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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还在这里(全文)+番外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辛夷坞
止怡不答,忽然抬起头,踮着脚尖,飞快地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这些动作来得太快,完全出乎纪廷的意料,他吃了一惊,无意识地偏了偏脸,她柔软湿润的唇落在他的腮边。
她吻到他后,退了一步,赤红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出奇。纪廷慢慢用手抚上她刚才接触过的地方,清癯的脸上却是异样的白,他说:“止怡……”
止怡双手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别说,什么都别说,求你……”
纪廷也短暂地闭上眼睛,仿佛听到冥冥中有悲悯的叹息,他再睁开眼时,止怡盈盈的眼波停留在他的脸上。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走吧,找到止安我们就回去。”
她一路也不再





原来你还在这里(全文)+番外 分节阅读_29
跟他说话,偶尔抬头迎上他的眼睛,便对他柔柔一笑。
刚走过东校园的门,走进教工宿舍区,远远就看到谢斯年杂草丛生的院子里那扇小门被打开,走出来那个高挑窈窕的身影不是止安又是谁。
止安斜背着画具,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也跟着走了出来,他们两人站在草地里对望交谈,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可这本来就像幅和谐的图画。
第八章生日的秘密(2)
不知道为什么,纪廷放慢了脚步,侧面对着他们这个方向的两人仿佛结束了谈话,止安一反常态地低着头,那个男人张开手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然后抬起她的脸,亲吻她的额头。
止怡也感到惊讶万分,她认得那个男人的背影,正是艺术系风头正健的谢斯年,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求证似的望了纪廷一眼,才发现纪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脚步,泥塑一样,面容冷淡地看着前面的方向。
止安和谢斯年结束了那个拥抱,仰起头来,不经意地,这才看到在等待她的两人。她低声对谢斯年说了几句话,谢斯年则朝着纪廷他们的方向望了一眼,纪廷看清楚了,那个男人有一张轮廓很深的面容,并不像人们印象中的艺术家那样落拓而颓废,而是显得英俊而阴鸷,同时还有着跟止安何其相似的仿佛目空一切的骄傲。
纪廷无从得知谢斯年随后低头跟止安说的是什么,随后只看见谢斯年走回小屋,当着他和止怡的面关上了门。
止安背着画架朝他们走过来,她打量了他们几眼,看到了止怡脸上似有还无的红潮和纪廷的木然,她笑了笑,说了声,“走吧,回去吧。”
她快步走在前面,止怡不好意思,小跑地追上她,挽着她的手,朝她娇憨地笑,止安抿嘴,目光了然。纪廷走在她们的后面,正对着夕阳沉下去的方向,等到那轮红色没入了山后面的地平线,黑夜就会来临。
回到顾家,止安对着纪培文夫妇笑了笑,回房间放了画具,再细细洗了手,这才坐到桌上来,这时大家都已就位,汪帆笑了笑,说道:“大家先喝汤,我煲了一整天的雷公根炖老鸭,清热去火。”说着就给大家盛汤。
顾维桢看了若无其事的止安一眼,皱了皱眉,终究没有忍住,他对止安说道:“你还知道回来,我们和你纪叔叔一家等了你多久你知道吗?还非得要人去请你吗?”
止安喝了口汤,无所谓地说道:“你们大可以先吃,何必等我?”
“你这是什么话,今天是什么日子?真不知道你鬼混到哪里?”她的态度激怒了父亲,顾维桢猛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止怡吓得缩了一下,止安却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安心喝汤。
“爸,别说那么难听,止安不过是到谢教授家里学画,一时忘了时间。”止怡回过神来之后忙为妹妹开解。
顾维桢朝止怡摆了摆手,“止怡,你别为她说话。”他又对着止安说道,“我问你,你就真的在谢斯年家学得那么认真?”
止安抬起头,“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顾维桢叹了口气,“你好好学画也就罢了,可是你听见学校里的其他人怎么说吗?谢斯年的名声本来就一塌糊涂,你一个女孩子老跟他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止安讥笑:“我管别人怎么说?思想龌龊的人才会把所有的人想得龌龊。”
“你不怕别人怎么说,可是我们还要脸,说出去别人只会说我顾家没有家教。”顾维桢怒道。
纪培文忙说:“维桢,别跟孩子说这种话,我相信止安是一心一意学画的。”
没想到止安放下手中的汤匙,冷笑地说了一句,“我没有家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有办法,谁叫你们会生不会养?”
“你说什么?!”顾维桢拍案而起。
“维桢,算了,今天是孩子的生日。”汪帆拉住他。
止安腾地站了起来,“什么算了,今天是谁的生日?亏你说得面不改色。”
汪帆惯来矜持自若的脸色顿时剧变,“你胡说什么?!”
止安靠回身后的高背餐椅,“我说什么你们心里有数!”
“你……”汪帆精致的脸色漫无血色,“你简直……你看你,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有脸顶嘴,你看你自己脖子上是什么东西?”
话一出口,几乎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止安裸露在空气中的脖子,健康平滑的皮肤上,赫然点缀着几点紫红的斑痕。
第八章生日的秘密(3)
止安也疑惑地看了自己脖子一眼,昨天还是隐隐的红,没想到今天竟然成了淤血的颜色。
纪廷脸色顿时雪白,止安没有看他,她抚着自己的脖子道:“谁知道这是什么。”
汪帆冷笑,起身走回房间,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个圆形的小东西,其中一面闪着银色的光,她把它轻轻放在餐桌上,对着顾维桢说道:“这是我昨天晚上在家里客厅的影碟机里发现的,要不要放给你看一下,看看你女儿在家学习的都是什么东西。”
顾维桢困惑,然后神情慢慢僵硬,再也没有人说话,连纪培文夫妇也预感到了什么,尴尬地不再开口。
纪廷从那张影碟放到台上的那一刻开始就知道事情糟糕到难以转圜的地步,他昨天丢了魂,竟然没有想起这碟片还在机子里。事已至此,他反而不怕了,他站了起来,拿过那张碟片,“顾伯伯,这是……”
止安一把将他手里的东西夺了回来,用力掰成两半,厉声喝止道:“不关你事就不要多嘴,我不要你为我说情。”她将损坏的碟片信手一扔,对顾维桢笑道,“那又怎么样,你的女儿就是这样了,谁叫我生来就是个孽种?”
话刚说完,顾维桢的一个耳光便狠狠落在她的脸上,他指着她,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汪帆已经流泪,扶着丈夫,只知道摇头,再没有言语。
止安被顾维桢打得脸侧向一边,她也不去捂着,吸了口气就转过头,笑道:“打吧,你应该后悔我出生的时候就没掐死我,免得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像现在这样,日日提醒着你曾经做过的丑事,让你们十八年来心里都有根刺,永远不得安宁。”
她说完把眼前的餐具往地上一扫,在碎裂声中,头也不回地冲出家门。
“止安!”止怡对着妹妹的背影喊了一声,哪里还能唤得回她。止怡又急又痛,“爸,妈,就算止安有什么错,她也是你们的女儿!”她从来没有这样大声地对父母说话,可这刻也管不了那么多,见在座的人都沉默,她摇了摇头,起身就追了出去。
她没有想到纪廷的动作比她更快,两人跑下了楼,夜色中已经看不到止安的去向,正欲哭无泪中,纪廷拽了她的手就往前方跑。跑了一段,到了校园主干道上的一个岔路口,感觉到止怡的气喘吁吁,纪廷才缓下了脚步,止怡感激地看了纪廷一眼,没有他陪着她,她一定手足无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的奔跑,他白皙柔和的脸孔在路灯下显得异样的红,拽着她手臂的一只手全是汗。
“我看见她了。”止怡看向左边的方向,依稀还可以看到止安瘦削的身影,纪廷脸上一喜,再次拉起止怡就往前追。
似乎感觉到他们在跟上来,止安的脚步越来越快,止怡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看校门就在前面一个拐弯处不远,她觉得自己再这么跑下去,根本就没有办法呼吸了。纪廷松了她的手,“你在这里,我去追她。”
止怡弯下腰,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按在腹部,朝着前方止安的方向哭喊了一声:“止安,你连我也不理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的话,止安的步伐慢慢地缓了下来,她在那个拐角处回过头,夜色里纪廷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得那个影子被路灯拉得格外孤清。
止怡勉强地直起身子,几步并作一步地跑了过去,死死拉住止安的手,这个时候纪廷反而没有走得太靠近,他沉默地立在两米开外,看着两姐妹。
“你要去哪里?”止怡还没有开口,泪已经流了下来,
“你先放手。”止安却没有眼泪,她的脸上一片木然。
止怡摇头:“我不放,你跟我回家。”她有一种莫名的预感,如果她松开了手,止安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了,这样的感觉让她无比惊恐。
止安冷笑,“那是你的家,从来就不是我的。”
止怡脸上眼泪纵横,“我不知道你们都在说什么,我只知道你是我妹妹,你不能走,这么晚了,你能去哪里?”
第八章生日的秘密(4)
“哪里都比回那个地方好。”
“我承认爸妈可能是偏心,但是止安,他们毕竟是你的父母,生你养你,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好好谈的?”止怡仰着脸苦苦哀求。
止安的语气却开始慢慢结冰,“父母?他们眼里只有一个女儿,那个人从来就不是我。”
“可是除了他们,还是有人爱你的呀。”止怡低头饮泣。
“谁爱我,止怡,只有你,只有你爱我,可是这不够。”她一字一顿地说,然后开始慢慢地掰开止怡的手。
“如果这不够,你还要什么,只要我有的我都可以给你,止安,别走,求你!纪廷,你拉住她呀!”感觉到自己的手从止安的手臂上慢慢抽离,止怡痛哭失声。
纪廷泥塑一样看着止安,不言不语也不动,他只是看着她,咬着自己的唇,远远的车灯忽明忽暗,映得他的脸上有种近似于妖异的平静。
“止怡,对不起,我要的你给不起我。放开……我让你放开!”止安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止怡在反作用力之下顿时失去平衡,兼之刚才急速地跑了一段,双腿无力,趔趄了一下,便跌倒在地。
止安看着跌坐在地上哭泣的止怡,咬了咬牙,转身就走,刚往前两步,两道强烈到让人睁不开眼的车灯朝她们的方向打了过来,止安掩着眼睛侧了侧脸,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辆面包车从拐角的另一面失控地疯狂斜冲了过来。
在那千分之一秒的瞬间,止安回过头,她只知道一件事,止怡还跌倒在地上,她看到了止怡因剧变而惊恐地剧烈睁大的双眼,她扑身过去,她得拉回她,一定要拉回她!躲不过她也陪着她。
止怡的手就在眼前,电光火石间,止安甚至还短暂地感觉到了她指尖的温度,那车身带着炫目光线迎面而来,止安闭上了眼睛,一阵巨大的力量将她牵引向一边,她扑跌在一个带着点暖意的地方,接下来的一切在她脑海里全是空白。
不能回想,也不堪回想的空白。
第九章生来就是错误(1)
等到止安在一阵剧烈的推搡中回过神来,才惊觉到医院里那特有的消毒水气息,穿过汪帆痛哭的脸和摇晃着她的双手,她看到了手术室亮着的灯光,在一片茫然中,她听不见汪帆的哭喊,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在抽离,在极高极远的地方旁观着一切。
接着是脸颊上忽视不了的剧痛,她摇晃地坐回身后的椅子,侧着头。
“真好,今天一人一巴掌,算是两清了。”她在火辣辣的疼痛中笑了笑。
“顾止安,我后悔我当初为什么要一时心软容下你,你把我的止怡还给我!”汪帆已经完全顾不上仪态,头发凌乱,妆容凋落,如同疯魔。
一直站在一旁的徐淑云扶住汪帆,“手术还没有结束,你何苦说这样的话,止怡这孩子那么乖巧,肯定是吉人自有天相,何况当时我们都不在场,又怎能知道是怪止安。”
“我只要我的止怡没事,要是她有个什么,我也活不下去了……”汪帆倚着徐淑云哭泣,然后转向止安,厉声道,“如果止怡有事,我要你一世不得好过!”
止安如同在梦中微笑,“我从来就没有好过。”
“我就知道是你,是你害了止怡,你恨我们,我知道,有什么你尽可以朝着我来,止怡是无辜的,她平时怎么对你,你说呀……”心痛和对女儿伤势的悬心让汪帆崩溃,直到护士走过来,示意她们轻点声,她才转为低声哭泣,一双眼睛狠狠瞪着止安。
止安并不躲避她的眼睛,她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原来你也知道我恨你们。”
汪帆仰起下颌,眼泪顺着脸部的曲线蜿蜒而下,“你可以恨我,我承认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我讨厌你那双眼睛,跟她一模一样的眼睛,像是妖魅一样。我可以忍受你是路




原来你还在这里(全文)+番外 分节阅读_30
边捡来的一个没有人要的弃儿,那样我会好好对你,可是我不能忍受你身上一半流着的是我丈夫的血,更不能忍受另一半来自于我的亲堂妹,对着你这样的孽种,十八年来我把这件事和着血吞在心里,你要我怎么样,换了是你,你能怎么样?”
止安怔怔地听着,忘记了一切,她还是第一次当面从汪帆这里听到关于“她”的一切。
“如果说当年有错,错也在于你的生母,是她恬不知耻,连自己的姐夫也不放过,枉我从小跟她那么的好,她却在我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做出这种事情,你生下来就是个错,可是这样的错为什么要报应在止怡身上,这样太不公平。”汪帆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多年压抑在心里的那根刺,她忍耐着,用自己引以为傲的理智和无奈的宽容将它层层包裹,如同一只蚌,生生把嵌在肉里的沙长成了珍珠,然而今天然而今天她被一把刀就这么撬开,原来刺还是那根刺。十八年了,它还是能让她血流不止。
“你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让她成了这个样子?”汪帆再次揪住止安的衣服,厉声质问。
“汪帆,你冷静点,止安到底是止怡的妹妹,她怎么可能伤害止怡。”纪培文终于脸色苍白地开口说道。“要不,我们可以问问纪廷,纪廷当时也在场。纪廷,你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始到终,纪廷都冷眼看着这一切,脸上看不出喜和悲,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管谁问,他也只是漠然。
“纪廷,你说话呀……”纪培文和徐淑云也着了急,事故发生后,是纪廷给急救中心打的电话,也是他通知了大家,可从止怡被送进手术室开始,他就跟止安一样,保持着这样如在梦中的神情。
“哪位是顾止怡的家属?”一个护士走了过来。几个人吃惊地回头望,才知道在刚才的纠缠中,手术室的灯已经熄灭。
“我是!”汪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人,立刻走了过去。纪培文和徐淑云不放心,也跟随着走了过去。
纪廷和止安并排坐在医院的长凳上,他们没有说话,也不看对方,可是彼此在害怕着什么,如此清楚。纪廷低下头,看见止安紧紧捏住椅子扶手的手,那只手瘦而纤长,此刻因为用力而变得指节发白,他抬起手,想要将自己的手心覆盖在她的手上,却正迎上她凄惶的一双眼睛,他的手慢慢地收了回来。
第九章生来就是错误(2)
她在无望中渴望着救赎,可他无力去救赎。
车冲过来的那最后一刹那在他脑海里无比清晰,止安明明可以躲开,却朝着止怡的方向扑了回去,而止怡在那一刻伸出了手,眼睛却是看着他。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他在止怡的双眼注视之下,飞身抓住了止安的手,用尽全身的力量将她拖了回来,她重重地跌在他的怀里。他唯一的动作就是抱紧她,一再抱紧她,他不能失去她。
直到救护车到来之前,他一直都紧紧抓住她的手,她没有挣脱,因为她的全部意识仿佛都随着止怡身上的血在流失。他们都不敢看对方一眼,止怡的眼睛在狠狠鞭笞着两个人,那双单纯而清澈的眼睛,从希望到绝望……
这双眼睛曾经无比信赖地投射在他身上,他还记起了她印在他嘴角的那一吻,当时看着止怡娇憨羞怯的样子,他对自己说,不管哪个男人能跟止怡这样的女孩在一起,都是幸运的。可他在生死的关头,选择的却是那个一直在忽略和戏弄他的人,并且,没有任何的犹豫。
他竟然爱她!明知道自己也许一辈子都追不上她的脚步,一辈子都等不来她的栖息,他还是爱她。爱情怎么可以这样不分青红皂白。
“你也认为是我的错,认为我是不祥的?”
纪廷很久才反应过来,是止安在跟他说话,她的声音干哑得连他都几乎辨认不出。
“我无意伤害任何人。”她说。
“谁都没有错,可是还是有人受到了伤害。”纪廷吃力地将脸埋在双手里。
“纪廷,如果……”她的声音第一次如此犹豫。
“如果什么?”他抬头看着她。
她注视他良久,“没有如果。”
止安在低头的时候听到了脚步声,然后感觉到一个人在她另一边的椅子上沉重地坐了下来。她微微抬头,看见了仿佛瞬间苍老的顾维桢。
“医生说,止怡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期,除外伤以外,她伤得最重的是颅部,即使恢复了,也有可能留下后遗症,她有可能再也看不见东西了。”他仿佛在平静无澜地陈述,止安和纪廷也怔怔地听着。
“止安,这样你满意了?如果你恨我,没有什么报复比现在这样更让我痛苦。”
“哈!”止安笑了两声,脸上却殊无笑意。
顾维桢叹了口气,这个时候他反而比较平静,“能不能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怎么会知道。”
止安背靠在椅子上,“什么时候知道的?你们真的想要瞒我吗?我不是傻瓜,我会有感觉,以前总是不明白,我什么都比止怡做得好,为什么你们抱她不抱我?直到八岁那年暑假,我午睡起来,就听见我的‘爸爸妈妈’在房间里争吵,一个说‘我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止怡’,另一个压低声音辩解‘可止安毕竟也是我的骨肉,我有抚养她的义务’……其实我应该感恩戴德,毕竟你们养大了我。”
“我可能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但是,我自认并没有亏待过你。”顾维桢颓然。
“你给了我所有止怡拥有的东西,唯独除了爱。”止安看着给予了她生命的这个男人,“事已至此,我只想问你一句话,我的生母,你爱过她吗?至少在曾经的时候,你们有没有爱过?”
顾维桢摇头,“当年的一切都是场错误,汪茗,你的生母,她跟你一样,漂亮、高傲,她跟汪帆虽然只是堂姐妹,但从小关系最好,所以即使在我和汪帆婚后,她们的关系一直很密切。汪茗当时未婚,她身边永远不乏狂热的追求者,而那天晚上,她喝得烂醉来找汪帆,汪帆因为胎儿有些小毛病,当晚住在了娘家。我开门让她进来,她醉着痛哭,拉着我陪她一起喝,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于是也喝了一杯,然后……第二天我们都很后悔,原本约定谁都不能说出去,没想到竟然有了你,她也太过于大意,知道的时候已经近三个月了,她是在乡下的亲戚那里生下的你,你是个早产儿,只比止怡小上一个多月。生下你之后一个星期不到,她就不知去向,最后我说服了汪帆,从乡下抱回了你,对外只称你们是孪生姐妹。”
第九章生来就是错误(3)
“我不信你没有爱过她……哪怕一丁点也好。”止安拒绝接受这个事实,她站起来看着椅子上的顾维桢。
顾维桢无力地注视着止安,他缓缓摇头,语气却无比坚定,“对不起,止安,我只爱过一个人,那就是你的养母汪帆。汪茗的确什么都好,可是我从来没有爱过她,甚至,她也没有爱过我。”
“你们没有爱过……”止安仰着脸,可泪水还是顺着眼角流下,滑过她曲线优美的脸颊和下颌,水滴碎在地板上的回声一直荡在纪廷心里,他第一次看到止安的眼泪。
“你们说得都对,我生来就是错误的。”
深夜,早已过了病房的探视时间,陪护在止怡身边的汪帆悲伤疲惫过度,在一旁的小床上昏昏睡去。黑暗中一片死寂,唯有止怡床边的医疗仪器不间断地发出单调的“滴滴”声。病房的门被慢慢推开,一个身影在房门处静静站立了片刻,这才放轻脚步走了进来。她绕过熟睡中的汪帆,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张总是矜持而端庄的脸上此刻双眼紧闭,眉头微蹙,眼角有狼藉的泪痕。
多少年了,她曾经以为自己恨这个女人,然而回过头来看她成长的岁月,尽管她自己多么的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即使在她明知道自己不是这个女人亲生的孩子之后,她仍隐隐渴望着这个被她喊为“妈妈”的人能给她一个拥抱,或者一个真心肯定的笑容,如果这些很难办到,那么哪怕是怒骂和责罚也是好的。可惜从来没有。从头到尾,汪帆都只是漠视她,就像漠视一件本来就不应该存在的物件。止安忽然发现汪帆也老了,泪痕中那眼角的纹路是这样明显,她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女人是可怜的,为了她所追求的一个所谓完整的家庭,咬着牙闷声不吭地生生将一根刺扎在血肉里的痛楚忍了下来,一忍就是十八年。换作止安自己,她自问做不到,她本质上是个相当绝对的人,要么全然拥有,要么全然放弃,容不得半点残缺和含糊。这刻,她静静地回头凝望这个女人熟睡的容颜,她终于对她没有了恨也没有了期待,除了养大了她,她们之间只是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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