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正阳门上
这样藏了找找了藏的游戏,会从早饭后持续到晚饭前。中间的午饭,自己需要提前准备好,在隐藏的过程中悄悄解决。好在自己人小,吃得少,带一块蛋糕就够了。至于喝水,倒是不成问题,衣服里面帮着水带,透明的塑料水管就在嘴边,想喝的时候吸一口就行。经过这半个月,自己已经认定,捉迷藏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惹人讨厌的游戏。
相比之下,看照片的游戏就舒服多了。晚饭之后,在自己舒服的小屋里,搬个小板凳坐在床边,把一张张照片摆在床上,看看里面哪里有异常。这个游戏,有点儿像寻宝,发现一个异常,就用笔记下来,等梅姨来给自己送夜宵的时候交给她,让她来做评判。最初自己交的,要么是白卷,要么是错误答案,一点儿进展都没有。终于,当自己答对第一个的时候,事情开始有了转机。
易容的手段或许有高低,但那张脸毕竟只有那么大一点点,能做手脚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处,一张照片,需要观察的也就指头肚那么大的方寸间。这么小的地方,要看的无非就是眼睛颜色自然不自然,头发颜色有没有染过,鼻梁高度是不是正常,面颊颜色均匀不均匀,等等等等,可观察的点少得可怜。就这么些点,只要找到了规律,那就是一法通万法通,剩下的就是举一反三了。
渐渐地,进展越来越顺利,照片上的易容点,已经可以找个七七八八了。还没来得及缓一口气,游戏就进入了第二阶段。又是一大堆照片,梅姨说这次的照片全都是第一批照片里面那些人没有易容时的样子,自己要做的就是一次连线,把易容的和没有易容的对应起来。听起来好像有些意思,比在树林里石头下草窝中待一整天强多了。
按照梅姨的安排,今天是休息的日子,连连看的游戏,可以放在明天玩。拿来照片之后,梅姨和自己说笑了一会儿,下了几盘军棋,看到自己已经哈欠连天,就笑嘻嘻的告辞走了。自己一头栽倒在床上,连被子都没拉开就睡着了。这半个月,真的把自己累坏了,是得好好休息一下了。
叫醒自己的是肚子里咕噜咕噜的肠鸣声,自己居然被饿醒了。这几天天天都有梅姨来送夜宵,今天给自己放了假,夜宵也没了,而自己可怜的胃,看来已经习惯了在这个时候填点儿东西了。
看了看床头的闪动着夜光的闹钟,现在是晚上十点半,离早饭还有一段时间。听着肚子里越来越大的声响,自己知道,要忍到早饭时候,恐怕是不可能的了。翻身起床,既然饿了,就要找吃的,屋子里什么吃的都没有,要找吃的,还得去找梅姨。
梅姨住的地方离自己住处并不远,出了自己住的小楼,绕过楼边的小操场,后面有一座三层的楼房,梅姨就住在二层。距离虽然不远,大摇大摆走过去却是不行的。那个三层小楼,周围有好多岗哨,有的是明哨,有的是暗哨,自己曾经又一次想要去找梅姨,刚到门口就被拦下来了,后来梅姨告诉自己,那座三层楼,需要梅姨带着自己才能进去。
难道就这么算了吗?摸了摸自己那瘪瘪的小肚皮,感觉馋虫正在蠢蠢欲动,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像恶作剧一样的念头,如果能绕过那些岗哨,忽然出现在梅姨面前,不知道会不会把她吓一跳。
要绕过那些岗哨,自己能做到吗?如果在半个月之前,这样的念头,自己是想都不敢想的,但是现在,整整半个月,自己一直在学怎么把自己藏起来,在那一览无遗的大荒地上,自己都能藏得不漏痕迹,这大晚上的,在楼群之间,到处是障碍物,要藏还不是容易得很。
闭上眼睛,在心里暗暗回忆着三层小楼周边的地形和那些岗哨,这些天天天想方设法把自己藏起来,已经搞出职业病了,别管到哪儿,第一反应就是找找这里有没有能藏起来的地方,而要找能藏起来的地方,首先要观察的就是附近有什么人可能发现自己,本来就是,如果附近空无一人,自己就算大摇大摆跳来跳去,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于是,这个基地的各个角落,只要自己去过的地方,有意无意间,都被自己在脑子里勘察了一遍,哪里有岗哨,哪里能藏身。这样的勘察几乎成了本能,最初的勘察,自己只能看到走来走去巡逻的明哨,随着潜伏课程越来越深入,那些暗哨渐渐在自己眼中开始显现。整个基地里,戒备最森严的,确实是梅姨住的三层小楼,明哨暗哨排布的错落有致,不过绝对算不上天衣无缝。
仔细回忆了小楼前的每一个哨位,自己心中有了底,趁着夜色,仗着自己身材矮小,摸进去没有问题。潜伏课要这么上才有趣,这才是真正的捉迷藏,而且不用涂讨厌的油彩。
潜入三层小楼的过程比想象中还要容易,威胁最大的那两个设在门口的岗哨,居然聚在一起说说笑笑聊天,自己贴着墙,哧溜一声就进了楼门。
楼道里空荡荡的,静的有些吓人,好像这是一座从来没有人住过的死楼一样。自己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战,连忙小跑着上了二楼,蹑手蹑脚往梅姨住的房间走过去。心中不由一阵兴奋,不知道梅姨看到自己忽然出现在面前,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轻轻走到梅姨房间门口,把耳朵贴在房门上,仔细听着屋里的动静。要趁梅姨不备,忽然推门进去才有效果,这时候一定要有耐心,千万别在最后关头搞砸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你那儿进展的怎么样了?”这个声音自己认识,是贺叔叔。
“快了,已经能找出照片上那些兄弟们化过妆的地方了。”是梅姨的声音,但听起来冷冰冰的,一点儿都不像和自己说话那样温柔。
“真能认出来?”
“认不全,能认出百分之九十左右吧。”
“百分之九十?”贺叔叔似乎有些惊讶,“这小崽子,还真有些神。”
小崽子?自己心中不由有些不舒服,这三个字听起来好刺耳,贺叔叔怎么这么称呼自己,听起来像是骂人一样。
“是有些神,而且这小子潜伏也学得不错,我们得抓紧了,要不然会培养一个小特种兵出来的。”
贺叔叔叹了口气,“小崽子没起疑心吧?”
“起疑心?起什么疑心?老娘我掏心掏肺对他好,恨不得快成了他妈了,他有什么可起疑心的?”
自己彻底惊呆了,这是自己熟悉的梅姨吗?声音没错,可是那语气,还有对自己的那种态度,怎么会是这样?一种天旋地转的无力感铺天盖地的笼罩了自己。
“小崽子现在在干嘛?”
“还能干嘛,睡觉呗。”
“待会儿你再去看看他,现在是关键时期,千万不能出错。”
懵懵懂懂中,这几句话清晰的传到了耳朵里。不好,梅姨要到自己房间去看自己,不行,一定要回去。直觉在心中一个劲的敲着警钟,梅姨不是自己心目中那个慈爱的阿姨,这里面有问题。
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怎么了?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漆黑的夜色中,天地间再一次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一个人。
刀锋 第三部 往事 第一百八十一章 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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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9月7日20:20-20:30
“这位大哥,你刚才说的冤有头债有主,这话算数吗?”包间里忽然响起一个愣头愣脑的声音,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锤子身上。这个节骨眼儿上,居然敢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这个小子,看来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一时间,看向锤子的目光,倒像大家看着的是一个死人,眼光中除了怜悯,就是幸灾乐祸。
“当然算数。”老张斜着眼睛看了一眼锤子,这个包间里面,鬼王和杜乐天这样的老大,或许曾经是亡命之徒,但现在有了身家,亡命江湖的心早已死了,只要怕死,就好控制。反而是剩下这一个个混混,还习惯于打打杀杀,要唬住他们,有些困难。这个叫锤子的家伙,看来就是其中一个,不知道他现在跳出来到底想干些什么,自己孤身一人深入虎穴,任何变故都可能让自己置身危局之中,一定要多加小心。
“既然是冤有头债有主,我们这些只知道听老大指使的,不知道要还多少债?”
锤子一开口,老张便放了一半的心,他最担心的是这个看起来傻乎乎的愣头青作势给他的老大陈飞和何坤讨公道,现在看来,这小子看起来傻,实际上却一点儿都不愣,老大死了就死了吧,重要的是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住。
“你自己觉得应该还多少债呢?”既然知道了这个壮汉的想法,那就有应对之策。老张不动声色,有些话,让别人说出来,远比自己说效果好得多。
“老兄你是明白人,应该知道我们土字门在五大门派中的地位。可以说就是个摆设,有我们不多,没我们不少,就是占了个名分罢了。这不,我们的老大一死,人家就上门瓜分地盘,我们连个屁都不敢放。如果说连金字门、火字门这样的大帮派都算不上罪魁祸首,我们这小小的土字门,在这件事里面又能起多大的作用呢?”
这个黑汉子,名字叫锤子,说起话来却一点儿都不棒槌,简直就是伶牙俐齿。老张点点头,做了个赞同的姿势,示意锤子继续。
“其实事实也是如此,在你们和五大门派的恩怨中,我们土字门只参与了小小一部分,那就是我们二当家给靳百川报了信,可为此,二当家和大哥都付出了代价,被你们拿走了性命,这样还债还不够吗?”
锤子一边说一边偷眼看着老张,老张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也不知道这一番说辞有没有效果,但想脱身保命,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至于你们之间的其他恩怨,什么乐天歌厅交易,什么东榆树湾,我们土字门从上到下,连边儿都没碰。老兄,你说句公道话,我们卷到你们之间的恩怨之中,是不是一个错误?”
一番话被锤子说得诚挚恳切,末尾成功的用“我们”和“你们”在土字门和五大门派之间划了一道界限,确实巧妙得很。
老张很清楚眼下的状况,自己看似掌控局势,实际上这种凭借一支设在远端的m14形成的控制极不稳定,局势一旦失控,接下来就是一场屠杀,而屠杀,绝不是自己此行的目的。要达到目的,就要把眼前的各种不安定因素统统除去,自己需要一个干干净净万无一失的环境来布局。现在,良机就在眼前,就坡下驴,把这帮危险分子赶出包间,才能顺利的把行动推进到第二阶段。
“那么老弟你的建议是……”老张的语气和缓,紧绷的脸也放松了下来,似乎已经被锤子的游说深深打动。
“兄弟我斗胆,请老兄高抬贵手,土字门上下从今日起再不涉足老兄和五大门派的恩怨。”
“但你们的老大和二当家都是死在我们手上的,你们不打算报仇吗?”
锤子叹了口气,脸上混杂着悲伤和惋惜,“陈飞和何坤两位大哥,和兄弟们情同手足,他们死了,我们心里都不好受。但出来混就是这样,做了的事,早晚要还。说句不好听的,走到这一步,是两位大哥咎由自取,兄弟们难过对难过,道理总还是懂的。”
鬼王惊讶的看着锤子,这个小子,真是个人才,明明是个混黑*道的,偏偏像个混官场的,这一番冠冕堂皇的套话,比拿着秘书的稿子在台上表演的官员都专业。
“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土字门,竟然有这么明事理的小弟。”老张啧啧连声,对锤子给出高度评价,“不知道这是小兄弟你一个人的意见呢,还是你们土字门兄弟都是这么想的?”
“锤子哥说得对,我们都是这么想的。”土字门的人群中差点儿发出异口同声的声音,此刻,如果有人提议锤子哥接任陈飞当老大,只怕都没有人说半个“不”字了。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送了。”
土字门众人顿时愣了一下,幸福来得太突然,简直有点不敢相信。喜悦带来的震惊转瞬间就消失的干干净净,众人连道别都免了,轰的一声拥到门口,逃一般的散去了。
原本挤得满满当当的大包间,此刻空荡荡的,老张对面除了呆若木鸡的鬼王和杜乐天,就只剩下铁蝎子邓志远和金字门、火字门的几个打手,众人无不面如土色,在心中不住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投身土字门。
不能让沉默继续下去,鬼王清了清嗓子,刚才是杜乐天一直在抢风头,现在轮到自己了。“我说老兄,我应该怎么称呼阁下呢?”既然要开谈,总不能总是老兄老兄的叫吧,那样显得多没诚意啊。
“叫我老张就行。”谈判本就是自己计划的一部分,或者说,只有通过谈判,才可能实现自己的目的。
“张兄,一看你就是敞亮人,讲道理,土字门上下,一定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老张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其实我们和土字门是一样的,现在屋子里也没外人,咱们可以好好聊聊了。”
“屋子里没外人了吗?”老张的目光瞄向了鬼王身后的邓志远。鬼王愣了一下,看了看身后,屋里的确还有别人,还有金字门和火字门跟着老大来的随从。
“你们几个,到外面等着。”鬼王拉下脸喝了一声。这一声断喝,在邓志远等人耳朵里,简直就是天籁之音。好勒,这鬼地方,傻子才愿意多待一分钟呢。
大包间里显得更空旷了,老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吧台上,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笑着对肃立在面前的鬼王和杜乐天说道:“两位,请坐吧,总这么站着,累不累啊。”
鬼王和杜乐天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是一喜,这老东西开始开玩笑了,有门儿,看来保住性命不算是奢望了。
看到乖乖坐到沙发上的鬼王和杜乐天还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小心翼翼的用半个屁股接触着沙发,像是等着聆听老师教诲的幼儿园小朋友。不错,看来m14步枪还是很有威力的。
“刚才那位兄弟说得有道理,土字门的老大鬼迷心窍,非要掺和到你我之间的恩怨中,除了打电话高密之外,土字门确实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对对对,”杜乐天连连点头,“陈飞这个家伙,确实有些糊涂……”话刚说一半,便乖乖住了嘴,土字门没干什么出格的事,火字门可不一样,围攻东榆树湾的时候,他的人可是积极参与,冲锋在前的。
“说实在话,我们金字门和火字门,也只是比土字门多错了那么一点点。”鬼王连忙往回找了一句,这个问题无法回避,无论是金字门还是火字门,都上蹿下跳的疯了一把,想说几句话就抹得干干净净,恐怕是不行的。
“鬼王真幽默,不知道这一点点是多大的一点点?”
“老张,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前面的事是我们错了,可说到底都是靳百川在背后指使,我们也没有办法。现在我们后悔了,知道错了,你说吧,需要我们怎么补偿。”鬼王横下心,摆出生意场上那一套。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死去的鬼王和杜乐天半毛钱都不值,两具发臭的尸体和金山银山,只要有些理智,就应该知道该怎么选择吧。
“看来在鬼王的眼里,什么事情都能用钱买来,包括我兄弟的性命,是吗?”老张的声音开始冰冷,钱,钱算是个什么东西,如果不是为了钱,地狱鸟怎么会陷到这个破泥潭里,胡子明和崔二虎也不会丢了性命。
“桥归桥路归路,该还的人命债欠不下,该补的经济账也少不了。”鬼王哈哈笑着,说到谈判,他这个商场老手可不怵,“经济账我们补,人命债,还得找靳百川。”
“说的轻巧,找靳百川。”老张冷哼一声,“找你们几个,就费了我的牛劲,找靳百川,哪儿有那么容易。”老张没有骗人,靳百川始终是地狱鸟的首选目标,不过今天这一天,先是为了靳百川折损了一名兄弟,接着又在百川大厦门口遇到了许正阳,还帮了他一个忙。忙碌了半天,就是在抓靳百川这件事上,没有任何进展。
“找靳百川的事儿,包在我们兄弟身上。”杜乐天一下子看到了曙光,恨不得马上把这棘手的活儿揽下来。
好,老张眼光一跳,要的就是你们这句话。
刀锋 第三部 往事 第一百八十二章 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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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9月7日20:20-20:30
刘子强觉得今天真是倒霉到家了,坏消息接二连三,而方才靳百川电话里说的这个消息,算是最坏的了。王大鹏居然跑回集安一中去开展调查了,这小子,到底想要干什么?
今天之前,刘子强和王大鹏的接触并不算多,在他印象中,王大鹏始终是一个中规中矩的警察,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出格。尤其是对领导的指示,执行起来向来不大折扣。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死板,这个人,就连放松了脸皮子开个玩笑都很难得。通过今天一天的接触,在这个印象上,刘子强又加了一个字,笨。搜查个学生宿舍都差点儿搞不定,除了笨,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这么一个又死板又蠢笨的人,怎么会干出偷偷开展调查的事儿呢?这根本不可能啊。
不行,要马上核实一下,万一靳百川的消息不准呢?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王大鹏的手机号,你这个不安分的小子,我倒要看看你现在到底在哪儿。
*****
切诺基警车在街道上飞驰,王大鹏抬手看着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二十,从刑警大队出来一个多小时了,这种关键时刻脱岗这么长时间,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尚属首次,好在没有人给自己打电话,否则人家问起自己在哪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王大鹏心中一紧,完,眼看就要到了,就有电话打来。拿起手机,上面显示的是一个座机号码,号码熟悉得很,那是刘局的办公室电话。怕什么来什么,别人打来电话还好,刘局打来电话,自己就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怎么办,接还是不接?车子拐过一个路口,继续飞驰。不接领导电话,这根本就是与自己的本能相悖的事儿,不管有多难,电话一定还是要接的。
长叹一口气之后,按下绿色的接听按钮。“刘局。”
“大鹏啊,在哪儿呢?”刘子强的语气一如往常,听起来和以前找下属布置工作没什么两样,正常得很。
刘局问自己在哪儿,该怎么回答呢?王大鹏觉得自己的脑子在以前所未有的快速转动,不能说实话,绝对不能。自己只要说在外面,接下来的问题一定是“出去干什么去了”,那时候怎么办?总不能告诉刘局,“我到集安一中去了,去调查枪击案,因为我觉得这个案子有疑点,准确的说,是觉得您有些可疑。”所以,必须撒谎。
参加工作这么多年,王大鹏从来没有对领导撒过谎,而且还是自己的直接主管领导,要破除这个心理障碍,恐怕真的不容易。深深吸了口气,让怦怦乱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刘局,我在厕所,有些闹肚子。”
看来撒谎没那么难,闹肚子,真是百试不爽的好借口。王大鹏觉得自己手心的汗都把手机湿透了,好在声音没颤抖,不至于被刘局听出来。
“怎么了,吃坏了?”刘局的声音显得很关切,关切的让王大鹏有些惭愧,领导这么关心自己,自己居然撒谎骗人,真是不像话。
“应该没什么事儿,已经吃过药了。”没办法,既然开了头,就得继续往下编,谎言就是这样,有了第一个,就需要用第二个,第三个来圆。
“等会儿到办公室找我一趟吧。”
“好,我一会儿就去。”
电话挂断了,王大鹏把手机在裤子上蹭了蹭,上面真的沾了满满一层汗水,老实人撒谎,还真是不容易。小心脏现在还在胸腔里通通通乱砸,砸得耳朵都有些嗡嗡作响了。还好还好,第一关应付过去了。刚才刘局说什么来着,太紧张了,连刘局说的是什么都没听清。
静下心仔细回忆回忆,“等会儿到办公室找我一趟”,我的天,刘局让自己去办公室找他,可自己现在还在路上。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看了一眼路牌,还有两个路口,只要快一点,三分钟之内就能到,真是侥幸,幸亏刘局打电话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快到了。如果是在集安一中接的电话,那谎话还不分分钟被戳穿?
可是,下一个问题又接着来了,刘局找自己干什么呢?校园枪击案已经交出去了,应该不会和这案子有关了,这要不是关于这个案子,别的问题怎么都好说。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加快速度开完剩下的两个路口,快点儿回到刘局办公室才是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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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鹏说在厕所,刘子强觉得自己的心在往下沉,这是真的吗?方才电话里,他分明听到汽车的喇叭声,听起来像是在路上。不过刑警大队外面就是街道,汽车喇叭声或许是从窗外传进来的呢?卫生间在大楼临街的一边,街道上的喧闹听起来清晰得很,仅仅凭借听筒里传来的几声汽车喇叭就断定王大鹏撒谎,是不是太武断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坐等,要有所动作。刘子强站起身,快步走出办公室,走向二楼。王大鹏的办公室在二楼,他要上厕所,一定是用二楼的洗手间,是不是在撒谎,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洗手间在楼梯口不远处,下了二楼一拐弯就是。刘子强掀开挂在门口的蓝色布帘走了进去,刺鼻的消毒水味儿扑面而来。刘子强皱了皱眉,作为副局长,他的办公室是一个套间,里面有独立卫生间,说实话,他自己都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进过刑警大队的公共卫生间了。
卫生间有三个小隔间,只有一个隔间关着门,另外两个都是空的。刘子强转身走了出去,点上一支烟,静静站在楼梯口的窗户边,做出一副看着窗外的样子,一边吸烟,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着洗手间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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