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谣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桐华
本来还打算把帕子交给李妍,听到此处却更改了主意。我把帕子装到腰间,“你随便找一个姓李的姑娘,带李公子去看一眼,就说帕子是她的。”说完低头开始吃饭。李敢由字迹遥想人的风采,肯定期望甚高,一见之下定会失望,断了念头对他绝对是好事一件。
红姑楞了一会,看我只顾吃饭,摇了摇头叹道:“弄不明白你们想要什么,看你对李妍的举动,应该有想捧她的意思,可直到如今却一点动静也无。如果连李三公子都看不上眼,这长安城里可很难寻到更好的。”
红姑说完话,拿起筷子刚吃了一口菜,忽地抬头盯着我,满面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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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色,我向她点点头,低头继续吃饭。红姑嘴里含着菜,发了半晌呆,最后自言自语地感叹道:“你们两个,你们两个……”
用完饭,我和红姑商量了会园子里的生意往来后就匆匆赶回自己的屋子。
月儿已上柳梢头,小淘、小谦却仍未回来,正等得不耐烦,小谦扑着翅膀落在窗楞上,我招了下手,它飞到我胳膊上,我含笑解下它脚上缚着的绢条,小小的蝇头小字。
“小淘又闯了什么祸?怎么变成了黑乌鸦?你们相斗,我却要无辜遭殃,今日恰穿了一件素白袍,小淘直落身上,墨虽已半干,仍是污迹点点,袍子是糟蹋了,还要费功夫替它洗澡。昨日说嗓子不舒服,可有按我开的方子煮水?”
我拿出事先裁好的绢条,提笔写道:“你不要再惯它了,它如今一点不怕我,一闯祸就逃跑。嗓子已好多,只是黄连有些苦,煮第二次时少放了一点。”写好后把绢条缚在小谦腿上,扬手让它离去。
目送小谦消失在夜色中,我低头看着陶罐,金银花舒展地浮在水面上,白金相间,灯下看着美丽异常,我倒了一杯清水,喝了几口,取出一条绢帕,写道:“查了书,才知道金银花原来还有一个名字叫‘鸳鸯藤’,花开时,先是白色,其后变黄,白时如银,黄时似金,金银相映,绚烂多姿,所以被称为金银花。又因为一蒂二花,两条花蕊探在外,成双成对,形影不离,状如雄雌相伴,又似鸳鸯对舞,故有鸳鸯藤之称……今日我决定了送李妍进宫,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人情,我应与不应都挡不住她的脚步,而她既然敢告诉我身世,只怕容不得我随意拒绝,既然结果不能变,在我未确定你的身份和心意前,不妨卖她一个人情。而以后,也许我们目标一致,也许不,我今日没有给她任何承诺,她也没有相逼,如此看来她要的不过是我的一个态度而已,但我既然应承了她,这个人情自要落到实处。其实我有些分不清我所要做得究竟对不对,可我对李妍感情有些复杂,除了敬佩还有同情,也许还有一种对自己的鄙视,诚如一人所说,她的确比我强。”
心中涩痛,再难落笔,索性搁下毛笔,取出存放绢帕的小竹箱,注明日期后把绢帕搁到了竹箱中,从第一次决定记录下自己的欢乐,不知不觉中已经有这么多了。
小谦停在案头,我忙把竹箱锁回柜子中,回身解下小谦腿上缚的绢条,“黄连二钱, 生栀子二钱半, 金银花二钱半, 生甘草半钱,小火煎煮,当水饮用。黄连已是最低份量,不可再少,还觉苦就兑一些蜂蜜。小淘不愿回去,只怕小谦也要随过来,早些睡。”
我手指轻弹了下小谦的头,“没志气的东西。”小谦歪着脑袋看着我,我挥了挥手,“去找你的小娇妻吧!”小谦展翅离去。
我向端坐于坐榻上的平阳公主行跪拜之礼,公主抬手让我起来,“你特地来求见,所谓何事?”
我跪坐于下首道:“民女有事想请公主指教。”说完后就沉默地低头而坐,公主垂目抿了一口茶,挥手让屋内的侍女退出。
“说吧!”
“有一个女子容貌远胜于民女,舞姿动人,心思聪慧,擅长音律。”我俯身回道。
公主笑道:“你如今共掌管四家歌舞坊,园子里也算是美女如云,能得你称赞的女子定是不凡。”
我道:“她是李延年的妹妹,公主听过李延年的琴声,此女的琴艺虽难及其兄,但已是不同凡响。”
公主道:“她只要有李延年的六七成,就足以在长安城立足了。”
我回道:“只怕有八成。”
公主微点下头,沉思了一会方道:“你带她来见本宫。”
我双手贴地,向公主叩头道:“求公主再给民女一些时间,民女想再琢磨下美玉,务求最完美。”
公主道:“你这么早来禀告本宫又是为何?”
我道:“兵法有云,‘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而况于无算乎!’民女所能做的只是备利器,谋算布局却全在公主。”
“你说话真是直白,颇有几分去病的风范。”
“公主慧心内具,民女不必拐弯抹角,遮遮掩掩,反让公主看轻。”
公主静静想了会,方道:“听闻你购买歌舞坊的钱有一半居然是从你园子里的姑娘处借来的,立下字据说一年内归还,给二成的利息,两年内归还,给五成的利息。”
“是,民女一时筹措不到那么多钱,可又不愿错过这个绝好的生意机会,无奈下只好如此。”
公主道:“你这步无奈之棋走得倒是绝妙,落玉坊的生意日进斗金,其余歌舞坊的姑娘看到后犹豫着把一些身家压到你身上,一个‘利’字迅速把一团散沙凝在一起,休戚相关,从此后只能一心向你,人心聚,凡事已经成功一半。你回去吧!看你行事,相信你不会让本宫失望,本宫等着看你这块美玉。”
(八)
屋外乌云密布,雷声轰轰,雨落如注,屋内巨烛高照,三人围案而坐。
我肃容看着李妍,“我前几日已经去见过公主,从今日起,你要用最短的时间做完我要求的事情。”李妍微颔一下首:“愿闻其详。”
我指着左边的书架:“这边是《孙子兵法》,全文共七千四百七十六字,分为始计、作战、谋攻、军形、兵势、虚实、军争、九变、行军、地形、九地、火攻、用间,共十三篇章,我要你烂记于心。今日我们所作的就是‘始计’,你的战场在庭院重重的宫廷中,你要和皇帝斗,要和其他美人斗,这是一场没有烟尘的战争,但血光凶险不亚于国与国间的争斗。皇上十六岁登基,今年三十六岁,正是一个男子一切到达顶峰的年纪,文采武功都不弱,行事出人意料,时而冷酷无情,时而细腻多情。他的母亲,王太后在嫁给先帝前已经与金氏育有一女,连太后自己都不愿多提,皇上听说后却亲自找寻自己同母异父的半姐,不理会大臣的非议赏赐封号。”
李妍定定看着书架上的一册册竹简,半晌后,缓慢而坚定地点了下头:“皇帝既是我要征服的敌人,又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盟友,我们是男女间的心战。我从没有与男子亲昵相处的经验,而他已经阅过千帆,这场心战中,我若失了自己的心,我就已经输了,是吗?”
我轻叹口气,指向右边的书架:“这是《黄帝内经》、《素女真经》、《十问》、《合阴阳方》、《天下至道谈》。”
李妍有些诧异:“《黄帝内经》好象是医家典籍,其余都没听过,我还要学医?”
我道:“色衰日则是爱去时,我们没有办法抗拒衰老,但我们可以尽量延缓它的到来,《黄帝内经》中具体细致地描绘了女子的生理,你可以遵其调养自己。不过更重要的是……”我清了清嗓子,目光盯着几案道:“更重要的是,其余几部书都是讲的……讲的是……”一直沉默坐于一旁的红姑,微含了丝笑,替我说道:“讲得是‘房中术’、‘接阴之道’。”
我和李妍都脸颊飞红,李妍盯着席面,低声问:“小玉,你看了吗?”
我呐呐地说:“没有。”想着心又突突跳起来。书籍本就是稀罕物,这些书籍,更是无处购买。红姑虽有听闻,要我去寻这些书籍,却实际自己也没有见过,只和我说长安城的王侯贵胄家应有收藏。我想着藏书最全处莫过于宫廷,万般无奈下去找了霍去病。
……
“麻烦你帮我找些书籍。”我低头盯着身下的席子。
霍去病斜依在软垫上,漫不经心地问:“什么书?不会是又要兵法书籍吧?”
我头埋得更深,声音小如蚊蝇:“不是。”
霍去病纳闷地问:“你今日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不能痛快说?哼哼唧唧的。”
我深吸了口气,声音细细:“是……是和男女……男女……那个有关的。”
“什么?”霍去病猛然坐直身子,楞楞看着我,我头深埋,眼睛盯着席面,一声不吭,只觉连脖子都滚烫,脸上肯定已是红霞密布。
他忽地侧头笑起来,边笑边道:“那个?那个是什么?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你倒是再说的详细点。”
我立即站起欲走:“不找拉到!”
他一把抓住我袖子,笑问:“你是自己看,还是给别人看?”
我不敢回头看他,背着身子,低着头:“给别人看。”
他笑着说:“这样的东西就是宫里只怕有些也是孤本,要先找人抄录,过几日我给你送过去。你也看看,以后大有好处,不懂之处,我可以……”他话未说完,我听到他已答应,一挥手用力拽出袖子,急急离开。
……
我和李妍都低头默默坐着,红姑笑嘲道:“难得看到你们二人的窘态。你们两个日常行事一个比一个精明沉稳,现在却连完整的话都说不下去。李妍,你这才是刚开始,需要做得事情还很多。”
李妍细声说:“我会看的,多谢红姑费心。”
红姑笑点点头,“我还去娼妓馆重金请了长安城最擅此术的几个女子来给你上课。上课时我会事先命人用屏风挡开,一是不想让她们知道给谁上课,二是你独自一人听时,不必那么羞怯,好用心琢磨。”李妍脸红得直欲滴出血来,轻轻点了下头。
红姑看看李妍,看看我,一脸贼笑,似乎极其满意看到我们的窘迫,“玉儿,不如你和李妍一块学吧!反正迟早用得上。”我侧头瞪向红姑,红姑笑道:“我说错了吗?难道你以后心里会没有中意的男子?你们不会……”
红姑今日诚心戏弄我,再不敢由着她说下去,匆匆打断她的话,“红姑,我还有些话想和李妍私下说。”红姑忙收了嬉笑,起身离去。
我拿出铜镜摆在李妍面前,“你母亲教会你歌舞,教会你如何举止行动美丽优雅,但她漏教了你一些东西。你的眼神可以妩媚,可以幽怨,可以哀凄,可以悲伤,但不可以冰冷,更不可以有刀锋之寒,如果你连我都瞒不过,如何去瞒住皇上?带着它去田间地头多走走,去看看那些乡野间十六七岁的女子是什么样子,仔细观察她们的眼睛,再看看自己的眼睛。我也不是个正常的十六七岁女子,这些都帮不了你,你要自己用心。”
李妍默默想了会:“我一定会做到。”
我道:“你母亲不许你哭,但从今日起,我要你哭,要你随时都可以珠泪纷纷落,不但要哭,还要哭得娇,哭得俏,哭出梨花带雨海棠凝露。传闻皇帝初把卫子夫带入宫廷时,因当时的陈皇后不依,碍于阿娇的母亲,馆陶长公主家族的势力,皇帝遂一年多没有召见卫子夫,后来再遇卫子夫,卫子夫哭着求皇帝放她出宫。我相信这个故事你应该早就听过,结果如何,我们现在都知道。眼泪和笑颜都是你的武器,你应该琢磨着如何使用。”
李妍深吸口气,点点头。
我默默想了会看有无遗漏:“大概就是这些,其余的都比较轻松,每日得空时,我们彼此讲述一下传闻中皇上从小到大的故事,虽然你早已熟悉,但借此你可以再在脑中过一遍,结合正在看的兵法,再仔细琢磨下皇上的脾性。”
李妍听完后,站直身子,仔细整好衣服,向我郑重地行跪拜大礼。我欲扶她,她握住我手:“请让我行完这个礼,因为将来你会向我行隆重的跪拜礼,唯如此方不辜负你今日的心思。”我缩回手,坦然受了她一礼。
“刚成熟的金银花果已经送来,我依照种花师傅的交待,把种子种在我新开的小花圃中,明年春天就会出苗。我想等到花开日请你来一同看花,你会来吗?我是不是该在石府也栽一些呢?你待我是很好的,我的每一个问题你都会仔细回答,我的要求,只要和石舫无关,你也都会满足。可你究竟把我搁在心中哪里呢?有时候我能感觉到你走得越来越近,我正要伸手,你却突然一个转身又离我远去,为什么?……”
我停住笔,沉思起来,是呀!为什么?难道我要这么永远去试探,猜测他的心思吗?取出竹箱,将绢帕小心收好后起身出了卧房。
书房内,李妍正在灯下看书,我在门口站了半晌,她才惊觉,抬头看向我:“要让我背书吗?”我摇摇头,进屋坐在了她对面。
我道:“我想请你陪我去问李师傅一件事情?”李妍道:“什么事情?我哥哥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问我一样的,还比哥哥爽快。”我手中玩弄着自己的衣袖,“男子的心思还要男子答,女子想出来的不见得投合男子的心,何况你哥哥正好……”我收了话头,看向李妍,“陪是不陪?”
李妍笑道:“可以偷懒,为什么不去?”说完,扔了书站起,我一面锁门一面说:“等你走后,我把那些东西清理后,就不必如此麻烦了。”李妍脸又红起来。
我突然好奇起来,握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凑到她耳边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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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你究竟学得怎么样了?”李妍推开我,只顾快走,我赶了几步摇了摇她的手,“说一说呗!”
李妍低声道:“你这么想知道,自己也去听听课,不就知道了?”我压着声音笑起来:“我才不费那功夫呢!我要学就直接学最精华的,等你学好了告诉我。”
李妍甩开我的手:“你好没羞!连婆家都没说到,就想这些。被人知道,肯定嫁不出去。”我哼了一声没有搭腔。
两人静静走了会,李妍挽起我的手:“你虽不知道自己的具体年龄,但估摸着应该和我差不多,你别老盘算着做生意,自己的终生也该好生打算一下,你没有父母替你筹划,自己再不操心,难道坐等年华老去吗?石舫舫主我没见过,但我看你对他很是小心,想来必有不凡之处,如果年龄适当,他又没有娶妻,你不妨……”
我伸手轻拧了一下她的脸颊,“好丫头,自己要嫁就见不得她人逍遥。”李妍冷哼一声:“好心没好报。”
我们进门时,方茹恰好出门,看到我俩,低着头小声说:“我来请教李师傅一个曲子。”
我摇头而笑:“我什么都没问,你怎么就忙着解释呢?好象有那么点……”李妍暗中拧了下我胳膊,对方茹静静行礼后,拉着我让开道路,伸手请方茹先行。
方茹向我微欠下身子,急步离去。我向李妍皱了皱鼻子:“还不是你嫂子呢!完了,有你撑腰,以后我园子中要有个太后了。”
李妍瞪了我一眼:“我哥哥和方茹都是温和雅致的人,可不是你这样的地痞无赖。”
李延年在屋内问:“是小妹回来了吗?”
李妍应道:“是我!大哥,还有玉娘。”李延年听闻,立即迎出来。
李延年为我倒了一杯清水,谦然道:“我不饮茶,只喝清水,所以也只能用清水待客。”
李妍嘻嘻笑着说:“大哥,她说有事要问你。”
李延年温和地看着我,静静等我说话。我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在席面上划着圆圈:“宫里的人可好应对?”
李延年道:“因是平阳公主荐去的,大家都对我很有礼。”
我道:“听说皇上听过你的琴声后,大为赞赏。”
李延年淡然一笑:“是赏赐了我一些东西,倒也说不上大为赞赏。”
我道:“你觉得住在这里来回宫廷可方便?”
李延年还未回答,李妍不耐烦地截道,“金玉,你究竟想问什么?难道还要问我大哥每日吃些什么?”
李延年看了妹妹一眼,耐心地回道:“来回都有马车,很方便。”
我端起水,喝了两口,搁下杯子,抬头看着李延年:“是这样的,有个人情感很内敛,也喜欢音乐,有一个女子想告诉他自己的心事,可不知道男子心中究竟怎么想,不敢直接说,李师傅觉得什么法子才能又表明女子的心事,又比较容易让对方接受?”
李延年面上呆了一下,低头沉思起来。李妍在一旁抓着哥哥的衣袖笑起来,一面笑一面揉肚子,我没有理会她,只是看着李延年。
“金玉,你也太好笑了,你的《孙子兵法》呢?你那一套洋洋洒洒的理论呢?现在连这点事情都要问人。原来你只是一个纸上谈兵的赵括,我要仔细考虑一下你给我讲的那些话究竟能不能用。”
我看向李妍,平静地说:“我没有把这视为一场战争,因为我一开始就是敞开心的,我没有设防,我根本不怕他进来,我怕的是他不肯进来。没有冷静理智,只有一颗心。”
李妍收了笑声,坐直身子看了会我,低下头。李延年侧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妹妹,一时间屋子里只有沉默。
半日后,李延年惊醒,看向我抱歉地一笑道:“我是个乐师,我只会用音乐传递心声,先秦有一首曲子很好,我听方……听人说玉娘学过笛子。”
李延年一边说着,一边取笛子出来,静静坐了一会,吹奏起来,我专注地听着。李延年吹完后道:“小妹也会吹笛子,虽然不是很好,不过勉强可以教人。你们经常在一起,可以让她教你。”
我笑着点头,李延年的“不是很好”在一般人耳中应该已是很好。
李妍突然站起,一声不吭地向外行去,我向李师傅摆了下手,示意他不必跟来,一转身赶着去追李妍。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从窗外泻入的一片皎洁月色。李妍面朝窗外,立在那片月色中,背影一如天上独自寂寞着的皓月,虽有玉神雪魄姿,却是清冷孤单影。
我站在门口:“你若想反悔现在还来得及,大不了就是得罪公主,但我会设法化解。”
她一动不动地站着,柔声说:“我很羡慕你,你活得那么自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追寻自己想要的快乐。”
我截道:“你正在做的也是你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人强迫你。”
李妍道:“可我自己在强迫自己。金玉,你现在不懂,我也希望你永远都不用明白一个人强迫自己的感觉。”
我找不到可以宽慰她的话,沉默了会说:“你今天早点歇息吧!明天一切还要继续。”说完转身慢慢向回走,心情正低沉,在半空盘旋的小淘冲下来落在我肩头,我看到它腿上缚着的绢条,一下开心起来,急急向屋子跑去。
公主在侍女的搀扶下,边行边问:“你早晨问公主府可有竹林,求本宫准你使用府中竹林,为何要特意在此?”
“两个原因,一是美人就和花一样,风姿各异,有如牡丹富丽华贵者,有如秋菊淡雅可人者,也有如海棠娇憨动人者,不同的花有不同的赏法,唯如此才能把每种花独特的美看到极处。二是世人都会有先入为主的想法,觉得其娇弱可怜,以后不免总存了怜惜之心,觉得其仙姿灵秀,也会暗生尊敬。所以初次相见很重要,既然有天时地利可以借助,当然不可浪费。”当时初听红姑此番道理,让我和李妍都很惊叹,也终于明白为何那些公子少爷们放着家中的娇妻美妾不理,却日日流连于歌舞坊娼妓坊,这些狐媚手段一般女子的确难以想到。
话说着,已经可以看到竹林。恰好日落时分,西边天空浮着层层红云,暖意融融,越往东红色渐轻,渐重的清冷蓝天下,夕阳中的竹林泛着点点红晕,晕光中依旧是郁郁葱葱的绿。
李妍背对我们,人倚修竹,婷婷而立。公主盯着她背影看了半晌后,方低声问:“是你让她如此的?”
“不是,民女只是让她在竹林处等候,并未做任何吩咐,甚至没有让她知道公主要在此处见她。凡事不可不备,但过于刻意却又落了下乘。”
公主轻叹一声,“一个背影竟然让人浮想联翩,想看她的容貌,可又怕失望,她的容貌万万不可辜负她的身姿,此种忐忑心态的确不是在屋内召见能有的。”
我微微笑着没有说话,公主又看了一会,摆手示意侍女都留在原地,放缓脚步向竹林行去。脚步声终于惊动了李妍,李妍霍然转头,唇边带着一丝笑意,一手指着落日刚欲说话,看清来人,一惊后立即明白,向公主珊珊跪下。
公主立即道:“起来说话。”李妍仍是磕了一个头后方站起。
身如修竹,青裙曳地,只用一根碧玉簪綰住一头青丝,除此外再无其它首饰。公主又细细看了李妍一眼,笑着侧头看向我:“是美玉,而且是绝世美玉‘和氏璧’,本宫方才竟然被她容光所慑,心中极其不愿她下跪。”
我看向李妍,我所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从此后一切就要靠你自己。李妍与我眼光相接,各自没有变化地移开视线。
去时马车中是两人,回时马车中只余一人,刚进园子,李广利就快跑着迎上来,“公主可中意姐姐?”我点了下头,他立即喜悦地挥舞着拳头,欢呼了一声。
李延年依旧站在树下,似乎从送我们走就没有动过。天色已黑,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看到他一见我点头,猛然一转身朝树上狠狠砸了一拳,李广利惊声叫道:“大哥!”方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想要走近,却又迟疑着立在原地。
李延年手上已被刺破皮,细小的血珠涔出,我向方茹招手示意她过来,对李广利道:“你先回去。”李广利看着哥哥,试探地又叫了声哥哥,却只见哥哥站着纹丝不动,他只得一步一回头地慢慢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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