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

房门上传来清晰有力的敲门声，秦俊毅有气无力说了声“进来”，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一定是手下的小保安，帮自己从食堂带饭来了，不过自己此刻，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秦处长，我们又见面了。”是一个陌生的声音，秦俊毅睁开眼睛，面前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这个人自己下午见过，是刑警大队的王大鹏副大队长。
“啊呀，是王队，我还以为是那帮不争气的小的们吃饭回来了呢。”秦俊毅一骨碌翻身坐起，站起身把王大鹏让到沙发上，一边手忙脚乱的给王大鹏泡茶一边问道，“王队，吃过饭了吗？”
一句话似乎提醒了王大鹏，从下午到现在，自己居然连口水都没喝，别说吃饭了，不争气的肚子一经提醒，顿时发出排山倒海的咕噜声。
秦俊毅微微一愣，接着便是一阵微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刚吩咐食堂加餐，咱们这就到食堂去吧，边吃边聊，人是铁饭是钢，天大的事都别耽误吃饭。走。”
王大鹏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肚子，站起身来，说道：“走，还真是饿了。”
保卫处处长亲临，教工食堂被留下来加班的厨师，刚才还怨气冲天，此刻便换上了笑脸，厨师长亲自出马，把保卫处长迎到教工餐厅唯一的包间内，然后立即操刀炒了几个小菜，心满意足的看着服务员把菜端到包间，由衷的感觉今天的班没有白加，就冲着自己这份热情，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到保卫处工作的事儿，一定能多一分把握。
一边埋头狼吞虎咽，王大鹏一边说了来意，需要秦俊毅做的事情很简单，帮忙找到学生处长何永胜，王大鹏需要向何处长核实一些情况。
“没问题。”秦俊毅想都不想就一口答应，这种要求太简单了，“老何下午受了惊吓，现在在医务室，医生给用了些镇静的要，有挂了一瓶葡萄糖。刚刚我还去看了看，睡得正香，吃了饭我们就过去。”
这个保卫处长是个热心肠，王大鹏心念一动，对啊，可以顺便向秦俊毅了解一下许正阳的情况，如果许正阳说的都是真的，那说明有人正在处心积虑陷害于他，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至于花这么大力气，设这么阴毒的圈套吗？
“这个许正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学生？秦处长对这个人有了解吗？”王大鹏看起来像是漫不经心的随后一问，心里却早已加了留意。
“这个小子，我早就知道他要惹事，不过他一下子惹这么大的事，我倒是没想到。”秦俊毅一边说一边摇着头，仿佛在一边得意于自己的先知先觉，一边遗憾先知先觉的还不够彻底。
“详细说说吧。”王大鹏不为所动，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忽然听到自己身边熟悉的人成为杀人凶手，人们在惊讶之余会马上搜索关于这个凶手点点滴滴的负面回忆，这些负面的回忆组合在一起，便会自然而然得出这样的结论，这个小子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他平时不是偷东家一棵葱，就是拿西家一头蒜，走到今天这一步，根本就是顺理成章。至于这个凶手曾经热心帮邻居大妈挑过水，扶隔壁老奶奶上过楼，这样的事就被自动忽略了。所以，对于这些来自熟人的所谓品格证言，公安机关历来是不会偏听偏信的。
“这小子经常打架斗殴，前几天和我们学校一个学生打起来了，那个学生是省教委赵副书*记的儿子，这个许正阳一个人对五个人，结果居然打赢了，赵副书*记的儿子胳膊差点儿脱臼，许正阳却只受了些皮外伤，你说狠不狠？”
“许正阳受伤了？”王大鹏眉头皱了起来，许正阳的身手他见识过，和五个学生打架居然会受伤？
“就是点儿皮外伤，”秦俊毅说得口沫横飞，兴高采烈，“我听他们说，当时赵彦斌他们五个人，围着许正阳连踢带打，打着打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形势就逆转了，前一分钟还占尽了便宜的一方，一下子变成了吃亏的一方，那个赵彦斌当时都吓傻了。”
“就这些吗？”许正阳的实力和校园混混完全不在一个档次，看来这个姓赵的公子哥惹错了人，许正阳又不愿和他一般见识，挨打就挨打吧，也没打算怎么着。结果这帮小子得寸进尺，惹恼了许正阳，结果被收拾了一顿。看起来这个许正阳倒是很有分寸，就算出手也点到为止，受伤最重的也只是差点儿脱臼而已。
“还有呢，还是前几天，金字门几个家伙到学校来捣乱，听说也是和许正阳打了一架，也被打跑了。”
金字门的人，王大鹏觉得自己脑子里嗡的一响，自己怎么会把这件事忽略了呢？邓志远是自己接待的，就是他一手指认红旗小区故意伤害案的嫌疑人是许正阳，而张强，也正是因此被派到集安一中抓捕许正阳。当时邓志远说得很清楚，之所以认识许正阳，是因为前几天在集安一中有过冲突，自己怎么把这么重要的情况给漏掉了呢？
五大门派的人和许正阳有过节，而正是直接与许正阳冲突过的五大门派头面人物出面指控许正阳涉嫌犯罪，这个指控成了集安一中枪击案的导火索。如果没有这一条指控，就不会有抓捕，当然不会有枪杀。如果许正阳真的是被人陷害，从根子上要查的不是别的，真是红旗小区那宗伤害案。
看到王大鹏脸上神色有变，秦俊毅心中不由满意，看来自己反应的这个情况，王大队长不知道。可惜许正阳和邓志远等人的争斗，自己只是听校长王宏说了只言片语，不过这难不倒他秦俊毅，他完全有能力以那三言两语为基础，充分发挥想象力，改编一个圆满的故事出来。
清了清嗓子，放下筷子，刚要来一段评书演义，却听到王大鹏不冷不热的又说了一句：“还有别的吗？”
别的？秦俊毅愣了一下，自己还没开始发挥呢，这段故事就揭过去了？没关系，当然还有别的了。“有，有，有，相比之下，这些都算不了什么，最过分的是这件，这个许正阳，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女生耍流氓，还拿刀威胁人家。拿的还不是一般的刀，王队，你猜猜，这小子用的是什么刀？”
“什么刀？”王大鹏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对于这样的问题，提问者并不是真的希望你能给他一个答案，反问一句，往往能取得更好的效果。
果然，秦俊毅一脸兴奋，将身子尽量凑到王大鹏身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是一把m9军刀，正宗美国货，你说这小子，从哪儿搞到的这种东西？”
王大鹏在心中无奈的一笑，m9军刀，那算得了什么，要知道，我们在这小子身上发现了glock手枪，军刀和那玩意儿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儿科。不对，这里面有问题，以许正阳的手段，对一个女生下手，怎么还要用刀？王大鹏亲眼见过，许正阳轻轻一下，就把自己手下最能打的刑警制服了，对付个女生，那还不是轻而易举？这件事有问题。
“那个女生，是集安一中的吗？”
“那倒不是，”一说起指控许正阳耍流氓的母女，秦俊毅便一脑门子官司，“那个女生是二中的，早辍学了，现在整天和火字门的韩剑厮混在一起，不是什么好东西。”
果然有问题，这不，火字门跳出来了。





刀锋 第三部 往事 第一百六十章 把老鹰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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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9月7日19：30-19：40
方舒实在没有心情把发生的一切再讲一遍，此刻，她的心里，除了许正阳的安危，什么都装不下了。于是，讲故事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在了周小唐的肩上。
对于讲故事这件事，周小唐并不排斥，这一天的遭遇，早就把她憋坏了，先后两次被绑架，看着同学成为杀人嫌疑人，然后被成为杀人嫌疑犯的同学相救，每一幕都像是在梦里，离自己平时的生活，远的何止十万八千里。再想想解救的过程，短短一分多钟，四个人便上了西天，自己的同学为了保全方舒，还开枪自伤，这些完全是电影里才有的情节，居然就这么在自己眼前活生生热腾腾的上演了，直到此刻，那带着热气的血腥味似乎还在自己鼻孔周围没有散去。
周小唐本来就性格外向，喜欢和人聊天，现在憋了一肚子话，终于有了机会开说，哪里收得住，连说带比划，把事情经过说了个活灵活现。
“你们觉得，许正阳是不是那个杀死警察的嫌疑人呢？”丁博海单刀直入，目前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是怎样应对集安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如果枪杀警察的事儿铁证如山，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老鹰被公安的人带走。
“他绝不会杀人……杀那个警察的。”方舒刚说出杀人两个字便愣了一下，许正阳在自己面前杀掉了四个人，说他绝不会杀人，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但要说他杀了那个警察，下午在学校方舒曾经相信过，现在，打死她都不信。
“为什么这么肯定？”丁博海知道，意气用事的推测于事无补。
“因为那个假警察想法设防把我们弄出来，演一场解救的戏，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我们相信，许正阳就是凶手。”
从周小唐的讲述，大家都能得出结论，那个自称陆警官的胖子如果不是个假警察，就是个和绑匪沆瀣一气的黑警，这样的人费尽心机要促成的事，十有八*九是有问题的。
“方舒说得对，我们两个谁都没有看到许正阳开枪杀人，只是听那个派出所所长说了一遍，依我看，那个派出所所长也不是好人。”周小唐小嘴吧啦吧啦像机关枪一样，一下子就把派出所所长杨东判定成了坏人。
“是的，”周小唐讲述的同时，方舒把事情经过在脑子里细细过了一遍，那个派出所所长杨东一定有问题，“那个派出所所长，和那个姓陆的胖子是一伙的，要不然那个杨所长不会在大队警察来之前迫不及待的安排那个姓陆的逃走。”
“不错，”周小唐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咱们两当时怎么没看出来，眼看着大队警察要来了，那个姓陆的胖子把咱们带走了，现在想来，他是生怕警察一来他的身份就败露了，也怕咱们真的被警察救出来。”
“老丁，我觉得两个孩子分析的很有道理。”高战天看着丁博海，目光里都是热切，“这个枪击案背后有名堂，老鹰一定是被冤枉的。”
听到这里，丁博海已经可以肯定事有蹊跷，但能拿得出手的理由却是没有，方舒和周小唐也是推测，她们都没有看到枪击案的经过，自己总不能告诉刘子强，刘局长，因为案发现场有一个可能是假警察的胖子，所以我们觉得案子有些问题，这个许正阳，暂时不能交给你们。
看着丁博海脸上的神色，高战天的火腾的上来了，这帮坐在机关的干部老爷，办事情从来都不会痛痛快快，这么明显的事儿，还在那儿犹犹豫豫，瞻前顾后，还是不是个当兵的了？心中不快，嘴上自然也不客气，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刺儿，“丁处长，您是不是觉得除非把真凶揪出来扔到那个公安局副局长面前，否则咱们终归还是没有把老鹰留在手里的借口？”
丁博海瞪了一眼高战天，他和高战天熟得很，一听这小子的语气，就知道他又要犯浑了，要放到平时，一看高战天这副混蛋样子，他早就转身走了，要知道，犯起混来的高战天，真是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想讲道理，得等他的混蛋劲儿过去再说。可是今天不行，今天自己面临着一个需要马上解决的问题，怎么才能把老鹰留在自己手里，这个问题解决之前，自己是不能撒手不管的。
“战天，你小子又管不住自己了吧？”和高战天相比，刘建设当师长这一年，和军区各大衙门没少打交道，衙门里的弯弯绕是招人烦，可要是不按照那些弯弯绕出牌，最后结果就是处处碰壁。
眼前的高战天和丁博海，就是典型的两种思维方式，一个是制定作战目标，拎起刀枪冲杀，另一个是看着自己的目标，明明想要的是一，嘴里说的却是二，手上做的是三，总之是要反复兜圈子，按照那些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的规则，不断迂回，去实现自己的目的。
这两种思维方式碰撞的结果，就是激烈的冲突。按照高战天的逻辑，留住老鹰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一个电话过去，告诉他们这个人我们认为没问题，想从我们手里把人带走，没门儿。可按照丁博海的方式，一定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仅让地方公安挑不出毛病，还要让军区政治部无话可说，这样操作，难度自然不小。
平心而论，如果在两年以前，自己还是特种大队大队长的时候，刘建设绝对会选择高战天的方式，简单，直接，痛快。可是现在，他清楚的知道，这种简单直接的方式，只能痛快一时，却解决不了长远问题。现在痛快了，把刘子强打了回去，等到军区政治部来人，你还能再痛快一把吗？
“刘师长，您是明白人，我们现在都相信老鹰不是凶手，可这个结论完全是基于推测，拿不到台面上的。用这些说辞搪塞刘子强，肯定没戏。”
“那要到什么程度才行？”高战天并不是个莽夫，只不过脾气急了些罢了，被刘建设瞪了一眼后冷静下来，知道自己的方式是行不通的，这件事要想做成，还得用丁博海的方式。
“很难，”丁博海挠着头，这件事情的解决真的不仅仅是有没有真凭实据的问题，而是一个法律上管辖的问题，“不管凶手是不是老鹰，现实情况是确实有一起刑事案件，一起发生在集安市公安局辖区内的刑事案件。”
“那又怎么样？”除了丁博海之外，在座的诸位都是半法盲，客观上确实发生了刑事案件，但大家都不觉得这样的客观事实和老鹰能不能留在手中有直接的关系。
“那就意味着集安市公安局有权也有责任对这起刑事案件展开侦查，如果老鹰确实是犯罪嫌疑人，他们必须将老鹰绳之以法，如果老鹰是清白的，帮老鹰洗刷冤情，也是他们的职责。”
“也就是说，这件事情，无论老鹰是不是清白，我们都无权插手。”
丁博海看着刘建设，重重点了点头，虽说这不是大家希望的答案，但却是不争的事实。
“有没有例外？”钱院长沉吟片刻，开口问道，“能不能通过一些非正式的渠道来疏通一下，案子还是地方公安管辖，这个人暂时由我们帮忙看押。就以安全的名义，毕竟这个老鹰以前是一名特种部队军人，而事实上他已经从地方公安手里逃了一次，能逃走一次，就有可能逃走两次，三次，如果有我们的特种大队看押，出问题的概率会小很多。”
刘建设心中一动，满怀期待的看着丁博海，让他欣慰的是，丁博海的眼睛也是一亮，“小丁，老钱这个办法是不是可行？”只要能把老鹰留在手里，随便找什么借口都可以。
“老钱的办法肯定是不行的，如果连看押一个嫌疑人都做不好，还要请军方出面协助，那公安的脸恐怕就要摔到地上了。从面子角度出发，他们也不会同意的。不过老钱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我们或许可以走另一条路。”
众人的眼睛都直勾勾盯着丁博海，如果这些眼睛是聚光灯的话，丁博海只怕早已被灯泡的热量烤化了。
“老钱说了，老鹰以前是特种部队的军人，那现在呢？我们谁听到过老鹰退役的消息？”
众人面面相觑，老鹰有没有退役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看到众人脸上的迷茫，丁博海急切的说道：“我是说，老鹰现在还算不算是一名军人？”
一句话顿时点醒了刘建设，是啊，军人犯罪是要由军队管辖的，就算是他在部队营区之外犯罪，也要由军队保卫部门处理。今年年初刘建设他们师有几个小子休假回老家和人打了起来，把人打成重伤，还是丁博海出面到当地把人接回来，由军队的检察院和法院办的。老鹰如果还是一名军人，地方公安是无权管辖的，就算他真的实施了枪杀警察的恶行也不例外。
“当然算是了，”刘建设一拍桌子，兴奋地说道，“他不仅依然是一名军人，只怕还是总参通缉的犯罪嫌疑人。”嘿，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老鹰被总参通缉，这时候居然成了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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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锋 第三部 往事 第一百六十一章 第一课——易容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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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9月7日19：30-19：40
回忆依然在眼前继续放映，画面的颜色开始出现变化，不再是不同灰度的灰暗，而是或明或暗的五色光影，虽然有了颜色，却一点儿都不温暖。
这里居然是爸爸的单位，也就是说，自己要见到爸爸了，没有了妈妈，没有了贺爷爷，还有爸爸。这天地之间，自己还有依靠，不是孤苦一人。
“你知道爸爸是什么单位的吗？”阿姨轻轻坐到了床上，随手帮自己掖了掖被子，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温柔的看着自己。
“我不知道。”自己真的不知道，说实话，自己对爸爸最清楚的记忆，就是被抓走之前在餐厅里那一面。那一面，自己唯一的收获就是记住了爸爸的样子和声音。
“那你有没有见过爸爸的同事呢？”
“见过。”
“都见过谁呢？”阿姨脸上有一丝欢喜，熟人越多，就越容易让自己尽快的融入这里，尽快从悲伤中走出来。
“见过阿姨。”爸爸的同事，自己只见过一个人，就是面前这位阿姨。
“其他人呢？”阿姨有些失望，不过依然保持着微笑。
自己只能摇头，没有了，自己连爸爸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怎么会见过爸爸的同事呢？
“我想见爸爸。”好不容易到了爸爸的单位，终于能见到爸爸了，自己当时的迫不及待，仿佛此刻都能清楚的感觉到。
“好孩子，你爸爸出差了，过几天才能回来。这几天由阿姨负责照顾你。你就叫我梅姨吧。”
有一些小小的失望，但还是高兴的点点头，梅姨，真好听，像花儿一样。
*****
“梅姨，”老鹰嘿嘿笑了一声，“梅姨，她不错，教了我们很多东西。”
“是吗？”放映的画面忽然被老鹰的声音打断，那张素面朝天却又清秀绝伦的面孔，在面前定格了，连老鹰都夸奖，这阿姨看来真的不错。
“那当然，”老鹰说得非常肯定，“梅姨，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了她的。”
“她还活着吗？”这问题提得小心翼翼，许正阳已经隐隐约约意识到，凡是自己生命中重要的人，凡是关心自己的人，爱着自己的人，似乎都没有好下场。先是妈妈，又是贺爷爷，梅姨不会也走上这条路吧？
“你的感觉很准，她早已不在人世了。”老鹰看了看许正阳，脸上一副你又猜对了的表情，“当然，也是因为你。”
*****
爸爸的单位好大，不过似乎有些空旷，没什么人。从自己屋子的窗户看出去，是一个大大的操场，操场上总是有人，尤其是一个瘦瘦的男子，他好像总是在操场上跑圈，从早到晚，跑得没完没了。还有那千奇百怪的障碍，在那一队队男女脚下如履平地。他们都好厉害，不知道爸爸是不是也这么棒。
来到这里的第二天，梅姨就开始领着自己在爸爸单位到处走了。梅姨说这个地方叫基地，是爸爸和同事们平时生活训练的地方，可是大多数时间，爸爸和他的同事们不会待在这里，他们要到世界各地去执行任务。那些任务都很危险，只有特别厉害的人才能完成任务，所以大家都会拼命训练，这就是为什么操场上总有人的原因。
“那我爸爸厉害吗？”站在操场边上，看着叔叔们像风一样卷过高高的板障，跨过乱七八糟的轮胎，爬上绳子编制的大网，自己觉得心驰神往。
“当然厉害了，”梅姨一边说一边摸着自己的小脑袋，自己感到了暖暖的爱怜，“你爸爸是我们中最厉害的。”
“我也想和你们一样。”自己抬起小脸，热切的看着梅姨，这个世界上自己连一处容身之所都没有，这里，就是自己的家，自己喜欢这里，要真正融入这里，就要和这些叔叔阿姨们一样。
“你？”阿姨的笑容更灿烂了，像是听到了经常从孩子们嘴里说出的天真笑话，妈妈，我要飞到月亮上去，爸爸，我要把星星摘下来送给你，等等等等，“宝贝儿，你还太小了。来，跟着梅姨。”
跟着梅姨深一脚浅一脚走到障碍区，热火朝天的障碍区域慢慢安静下来，看着走过来的自己，好像自己不是一个五岁小孩，而是一个怪物。说实话，自己这个样子，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个训练场上，还真是怪得很。
“梅姐，这是……”是那个不停跑圈的瘦瘦的男子，此刻停止了无休无止的跑步，走到了障碍区。
“是老鹰的孩子。”简简单单一句话，好像一块石头扔进了池塘，刚刚安静下来的训练场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瘦瘦的男子连忙转过身向身边正在围拢过来的学员挥了挥手，说道：“都别在这儿看了，继续去训练。”
瘦瘦的男子说话很管用，话音未落，人群就轰然散去了，障碍区只剩下自己和身边的梅姨，连那个瘦瘦的男子自己，也回到了跑道，开始了他漫长的跑步。
“来，到这里看看。”梅姨走到板障前面，说道，“这个东西叫板障，有两米多那么高，你看看，它比梅姨都高。”
自己小跑着到了梅姨身边，仰头看着板障的顶端，真高啊，从自己的角度看过去，那顶端的边缘，好像在天上一样。
“你再看看这儿，”梅姨拍了拍板障中央偏下被无数次蹬踏变成白色的部位，“想要翻过这个板障，要助跑，跑到附近，跳起来一脚踏在这个地方，使劲一蹬，身子向上一窜，就过去了，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