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正阳门上
方舒生性淡雅,对打打杀杀的事本来就没什么兴趣,听了一通,无非就是许正阳自以为是,自不量力的去指导搏击队的专业训练,并不觉得如何可笑,便随口说道:“那也没什么,足球教练未必踢球踢得好,《天龙八部》里面的王语嫣胸中包罗万千武艺,不也手无缚鸡之力吗?”
此言一出,许正阳简直如闻天籁之音,在搏击队帮忙第一天,体育部指导老师卓少飞和搏击队队长郭永就让自己对擂台上众人的训练进行点评,自己也是不知天高地厚,总觉得人家动作不到位,便指了出来,卓少飞和郭永深以为然,其他队员却不服气,纷纷提出和许正阳切磋。
许正阳指点江山头头是道,一上擂台便漏了馅儿,动作都不能用是否标准来评价,简直就是笨拙,完全是个门外汉,新入队的高一学生都能在十秒内把他打倒在地。原来是个只会说空话的绣花枕头,众人顿时鄙视不已,只有卓少飞和郭永坚持己见,要求许正阳做个编外教练,只需开展理论指导就行,许正阳有自知之明,推得一干二净,但搏击队的学生却不肯轻易放过他,每天“许教练”“许教练”叫着,尊敬是半点都没有,调侃倒是十足十。本以为方舒也会对自己嘲讽一番,哪知竟获得如此评价,怎能不让他心花怒放?
万鹏飞完全没有料到方舒是这个态度,眼见必杀绝招无功而返,心中一阵沮丧,如此明显的回护,难道方舒对许正阳真的情有独钟?可看神态二人之间没有半点情侣的亲昵,自己这个情场高手竟丝毫摸不准这位儒雅美女的心思,这么多年的情场经验看来是全无用处了。
方舒全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让二人有了这么多想法,她生在书香门第,父母都是大学老师,自幼被严加管教,成了小心翼翼遵章守纪的乖乖女。到了集安一中,发现这里的学生大多与自己类似,家庭期望、高考重压之下,各个都像学习机器,生活主要内容,除了学习还是学习。
在方舒眼中,许正阳是个异类,他生性飞扬跳脱,谈吐风趣幽默,也不见怎么学习,却总是第一第二。上学期班主任李常青安排她和许正阳做了同桌,近距离一接触发现这个许正阳简直无视课堂纪律,一到自习课总是要找话题和自己聊天,自己最初反感到了极点,或者一个白眼瞪回去,或者干脆不理不睬。可毕竟都是年轻人,沉闷的学习生活需要别样色彩调剂,渐渐的,天南地北的聊天在方舒眼中不再是大逆不道的违纪行为,渐渐的,这样的聊天开始让自己心情大好,一来二去对许正阳竟生出无话不说的感觉,一个暑假没见面,心中隐隐有些想念。
中午见到许正阳,本来满心欢喜,一眼看到他受了伤,心中竟隐隐一痛,再看许正阳衣服上那一个个灰扑扑的印记俨然是脚印,便断定他和人打架受伤,集安一中校规校纪抓的极严,学生打架会受到严惩,本想好言相劝,哪知许正阳出口便断然否认,自己竟然一下子就生气了,那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
回想方才的感觉,方舒不由觉得好笑,只是因为许正阳对自己撒谎就那么生气,至于吗?人家是自己什么人,有必要对自己保持诚实吗?一想到这儿,气早消得干干净净,便接着方才的话头说道:“不过你也真是的,当了个挂名教练就学人家打架,学校管的这么严,被处分了怎么办?就算学校没发现,被打坏了怎么办?你看看你的样子,说实话,伤的到底重不重?”
方舒声音本就柔美,这一番话说的又极是恳切,听在许正阳耳中简直就成了缠绵悱恻,心中一阵激荡,本就受伤的鼻子不争气的又流出了鲜血。
“你看看,”方舒一见许正阳鼻子又流出血来,心中一急,伸手从口袋里摸出手帕递给许正阳,说道,“快堵上,要不要去医务室处理一下?”
许正阳根本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自己心中的女神居然把手帕送给自己,这是真的吗,不是在做梦吧,恍恍惚惚间,伸手接过手帕,却不舍得用来擦拭血迹,只是紧紧攥在手中,生怕这珍贵的手帕会长翅膀从自己手里扑棱棱飞得无影无踪。
“赶紧堵上,发什么呆?”看许正阳把手帕当宝贝一样攥在手里,方舒不由脸上一热,方才递送手帕纯粹是下意识所为,其实本来就在水房门口,转身进去冲冲不就行了,怎么自己想都没想就把手帕递过去了?
“我没事,真的没事,”许正阳连声说着,一边说一边用手背在鼻孔下面一擦,将血迹擦了个一干二净,争气的鼻子竟然奇迹般的止住了流血,真的好了。
“我说你们两个说完了没有?”如果眼睛真的能冒火的话,万鹏飞眼里的火足以点燃大兴安岭,“方舒,侯老师让我们去他办公室,要商量一下新生入学典礼演出的事。”
乐团老师有请,身为乐团架子鼓手的方舒不敢怠慢,只能跟着万鹏飞去办公室,饶是如此,还是在临行前关切的询问许正阳是不是真的没事,直到确定流血的鼻子真的安然无恙,这才离去。
望着方舒和万鹏飞同行的背影,破天荒的,许正阳没有感到一丝嫉妒,只有无尽的喜悦。谁说开局不利,简直就是大获全胜,大获全胜啊!
刀锋 第一部 校园 第三章 初遇老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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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9月1日19:15-19:30
晚上十点之前能在宿舍听到喧闹,对集安一中而言,每学期只有两天,开学第一天和放假前一天。作为一所寄宿制的重点高中,除这两天之外,大多数学生都会在教室学习到教学楼熄灯,而教学楼熄灯的时间,是晚上十点。
学习压力再重,也难以泯灭青春的天性,过了一个暑假,同学重聚,自然有说不完的热闹,就算是以从严治校闻名全省的集安一中,对这份平日宿舍中决不允许出现的喧嚣,今天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今天只是开学报到,那些条条框框,从明天开始再往这些十八*九岁的孩子们身上勒吧。
许正阳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了,方舒那真真切切的关怀如同一股持续不断的洋流,带着温暖舒适的海水在自己周身荡漾,从下午两点多直到现在。幸福的微笑始终在脸上绽放,只要一想到下午的情形,嘴角的微笑就会马上蔓延成咧嘴大笑,若是有人看到这突如其来的转换,只怕会吓一大跳,怎么好端端的忽然就傻笑起来了?是啊,恋爱中的少男少女,和傻子有时候真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身陷相思之苦的少年,总想把自己情场的斩获与人分享,许正阳也不例外,从下午两点多开始,他就到处找自己的死党,高三六班的班长石磊,那可是许正阳最好的朋友,无话不说的朋友,自己对方舒的感觉,只告诉过石磊一个人,因此,此番倾述,他只有一个对象,那就是石磊。
可这个平日和自己焦不离孟的石磊,竟然整整一个下午不见人影,多方打听之后,才知道体育部下午召集下属专业队开会,研究九月初全省校际运动会的事儿,校际运动会是n省高校的盛事,全省体育特长生齐集运动场各展身手,说大了是为学校争光,说小了,各项比赛的前三名在高考中能得到20分的加分,对于跻身于高考大军冲往独木桥的一员,那绝对是实实在在的实惠。这样重要的会议,作为田径队队长的石磊,自然不能缺席。
怀揣着强烈的倾诉欲*望,一趟趟到石磊宿舍,一趟趟失望而归,好在二人宿舍只是对门,相距不远,否则这一次次来回,只怕够跑一个马拉松的了。眼看着时针划过七点,天色开始变暗,同宿舍同学相约到学校对面的书店看看有没有新的参考书,许正阳提不起精神没有同去,懒懒的躺在床上,盯着雪白的屋顶发呆,心中第一万次咒骂着体育部开会又臭又长的陋习。
一阵喧闹夹杂着丁零当啷的摔打声响彻楼道,许正阳腾的坐起身,从上铺一跃而下,推开屋门,站在楼道里四处看着。楼道两侧房门纷纷打开,一个个黑乎乎的脑袋从宿舍里探了出来,寻找着喧闹的来源。
又是一声让人心惊肉跳的咣当声,一个白色的搪瓷脸盆从不远处的盥洗室飞了出来,撞到对面墙上,叮当一声落地,兀自在地上滚个不停,紧接着一个男生仰面朝天从盥洗室飞出,重重倒在地上,缩成一团,颤抖不已。
一个高大的男生紧随其后走出盥洗室,站在倒在地上的男生身边,抓着那男生的衣服领子,像拎一只小兔子一样把男生拎起来,刚直起身便看到楼道中各宿舍探出的脑袋,伸手四下一指,恶狠狠喊道:“看什么看,都滚回去。”如同运动员听到发令枪声一般,众多脑袋同时缩回屋内,房门噼里啪啦的紧紧关上,长长的楼道里,只剩下许正阳站在门口,看着那凶神恶煞一般的高大男生。
“说你呢,聋啦?”高大男生飞起一脚,正中地上滴流打转的脸盆,脸盆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径直向许正阳飞来,许正阳连忙伸手手忙脚乱的一番躲闪拍打,终于与脸盆擦肩而过,听着脸盆再度落地发出的刺耳声响,暗自松了口气,连叫侥幸。
“还不滚是吗?老子数三声,再不滚老子弄死你。”
“你又要给自己找事儿了,”一个声音忽然在耳边响了起来,竟然如此清晰,许正阳疑惑的转头看着,身边并没有人,“宿舍门不就在你身边吗?推门回去,再把门关上,就当没看见,这一切跟你没有关系。”声音在耳边继续,就好像真的有人在身边一样。
“一。”高个男生恶狠狠的开始数数。
“你是谁?”一边疑惑的提问,一边再次四下看着,这次连头顶都看了,真的没有人。
耳边的声音依然异常清晰,“我是谁?我是谁你都忘了吗?我是老鹰呀。”
“二。”数了第一声居然没有奏效,高个男生的声音中添了几分恚怒。
“老鹰是谁?我不认识你。”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就算只是在脑海中回响,也饱含着疑惑和恐惧。
“认不认识我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不躲起来,就该挨揍了。”自称老鹰的声音在充满善意的提醒着。
“三。”居然数到了三,恚怒变成了愤怒,看来得收拾收拾这个不长眼的东西了。
“他数完了,你是不是不打算躲?”老鹰关切的询问着。自己本能的摇摇头,每次看到这样的事,自己都忍不住想管,虽说最后的结果往往都是跟着一块挨揍,但仿佛血管里流淌着的血液带着好管闲事的天性一样,选择视而不见比挨打更难受。
“操,遇到拧种了,”高大男生骂了一句,回头向盥洗室里喊了一声,“斌哥,有找事儿的。”
“他们要过来了,”老鹰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现在躲起来还来得及,只要你回到宿舍,我保证没有人和你过不去。”
不,我是不会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的。许正阳使劲甩甩头,似乎想要把那喋喋不休的声音从脑子里轰出去。脚下却开始移动,不是逃回宿舍,而是朝着盥洗室的方向,我不仅不会躲,还要迎上去,路不平总得有人铲吧。
“一,二,三,四,五,看看吧,他们有五个人,三个身高一米八以上,两个体重超过八十五公斤,你好好想想,哪个你能对付的了?”
走廊里灯光并不明亮,不错,加上开始的那个高大男生,一共有五个人,但在自己眼中,只是五个越来越近的影子,身高,体重,那个老鹰怎么能判断的出来?
“友情提示,这件事你搞不定,就好像今天中午那件事你没搞定一样,给你个建议,交给我来处理,我保证,二十秒,所有问题都解决。”
人影已经很清晰了,真是冤家路窄,当中那人竟然是中午痛打自己的那个黄毛,一丝无奈从心中涌起,是的,自己真的搞不定,可是能交给老鹰来处理吗?这个建议很有诱惑力,二十秒解决问题,要不让他试试?刚动了念头,内心深处便发出一声狂喊:“不行,绝对不行。”
“好吧好吧,你还是那么固执,”老鹰叹了一口气,“你不让我帮忙不要紧,我却不能不管你,仔细听着,抬头,看看走过来那几个人,对对对,就是这样,看最前面那个大块头,手里拿着一根短棍的那个,不错不错,就是他,他一定会最先动手,会举起短棍砸你的头,别指望自己能躲得开,你做不到,你只能抱着脑袋弯腰,用后背的肌肉生生接下这一棍,记住,千万要抱好了头,别被人开了瓢。”
许正阳的眼睛盯着越来越近的人群,为首的男生已经在挥动手中的短棍。“你怎么知道的?”
“别急,还有,右边那个高个子,就是刚才数数那个,会对着你的下阴踢出一脚,要趁着刚才弯腰的势头,让下阴要害避开攻击,用小腹接住那一脚,但不要硬扛,顺势向后倒,然后倒在地上,剩下的动作和你中午做的一样,抱脑袋,收下颚,夹双臂,夹大腿,把自己团成一个球,绷紧了腰腹,让他们踢去吧。”
深深吸一口气,眼睛死死盯着一下下在眼前跳动的短棍,不服气的在心中问着:“你凭什么说我躲不开?”
老鹰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笑意,“不相信你可以试试,你要是能做到,中午就不至于挨打了。”
耳边老鹰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熟悉的叫喊,“打。”
眼前的一切仿佛变成了慢镜头,为首的男生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短棍,短棍闪着金属的光泽劈头而下,要向后退,退,身体却不听指挥,双腿发软,连迈步都做不到,果然躲不开,在心中苦笑一声,举起双手,抱着头,弯腰,尽量低。
短棍打到后背上的感觉并不好受,不过总比打到脑袋上好,一阵钝钝的震荡以自己后背肌肉为中心四下荡漾了一瞬,便消失了,连疼痛都没来得及感受。
一只大脚又是缓缓进入视野,吸一口气,用小腹去接,顺着巨大的蹬踏之力,身体飞出,落地。好吧,继续中午那狼狈而又有效的姿势,好好挨揍。
这一次没有中午那么狼狈,至少鼻子没有受伤,头脑也清醒的很,听着此起彼伏的闷响,甚至有心情数到底有多少踢中了自己,又有多少是在胡乱踩踏中不慎踢到了别人的脚,原来挨打也很简单,至少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对手,只要缩成一团,就不会受伤,虽说看起来有些惊心动魄吧。
“快别打了,住手。”一个焦急的声音在头顶喊着,是石磊,这个小子,终于开完会了,不过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可被他看了个十足十。
刀锋 第一部 校园 第四章 我的过去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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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9月1日19:30-19:45
石磊的喝止当然不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无休无止的踢打仍然在继续。
“赵彦斌,你再不住手,我就把体育部的老师请来,看你还怎么加入搏击队。”是郭永的声音,郭永和石磊在一起,这也正常,两个人一个是田径队的队长,一个是搏击队的队长,自然一同参加了体育部的会,会后当然也会一起回来了。这倒好,看到自己丢人的,又多了一个。
“行了行了,教训教训就行了。”黄毛痞里痞气的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透着一股不情愿。看来这个黄毛,就是郭永口中的赵彦斌了。
乱纷纷的脚渐渐稀疏,最后几下心有不甘的踹动之后,终于彻底停下了。许正阳轻车熟路的翻身坐起,深吸一口气,上下摸索一番,照旧,没有受伤,最多只是淤青而已。
石磊上前一步,伸手扶起许正阳,上下拍打着他身上重重叠叠的脚印,连声问着有没有受伤,许正阳摆摆手,苦笑着说道:“没事儿,皮糙肉厚,抗揍。”
郭永站在石磊身边,手中搀扶着另一个男生,似乎是方才被一脚踢出盥洗室的那个,许正阳眼光在那男生脸上一扫,不由又是一阵苦笑,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个倒霉蛋儿,竟然是下午自己刚刚见过的张杰。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老郭,咱们都是老相识了,今后还要一起在搏击队共事,可得多亲近亲近。”赵彦斌如同一个高明的变脸演员,方才的痞气戾气早已收的干干净净,换上了一副诚恳和善的面具。
“方才开会的时候体育部钱主任还说呢,说赵副书*记有个品学兼优的二公子,今年考到了一中,还要参加我们搏击队,我还以为那个我认识的赵彦斌转性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一见面才知道,还是老样子,跟品学兼优完全不沾边。”郭永冷冷说道。
“老郭,这你就错了,这些年咱们没联系过,我赵彦斌已经脱胎换骨,立志做个好学生,要不是这样,能考到集安一中吗?”赵彦斌嘿嘿笑着,走到郭永身边,亲昵的拍打着郭永的肩膀,“不过别的好改,这暴脾气就是改不了,遇到不讲规矩的,总是想教育教育,这不,这个高一新生,中午弄了我一头一脸的土,还不知道道歉,晚上又溅了我一身水,还跟我耍横,你说我能不教育教育他吗?”
听赵彦斌颠倒黑白,张杰早已义愤填膺,想要开口反驳,却被一口气呛住,爆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顿时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那他呢,”郭永懒得理赵彦斌,石磊却气不过,指着许正阳开口问道,“他怎么招惹你了,你们这么打他?”
“他吗,”赵彦斌冷笑了一声,缓缓走到许正阳面前,伸手轻轻拍着他的面颊,说道:“这个人多管闲事也就算了,偏偏生了一张讨人厌的脸。”说着也不理会石磊,而是扭头看着郭永,说道,“老郭,你说像不像,说实话,今天中午一见,还真把我吓了一跳,太他妈像了。”
许正阳听得一头雾水,听赵彦斌的意思,似乎自己长得很像一个人,这个人不仅和赵彦斌有过节,竟然和郭永也认识,怎么从来没听郭永提起过?再看郭永,依然默不作声,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结果一动手才知道,原来是个冒牌货,那还不放开了手好好教训?像谁不好,非要像我的仇家,不是找打吗?”
“赵彦斌我告诉你,这里是集安一中,不是你随便撒野的地方,”听赵彦斌越说越不成话,郭永终于忍不住了,“许正阳是我们搏击队的编外教练,想进搏击队,你最好放尊重点儿。”
赵彦斌一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了郭永半晌,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又扭头看着身边的一帮小弟,忽然从喉咙里爆发出一阵大笑,似乎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教练,这三脚猫的手段也能当教练?你们搏击队是不是天天在那儿练抱头神功,挨揍大*法?”身边的四名学生一见老大笑得酣畅,不甘示弱,楼道里顿时笑声大作。
许正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觉得心头一股股怒火窜动,双拳紧握牙关紧咬,可赵彦斌言语虽然恶毒,说的却是实情,再恼火又能怎样呢?
看到郭永眼中闪起了怒火,赵彦斌终于收住笑声,嬉皮笑脸的说道:“好了好了,给老郭个面子,今天这事情到此为止,兄弟我告退了。”说着上前一步,几乎要将脸贴在许正阳耳边,一字一句说道:“哥们,别让我再看见你,我保证,见一次,打一次。”
许正阳呆呆看着赵彦斌一行摇摇晃晃远去的背影,回味着那语气中深入骨髓的恨意,真是祸从天降,怎么平白无故就多了这么个对头,自己的高中生活,只怕很难再这么平平静静下去了。
宿舍的同学还没有回来,丢人还没有彻底丢到姥姥家,许正阳躺在床上,郁郁的往身上涂抹着红花油,浓重的药味在宿舍空气中弥漫着。
“假期过得还好吗?”看出了许正阳的沮丧,石磊没话找话的闲扯。
“就那么回事儿,不好不坏,和往常一样。”
“这儿,”石磊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想起*点儿什么没有?”
许正阳不由一愣,自打对方舒情根深种以来,这个深深困扰自己的问题似乎越来越淡,越来越不是问题了,倒不是因为它真的被彻底解决,而是因为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不再为此苦恼,不再为之执着。是啊,寻找过去的记忆真的那么重要吗?就当重新开始,又有什么不好呢?
“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石磊看许正阳发呆,不由一阵欢喜,做为高三六班唯一知道许正阳来历的学生,他深知找回失去的记忆对许正阳多么重要,不知道自己家在何处,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亲人,甚至连名字都只是来自于衣服上缝着的小布条,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种感觉,放到谁身上,都是炼狱一般的煎熬。
看着石磊满怀期望的眼神,许正阳心中一热,这一年多来,为了帮助自己找到回忆,石磊想尽了办法,几乎从图书馆把祖国各地的地方志借了个遍,指着上面的风景照片一张张让自己认,只要稍稍觉得眼熟,就如获至宝的记录在笔记本上,而这样的风景照片,只是寻回记忆工程的一小部分。短短一年多时间,这样的笔记本写满了五个,自己的记忆,却还是渺无音讯,仿佛自己的人生,真的只是开始于1994年6月28日,开始于集安市人民医院急诊病房一般。
“还是没有进展吗?”看许正阳的表情,石磊便知道自己是空欢喜了一场,这一年里,他和许正阳查过的颅脑损伤引起失忆的医学资料浩如烟海,各种各样的专家得出的结论异曲同工,人类大脑是极其复杂极其精密的器官,任何微小损伤所造成的后果都很难准确预料,同样,任何损伤的恢复效果也无法预测,失去的记忆能不能恢复,何时才能恢复,只能静观,无法强求,可这一观就是一年多,怎么一点儿效果都没有呢?
许正阳放下了手中的红花油,盯着墙壁出神,进展是一点儿都没有,还出了怪事儿,自己脑子里竟然有一个人在和自己说话,说得清清楚楚,就好像有人住在自己脑海中一样,这事儿太过匪夷所思,还是别告诉石磊为好。“其实我最近一直在想,如果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又能怎么样?我就是高三六班的学生,和你们一样,天天学习准备高考,明年七月随着千军万马去挤独木桥,过去了就去上大学,过不去再回来复读,能不能想起以前的日子,或许根本就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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