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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璋by吴沉水(全+免费+番外).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吴沉水
周子璋浑身止不住颤抖,别过脸去,咬着嘴唇不出声。
“我知道你不好受,那天,其实该轮到我的。”那男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跟着经理进去,但五少没看上我。”
周子璋心里翻腾得厉害,半响才哑声说:“不,不关你的事。”
“可我就是觉得很抱歉啊,”男孩微微嘟嘴说:“你本来就不算我们那的,这简直,简直是强……”
“是□。”周子璋苍白着脸,咬牙说完这个词,忽然抬起眼,死死盯住那个男孩,颤声说:“你,你能证明这些,你是人证,帮我,我,我要告那个畜生!”
“千万不要!”那男孩吓得大叫一声,摆手说:“你疯了,要死也别拉上我垫背!”
周子璋自知强人所难,但心里头这口冤屈怎么也吞不下,红了眼睛,手抖个不停。那男孩又叹了口气,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柔声劝慰说:“就算你能告到又怎么样?霍五少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你连他一个手指头都斗不过。你看外滩那些高楼可是一层层往上叠的?我告诉你哦,这人也是一样,五少他们,就是楼顶那一层,咱们这些,就是最底的停车场,不,你是停车场,我连停车场都算不上,顶多就是下水道沟渠。哥哥别不服气,我做这一行,这种事见多了,就当便秘被棍子捅了一通,没什么的,想开了就好。”他笑嘻嘻地说:“我有时候接的客人可要野蛮得多了,至少五少不好那些道具,要用上那个,你才真叫一条命去掉半条。”
他的口气劝慰中带着满不在乎,但说的话却直指问题关键。是啊,真告了又怎么样?顶多能告他一个蓄意伤人,连刑事拘留都算不上,那样有钱有势的人,没准前脚进派出所,后脚就有律师去保他出来。周子璋并不是不谙世事的书呆子,自己一个人挣扎生存,看到的不公平难道还少了么?
他顿时觉得心灰意冷,疲惫不堪,颓然闭上眼,那男孩浑然不觉,继续絮絮叨叨:“你这伤还是要好好养,不然往后啊都是麻烦。五少也真是,一点都不心疼人,瞧瞧给你留下的这些印子,啧啧,这得好几天才能散吧。”他撩开周子璋的被褥,自来熟地说:“我给你擦擦背吧,舒服些。”
周子璋摇摇头,咬牙说:“你,你帮我打个电话好吗?”
那男孩停下手,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问:“哥哥要给谁打电话?”
“我一个师兄。”周子璋垂下头:“几天没回去,不交代不行。”
那男孩亮晶晶的眼光只盯着他,看得他浑身不对劲,才轻声问:“我问你,你要遇到同学朋友,人家问你这身伤怎么来的,你可怎么说?”
周子璋心里一突,这确实是难以启齿的问题,那男孩这才笑了笑说:“我倒有个主意,说与哥哥你听啊,你在我那好好养伤,养个把两礼拜,等伤好透了再回去,怎样?”
周子璋愕然,说:“这怎么,过意得去?”
“哥哥见外了,我可是跟你一见投缘的。”那男孩凑近他的耳朵,用讲悄悄话的样子说:“如果过意不去,那就象征性给点食宿费。不瞒哥哥说,我最近想转行,正要找个正经人学些东西,你也知道我这样子不像样,出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哪里还有好工作找?不如这样,哥哥你帮我补习点文化知识,我照顾哥哥直到痊愈,咱们各取所需,怎样?”
周子璋犹豫了,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一声惨叫,男孩撩起布帘,撇撇嘴说:“切,又一个。”
周子璋听得胆战心惊,凑过去一看,只见外头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孩正打针,伸出的胳膊长了大大小小的脓疮。
他吓了一跳,身边的男孩趁热打铁说:“瞧见了吧,这诊所看的都是隐疾,跟你就只隔一块布,那细菌可不会因为一块布就不过来哦。”
周子璋抬头看那男孩,男孩嫣然一笑,说:“我那就不同了,地段虽然不怎么好,可屋里屋外都干干净净的,怎样,哥哥跟我去吧?”
第 6 章
周子璋似乎没法选择,f大历史系全国闻名,属文科中的大系。他所在的宿舍楼同层住的都是一个系的师弟师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弄成这个样子回去,定会被人问长问短。历史系的学生向来喜欢刨根究底,搞不好真会被他们弄清楚来龙去脉,而周子璋在这种状况下情绪极差,也没心思编瞎话自圆其说,哪里能保证不被人瞧出点端倪来?古往今来,读书人都将面子看得比大于天,只要有些许破绽露出,那他今后还怎么在f大混?
而这个小诊所往来的病人,看的又都是上不了台面的病,周子璋向来的生活环境虽然不优越,可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情形,不要说了解,连看都没看过。
周子璋脑子里对这些“脏病”越是一无所知,就越是恐惧,到后来简直觉得自己多呼吸一口,多喝一口水,多躺一会,那些病菌就会侵蚀进自己的皮肤,给自己带了毁灭性的后果。他原本也长了心眼,没立即答应那个男孩,哪知到得晚上,再听见些夜诊病人的呻吟痛呼,再瞥见些病患的邋遢相,一股恐惧自脚底油然升起。
周子璋左思右想,自己这个样子,连翻身都难,更别说下地走动,实在离不开照料的人。而诺大一个s市,除了返校,他就只认识亚芬和几个同乡,无论哪一边,他都不敢冒着被识破的风险去麻烦别人。这小诊所就算没有染





子璋by吴沉水(全+免费+番外). 分节阅读_5
病的风险,就这么住下去,天知道到时会被讹去多少住院费?自己那点微薄积蓄,可是要用在求学上啊。
而那男孩是风月场上的,见惯了这等丑事,为人看着又还有些古道热肠,麻烦他的话,既不会被他嗤笑,也不会让他瞧不起,就如那个男孩所说,大家各取所需,也未尝不可,日后就算过意不去,最多补他点钱就是,总好过一个人在这里担惊受怕。
而且,周子璋还有个说不出口的缘由,因为自身的屈辱遭遇,他对那个男孩,有种同病相怜的亲近。
他近乎一厢情愿地想着,那个男孩看着才多大?做这一行,想必也是不得已的吧?自己被侮辱了一次已经是生不如死,那孩子却靠这个赚钱,那得多苦?
正所谓倒霉的见到更倒霉的,这倒霉,也就不那么严重了。
翌日白天,那男孩果然又来了,这一次穿得规规矩矩,身上的t恤既不是网状的也没露不该露的肉,下面一条军绿色嘻哈风格休闲裤,脸上早就没化妆,看着干净纯良,就如f大附中的中学生一般。周子璋的脸就没好再崩紧了,待看到那男孩提着保温桶,打开来竟然是热腾腾的白米粥,周子璋的心一下就软了。
“哥哥呀,快吃吧,这可是我做的,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你将就吃点啊。”男孩笑眯眯地扶起他,将调羹塞到他手里。
周子璋试了一口,说实话味道不咋地,隐隐有股烧糊味,但人心在患难之中总是容易被感动,容易放大那一点点温情。这一刻,周子璋在意的是,这粥是暖的,男孩的笑也是暖的,他心中一热,沉默着又含了一口。
“慢点呀哥哥,怎么样,好吃吗?”男孩巴眨着眼。
周子璋微微一笑,情不自禁点了点头,那男孩眼睛一亮,说:“哥哥,你笑起来可真好看,还好你不做我们这一行,不然生意都要叫你抢了去。”
周子璋脸色一白,却不好出言训斥,只淡淡地说:“不要乱讲。”
“啊,对不住哦,”男孩捂住口,无辜地说:“我的意思,只是夸你长得好看嘛。”
周子璋打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好,但此时听了,却觉无比讽刺。要说这张脸没给自己带来好处,也不尽然,自打父母去世后,若不是自己长得可爱,性格又温顺乖巧,带出去有面子,只怕父母两边的亲戚都未必肯断断续续养着自己。即便如此,自己还是从小如皮球一样被从东家踢到西家,捱到高中毕业,若不是自己考了当地一个不收学费的三流师范学院,只怕大学的门槛也是万万踏不进去的。
但若不是这张脸,他不会被那恶霸相中,不会遭受这等屈辱,早知如此,他宁愿自己长得平凡丑陋,也强过现在这样。周子璋心中发疼,忍着颤抖,默不作声地勉强自己将粥喝下。刚吃到一半,那男孩却伸手夺走,他诧异地抬头,那男孩笑嘻嘻地说:“别吃太多,不然上厕所有你难受的。”
周子璋脸上发臊,男孩却不以为意,自己一屁股在他床边坐下,慢悠悠地说:“哥哥呀,我刚才去前面打听了,你住进这里,当初帝都那边只压了一千五的押金,你这三天用药,住院,人护士照料着,人算了算,你还得倒找给他们五百。”
周子璋吃了一惊,说:“怎么这么贵,三天就去掉两千?”
男孩白了他一眼,却又换上笑容,说:“那可不,你来的时候,伤势有些重,那里还动了个小手术,这个也要算钱的。”
周子璋又羞愧又心疼钱,哆哆嗦嗦地说:“这,这收费有按物价局的规定来吗?”
“切,”男孩嗤笑说:“物价局管天管地,也管不到这里来。人家这已经看在帝都的面子上打了折扣的,我呢现在就跟你讨个主意,你要继续住,也行,他们这就这么贵;你如果不住呢,想想上哪,去我那,我就象征性收你一千,包管照料到你能下床走动,你说呢?”
他这么明码标价,周子璋反倒心里安定,那男孩察言观色,知道他心里松动了,忙趁热打铁说:“先说好,我也就只是照料你吃饭住宿,药啊什么的你得自己掏腰包。”
周子璋迟疑着说:“你,你觉得总共大概,要多少钱?”
男孩五根白白的胖手指头敲打床沿,说:“买个药,付了这里的余款,加上我照料你的费用,满打满算,也就两千块吧。”
周子璋垂头,心里一阵愤懑,却无从发泄,沉默了一会,才说:“我的银行卡放在学校宿舍里……”
男孩满不在乎地说:“没关系,我先帮你垫着。”他眼珠子一转,笑开了热络地说:“哥哥这样的人,我最信得过,还怕你跑了么?怎么样,这就搬我那去吧。”
他说做就做,立即就出去招呼护士来给周子璋打今天的点滴,趁着周子璋输液的工夫,又忙前忙后,跑去小诊所的前台结账开药,拿了一大包针剂之流跑了回来,放在周子璋床上,笑着说:“哥哥再等等,我去给你买衣服。”
周子璋过意不去,忙拉住他的手说:“不用,买什么衣服……”
“总不能穿着这身走吧?”男孩笑呵呵地指着他身上穿的病人服,目光有些闪烁,含糊地说:“你来时那身衣裳是不能穿了,兜里没要紧东西吧?”
周子璋脑子里轰地一声响,那身衣服是被霍斯予扯烂了,自然穿不得,至于兜里的东西,他那晚上走得匆忙,只塞了个钱包在裤兜里,倒没多少钱……
他突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抓住男孩的手说:“我,我的学生证,可能还落在帝都……”
男孩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又笑开了,说:“我上班的时候替你找找看,放心吧。”
“谢谢啊。”
“没事,”男孩拍拍他的手,站起来说:“我出去替你买衣服,别的不说,内衣裤是要的吧。”
周子璋有些为难,男孩眨眨眼,狡黠地说:“放心,男人那里能有多大我最清楚了,你的尺寸嘛,我一眼就知道。”
半个小时后,男孩提了一袋衣服回来,展开了看,倒都是舒适宽敞的休闲服,都是那种低档专卖店的货,贵倒不贵,可也不便宜。周子璋平日里断舍不得去那种地方买衣服,但如今却怪不得人家,只得强笑着接过来道谢。男孩只笑着,叫来护士拔了点滴,替他换好衣服,抖开塑料袋,里面竟然还备了一双懒汉鞋,周子璋感激地靠着他,忍痛站了起来,哆哆嗦嗦地说:“谢谢你了。”
“客气,你好了可是要付我钱的。”男孩调皮地眨眨眼,叽叽喳喳地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周子璋说:“我姓周,名字是子璋。”
男孩咯咯娇笑,说:“纸张啊,一张纸那个纸张?”
“不是,”周子璋微微涨红了脸,说:“子是孔子的子,璋是王字旁一个章节的璋。”
“不认识,”男孩漫不经心地说:“哥哥别笑话我啊,该读书那几年,我尽顾着玩了,这个字什么意思?”
“玉,玉的一种。”周子璋微微一动,疼得龇牙咧嘴。
男孩忙殷勤地扶住他,说:“咱们慢慢的,不着急啊,哥哥坚持一点,门口就有出租车,我住的地方离这不远,坐车都不用跳表的。”
“你,你叫什么?”周子璋看着那男孩明媚的眉眼,问。
“我姓童,他们都叫我童童。”男孩嘻嘻哈哈地说:“后来有客人说我这名字是叫对了,童童,捅捅,可不就是做的让人捅捅的生意。”
周子璋一阵发窘,他还适应不了这种风月场上的男孩荤腥不计的话,略微尴尬地说:“不,你,你的名字挺好听。”
“好听个屁,”童童撇嘴说:“总好像长不大似的,不过也好,有些客人专门喜欢年纪小的,我这名字算捡了便宜。”
两人一路说,一路慢腾腾挪到诊所外,数日不见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天底下一派光芒无限,玻璃窗,石基路面,处处泛着反光,汽车过处,扬起一阵尘土,马路上行人匆匆,皆是各有各忙。骤然站在这样的日头下,周子璋只觉脑袋一片空白,四肢发虚,受损的躯体里,涌上来一阵难以言说的空茫。
不过几日,但在这小诊所一进一出,他知道,自己已经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周子璋。
第 7 章(内附请假条)
也许,他真的再也回不去以前那个周子璋。
用“回不去”这样的字眼可能也是不确切的,事实上,比之“回不去”,他更感到的是从心底深处开始产生的裂纹,那场来自同性的强 暴所带来的影响是根深蒂固的,是超越一个男人的自尊和观念架构所能承受的范畴的。它就如一颗霉菌,悄然扎根,从记忆中刻意想荫蔽不去勘探之处开始冒头,逐渐扩散开去,遍布全身。
最开始,他想像过单枪匹马去杀了那个王八蛋,恨到咬牙切齿,恨不得用尖刀利刃将施暴的男人一刀刀凌迟致死。他也不是没想过如何去报复,或者将全副身家抛出去,雇佣几个民工,就埋伏在帝都边上,专候这个人,拿麻袋罩头狠揍一顿;或者买通哪个通常会伺候他的少爷,将毒药下到他的饮料中,让他七孔流血,横尸街头;或者干脆绑架了这个王八蛋,找个郊外的废弃仓库,绑住他,将文献中提到的老刑罚一样样往那畜生身上招呼。
但这些都只是幻想,除了突增恨意,没有任何用处。事实上,哪怕周子璋再恨那个王八蛋,他都没办法做什么,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自己没用,发现对伤害自己,侮辱自己的人,竟然这么无能为力,别说讨回公道,你连当面质问,唾骂的资格都没有。
小老百姓,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历朝历代都是如此,除了白白受欺负,除了受完欺负后再苟且兢业地活下去,你能做什么?
你以为你真能如游侠列传那般路见不平,大声疾呼?能怀揣梦想,看到别人平凡的人生鄙夷一句“庸俗”?只要你经过什么叫生活,你就知道,你根本连激怒生活的资格都没有,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堂吉诃德,当你拿起长矛要去跟风车作斗争,也要人家风车肯配合你演这出戏才行,而若是大多数老百姓,恐怕即便穿上盔甲,都会实际地想一想,弄坏了风车自己赔不赔得起。
生活,有的是法子将你磨得只剩下过日子的力气。
周子璋痛苦地闭上眼,紧紧缩入被窝中。
他强迫自己默念,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一切都会淡忘,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只要身上这些伤好了,自己就又能回到刚来s市的状态,那时候他通过勤学苦读,终于在当了几年中学老师后考上f大这座全国知名的学府,那时候,他踌躇满志,信心充沛。他永远记得,在自己第一次踏入历史系资料室,看到琳琅满目一般人怎么也接触不到的珍贵史料时,刹那间,热泪盈眶的感动。
那时候他觉着,自己终于是可以走上心仪已久的学术研究之路,无数可能性在前面闪烁,而他还年轻,他头脑不差,他热爱史学研究,他有献祭真理的热情。
现在,呆在童童寓所里简陋的单人铁床上,周子璋一遍遍对自己说,我一定可以克服这个难关,多少事都捱过来了,我必须要过这道坎。
童童租的寓所在一片老式弄堂后面,隔了一道围墙,是某国厂子的职工宿舍。楼龄起码有二十年以上,墙体斑驳突兀,过道里偶尔还有老军医或刻章的广告贴,居民自己焊的铁条子伸到对面楼,一出太阳,满院子晒上花花绿绿的衣物。
这些年,原住户中有点钱都搬了新房子,这职工宿舍渐渐地就剩些老弱病残住着,空下来的套间,不少拿来租给外地人,但干净倒是很干净,每天清理垃圾的人定点而来,摇着铜铃,成为这里静谧到凝固的空气中唯一的声响。
一连十几天,周子璋都住在这间不足五十平米的小套间内慢慢养伤,他现在已经能下床走动,便溺之时,也不觉得有那么困难;吃的东西,渐渐也见了固体;脸上被殴打的浮肿已然消退,只是身上的青紫还未褪净。
与童童相处了一段时间,周子璋渐渐开始喜欢上这个男孩,那孩子待他确实没得说,擦药抹身这样的事亲力亲为,就连上厕所洗澡这等事,若不是周子




子璋by吴沉水(全+免费+番外). 分节阅读_6
璋坚持,他也恨不得过来帮忙。周子璋最初需每过两日回诊所挂点滴,童童二话没说,不管晚上工作到几点,第二天总会爬起来扶着周子璋复诊。他干活麻利,手脚勤快,周子璋一看便知,是那种自小没人照顾,历练出来的本事,这样一来,周子璋心里对这个男孩更多了一层惺惺相惜,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没人比他更明白这是意味着什么了。
只有一样,童童煮饭手艺奇差,周子璋在没法子的情况下,喝了一礼拜他煮的半生不熟的白粥后,终于忍不下去,慢慢挪去厨房自己动手弄东西吃。他打小做惯了厨房里的活,做得一手好菜,随便弄了两样,就让童童吃得险些咽下自己舌头。
周子璋微笑着看这孩子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般将菜肴一扫而空,心里不是没有满足感。顺手就如对待自己昔日的学生一样,摸了摸童童的头发,笑着说:“慢点,没人跟你抢。”
童童浑身一僵,随即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手,笑嘻嘻地抬起脸说:“太好吃了,哥哥诶,你莫非以前做的是厨师?”
“没有,”周子璋温和地说。
“那怎么会这么好手艺?”童童巴扎着大眼睛,惊奇地问。
周子璋沉默了一下,笑了笑说:“因为,我小时候,没人管饭,不自己弄就得饿肚子,做得多了,自然就会了。”
童童笑说:“哥哥你真厉害,我煮的东西,我妈都说是猪食,喂猪,猪都不敢吃。”
周子璋一顿,职业病犯了,小心地问:“你妈现在呢?”
“死了。”童童满不在乎地舔着盘子:“死了后我家欠了一屁股债,我又没本事,只好出来卖屁股,你别说,就这生意,还得熟人介绍才干上的。”
周子璋心里一紧,看向他的眼光便带了同情,柔声说:“难为你这么小就……”
“没事,”童童笑呵呵地放下盘子,说;“开头那两年苦一点,接的客人档次不高,赚的也不多。后来我把自己打扮一通找上帝都的经理,就开始变好了,嘿嘿”他得意地低笑,一排雪白的牙齿露了出来;“帝都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哦。”
周子璋笑容有点挂不住,总不能这时候摸人孩子的头夸一句你好能干吧?他沉默了一会,终于迟疑着说:“童童,这个营生,不是什么好营生,你如果能……”
“谁说的,”童童瞪大了眼睛,振振有词说:“这一行来钱快,可也不是躺着给人操就完事的,这里头学问可大了,诶我告诉你啊,这床上的姿势,叫声高低,可都是有讲究的……”
周子璋满头黑线,忙打住说:“好了,我不是要指责你,只是担心你,”他顿了顿,终于咬牙说:“担心你,遇到那种人。”
“什么人?”童童诧异地问,随即扑哧一笑,拍拍周子璋的肩膀说:“你是说五少啊,哥哥呀,不是我说你,你这身伤,有大半是自己讨的。你知道帝都多少少爷公主争着去陪五少吗?他不玩花样,上了床又很行,最重要的是给的小费多。又能爽到又能赚钱,还有个机会巴结下他那样的大人物,多少人等着的,你倒好……”
“住嘴!”周子璋忍不住怒喝一声,一见童童惊诧的目光,又降低了声调,说:“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人,拜托……”
童童咽了口口水,说:“啊,你还没过去呢,那,那我不说了。不过啊,我们这一行也没外头说的那么难听,其实还挺好的,来钱快,又没什么学历要求……”
周子璋点点头,站了起来,扶住额角说:“我去给我师兄打电话。”
童童怏怏地住了嘴,快手快脚收拾了碗筷,扭着腰进了厨房。
自这次谈话后,童童有好几天都表情冷淡,也不怎么主动跟周子璋说话,每天晚上都工作得很晚才回。周子璋有些不安,自我检讨会不会那天的态度不好,或是言谈中不自禁地流露出看不起童童职业的意思。他长叹一声,虽然劳动不分贵贱,可硬要自己说童童的职业有多好,这还真没法昧着良心说瞎话。但这个年龄的孩子都很敏感,谁知道自己一个眼神不对,会给小孩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周子璋越想越不对,还是决定等他回来,好好跟他道歉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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