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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业:艳骨沉欢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淡看浮华三千
会有无数个迁玉城,无数个十三万七的尸体,无数个绝望的地狱。
他们终于知道,就算是投降,他们也是死路一条。
音弥生没过多久之后就回了长宁城,远远着,挽澜看着他,觉得很陌生,觉得,这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音弥生,他身上的味道,全都变了,行走之间,都夹着血腥味,又臭又腥。
甚至连他的眉目都有些变了,妖异又残忍的样子。
紧接着,音弥生便宣布了燕帝归天的消息,接任帝位,成为南燕新的帝君。
按以前来说,他这个帝位接得应是极不容易,朝中多有对他不服者,再加上南燕的现状实在是一团糟,怎么看,他都至少要经历一个动荡的时期。
但是很意外的,他登基顺利无比,比之他当年入东宫做太子,还要更加顺利。
安葬南燕先帝之后,音弥生下了几道命令,传令的人是岳翰,岳翰跪在地上,半天起来不来,不是别的,是吓的,纯粹是被吓的。
这几道命令大概是这样的,众朝臣,不论亲远不论功绩不论官阶……
朝中但凡新对帝不满者,斩!
朝中有想对大隋投诚者,斩!
朝中凡有想逃亡叛国者,斩!
朝中有不愿为国出兵者,斩!
朝中老弱无能,素尸餐位不主动退位者,斩!
朝中对新帝执政之法有所异见者,斩!
……
说不清有多少个斩字,岳翰在一边听,一边觉得膝盖发软,站都站都不直,最后真个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满头大汗不敢抬眼看圣驾。
圣驾音弥生,仍在提笔写圣谕,民间凡有不抗隋者,斩!民间凡有想逃者,斩!民间凡有想向外人求助者,斩!民间对新朝有不满者,斩!
他像是杀人杀上了瘾,成了一个变态的杀人狂魔,以夺取他人性命为乐。
朱红的御笔落成的字,字字带着凛冽的杀机,笔笔都有是残忍的刀锋,酷厉无比。
“陛下……陛下此举,会否太过严苛,南燕臣子与百姓或许一时之间还不能……”岳翰发着抖,忠心耿耿地进谏,他不想看到新帝一上位,就犯下大错,身为两朝老臣,他有义务去提醒新帝执政之法多有弊端。
音弥生抬眸扫了岳翰一眼,岳翰只觉得几把刀悬在了他后背上一般发寒,整个身子都快要趴到地上去,不敢抬头看音弥生。
音弥生略微沙哑低沉的声音道:“此次寡人饶过你,敢有下次,自行了断。”
岳翰连声称是,沁沁冷汗都滴进了他眼睛里。
岳翰退了出去,出去之前小心地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挽澜。
挽澜向来脾气不大好,也不知此时知不知晓收敛,不要在这种时候冲撞了音弥生这位要用三把火把老天烧出个窟窿的新帝。
挽澜站在那里没讲话,他只是看着陌生的音弥生,看着音弥生身着龙袍,立在金光之下,孤桀冷厉。
“你也要劝我吗?”音弥生偏头看着挽澜。
挽澜摇头。
“哦?”音弥生似笑非笑,“为何不劝?”
“你是为了南燕,对吗?”挽澜问道。
“对。”
“那我就不必问了。”挽澜点点头,恭敬道:“长宁城中若有动乱者,我会帮你除掉。”
“不必了,挽澜,南燕现在,举国皆兵,敢有动乱者,便是有违军法,军法处置便可。”音弥生看着挽澜笑了一下,笑容很奇怪,像是嘲笑,像是冷笑,也像是苦笑:“我们一直在期待这样的南燕,不是吗?”
挽澜抿了抿嘴唇,小小的拳头握了握,下了好几次勇气,他才终于问出声,声音发颤,带着些无名的恐惧:“陛下,迁玉城,真的是大隋屠的吗?”
音弥生轻合了下眼睫,缓缓睁开,轻声反问:“那重要吗?”
挽澜眉头苦苦一皱,压死了喉间的话,狠狠说道:“臣知道了,微臣告退!”
挽澜离开御书房的时候,阿青正扒着门口,手里抱着一束小花,眼巴巴地往里面望着,挽澜错开她时,看了她一眼。
音弥生看着软软小小的阿青,很努力地在脸上拉扯出一个与之前相似的笑容,显得扭曲而怪异,他也把声音尽量放得温柔:“阿青。”
阿青却转头就跑,消失在门后,音弥生看着,神色一暗。
没多久阿青又跑回来,音弥生刚想迎上去,阿青的眼眶却一红,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像是鼓着勇气壮着胆她才敢面对音弥生一般,嗫嚅着声音她很小心地问:“你见过我音哥哥吗?他说好了会回来的,还会给我带回来草原上的花。”
音弥生刚刚弯下腰伸出手,想要抱一抱阿青,却被她这句话问得怔住。
半蹲的姿势,伸出的双手,都是像嘲讽的动作,嘲讽着音弥生竟然异想天开,还盼着故人待他如旧。
阿青真的怕极了音弥生,连靠近他都不敢,小孩子对充满了危险性的东西总是格外敏感,阿青远远看着音弥生,觉得他长得有几分像她的音哥哥,可是,她又觉得那不是她的音哥哥。
她跟在挽澜身后,天天眼巴巴地问着,为什么她的音哥哥还不回来,为什么有一个跟音哥哥长得很像的人坐上了王位?
挽澜看着她,久不说话,挽澜知道,坐在帝位上的那个人,是音弥生,也不是音弥生。
直到后来,大家都开始叫阿青王后娘娘的时候,阿青手里握着的小花,跌落一地,再不肯笑,再不肯闹。
音弥生将阿青安置在离他很远的地方,他想着,他是一个如此肮脏的人,不好将那八岁的小姑娘染上污腥,她还有大好的人生呢。
后来那四千白袍骑士声名大噪,于南燕之外,传颂的是他们的功绩赫赫,于南燕之内,传颂的是另外的东西。
迁玉城那五百个侥幸逃得一命的人,成为了最虔诚的布道者,他们讴歌着白袍骑士的丰功伟绩,唱咏着白袍骑士的盖世天威。
南燕人,对于赞美这件事,总是无比拿手。
五百人布衣赤足而行,像极了苦行僧,沿路传播着南燕的奇迹,向南燕之人诉说着白袍骑士就是上天派来的拯救南燕的神使,诚挚地赞美着他们英勇的身姿,俊美的容颜,无敌的武功,还有那一闪而过的白色掠影是扬起的披风挟着圣光。
再也无人知晓,这四千人是屠城刽子手。





帝王业:艳骨沉欢 第696章 最好的死法是死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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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袍骑士在音弥生的暗中操盘,努力推动之下,已经成为了南燕的一种信仰,一种精神力量,就像是苍陵人信仰天神一样。
音弥生为南燕制造了一个神话,这个神话里的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神出鬼没,无所不在。
他们不会死,不会败,他们是南燕的守护神,庇佑者。
南燕人相信,有白袍骑士在,南燕就不会亡国,不会被万恶的大隋所颠覆,迁玉城惨案再也不会上演,再也不会有哪一城被屠杀至只有五百人存活。
音弥生这场看似荒诞残忍,充满了报复发泄意味的铁血征途,其实有着极为缜密的结构,步步为营,处处心机,一点点促成了今日局面。
与明珠对战之时,他故意让南燕的士兵前去送死,战至最后再无一人,便不会有人知道,他私隐了四千人,再也不会有人知道那四千白袍骑士的来历。
屠杀迁玉城,制造绝对的恐慌,绝对的可怖,绝对的仇恨与绝对的信仰。
南燕人再不会奢望大隋的人放过他们,十三万七条人命是血的教训,鲜血淋漓地告诉了他们,投降的下场。
然后白袍骑士凭空出现,带着圣光一般,趁着那五百迁玉城人绝望之际,入侵了他们的灵魂,在那种惨状下,白衣整洁,风度翩翩的白袍骑士,就是圣者一般的存在。
最后,便是借由这五百人的嘴,疯狂地传播白袍骑士的美名,在动荡不安,充满了恐惧的南燕国中,成为最强大有力的砥柱。
人越是在害怕的时刻,越是会慌不择路,越是会相信鬼怪之物,因为那种情况下,人们需要找一个精神寄托,如同大海里的一根稻草,要死死抓牢,就好像抓到了生的希望一样。
音弥生完美地制造了恐怖,再完美地利用了恐怖,最后,他驾驭了恐怖。
每一步,都环环相扣,紧张有序。
世人,从来不该小看音弥生。
南燕玉人音弥生,从来只是无欲无求不愿争,不代表他无能力相争,若他真是无能之辈,当年的燕帝,如何会对他反复相护?
至此,苏于婳刺杀南燕先帝的第二个后果,便已呈现。
她的确是个奇才,在学院里的时候,就已显露出她的智谋不凡,鱼非池那时只想对她退避三舍。
机关算尽之事,连鱼非池也要佩服她几分,兵法谋略,她更是个好手,尤擅权衡利弊,泯灭人性亦在所不惜,只取其大利。
她像个机器,在精准地谋算方面,她从不出纰漏。
她只是,不太懂人心。
而人心,是最最算不尽的那一卦。
大道一百,天演九九,余下一卦,未敢算尽。
那一卦,便是人心。
她没有算好音弥生这一卦,让石凤岐与鱼非池付出了惨烈的代价,甚至让大隋都付出不可预估的代价。
这一切都只是开端,后来的日子,变得极其,极其艰难,难过以往,任何岁月。
苏于婳坐在那里,心口漫过荒诞的感觉,她算计良多,竟也错得这么多。
如果说,她所为之事是一步错棋,那么,苏游的死,算什么?
白死吗?毫无价值,毫无意义,甚至将一切推向恶化,糟糕的境地吗?
她有些茫然地起身,走出去两步,见到鱼非池与石凤岐双双而来,走在乱花飞舞的小院里,二人是天成佳偶,如此登对不凡,不论相貌或是智慧,甚至于胸襟与抱负,世上都难再有人可与他们二人比肩。
也再没有另一个男子或女子,可以横于他们中间,他们连情敌都没有,没有什么人,有资格成为他们情路上的敌手,连观望都需抬头,只能仰首。
“现在的南燕……”苏于婳口中有些干燥,声音都变得喑哑,咽了咽口水,她才继续说道:“现在的南燕,怎么样了?”
石凤岐抬手拔开一丛柳,另一手护着鱼非池头顶让她走过来,忙完这些琐琐碎碎的小事后,他才抬头看着苏于婳神魂未定的样子。
她理当惊魂难定,如今的南燕是人间地狱,那些跌宕起伏与光怪陆离,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惊心动魄,难以想象。
可她只是看一看这些信,都已经这般难以承受,而自己跟鱼非池两人,这一个月来,一直在亲历着这些事,他们的震惊与诧异,谁敢想象?
眼看着音弥生化身成魔,眼看南燕一夕之间改头换面大变样,眼看最易夺取的胜利果实都被毁掉,他们经历的这一切,又谁能体会?
所以,鱼非池的愤怒,疲惫,质问,都变得那般的合情合理。
不止是苏游啊,苏于婳一手看似高明的棋,毁掉了太多人,太多心血,太多努力。
石凤岐拈走几片流连在鱼非池发端的落花,说:“南燕现在,铁桶一块,上下一心,举国皆兵,我大隋大军,半点也进不得,而且有被打退的迹象。”
石凤岐的大军都是苍陵人,如果连苍陵人都无法抵挡南燕人的反抗,可以相信,现如今的南燕,已经是何等恐怖的模样。
他们就跟疯了似的,南燕国内凡是拿得动兵器的人,都是疯子,彻彻底底地发了疯,要跟所有入侵南燕的人决一死战,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南燕疯了。
苏于婳的嘴唇轻颤了一下,连忙稳住,沉声道:“这是我惹出来的麻烦,我会解决。”
“这不是一个人能解决的问题,我与非池也没有问罪于你的想法,非池更不需要你的歉意与后悔,我们只想让你明白,并非所有事,都是能算计得到的。这世上有太多的人心莫测,苏师姐,绝望之下的人,是有你难以想象的力量的,我之前不将南燕逼得太紧,防的就是他们被逼得狠了反咬一口。当初南燕觉醒的人只有一个音弥生,我应对起来绰绰有余,如今整个南燕都觉醒了,你唤醒了一头,可怕的野兽。”
南燕先帝的死,并没有带来南燕的投降,人们都知道了,先帝是大隋的人刺杀的,大隋的人不止屠城杀民,他们还杀了一直抵抗一直战斗的先帝陛下。
本是想借着燕帝之死引导南燕投诚的苏于婳,被音弥生化解成为了仇恨的助燃剂,人们痛恨大隋,弑君屠民。
南燕将与大隋,不死不休。
短暂的失神之后苏于婳便快速定下心神,绝不让茫然这种无用的情绪占据她。
目光坚定,她连带着步履也坚定,她走向鱼非池与石凤岐,声音都坚定:“就算南燕真的已经变成了一头被我唤醒的野兽,我也会除掉这头野兽,绝不会让他成为天下一统的毒瘤之地!”
鱼非池叹叹气,知道苏于婳这是认真踏实地为大隋考虑,她也不好再说苏于婳什么,虽然苏于婳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多提苏游一个字,但是鱼非池已经放弃了去提示她,有一个人为她而死这件事。
她是根本不会意识到的吧?
“现在攻克南燕只能是硬碰硬,南燕上下再无软肋可以被我们利用,以前我们最占上风的地方是南燕人有心投降,只是燕帝死撑不肯。现在南燕上下都不会再降了,而且对大隋的抵触情绪也到了巅峰,想要攻克南燕,我们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略过那些纷繁的心思,鱼非池定了定心,说起了眼下最紧要的事。
“这种抵触情绪是因为屠城之事而起,现在南燕人认定了屠城之事乃大隋所为,我们便是去解释,也是不可能起到任何作用的。”石凤岐说道。
“我再去仔细看看南燕如今的情况,分析出结果之后再与你们相谈。”苏于婳点头离开,没有半点其他情绪,只有坚定。
她是这样信念坚定,并可以为之不惜代价的人。
石凤岐拉着鱼非池坐在花树下的长凳上,捏着她满是愁容的脸颊:“你不要跟苏师姐置气了,她说不定其实也是为苏游难过的呢?”
“她会难过?”鱼非池表情夸张,“她要是会为苏游难过,我就……”
石凤岐笑眯眯地望着她:“你就怎么样?”
“我就,我就……”鱼非池梗着脖子红着脸,半点说不上来。
“你就一晚上不准在上面。”石凤岐在她耳边细细呢喃,三分骚情,七分挑逗,逗得鱼非池心神好一个荡漾。
咽了咽口水,鱼非池薄怒着瞪他一眼:“一天到晚没个正经,你这身子当心哪天就……”
石凤岐温声一笑,还是咬着她耳垂呵着热气:“没有哪一种死法会比死在你身上更让人心满意足。”
啧啧,瞧瞧这话说得,再配上他那张颠倒众生的好脸蛋,双眸倾城的丹凤眼,不溺死在他柔情里都不成样子!
所以鱼非池就心甘情愿地溺死进去。
“好啦,我知道你是想跟我说不要跟师姐闹脾气,我不会的。”鱼非池扭扭腰肢,对着他坐好,“我又不是受气小媳妇儿,这种事我不会一直耿耿于怀非要追个结果,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又不是不清楚。”
“就是喜欢你这么深明大义。”石凤岐咬了下她嘴唇,笑容甜似蜜。
纷飞的落花在他们二人四周慢慢飘落,那些夹杂在落花里的话语都是低声的呢喃之音,哪怕话中密布着刀光剑影的血腥阴谋,因为是他们,因为是对方,都盈然着淡然的花色,未全使一切太过凄惶。
鱼非池突然想到了六个字,伸出手来接住几片摇摇晃晃坠落的花瓣,靠在石凤岐的怀中尽情的贪婪这片刻的安好时光,花瓣在她指间来回转动,她似梦呓一般轻声地念……
“杀一城,醒一国。”




帝王业:艳骨沉欢 第697章 杀一城,醒一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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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非池轻声念着这六个字,有些恍惚的样子。
“事已至此,面对吧。”石凤岐揽着她肩膀,温声劝道。
“屠城的事是他做的,四千白袍骑士就是屠城的人,刻意栽赃给大隋激起南燕人对大隋的仇恨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让他们害怕与恐惧。命不保夕时,所有人都会变成战士,他制造了恐怖,并且扩散了这恐怖,让整个南燕上下都陷入这样的恐怖之中,现于恐怖之中觉醒,除了杀,除了拼,南燕人再无出路。”
鱼非池似在喃喃自语一般,推演着当时音弥生的心态与举止,所有一切都是吻合的。
“的确,他就是恐怖制造者,熄掉了南燕的灯,打碎了南燕先帝给他们织了几十年的美梦,让他们自梦中惊醒,告诉他们这个世界有多残酷。”石凤岐下巴抵在她发端,轻叹着气:“南燕没有傲骨,音弥生也没办法给他们立刻造一根,所以用了另外的东西来替代,用恐惧与绝望。”
“石凤岐,我们将面临特别特别可怕的事情,音弥生疯了,南燕也疯了。”鱼非池蜷缩进他胸口,听着他沉稳缓慢的心跳声,像是可以求得一些安宁,慰藉有些担忧的内心。
“音弥生将整个南燕都变成了一个彻底的独裁王国,没有公正,没有道理,没有王法,他就是一切,他就是南燕,他就是至高无上的法则,他把整个南燕都变成了兵器,所有不服他的人,都会死,所有跟他意见相左的人,也会死,所有胆敢不抵抗大隋的人,还是会死。”
石凤岐轻轻点头,同意鱼非池的话,并且将更加可怖的结果叙说出来……
“对,他给了南燕最极端的黑暗,用最铁血的手段打造出了一个恐怖的地狱,他等待的是黑暗过后的黎明。所以,他会不惜代价,不顾一切,他为了守住南燕,先毁掉了南燕的一切软弱与善良。”
守护南燕已是音弥生执念,最是无争的人起了执念,最是可怕,他曾执着于鱼非池,现在执着于守护南燕。
石凤岐叹声气:“他厌倦了用温和的方法去唤醒南燕人的忠诚与热血,也不需要了,如你所说,现在的南燕,是一个可怕的独裁王国,他代表着一切,与当年先帝执政之时,截然相反。”
“在我的家乡,你知道这叫什么吗?”鱼非池抬着头看着他。
石凤岐笑了一下,捏了下她脸颊:“在月郡,这叫什么?”
“这叫黑暗兵法。”鱼非池说。
“你的家乡,真的是在月郡吗?”石凤岐笑看着她,再多的压力在心头,看到她,好像都可以承受。
鱼非池摇摇头,神色有些茫然:“不,我的家乡不在月郡,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是哪里?”
“很远,远到我回不去。”
“你想回去吗?”
“不想,这里很好,这里有你。”
“非池啊。”石凤岐低了下头,轻轻敛了下眉头之后又认真地看着她:“你的家乡,是不是跟你游世人的身份有关?”
“不完全有关,只是个巧合罢了。”鱼非池倒难得诚恳地面对一次游世人这个话题。
“愿意跟我说一说你家乡的事吗?”石凤岐笑问道。
“可以啊,等我们有空了,我好好跟你说一下我家乡的那些故事,我觉得你会喜欢的。”鱼非池看着石凤岐明亮如星辰的双眸,这双眼睛真是好看,不对,是他哪里都好看,好看到想全部占有,不让别人看。
“与你有关的,我都喜欢。”石凤岐轻笑道。
“真会说话。”鱼非池皱皱鼻子,又问道:“你说苏师姐在做什么?”
“关在屋子里,大概在看行军图吧,她想解决此事。”石凤岐叹声气,“她虽不说,但是她内心的确是有歉意的。”
鱼非池看着苏于婳房间的方向,有些失神:“我真的没有生气嘛,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可以有人,死得这么草率,这么轻而易举呢?苏游,燕帝,明珠,下一个是谁呢?死得这么突兀,没有任何征兆,说没就没了。”
“苏师姐她不是会痛的,死一个人两个人对她而言,根本无伤大雅,不管是苏游还是其他人,于她来说,跟死只蚂蚁死只鸟儿差不多,就好像,他们死得这么草率也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事。如果,失去对生命的敬畏,我们还会敬畏什么呢?无所畏惧不意味着可以践踏一切,无所畏惧,不是无所敬畏……”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迷茫一般,喃喃自语低到只有她自己听得见,嘴唇动动却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好像很多话,都这些事情面前都特别的苍白无力,说出来就是伪善,就是让人恶心作呕的矫情。
可是鱼非池需要这样提醒自己,要时时记得,是在争这天下,不是在毁天下,生灵涂炭无可避免,但绝不能漠视,不能习惯,血要是热的,心要是温的。
要时刻记得那日自己对这苍生大地的热爱与尊敬,要记得自己是为什么走上这条路,只有不忘了初心,她才能把自己与魔鬼区分开来。
“你只是难过,非池,你只是太难过了,苏游也好,明珠也好,都是你的好朋友,难过的话就哭吧,我保证不笑话你。”
石凤岐抱着鱼非池,将她小小的脑袋埋在自己胸口,任由她泪水打湿自己衣襟,不劝她不拦她,由她难过地哭个痛快。
这么多天,她一直死撑,撑得极为辛苦,再这么撑下去,她真的要倒了,需要发泄需要调节,毕竟过刚易折,没有规定说强者就不能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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