是你我的幸事。也许,他会做出最有利于后蜀的决定吧。”
“你觉得,在苍陵的人会是谁?”商向暖问道,语气飘渺:“韬轲说隋帝与我小师妹依旧在大隋,也说石师弟记起了一切,受锥心刺骨之痛,原来的小师妹我可以保证的是她绝不会原谅他,毕竟她那么古怪,忍得下很多委屈,却受不得半点石凤岐的背叛,可是如今,我是真的猜不到了。”
“听说是一个叫乌苏曼的人。”书谷也叹道,“苍陵那地方很奇怪,天生大力,却无智慧,他们的天神之子被推崇备至,却死得莫名其妙,我一直觉得那是一个阴谋,哈达尼也不应该那么容易被攻破,如今看来,果如我所料。”
“只可惜,晚了。”商向暖叹声气,“不是每一个都像你这样智慧,能看得出陷阱与猫腻,镇守边关的大将军不会看着胜利的果实摆在眼前而视若无睹,你也不能时时地控制着他们,每一步都计算精确,书谷,后蜀可用之人太少。”
每一个人有能力的人都觉得,手边可用之人太少,石凤岐也这么认为,越到战局迷乱的时候,越觉得可以撑住大局的人不够多。
需要好些英勇的将军,需要好些可以做出准确判断的谋臣,需要能定得住人心的明君,还需要无数勇于赴死,不计代价的悍勇之辈。
总是觉得,时间不够用,人也不够用,总有种捉襟见肘,难以圆满的感觉。
书谷轻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有些枯瘦的双手交握放在身前。
他呼吸声很微弱,心脏跳动得也不够强壮,他拖着这副残躯还能撑到几时,他自己也不知道,只希望能拖到这场浩劫之后,能拖得后蜀可以躲过此次十年之难。
要拖得到那时候才好啊,否则他的君上,一人如何独撑后蜀?
睡在旁边的孩童一声啼哭,在睡梦中醒来,张着软绵绵肉乎乎的小手,商向暖笑着抱起她在怀里轻轻地颠着,哄着哭闹的女儿,书谷睁开眼来看着她们娘两,神色温柔得像是自葡萄架下穿过的风,那只休息了许久的,色彩斑斓的蝴蝶被啼哭声所惊,打开了翅膀翩翩飞走。
书谷与商向暖万万没想到的是,苍陵并没有去攻打南燕,他们在后蜀动手之前,就已经与南燕达成了盟约,携手并肩,放下仇怨,整齐地将矛头指向了后蜀,以一种令人诧异,让人不解,甚至使人恐惧的姿态,轰轰烈烈地啊叩响了后蜀的边关大门。
苍陵人对后蜀的边境并不陌生,很多年前天下还是七国的时候,苍陵就经常来“拜见”后蜀,抢几城粮食劫几城女人,苍陵艰苦的冬季不易熬过,他们需要抢一些粮食帮着他们渡过漫长又苦寒的冬天。
这两国的仇啊,是结了多年了。
纷纷扰扰至今日,早就没人在乎谁对谁错了,闭着眼睛疯了般地往前冲,就像是公牛看到了红色的布,不问红布之后站着的是不是血肉之躯,一头撞过去!
就像此时。
苍陵与南燕的大军没有真正的会合,大家保持着一个挺恰当的距离,“友军”们不必太过亲近,否则总是容易生出事端来,算算旧帐你杀了我爹,我砍了你儿子,别等还未攻蜀,他们就自己先打起来了,那才是闹笑话。
所以,两军保持好距离,但是约定好时间,同时对准后蜀一城,猛地扎下去!
后蜀边境的城池几乎不可能阻挡得了这样的攻势,苍陵人的勇猛就不用说了,单说南燕也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角色,两军合力之下,几乎可以踏平后蜀任何一城。
这样的战事石凤岐不必亲自到场,毫无悬念的胜负实在不必亲眼观看,他倒是一直觉得,打胜仗这种事没什么特别值得庆祝的,只是自然而然要发生的事情罢了。
反正,很少有什么战局是他估算不到结局的,便少了很多惊喜,胸有成竹的人总是会少很多惊喜。
而且这场战事石凤岐有意让音弥生作主,给他指挥权与主导权,抬一抬南燕的地位,让南燕觉得自己不是白捡了这样一场胜利,也不是被苍陵施舍了一条生路,好让南燕心里有个平衡,方便日后两军继续友好合作。
心理上的微妙变化是可以起到很大作用的,有些窝囊的胜利跟满心骄傲的胜利,更是有云泥之别,让南燕的大军可以重塑信心,也是对军队战力的提升,石凤岐懂得这个道理。
他与鱼非池骑马站在高高的山坡上,看着狼烟滚滚的战场,那里激战的人们好像都化成了一个个的小点,如同蚂蚁一般地涌向前方,这么远的地方是闻不到血腥味与刀锈味的,甚至听不到太多嘶吼声,就像是看着一副活动的画一般,只是画面不算美丽。
“此战过后,后蜀就该察觉了。”石凤岐说道。
“晚了啊。”鱼非池笑一声:“察觉也晚了,准备拿几城?”
“先攻下后蜀与南燕相邻的六城再说。”石凤岐心中有一副地图,哪国哪城哪河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估计会有水战,这一方面,苍陵不如南燕。”鱼非池说。
“能避则避,如果避不开,我们就想办法。”石凤岐摸了摸马儿的鬃毛,笑声道:“我觉得,他们不会有机会的。”
“周全的准备总是没错的。”鱼非池笑看着他:“与其相信他们不会有机会,不如我们直接不给他们机会。”
石凤岐听着轻笑,抬眼看着她:“真是个无情寡恩的女人。”
“你也未必见得仁慈啊。”鱼非池笑声道,“偃都……偃都是肯定要走水路攻下的,希望我们可以直接打到偃都吧。”
“这就不保证了,我想,南九与迟归,或许也该行动了。”石凤岐合声笑说。
“那我想,韬轲师兄也快行动了。”鱼非池语气些凝重,“此战的关键,不在后蜀,在商夷。”
“嗯,所以要辛苦瞿如他们拼尽全力了。”石凤岐的音调也不再轻松:“我要一条路,一条跟当初大隋十城一样的路,商夷给大隋的疆土划过一道疤,我这个人又不是很大度,肯定要还他们一道的。”
“给苏师姐送信,苏氏门人全部借用过来吧,以苏师姐对商帝,我还是有信心的。”鱼非池抖了一下缰绳,坐骑撒开蹄子奔跑起来,石凤岐纵马追上。
是越说越觉得时机紧迫,容不得他们再想太多。
帝王业:艳骨沉欢 第643章 渐入佳境的盟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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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燕与苍陵的大军推进得很快,本来三国之间的实力差距就相差无几,后蜀只是稍强一些,但是能力还不足以强大到与苍,燕两国联军相抗衡。
以前他们三国之中倒也不是没有人想过要联盟,只是太不容易了,三国互不信任,谁也不服谁,更没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彻底坐镇,威慑住盟军。
就算是石凤岐与鱼非池两人做成这件事,也付出了那么辛苦的代价,彻夜的苦熬,一局戏做了那么久,才得到今日的成果。
这难能可贵的成果实在是值得珍惜,石凤岐并不想这只联军出任何问题。
联军之中出现摩擦是时有的事情,虽然平日里休息是各扎各营离得老远,但两军总要需要战术磨合的时候,总有共同上战场杀敌的时候,总不可能完全不接触,要控制住苍陵这头野兽极费心力,石凤岐自己又不便时常露出,免得被音弥生他们看出破绽,倒也真是费尽了苦心。
鱼非池乔装打扮好几次,混在军营里,想远远地看一眼挽澜,可是挽澜甚少在军中露面,鱼非池一次也没有见着。
这是音弥生刻意的安排,苍陵的人对南燕士兵本就多有看不起,看不起他们孱弱的身子,看不起他们矮小的个子,看不起他们手中的刀枪又轻又薄,比不得他们的厚重有力,如果他们还经常看见他们的大将军是一个十岁大的孩子,怕是越发的刁难与嘲讽。
这于两军合作不利,于南燕更加不利,音弥生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也不会允许苍陵人对挽澜指指点点。
碍着两军关系,音弥生总不能上去抽苍陵人耳光,便只能把挽澜尽可能的保护好。
于是经常在军中走动,巡查的人换成了音弥生。
鱼非池一次也没有看到挽澜,但是却看到了音弥生很多次。
他未着铠甲,依然是一身合身得体的素色长衫,不过没有了宽大的衣袖,也没了繁复的饰物,在军中用着这些东西总是不便,窄袖长衣,玄靴长裤,如此方才利落。
比之先前在邺宁城见他,他变了一些,那时候的他,总是安静得像不存在一般,干干净净剔剔透透,无悲无喜无争无欲的公子玉人。
如今的他眼中有些疲累之色,但是好在眼神也变得更为坚定了些,气质也有所改变,大概是在军中行走久了,渐渐磨练出了果敢的行事作风。
草原上的太阳常年晒着他,草原上的风常年吹着他,他的肌肤颜色也变得深了,以前他总是白净清雅的世族公子模样,现在多了些风霜。
也许是见多了杀戮与战场的人,最终都会发生改变,有的变得慈悲怜悯,有的变得坚定成熟,也有的会变得阴狠戾气,战场总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本性,无人再能守着当年的纯真。
越是美好,越是脆弱,越是精致,越是易碎。
鱼非池庆幸的不过是音弥生这个精致美好的玉人,没有碎在这一场又一场的战事中,或许已经有了裂痕,但他还能拼凑得完整之身。
音弥生巡营的时候也时常北望,苍陵的大军扎在北边,两军联手已有半月,大大小小的战事也历经了好几场,但是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位乌苏曼,偶然间问起,苍陵的人只说乌苏曼是苍陵的王者,天神的使臣,岂是南燕这等外人可以轻易见的?
对这样的说辞音弥生并不以为然,有几场战事这位乌苏曼提出的作战之法甚为精妙,但那绝不是天神所赐的,那只会是人的智慧,他很想再与那位佝偻着背的老人聊一聊,问一问他那些战术从何而来,如何推演而出。
并非试探,而是真心求教。
现如今的南燕,太需要这样强大的智慧,来弥补他们战力上的不足。
只是啊,如何才能告诉音弥生,那是他们永远也学不去的本事。
因为南燕永远也不会有那么两个人,通宵达旦熬到呕心沥血地一遍遍推演,一遍遍计算,将目光在整个须弥,再计较出这一场小小战事的胜败,胜几分,败几步,他们如此的用心用力,竭尽全力,控制着节奏与步伐。
在连下后蜀三城之后,苍,燕两军有了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狂欢,以庆贺这样的大捷。
南燕人与苍陵人除了在战场上杀敌时并肩,第一次坐在了一起,南燕人拿出他们精致的糕点与菜肴,苍陵人拿出了他们香甜的奶酒和肉干,南燕的人会吹起笛子,苍陵的姑娘舞起长裙唱起歌。
在胜利的喜悦之下,两军有了短暂的和平共处,燃烧的篝火伴着笛声,伴着美丽女子的裙摆,烧得又红又旺,照映着满是笑容的士兵脸上。
突然响起了一阵琴声,琴声悠扬却大气,如同草原上的温柔的连绵起伏,人们在这琴声里好似能看见辽阔的边疆,看见了无垠的天空,看到了自由奔腾的马群和纵情盛放的野花。
他的琴声,总是要描述最美妙,最神奇的画卷,缓缓地在你眼前摊开来,你会跟着他的曲子,神游一场绝美的梦境。
就好像,他的琴也化作他手中的笔,一副丹青画就,山水黯色,百花含羞。
鱼非池坐在毡房中听着这阵琴声,放下了手中的笔,安安静静地听了许久。
石凤岐也放下手中的地形图,倚在椅子上,带着笑意听着音弥生这琴曲,暗叹一声,他果然是不愿争抢之人,若他愿意,这样的琴曲,那样的丹青,也足以让他傲立于世了。
“真好听。”一曲终了,鱼非池笑声道。
“嗯,他在这方面的造诣,的确是炉火纯青,巅峰造极。我想就算是学院里的人,都无人可以出其左右,我们都不行。”石凤岐倒是难得夸音弥生一次。
“只可惜我们不能出去为他喝彩。”鱼非池有些遗憾道。
“听音知人,他的琴曲里多了辽阔大气,不再像以前那般清心寡欲,拙扑无争。”石凤岐笑声道,“挺好的,这样的音弥生,我却是愿意与他喝杯酒的。”
“以前的音弥生你不是很讨厌吗?”
“我以前也不是讨厌他,相反我挺佩服他,软红十里,他能在南燕那样安于享乐的地方守着他的无欲无争,清修苦行,其实是有大毅力的。只不过我觉得,他少了一点活人气,真的跟块圆润通透的玉一样,美则美矣,没有灵魂。他不想做太子其实没什么,但是他也没有反抗到底,他做了太子,却也没有负责到底,总是软绵绵的。”
石凤岐说到后来都笑起来,许是也觉得自己对音弥生的这番评价很有趣,“现在的他,就好像那块美玉有了灵性,或许不再那么完美无暇,有了污点和裂痕,但是有生命力。”
鱼非池托着下巴听着石凤岐的话,听到最后笑道:“说得你以前对你自己的太子之位很负责似的。”
“我当然负责了,虽然我顽劣了点,但是从来没忘记身份。他是美玉,而我呢,就像是一块顽石,我们是不一样的。”石凤岐走过去站到鱼非池身后,双臂将她环在胸前,看着桌上她正思索着的难题,笑道:“今日他们在狂欢,我们也休息一天吧,这些天没日没夜的,你也累了。”
“好啊,正好我也歇歇。”鱼非池也就合上了桌上的公文,靠在椅子上抬头看着上方的他。
“早点休息如何?”石凤岐低头笑看着她。
“我觉得我现在沾着枕头就能睡着,可是我不想睡。”鱼非池笑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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