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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夜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顾青衣
斩夜
作者:顾青衣

卫飞卿不过代替妹妹去参加一个生日趴,从此一不小心走上了人生最长的路——

说好的江湖路全特么的是套路!

一个套路玩得深谁把谁当真、每个boss都兴致勃勃把自己当成最终boss的故事。





斩夜 第十章 然诺重,君须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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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莱禾往前跑。
他能感觉到伤势未愈的梅一诺很辛苦在后跟随他。
他想停下来等她,但他做不到。
他如今已是年过不惑之人了,半生未娶,原想着这一生大概也就这样过了。
卫飞卿说他是不擅于心计之人,实则他何止不擅,实实在在他脑子里就没装多少东西。他想不了太复杂的事情,也不太想得明白太复杂的感情。所以身边发生过太多太多的事,大多他也只是旁观而已,委实参与不进去。即使数十年都过去了,他想起一些东西,依然想不太明白。
贺春秋说他“为其纯粹,方能成就大道”。
于是他就专心练功,似比旁人更容易就练到少有人能匹敌的境界。但他即便有一身绝世的武功,他也只想在贺春秋家中当个不太管事不需要动脑子的护院而已。
他心性乐观,无论遭遇何事最后总能自己想开。一生之中,少有外事外物能困锁他胸怀。又或者正因为那样的事情太少,是以他哪怕日夜思虑,却终究难以释怀。
他年轻时有过一段情事。
对方是个看似冷淡狠辣、实则别扭又重感情的漂亮的女孩子。
到后来该做的事都做过了,才发现彼此身份有些不对头。
他倒并不在意这个,但他那时候毕竟年轻,从小长大的环境没有半分与“恶”有关,更因他亲眼见过两个身份不对的人相恋会落得何等艰难处境。他思考许久后向她提亲,问她能否嫁给他,此后二人一起生活,她离开旧地,不再为恶。
他没说出口的是,为了娶她,他亦准备好了要离开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她说需要考虑,他答允。
两人默不作声分开,心里头都想着给对方以及自己冷静以及解决一些问题的时间。
然而在那段时间里,他却遭遇了另一件令他一生难以释怀之事。
那件事改变他良多,他并不知那些改变是好是坏,只是当他在约定的地点遍寻不到她之时,心里头已只余下淡淡的伤感与遗憾,而无原先想象中的锥心刺骨之痛。
他知道她已考虑好了。
她是个特别执着的姑娘,如若她有意与他成亲,哪怕他迟到再久,甚至哪怕他不到,想必她天涯海角也会去找他,与他成亲。
你既无心我便休。
他从此回到清心小筑当一个闲散自在的护院,再未起意寻找过那位姑娘的下落。
虽然也从未忘记过。
他对着梅一诺并未撒谎,六年前的关雎灭门一案,他确是尽力阻止了,只是有太多事他无能为力。
他虽无心找到她问个是非对错,但他也绝不可能眼睁睁看她去死。他十几年来第一次得知关雎的所在,终究还是走进了那个他以为一生绝不会往、实则内心深处不知已梦到过多少回的地方。
他最终没能找到她。
这很好。
他是亲眼见到曾经不可一世的池冥的人头是如何被挂上登楼光明塔上的,他自问绝不可能眼看她落到此境地,在去时他原本已做好舍命一战的准备。
二十年前未能见到她,六年前亦未找到她,他真不知对他这一生究竟是幸抑或是不幸。
只是那个时候,他心中固然有庆幸,却更有巨大的失落。
他隐隐感到,或许这一生中是当真再没有与她相见的机会。
他再一次独自回到了清心小筑。
直到他接到那“卫庄敬上”的传书。
二十年来所有的平静与心安,一夕之间化作齑灰。
直到他听到“梅一诺”这三个字,迟到了二十年的锥心刺骨之痛,就那样来临。
何以至此?
杜若。
在他面对面向她解释昔年一切、再面对面听她解释昔年一切以前,谁敢伤她?谁?胆、敢、伤、她!
梅莱禾在山谷尽头的大庙前停了下来。
甫一动念,庙前门扇已轰然倒塌。
适才他在门外,已听到其中一片沉重的呼吸之声。此时一眼见全貌,只见偌大的庙中竟已塞满了人,各自鬓边一点白,多数被缚了双手双脚,其中只有寥寥数人未被捆缚,只是这几人一个比一个狼狈,头顶白发一个多过一个,显见都已动过手。这情形与当日东方世家宴客厅中何其相似?说是一模一样也不为过。
唯一的差别也许只在于,当日东方家那百来宾客总算都有些自保之力,而今日这庙中除了那几个伤势沉重毒入肺腑的,其余再无一人会武。
他目光再看向这庙中唯一还在动手之人,只一眼便被摄去了心神,然而也只一瞬他便又回过神来,回过神的他直直向着那两人掠过去。那两人斗至酣处,内息、招式与杀气肆掠,又岂是轻易能够接近?他却半点也不迂回,内息运转提至十成,徒手便闯入那两人战局,将其中一人猛拉至怀中,硬生生分开激战中的两个人,随即落地。
对面之人玉面无暇,白衣不染纤尘,风度翩然若玉树临风,嘴角微微含笑,不是卫雪卿又是谁?
而梅莱禾怀中之人呢?
他怀中之人乃是个女人。
一看便知已不年轻的女人。
更别提她满头白发即将灭顶。
她眉头想必因为常年皱起的缘故已生出深深的纹路。
但这些都无损她的美丽。
她的脸与梅一诺、不,应说梅一诺与她面容有八分相似,但梅一诺却远没有她这份风姿与气度。
她一双眼也眨也不眨放在梅莱禾身上,仿佛不敢错过他身上任何一点痕迹,哪怕一根头发丝,一条鱼尾纹。
一眼,二十年。
直到被晾在旁半晌的卫雪卿毫无半分不耐笑道:“竟是清心小筑梅大侠大驾光临,这可当真是稀客,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两人这才醒过神来。
轻轻放开怀中之人,梅莱禾淡淡抬眼:“解药拿出来,我饶你不死。”大明山之事他并未与卫雪卿正式打过照面,却不妨碍他一眼认出他。
“正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梅大侠这话委实说得不太高明。”卫雪卿摇头叹道,“你看看这关雎,昔年登楼只不过放跑一个看似再无余力的小残废,短短六年时间,小残废便又兴起了这偌大的关雎。是以本座今日若要杀,自要杀得这谷中一个不留,灰飞烟尽,这才能安心睡个好觉。梅大侠若有本事拿下我,也请千万莫要放过我,否则本座自己也不知将会做出何等的报复行为来,但必然不是段须眉那等虚张声势能比。”
梅莱禾目中一片森寒,梅园小剑呛地出鞘:“那就如你所愿。”
“梅大侠又何必着急?”卫雪卿笑道,“我适才说‘若我今日要杀’,实则我今日却并非为杀人而来呀。段令主与我好歹有几分交情,咱们不妨等正主过来了,再好生说道说道。”
他说话间又有一人闯进来,乃是落后梅莱禾些许的梅一诺,见到庙中情形已是面色发白,待见到梅莱禾身侧女子状况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叫道:“娘!”
那女子自然就是梅一诺的娘亲——杜若。
杜若尚未从骤见梅莱禾的震惊中反应过来,这时乍见梅一诺,心中先是一惊,再是一沉,霎那之间已想明白这两人为何会突然之间双双在此出现,一时心中困苦难当,反倒压下了先前那番遭人暗算的怒火,目光低垂,竟不敢看向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耳听梅莱禾声音微颤道:“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只希望你我能好生说一说当年之事。只是在那之前,我先解决眼前之事,你与一诺且在旁休息。”
杜若一颗心,早在二十年前便已被她自己给牢牢封死了。
她甚至很少回忆“当年”,很少想起眼前这个人,她更未想过此生还能与这人再见。
但乍见他与两人的亲生女儿一起出现在她面前,饶是她也不禁心神大乱,再从他口中听到“当年”二字,那一丝被强压二十年连她自己都以为从未有过的委屈猝不及防松动了开来,致使她像个未经世事的少女一样天真的脱口问道:“当年你为何失约?”
她说完这句话,立时便后悔了。但一边后悔,她却更加强烈地期待他的答案。
她既然问出口,梅莱禾又岂能不回答?只是……闭了闭眼,他轻声道:“我没有失约,我迟到了三天。那三天……我姐姐死了。”
杜若闻言一瞬间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倒退数步,茫然想到这世间难道当真有命运?这命运、这命运……不知隔了多久,她听自己一字一顿道:“我等了你三天,那三天……我姐姐也死了。”
梅莱禾霍然回头。
那女子目中一片惨然。
他只觉一颗心里仿佛被人强行置入了一块冰,冻得他浑身血液都几乎要凝结在一起。
嘴角边尝到带一丝咸味的水滴,他却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
卫雪卿不知何时已一跃坐上庙中供奉的菩萨头顶,饶有兴致看着这二人,如同看一场令他拍案叫绝的人偶戏。甚至见到段须眉卫飞卿二人前后跨入庙中之时还兴致勃勃对他二人道:“段令主好,卫楼主好,在下瞧这两位前辈高手分离多年,似乎都有些苦衷,不知二位可有兴致与在下一道探听一番?”
庙中一干人见到段须眉,数十双眼睛竟都刷刷的在一瞬间亮起来,那两个除杜若以外重伤的高手亦齐声笑道:“你可算回来了!”
就仿佛段须眉一回来,他们的伤立时就能好,在场之人所中的毒立时就能解。
点了点头,段须眉垂目不语。
卫飞卿听闻卫雪卿语,却叹息一声道:“比起这个,在下更想知道卫尊主生搬硬套这样一出简单粗暴的旧景在此,又有何苦衷?”
“在下?苦衷?”卫雪卿闻言不由失笑,“楼主看在下可像个有苦衷之人?非要说的话……唉,或许在下的苦衷就是活得不耐烦了吧。至于旧景么,楼主当知,杀局从不需如何精妙,实用便好,在下是真心欣赏段令主当日那简单粗暴的杀局啊。”
卫飞卿若有所思:“是以尊主当日大张旗鼓,几乎毁了一座山,果真不是为了杀人么?”大明山那场杀局固然妙至巅毫,但若说实用,未免又有些太过。
卫雪卿一顿,拊掌笑道:“卫楼主举一反三,在下当着楼主的面,委实连多余的话也不敢讲太多。”
“尊主又何必过谦?”卫飞卿摇头叹道,“只是在下委实想不明白,在下身边这人成日里活得毫无生气,上赶着四处找死,可连他也没真个去死,怎的四处给别人找不痛快的尊主反倒活得不耐烦了?”
他身边之人自是段须眉。
卫雪卿摇了摇头:“楼主有所不知,生而为人,自当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痛快淋漓。在下二十多年来活得像一只阴沟里的臭老鼠,四处躲藏,隐瞒身份,就连给别人下绊子都不敢大声说是我卫雪卿所为。这种恶心的日子,若换了卫楼主你,难道还过得下去?”
点了点头,卫飞卿慢慢道:“是啊,若换了在下,必然也感到生不如死。”
卫雪卿被他认同仿佛极为高兴,笑眯眯颔首道:“是以我决定不过啦。”
卫飞卿依然是那慢慢声道:“卫尊主有何打算?”
卫雪卿兴高采烈道:“我打算联合关雎,先灭了登楼,再灭了清心小筑,最后一举杀上九重天宫,一血长生殿当年之耻,从此也省了那群老不死再成日在我耳边念叨。”
卫飞卿抬手示意庙中情形:“这就是尊主联手的诚意?若是关雎不肯配合呢?”
卫雪卿微微一笑:“那我就先灭了关雎,再灭登楼,再灭清心小筑,最后杀上九重天宫,弄死那群太把自己当回事的老东西。”




斩夜 第十章 然诺重,君须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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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视片刻,忽然双双扑哧笑出声来。
卫飞卿笑道:“尊主真会说笑。”
卫雪卿笑道:“在下一见到楼主便忍不住十分开怀,难免要想法子让楼主也感到开心才是。”
“多谢尊主抬爱,只是如今在下笑也笑过了。”卫飞卿敛了笑容淡淡道,“尊主究竟有何目的,还请直言相告。”
卫雪卿眨了眨眼:“在下确想与段令主联手,这句话可未曾说笑。”
卫飞卿便又重复一遍:“这就是尊主的诚意?”
“想要合作,自有无数种方法可表达诚意。”卫雪卿笑道,“但段令主这个人呀,无论性情又或者实力,委实不能以常理忖之。在下左思右想,总觉那无数种法子加起来也不如在下手握着段令主的命脉能令这合作更稳固,楼主以为在理否?”
皱了皱眉,卫飞卿道:“尊主应当明了,段兄并非会受人胁迫之人。”
“哦?”卫雪卿十分优雅侧了侧头,“那段令主为何在旁一心装死,直到现在也还未扑上来两刀结果了在下呢?”
段卫二人同时顿了顿。
进这大庙之前,卫飞卿问了段须眉三个问题。
卫雪卿为何能找到关雎入口?
卫雪卿有何目的?
一刀结果了卫雪卿,能否解众人所中之毒?
这三个问题,段须眉一个也答不上来。
两人分毫也没有考虑过挟持卫雪卿的可能性,那难度比一刀结果了他大十倍不止。
两人也没有考虑过卫雪卿下毒就真的只是为了毒害关雎中人。他既知关雎入口,又怎会不知此时这谷不过是一座空谷。
段须眉既答不上来,卫飞卿便请他进庙之后暂且忍耐片刻,莫要出头,莫要动手,一切先等他理清卫雪卿目的后再行打算。
段须眉可是会乖乖听话的人?可是会任人胁迫之人?
可他当真听了,也的确被人胁迫了,因他唯一的弱点此刻确被人实实在在抓在手心里。
但段须眉毕竟是段须眉。
段须眉轻声道:“我也可以如你所愿。”
他可以不受这威胁,可以如卫雪卿所言扑上去两刀接过了他,事后再将长生殿之人杀个干净替今日庙中所有人陪葬。
这种事,他自然做得出。又或者,这种事才是他更擅长会做的事,若没有卫飞卿庙外那些话,这种事才是他会优先选择去做的事。
“并不必非要走到哪一步,段令主又何必非要一再往自己身上施加重担呢?”卫雪卿似有些怜惜摇头叹道,“令主身上背负的担子难道还不够重?不够多?一日不放下这些担子,只怕令主连潇洒的‘活得不耐烦了’也难以做到。”
卫飞卿闻言蹙眉愈深:“卫尊主为了展现‘诚意’,看来事先下过不少功夫。”
“在下下过的功夫,所知的事情,远比楼主以为的还要更多。”卫雪卿轻巧从那菩萨身上跳下来,拍拍屁股,毫无敬意,“楼主认为,做一件事情成功的关键是什么?”
卫飞卿细思片刻:“情报?”
颔一颔首,卫雪卿展颜笑道:“有楼主这样一位举一反三的知己,足慰我心。”
“再强悍的实力,在错误的情报面前也只是无用功,更大可能是反为旁人所利用,或者沦为别人的垫脚石。我今日不费吹灰之力拿住了他日必将武霸天下的段令主的命脉,我凭什么拿得住?我何以自信自己走出了对的一步?”手指自菩萨两旁密密麻麻的牌位上一一拂过,拂落“池冥”“杜云”这几个名字上灰尘,卫雪卿笑道,“自是因为,我早已下过足够的功夫,得到过足够多的情报。我知目前这谷中不过是一座空谷,里面唯一能够动手的三人,不过是两个伤残再加一个行尸走肉一样的女人。我知这关雎的前世今生,知它为何覆灭,也知它如何兴起。楼主难道就不好奇么?段须眉是何等样人,为何他竟允许一群只能任人宰割之辈留守在关雎之外?偏偏他又不能真个放任这群人任人宰割?”
卫飞卿自不可能不好奇。
他早在踏入隐逸村之中就已明明白白好奇过。段须眉不需要一群普通村民来替他、替关雎打掩护,那又是何等原因令一群杀人魔与一群只会拿锄头之人隔着短短几里和平共处?
但他若想知道什么事,也正如卫雪卿一般不会依靠旁人,而是会自己想方设法去知晓。就比如他早在踏入这庙中之时,只一眼已得知庙中唯一能战的关雎三人的身份。杜若的身份无需他猜测,而另外两个伤重之人,他顷刻便想到当日在东门镇与十二生肖之中的令狐渊短暂相聚,那人说“小兔儿”与“老鼠”在千秋门遇到高手以致重伤,他早知那高手便是梅莱禾,方才行进来时一眼见到那两人望着梅莱禾目光当中戒备可不下对卫雪卿,哪里还有不知晓的?而这两人除了在段须眉进入之时各自惊喜前进了一步,其余时候,他二人皆动也不动站在那群村民之中,形成不动声色的保护姿态。他二人并未刻意选择站立的位置,又或者他们故意不去选择,但卫飞卿眼光何其毒辣?一眼看去已知这两人面容各有两三分肖似这群村民中其中两人,当下对关雎中人与这群村民之间奇异的关系已隐隐有几分了然。
但他心里种种猜测,对照卫雪卿此刻这了然一切的自信,显然算不得什么,但……思忖片刻,卫飞卿微笑道:“在下即便有所好奇,亦会在事了之后向段兄寻求解答,就不劳尊主费心了。”
目光一闪,卫雪卿这时当真有些意外道:“怎的数日不见,两位倒当真建立起了君子之谊?”
卫飞卿正要开口,却听段须眉忽然在旁说道:“他要说,你便听。”
卫飞卿十分讶异转过头,却见段须眉已侧向另外一边,并不能看见他表情。
但卫飞卿一转念间却突然了悟他话中之意。
这件事除了关雎之人,想必此刻只有卫雪卿与他心腹手下寥寥数人知晓。但段须眉早已被卫雪卿惹出了真火,既是他的秘密,他自然不愿见卫雪卿一人成竹在胸了然一切的模样,竟宁愿宣扬得众人皆知。
只是他这性子,有许多话要他亲口说,只怕比要了他的命还难。
想明白这层,卫飞卿不由无声笑了笑,想着这人真是……危急关头尚能如此任性,当真可爱得紧。口中朝卫雪卿笑道:“既如此,还请卫尊主不吝赐教。”
卫雪卿此时表达欲空前强烈,自然“不吝”,闻言立时笑道:“楼主想听,在下便从头解释给楼主听好了。要知当年池冥与卫君歆创立关雎不过一时起意,当然这是在池冥而言。当时他二人身边跟随的尽是一群亡命之徒,又有谁的脑子里有过‘道义’二字?他们创立关雎十分随意,欲要找个地方作为关雎总坛自也随意。他们那时恰因被武林正道追得紧逃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谷之中,一眼看中了那座山谷,彼时谷中却居住着一群世代生长在那处的山民。杀人狂魔与全不通武学的山民相遇,这结局还需要过多揣测?偏偏,后来的十二生肖、当日的池冥小弟之中委实有几个人才,他们虽然喜欢那座山谷,却又觉得那山谷之中太闷了,便决定留下山民无事找点乐子。他们抓走了山民中所有的小孩子,每天当着那群山民的面让小孩子进入深山与野兽搏斗,有些孩子死了,有些孩子还活着,活着的那些必然又要面临更为艰难的处境。唉,若要在下说,几岁大的孩子经历那些事,想想还真不如死了。但人么,哪怕是不懂事的幼童也都有着求生本能。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过得比畜生还不如,日日在死亡的边缘挣扎,再一个一个极为凄惨的死去,大多数连个全尸都没有,那些山民又岂能不恨?不怨?只是他们又能如何呢,他们的孩子一日未死绝,他们就必然还要怀揣着那绝望般的希望。但即便他们的孩子当真死绝了,难道他们就有能力与关雎中人拼命了?关雎之人到这时已全然不想杀死他们了,人死了又哪有活着这样得去?山谷为关雎霸占,而山民们为了那些尚还活着的孩子无法走远,便在一旁又另外辛苦开辟了居所。就这样,杀人狂魔们与无辜山民们当起了世上最为奇异的邻居。日复一日的,那些越来越少活下来的孩子可以想见都已慢慢变得强大,他们怎生想的虽无人可知,但关雎之人对于他们,却委实起了爱才之心,那算是一种……变态的师徒情谊?那时卫君歆早已叛出关雎,池冥成为没有心的空壳子。威名早已响彻武林的十二生肖呢,人到中年,杀人无数,慢慢竟都起了要为自己找个传人的心思。唉,在下思来想去也不知他们究竟想要传承些甚,难道是半生杀孽的经验与技巧?总而言之,这世上当真什么奇人异事都有啊。”
(昨天有事情没能码字,今天更新量比较少)




斩夜 第十章 然诺重,君须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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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种种,自有其因缘定数,有时候真由不得我们不信。关雎当年放过谷中山民又何曾有过一丝半点好意?如若他们彼时知晓这群他们眼中的蝼蚁有朝一日也为他们的覆灭出过一把力,不知他们当年又会如何对他们?那群孩子长大,不管他们愿是不愿,他们的人生原就是从尸山血海里堆积出来,那种长年累积的自保、嗜血、无区别杀生与一步步逼迫他们至此的关雎中人有何分别?十二生肖这份培养传人的眼光与狠辣的心思,倒当真精准无比。在下私下曾揣测过,若一切就此下去,结局不过两种,要么那群少年实力壮大之日杀死关雎所有人,替死去的同伴、替惶惶数十载、也替他们自己复仇,又或者他们杀死老一辈的十二生肖之后彻底将其取而代之,毕竟这群孩子早已不是什么淳朴山民了。不曾想还未等到顺其自然的这一日,谢郁却来到了关雎……对了,”说到此卫雪卿忽地一拍脑袋,一脸“才想起来”的神情看向卫飞卿,“卫楼主还不知谢郁当年之所以能主导覆灭关雎一事,皆因他在那之前便已隐姓埋名在关雎旧地潜藏一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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